等那路人感慨過一番後,凌空又自問道:「既那孩子幼年如此艱辛,卻是那裡學得這行刑手的手藝,吾看他適才那一刀,乾淨利落,不見如何用力便將犯人頭顱斬下,如此嫻熟之技藝,便是許多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也是難以及得,然其如此貧困那裡有銀兩孝敬師傅呢,在下實是有些不解。」
那人聞言卻是一笑說道:「看幾位打扮、口音,當是京師來的貴人,自然不知這棄哥兒的事,關於這棄哥兒的故事,外間出言也有許多,不過卻大多都是穿鑿附會,本人卻是恰好與棄哥兒同街,幾位問著本人,卻是問對了人了。」
那人說到這裡,凌空忽地說道:「我等冒昧打擾先生,卻得這位先生如此詳細告之,如今也是到了午間,不如我等同去街邊酒樓小酌一番,我等邊用酒水,便聽先生解說,先生意下如何。」
凌空話音剛落,那路人還未答言,鬼帥卻是突說道:「也好,如今那小子正在知府衙門領賞,一時半會還完不了,我等先去店中小酌片刻,順便聽聽那小子的遭遇,韓某此時也是有了些興趣。」說完也不理會那路人,當先向街邊一家喚作醉風樓的酒店行去。
小瑞瑞此時亦是歡叫一聲,掙脫母親的手,蹦蹦跳跳的跑至韓信身邊,拉著韓信的手說道:「義父、我們多買些好吃的,一會給那個小哥哥送去,以後他就再不會餓肚子了,好嗎?」
鬼帥韓信也是極其喜歡這小女娃兒。聞言一把將小瑞瑞抱了起來。
和顏悅色的說道:「乖女兒既有如此想法,義父怎會不允呢,不過這買下來的東西卻是要咱們小瑞瑞自己送去哦。」
小瑞瑞聽了鬼帥之言,舉起白嫩嫩地小手。拍了拍自己地胸脯說道:「拿就拿,瑞瑞可利害了,一會把所有東西裝那小錦囊便是了。」
言罷咯咯嬌笑,顯得得意無比。
此時那被凌空攔下詢問的書生卻是驚異幾人的身份,只覺得這幾人望之,皆是氣度高華無比。而適才說話的男子更是在顧盼之間流露無窮威儀,乃是慣於發號施令之人才會如此,而這攔路相問地男子。雖是言詞溫和,然在其雙眼注視之下,卻是教人不會有絲毫懷疑之念,只覺得定要傾囊相告方好,當下暗自猜疑這幾人的身份,京師口音。莫非是私訪的王爺不成,想到這裡卻是越想越有可能。
此人一番瞎猜,卻是歪打正著,鬼帥與凌空世俗的身份,一個乃是當年的大漢三齊王,一個乃是當今皇帝親封的護國公,皆是尊崇無比。
那人猜測實是精準,確是有幾分眼力。
不過說來也是鬼帥、凌空等未曾考慮周詳。二人此番相約出遊,雖是將自身修為盡斂,不教半點仙氣外露,然二人畢竟皆是身份尊崇之人,鬼帥在地府統領百萬鬼軍,威勢一出三軍辟易,此時雖因來至世間而收斂了氣息,然那千年來因統兵自生地氣勢卻是難以掩蓋,便是平淡說話,亦是隱隱有教人不敢仰視的威嚴蘊含其中。而凌空亦曾經入朝為官十數年,因平倭有道屢建奇功官至極品,自然是身具威儀,然畢竟其所交之人無有一個俗人,自然是感受不到凌空身上的凌人之氣,而其後凌空修為大進,成就金仙之道,那金仙地威勢更是將凌空本有的威儀掩蓋,是以凌空自己亦不知情,直到此時方被這書生感受到。
已經被鬼帥及凌空,不經意顯露出的氣度震懾的那個書生,此時也未說什麼拒絕之言,便隨同凌空等一同向醉風樓行去。
車、船、店、角、牙,做這幾行的人,歷來都是些眼珠子毒辣之人,才看見那抱著小瑞瑞,旁若無人般走進店中的鬼帥,幾個店中地夥計已是極其精乖的向樓上跑去,快速的清理出一間雅間,而另外一個夥計,則是向著懷抱小瑞瑞的鬼帥迎去,恭敬的將鬼帥一行帶到樓上的雅間後,自覺的走了出來,吩咐店中大廚只管將醉風樓的招牌菜做出送上便是。
作好這一切,這幾個店中夥計才聚在一起猜測鬼帥等人身份,一個夥計抬頭看了看樓上地雅間,當先說道:「依我看那,這幾位貴客定是京師來的貴人,那身份定然是尊崇無比,先前你們是不知道,二虎和狗剩去樓上收拾雅間,我去給那貴人引路之時,咋咋,那人的眼神那叫一個利害,不過是掃了我一眼,我的媽呀,那時我差點沒給他看的跪下,那威勢我陳三也就在城中幾位帶兵的大人身上領教過,不過與適才那人一比,咱們揚洲府的幾位大人莫看來時前呼後擁,卻是比不上人家那威勢。」
其餘幾位聞言也是出聲附合,直言那幾人人雖是不見有僕從跟隨,然那氣度之佳確是自己等生平僅見,既是京師口音,這幾人難說是皇親貴戚,否則那會看人一眼,便教人生出要下跪膜拜之意。幾個夥計無聊之下一同瞎猜,最後竟是猜測鬼帥等是天子微服私訪,直到掌櫃的呼喚其等才停了下來。
而此時那雅間之內,醉風樓的各式菜餚流水般的上了上來,小瑞瑞自來沒什麼規矩,見得如此眾多顏色好看的吃食不由眼睛一亮,她平日在天地宗山門之時,所食不是黃精、首烏等天材地寶,便是靈氣天成的仙果,卻是從來不曾食過世俗之物,是以此時那還顧得許多,小身子在鬼帥懷中扭了扭,掙扎著跳到桌子邊上,盯著滿桌的菜餚左看右看,最後伸出她的小爪子,向距自己最近的一盤水晶肘子抓去。
在李敏毓阻止自己寶貝女兒如此不雅的舉動前,她已經抓了一塊塞進自己嘴了,雪白粉嫩的小臉立即多了一塊很大的油膩,小瑞瑞卻是管不地許多。小嘴動了動。許是覺得這肘子不合胃口,又伸出小爪向其他菜餚抓,如此嘗了幾盤菜,她地小臉已經變的像個小花貓一般了。不過卻是未再繼續這不雅之舉,跑到鬼帥懷中,拿鬼帥的衣裳擦了擦她油膩的小手和臉蛋,便說道:「這些東西一定都不好吃,還沒有牛鼻子給瑞瑞地果果好吃,香香的、脆脆的。以後瑞瑞再不吃這些東西了。」
鬼帥聽了小女娃童稚之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被小瑞瑞擦的油膩不堪的衣襟。笑著說道:「乖女此言確是有理,這些俗物怎入得本帥女兒之口,瑞瑞且莫生氣,待回去後義父帶瑞瑞去吃世上最好的東西,便是要嘗嘗龍肝鳳膽地滋味,義父也能為你辦到。」
鬼帥之話落在凌空夫婦耳中。不過是認為鬼帥如此實在是太寵愛自己女兒了,那隨同他們一起前來的書生,卻是聽得面色微變,這醉風樓在揚州府雖不算最大的酒樓,但卻也是很有些名氣地,樓中大廚精於各系菜餚,拿手的秋蘭四味更是一絕,平日裡便是知府大人。或是城中一些達官貴人也是時常將此樓包下宴客,怎地如此美味卻是還入不得一個小女娃之口,那其等平日食用,又是何等奢華。當下心中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越發認為這幾人絕非尋常人物,定是朝中身份尊貴之人。
心中有念及此,動作間便恭敬了許多,得凌空相邀後,略略有些拘謹的坐下,謝過凌空相邀之意後,不待凌空相詢,便主動將適才的話題說了下去。原來那宋棄打柴捉魚、獨力供養體弱多病的宋寡婦之時,城外那林子中,不知為何卻是來了一條吊睛白額猛虎,山上許多獵戶都遭了那畜生之害,一時間鬧得人心煌煌,知府大人也派遣差役上山除害,反被那虎害了多人,而那時不過棄哥兒卻仍每天出去打柴,而因為那猛虎地緣故,打柴的的人少了,棄哥兒打來的柴火也好賣了許多。
有一天、那天棄哥兒也是晨早便出門打柴,然卻是直到日上三竿還不見棄哥兒回來,往日棄哥兒便是如何也是在午間之前便已回來,賣了柴薪好給宋寡婦抓藥,便在眾人以為棄哥兒是遭了那猛虎之害,為可憐的宋寡婦哀歎之時,那棄哥兒終是在傍晚之際回來了,不過這一次棄哥兒沒有背著柴薪回來,卻是拖了一條猛虎進到城中。
數十位差役獵人都沒有辦法殺死的猛虎,竟然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殺死了,一時間整個揚州城都沸騰了,處處都在傳誦棄哥兒單人獨力打死猛虎的威名,咱們揚州有名地刑頭、金頭兒親自來看過棄哥兒之後,便將他收在門下,兩年後棄哥兒的手藝就青出於藍,而且棄哥兒還個本事,每此只要是棄哥兒行刑之時,雙眼一睜,任是多桀驁的犯人必定是立時癱軟在地,再不見絲毫狂態。是以知府大人也是對棄哥兒非常賞識,此後棄哥兒的日子才開始好了起來,但是那宋寡婦卻是沒福氣啊,日子好了,身體卻是越來越壞了,要不是棄哥兒孝順,整天各種湯藥的養著,沒準早去了。
凌空等聽完才知道原來如此,當下又不鹹不淡的與那人隨意閒談了幾句,鬼帥忽地不發一言當先而出,凌空與鬼帥相處多日,自然知道他的脾性如何,此時見了也不覺怪異,教那書生慢用,便偕妻子跟了出去,卻是恰好見到鬼帥隨手將一錠金子甩給房外伺候的夥計,就抱著小瑞瑞大步行了出去。
鬼帥神念早已是鎖定了那棄哥兒身軀,此刻一查覺那棄哥兒已是回到家中,便是再不願等待,按照神念所引徑直而去,凌空夫婦自是在後跟隨。
如此在城中七拐八繞的走了一刻,幾人便來到一小院落之前,不過卻是門扉緊閉。鬼帥看在眼中,卻是一笑,當先而行,來至那門前,緊閉的門扉卻是自己打了開來,似是在恭迎鬼帥大駕。
那棄哥兒宋棄不愧是白起轉世之身,門扉一動便已知有人來至,便在鬼帥來到那小院中時,適才刑場之上持刀斬首的少年已是當門而立。
仍是一副雙目緊閉的樣子。當先問道:「不知是什麼人擅自闖入在下家中,莫非以為在下好欺不成,若是江湖上的朋友來尋仇,那卻是來錯地方了,在下不過是個奉命行刑之人,幾位莫要找錯了對象。」
鬼帥聞言,卻是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本帥賞識你地本領,欲將你收在門下作個弟子,若你答允。你那寡母之病,本帥彈指便可治得,若你不允。本帥轉頭便走再無二話。」鬼帥說話如此直接,乃是因為看出這白起轉世之身乃是個至孝之人,是以說話如此直接,而鬼帥為人雖是工於心計,卻是在對敵之時,此時此刻卻是不屑用之。且道門仙人歷來慣用地渡人成仙之法,鬼帥也是一向鄙視,是以方有此言。
那宋棄聞得鬼帥言語,不禁是愣得一愣,然此人不愧有至孝之名,當即說道:「若是這位先生當真能治好家母病體,莫說是要在下拜在先生門下,便是要了在下的性命。在下也無二話,卻不知先生是否真有回天之術,且莫是哄騙在下來的,那便是莫怪在下對先生不客氣了。」
卻說鬼帥聞得那宋棄之言,卻是哈哈大笑,半響方才說道:「你既出此言,韓某這弟子是收定了,想本帥統領百萬陰兵,區區人間小疾,豈在本帥話下,便是人死了,本帥一句話也能教死人復生。」
那宋棄聞得鬼帥如此狂妄之言,卻未出聲反駁,只是問道:「既然先生言可治療家母病患,不知道是否須看診一番,需要何種藥材,還請先生示下。」
鬼帥聞得宋棄此言,卻是說道:「區區人間小疾,何需什麼藥材,你快帶本帥前去,本帥妙手一施,保管你母親立即康復如初,本帥也好收個弟子。」
宋棄聞得鬼帥如此荒唐的言語,卻是笑了起來說道:「先生前言可治家母之病,在下還相信幾分,然此刻先生如此言語,莫非是來消遣宋某地麼,世間醫者千萬,然不論是何等神醫,也須望、聞、問、切方能診斷,此後用以湯藥方能療人疾患,如今聽這位先生之言,卻是不需看診,不用湯藥便可治人疾患,如此手段恐便是華佗在世,扁鵲復生也無此能耐,怕不是神仙在世方有如此造化之功,這位先生莫非自比神仙,來此欺我是三歲孩童不成。」言罷,雖是雙眼未睜,然一股殺意確已瀰漫而出。
鬼帥聞言卻不氣惱,緩緩說道:「本帥既是欲收你為弟子,本帥的身份卻也不妨告知於你,本帥乃號地府鬼帥,麾下統領百萬陰兵,便是十殿閻君見了本帥也要上來見禮,人間疾患豈能難住了本帥。」說道這裡見那宋棄正要開言,又急急說道:「此事本帥知你難以相信,不過你且睜開眼來,看你那無盡兇殺之氣,能否撼動了本帥身形,此事一試便知,卻是做不得假的。」
宋棄聞言下不由微微一驚,此人竟似知道自己睜開眼睛之後的無盡凶威,自己也是在當年被那猛虎撲來之際才知道自己雙眼中蘊有莫大的威勢,是以才時刻緊閉雙眼,唯有在行刑之時睜目,此事便是自己母親與四鄰也未知曉,此人卻是如何得知,莫非這世上真有神仙不成,想到這裡,宋棄暗自思量,是真是假試過便知,若是此人當真能不懼自己眼中殺氣,也許確是非凡之輩。當下雙眼緩緩睜開。
白起當年凶威何等之盛,那兇殺之氣便是鬼帥這當年的天殺星君也是自歎不如,此刻白起轉世之宋棄雙目才啟,那血紅殺機瞬時席捲而出,此時宋棄乃是為試鬼帥是否真有能耐,對那殺機並未克制,是以此時那凶威之盛,更在適才凌空等人見其行刑時之上。一陣陣凶厲殺氣滾滾而出,若非鬼帥早已用禁法將這小院護住,恐怕那滔天殺意要直衝霄漢。
宋棄此時卻是一驚,自己自從知道自己雙眼地威勢後,便一直閉目行走,多年來以耳代目,更是不時控制那殺氣探路,一身靈覺可說敏銳無比,先前本以為來者不過一人,此時睜開目之下才知道,自己家中竟是來了四人之多,若非門扉響動自己還不知有人進來了。而更教其驚異的是,在自己滔天殺氣的籠罩下,那四人竟是不見有半點畏懼之態,面上神情皆是平靜已極,連點不適之態也無,且其中還有一貌美婦人,及一個年幼地孩童。當下不由驚異無比,自己當年初得這殺氣之時,因不知利害,只要是被自己雙眼掃過之人,當即癱軟在地,便是傳授自己砍頭之法,生平斬首無數的金頭兒也是不奈自己眼中殺氣,怎地這幾人卻是無事一般,莫非真是神仙不成,疑問在宋棄心中滋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