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會是定在了四月二十一,倒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只是據說是個黃道吉日,宜訪友,宜出行,宜宴請,宜議親,主神位是花神,可不個正好的日子嗎?而且欽天監也事先看了,說是晴朗天氣。
這一日,在那些人家來說,自然是了不得的大日子。早早的,闔府就動了起來。那梳洗、打扮什麼的就不用說了,還有的趁時候還早,還燃香禱告,祈求上蒼先祖保佑。當然,在家裡還要多用些東西,少喝水。在宮裡可別餓狠了淨想著吃東西,雖然宮裡肯定是準備了好些個珍饈美味,可不能真的淨吃東西落得個饕餮之名,也別喝多了水想著更衣。而那些準備的東西一一再仔細翻看,省得到時出了紕漏。
一項項的事項仔細的想了,囑咐了,宮裡的規矩忌諱又是再一便的囑咐了。這樣的架勢,別說小姑娘緊張,就是那些陪著去的主母們也心提著。這樣子,都趕上赴戰場了。然後就死命的看著時漏。其實這樣等著,更是難熬。可是有城府的都明白,千萬不能出門的太早了,這樣沉不住氣的,犯了小家子氣,讓宮裡的貴人看不上。可是也不能晚了,還要有足夠的時間在宮門外候著,不然,又是對天家的不敬。
好容易時候差不多了,這才駕了事先檢查了不餘百遍的車駕,開了府門,就此出發。
這時候,街上兩邊也是站滿了人的。那些人看著這樣車駕,小聲地議論著,指點著,這場景,真像是看什麼大廟會似的。九門提督府早就安排了人手,鎮著當街。生怕一個照應不到,有人藉機鬧事什麼的。
而宮門外頭,也有人鎮守著。只是這些人雖然比平時和氣些,但還是目不斜視的。這時辰原是定在了辰末巳初,可現在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提早了一個時辰在外頭候著。雖然,都是端坐在車駕之上,可是這坐等一個時辰,還不能下車走動,也是滿難熬的。只是這會兒,大家都靜悄悄的等著,沒什麼說話聲,也沒什麼動作,畢竟動作大了,外頭是看得見車駕晃動的。大家都知道,這一出了府門,就已經是開戰了。
主子們在車架上候著,但還有些奴才是伺立在車駕旁服侍的,就這些奴才,也是肅立著的。這些人現在都代表著府上的教養體面的,所以,這會兒最累的還是他們。不光不能隨便動,而且還要精神頭好,還不能汗流浹背什麼的,雖然這宮門的氣勢、守衛的肅穆都是挺嚇人的,但他們只能表現出敬畏有加,卻不能一味的膽小萎縮
足足等到了辰末,這宮門裡頭才有一隊黃門出來。這打頭的,是個已經有些年歲的太監。這邊才出來人,那邊早九得了信兒,一時間,呼啦啦就全下來靜候著。
這年紀的大的太監倒是很有禮貌,還先問了問各家安好,又說了自己出來晚了,讓各位久候了。然後也不廢話,就引著人進去了。早就有那機靈的塞了荷包在兩旁的小黃門手中,打聽了,這打頭的竟然是太皇太后娘娘慈寧宮的太監,人稱喜公公。只是再要說什麼,那些小黃門也閉嘴不說了。
這從宮門口,要走到內廷,然後還要走到慈寧宮,這一路不短。非但不短,還是老長的。可喜公公在前頭不緊不慢的走著,這後頭只有低著頭跟著。就是累了,也只有咬牙忍著拼了。這會兒,就有幾個機靈的算是明白了。這老太監還沒有累呢,別人自然是不能累的,而且,宮裡也沒有為難人的說法了,年紀大的都沒有累,怎麼會知道年紀小的就吃不住了?
只是這一路實在是長,開始,大家都低著頭,只拿眼睛看著前面人的腿腳跟著走。可一路走過來枯燥無聊,就有人想著四下偷瞄了。抬頭是不敢的,但低著頭藉著抬手舉帕拭汗什麼的偷瞄一兩下的人,還是有的。殊不知,今兒個派了這麼多小黃門領路,可不僅僅是天家的排場。
這喜公公也是知道分寸的,疾行一陣,就又緩行一段兒,如此交替著來了。慢慢的,人就開始盼著這緩行的一段兒了,直到等到了緩行時,就有人重重的舒了口氣的。身邊那些當家主母有想到的就心中暗急,只說是想著各種規矩,又設想了太皇太后等貴人的各種查探法子,卻沒想到,這才開始一個行路,就設了這些個勾當。以行路累人體魄,以疾緩交替麻痺人心神,那些沉不住氣的果然就露了馬腳,這不知不覺中,就讓人顯露了體魄、心智、城府等等。
等到了慈寧宮門口,這樣一路行來,就有些人累出了一身汗的,有些人的妝也化了,形容也亂了。這引路的喜公公回頭看了看,笑著說道:「倒是咱家的不是了。咱家老胳膊老腿的,倒是跑慣了,各位福晉、格格好些個都是第一次進來,看來是走不慣的。倒是讓各位受累了。」
這話可怎麼能應的?眾人忙道豈敢豈敢。許是這個態度取悅了喜公公,這老太監倒是說話了,「既這麼著,也就先不說了。只是這樣的樣子,進去見了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宣妃娘娘以及各位貴人,倒是大不敬的。少不得,咱家替你們想周全些。來人」
於是,這老太監竟然給這些人行了方便,讓太監引了在別處弄了水梳洗了下。等整理乾淨了,才復又帶到了慈寧宮,這才通報進去了。眾人趁機對望了望,俱是一張素面朝天的清湯麵,就有幾個明白了。裡頭的主子貴人要看的就是不著裝容的臉,都修飾過了,還真看不清原來的長相了。
進去,按著小太監的口令,向著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磕頭:拜,叩首,肅,再拜,叩首,肅,再拜,叩首,肅。整整三叩首,才被叫起。然後又像著皇后娘娘請安,才要拜下,到聽見皇后娘娘開口了:「今兒諸位都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客人,也不用再行那麼大的禮了。」
芳儀說這個話,倒不是看不慣磕頭什麼的,雖然才剛進宮是如此,可這麼些年下來了,早就習慣了。她只是敬著太皇太后娘娘而已。不管心裡怎麼憋著勁兒,面上的那些還要很講究的。只是她雖說不用大禮,但眾人深蹲萬福還是要行的。而她不受大禮,宣妃就更沒有話好說了,只能受了個福。宣妃現在倒是忍住了,還是笑瞇瞇的。
芳儀更是笑瞇瞇的,剛才那個舉動,也有芳儀的小心眼兒:這裡頭可是有我未來兒媳婦,將來的太子妃,怎麼可能給宣妃行跪拜禮的?
而餘下的各位也沒有單獨列名受禮,只混在一起受了福。
這通禮節整完了,才賜了坐,開始閒話。說是賞花,可先是要聊天的。這聊天也很簡單,無非是太皇太后娘娘笑瞇瞇的問問一些日常等事而。說了會兒話,這太皇太后娘娘像是才想起來,說道:「瞧我這個記性,今兒個請你們來,是賞花的,可不是拉著你們陪我白話的。」
轉頭對著芳儀等人笑說:「你們也不提點提點我,倒讓我鬧了個笑話。」
按說這話該是芳儀接口,可沒想到宣妃卻搶著說話了:「太皇太后娘娘這話哪兒跟哪兒啊,我等素日就是喜歡跟您聊天,最好還能聽您給講個古兒什麼的。因此想著,諸位福晉和格格肯定也是頂願意陪您聊天的。再說了,這一下子連個這些個花骨朵兒似的格格,我這不是正賞著花兒呢,倒是忘了別個了。皇后姐姐,您說是不是?」
芳儀知道這宣妃是在顯擺她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說的上話,順便也想擠兌擠兌皇后娘娘。只是,這會兒芳儀的精神頭不在這個上頭,於是也不接宣妃的口,只是轉頭笑著對太皇太后娘娘說著:「我就說宣妃素日就可人疼。太皇太后娘娘您且聽聽,這張小嘴兒多伶俐,自己這才多大點歲數,就說別人是花骨朵兒了。再說下去,還不知道能編出個什麼來了。」說著,又笑著掉頭看了宣妃一眼,像是在縱容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也不失了皇后的儀態體面。
太皇太后娘娘這會兒也只能說道:「還不是你素日縱了她。這會兒倒在我跟前說這話。」又掉頭對著下面說道:「倒讓客人們看了笑話了。」
於是,就有些平時有體面的福晉接嘴說笑一番。太皇太后娘娘這才吩咐移駕慈寧花園,也算是開始賞花了。
這接下來的,倒是比開頭容易多了,無非是在慈寧花園裡藉著花草說笑著。時間一長,這些人慢慢也就放開了,更有人想著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在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跟前。這兩位,才是今日要奉承的正主兒。於是,有輕聲慢語的,有機靈急智的,等等等等,各色說話,藉著繁花綠葉,說這各類話題。
(一時沒收住,還沒寫到好玩的地方。努力努力,爭取再弄一章出來,不吊人胃口,也讓各位知道是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