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聽雨回了房,卻是怎麼也睡不著,想到夫人臨中毒前夜對自己的許諾,心裡就是七上八下。
那晚的夫人,美得驚心動魄,如夏日開到盡頭的玫瑰,似乎知道時日無多,便盡了全力嶄露最炫目的芬芳。
安解語還在安家做姑娘的時候,聽雨就貼身服侍了,等她出嫁做了范府的四夫人,又做了她的陪嫁丫鬟,沒有人比聽雨更瞭解范四夫人安解語。
可自打夫人中毒醒來,聽雨就覺得現在的夫人,完全和以往不一樣,就跟,就跟另外一個人似的!--想到此,聽雨眼前不由一亮。便掀開被子,披上灰鼠皮襖,急匆匆往秦媽媽屋裡去了。
秦媽媽還未睡下,正飛針走線,用了夫人前兒賞的上好皮料,給自己做一件簇新的皮襖。流雲城冬日酷寒,秦媽媽的年紀又大了,沒有好的皮襖,那冬日就難過得很。好在夫人跟自己越來越貼心,事事都將自己放在心上,比中毒前還要好上幾分。
見聽雨推門進來,秦媽媽並不吃驚,只淡淡地道:「這麼晚了,還沒有睡呢?」隻字不提她被夫人趕出來的事兒。
聽雨只記掛著自己最憂心地事兒,便開門見山道:「聽雨心裡有事,卻是要跟秦媽媽敘說敘說,讓秦媽媽幫聽雨拿個主意。」
秦媽媽看了她一眼,道:「說吧。」
聽雨便道:「秦媽媽是夫人的奶娘,從小將夫人奶大的,自是比聽雨更熟悉夫人。那媽媽有沒有覺得,夫人自中毒醒來之後,就怪怪的,不僅性情,連舉止習性都跟以往完全不一樣,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秦媽媽手上的針就重重地戳在了手指頭上,便趕緊將出血的手指頭放到嘴裡吮吸了一下。
聽雨只盯著秦媽媽,緊張地一動不動。
秦媽媽像是被針扎疼了,手就捂著嘴,過了好半日,才道:「夫人死裡逃生,和平日裡不一樣也是有的。這不過是夫人病還未全好的緣故。等夫人的病痊癒了,以往的舉止習性自然也就回來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又敲打聽雨道:「你我都是夫人的人。夫人要有什麼不妥,頭一個倒霉的就是我們。你不要打錯了算盤。」
聽雨聽了秦媽媽的話,有些失望,就緊緊地抿了嘴,面上有幾分倔強和不甘。
秦媽媽看了看她,便又安撫她道:「夫人獨木難支,肯定是要找幫手的。可你也太心急了,一時半會兒都等不得。依我說,等夫人再有了身孕,自會抬舉你。」
聽雨便委屈地紅了眼睛,道:「不是聽雨著急,實在聽雨的年紀比夫人還要大兩歲。今兒聽大房的塵香說,各房要在年關前報上來到了年齡的丫鬟們,好給府裡的家生子配人。還說,還說,要再不打算,就來不及了。」
秦媽媽便斥道:「那塵香是什麼人?她說的話你也信?--這四房的丫鬟,都是我管的,我可不知要報什麼名單的事兒。」
聽雨便一喜,忙拭了淚,問道:「真的?--媽媽沒有騙我?」
秦媽媽便歎道:「媽媽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一向也對夫人忠心耿耿,又伶俐能幹,縱然你想走,媽媽也捨不得放你出去呢。--你要走了,留夫人一個人,怎麼應付那些個狐媚子?」
聽雨臉一紅,便也未多說話,便給秦媽媽道了乏,自回屋去了。
這一夜,聽雨輾轉不成眠。秦媽媽雖然答應了她,可到底不是夫人,這事兒還得夫人作主才行。轉念又一想,只要四爺願意了,就算夫人不願意,必也不會駁了四爺,便計議已定,這才放心睡了。
這邊廂范朝風看見安解語氣憤憤的背影,便笑了,還以為她變了,其實是自己想多了,這股子隔了流雲河都能聞到的醋勁兒,讓范朝風很是滿足。就掀開自己的被子,擠到安解語的被子裡,從後面摟住了她。
安解語便扭著身子要離他遠點兒,只低聲道:「幹什麼呢。你自去憐香惜玉,還來招惹我幹嗎?」
范朝風就用胳膊箍住了對方,在她耳邊輕聲道:「不過是個丫鬟,也值得你生一場氣。」
安解語便恨恨地道:「你還知道是個丫鬟,就能放軟了聲音去哄人家。那我又算什麼?」
范朝風這才明白安解語生的什麼氣,就一用力,將她轉了過來,抱在懷裡,又低頭在她頭上深吻了一下,才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樣子。--那不過是個下人,也配讓我心軟。你的脾氣越壞了。不相干的人也亂吃醋。」又了狠道:「以後再這樣鬧騰,看我饒不饒你。」
安解語靈機一動,便道:「我可是跟以往完全不同了。以後你要想見以前的我,只有去聽雨那裡了。--不如你就納了她,免得看著她,又說是想起了我,所以走了神。我可不要擔這個虛名兒。」
范朝風又好氣又好笑,便越摟緊了她道:「越說越沒譜了。我為的是你的心。」又苦笑道:「若說你以往的性子雖說也可憐可愛,卻總是將我吊在雲裡霧裡,讓我一直都不踏實。現下雖然你和以往性子不太一樣,卻心裡眼裡只有我。有妻如此,再苦再累,我都甘之如飴的。」
安解語便幽幽道:「人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能一直惦記著。說起來,還是以前的我更聰明些,知道不能輕易就許了你。--倒是要吊著你,一直讓你處於看得見,摸不著的狀態,才能讓你一直這麼死心塌地。我現下可是沒這本事。想來你很快就要厭了我了。」
范朝風便反問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這是誰人說的?--簡直就是犯賤。」
「難道不是嗎?」安解語詫異。
范朝風只撫著她的頭道:「我不知道別人如何想。對我來說,如果得不到的,便不是我的,我為何要惦記那不是我的東西?--只有得到了的,才是值得我珍之重之的。」
安解語心裡就頗為感動。原來愛,有時候卻能這樣簡單,就是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對的人。
她是他的妻,她愛他,可以理直氣壯。
他是她的夫,他愛她,可以天經地義。
沒有猜測,沒有利用,沒有陰謀,沒有算計。
便也摟過對方的臉,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又偎在他懷裡,深吸了一口氣,就將他推出她的被子。
范朝風便叫道:「喂,不是要這樣對待你男人吧?」
安解語抿了嘴笑道:「就這幾天,你自個兒睡一個被子。等我身上好了,再換回來。」
范朝風還要爭取,卻看安解語頗為堅持的樣子,且神色間一片坦然,並不像是故意做張做勢的拿喬,便也放了心,不再勉強她。就拉過來自己的被子蓋上。便都各自睡了。
隔日一早,范朝風便和太子一起去了城外和剛到的大軍會合。略作修整,便迎來了皇上派出的內監和兵部的有關人等,獻俘的獻俘,封賞的封賞。范朝風卻是封了個三品安南將軍,又加兵部侍郎銜,入兵部辦事。范朝風自是領旨謝恩不提。
安解語醒來的時候,范朝風已經走了。阿藍和秦媽媽便過來伺候她梳洗一番,又擺了早飯。
則哥兒醒得早,已經跟著周媽媽和純哥兒去花園子裡練了一圈拳回來了。
安解語便逗了一會兒則哥兒和純哥兒,又有風華居的管事婆子們過來回事。周媽媽就帶著兩個小兒去了則哥兒的屋子。
此時巳時已過,聽雨居然還沒有過來,安解語便留了心。又看見周圍的幾個二等丫鬟,俱打扮得花紅柳綠,和平日不同,就更是煩心。便打算要快刀斬亂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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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靠,胭脂虎太多了,一章沒有震完。晚上8點繼續震。早上的這章,算加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