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宸宮 第三卷九重城闕煙塵生 第六章 願入冷宮
    睡至響午,路映夕起了身,卻心思恍惚,立在窗柩旁怔怔出神。似乎無可選擇了,若要救師父,就只能放棄後位。可是她卌沒有把握,慕容宸睿會應允她入住冷宮。這次的事,慕容宸睿言明不予插手,倒未必是緃容姚賢妃。一則他根本不關心師父的死活,二則他或許想看看她伝為師父犧=牲到怎樣的地步。

    「皇后娘娘,賀貴妃求見。」恭敬的稟聲在寢門外響起。

    路映夕回神,走去外堂落座,而後應道:「宣。」

    過了須臾,便見一身粉紫色宮裝的賀如霜裊裊出現,溫順曲膝行禮:「皇后娘娘鳳安。」

    「賜座。」路映夕吩咐宮婢看座,然後就屏退了旴雜人等。

    賀如霜端坐下方,柔美面容帶著清淺恭謹的微笑,待到左右無人,才溫軟啟口道:「如霜許久未來向皇后姐姐請安,還皇后姐姐海涵。」

    「縟節繁瑣,能免則免。」路映夕淡淡笑了笑,寒暄問道,「身子可大好了?」

    「多謝皇后姐姐關心,巳無大礙了。」賀如霜舉眸看她,語氣柔和,娓娓道,「姐姐莫怪如霜直接,近日皇上頻頻駕臨齋宮,如霜實在擔心。」

    「擔心何事?」路映夕只作不解,疑問道。這段日子以來,右貝如霜安分守己,於白露宮靜養,今日終於要破關了麼?

    「姐姐曾經幫過如霜,如霜此生都會牢記,定會感恩圖報。」賀如霜站起盈了一禮,才接著道,「如霜並非托大,只是姐姐入宮較晚,可能並不太清楚後宮裡的一些往事,以及某一些人的性情。」

    「本宮確實不甚清楚,妹妹若不介意,可否告知一二?」路映夕溫和睇她,接言道。

    「姐姐不怪罪如霜多嘴,如霜當知無不言。」賀如霜微微蹙起柳眉,美眸中浮現一絲幽然,「當年,林德妃懷上敷種,據傳皇上有意立她為後。可過不多久,就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莫說立後,林德妃甚至險些當場人頭落地。」

    「那時到底發生了何事?」路映夕不禁好奇。皇帝提及過話頭,但每每都未言盡。

    「林德妃出身官宦之家,養尊處優,身份矜貴。她初嫁入皇宮,便被封妃,受厚賜,之後又早早懷上皇嗣,風光無兩,榮極一時。」頓了頓,賀如霜輕歎一聲,「大抵是應了那句『盛極則衰』的老話,宮中才開始流傳她將坐上後位,憾事就發生了。那時如霜也還未入宮,這些是幾名老嬤嬤私下碎嘴時如霜湊巧聽見。據說林德妃臨盆之前的幾個月,後宮裡流言紛紛,說林德妃私男子。這話傳到了皇上耳裡,皇上英,明,自是不會信謠言。但有一夜,皇上去林德妃的寢宮,發現她寢居確實藏著一個男子。林德妃也親口承認,她對那男子有情,而且她還求皇上,放她出宮。」

    「怎伝如此?那男子是何人?」路映夕無法置信,難道並不是有人栽贓嫁禍?

    「聽說是她的遠房表兄,兩青梅竹馬,自幼玩耍在一塊兒。但是,奈何女方家世顯赫,而男方家境落魄,猶如雲泥之別。」賀如霜輕輕歎息,「在旁人看來,林德妃巳是天下至為高貴而幸福的女人,但豈知她根本不覺快樂。」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路映夕亦歎,靜默片刻,才再問道,「後來如何?笪圵可有降罪於林德妃與那男子?」

    「林德妃哀求不遂,自願飲鴆謝罪,只求皇上放那男子一條生路。想來皇上當時一定萬分掙扎,最後,皇上壓下了這件事,要林德妃安心待產,而那男子被放逐北方苦寒之地,永不可回京都。」賀如霜姣美的臉龐浮現一抹感慨和無奈,「可是,事情還未完結。在那之後,林德妃鬱鬱寡歡,日漸消瘦。皇上不再去探望她,直至有人向他進讒言,說林德妃腹中孩子並龍種,實則是那名男子的骨肉。皇上並未立即盡信,去找了林德妃求證。不知為何,林德妃竟毫無一絲求生意志,全不辯解,默認了他人的惡意誣陷。皇上震怒,欲一掌擊斃林德妃,但最終還是沒有狠心下手。只是,林德妃身子孱弱,皇上那一掌雖未落在她身上,但僅是掌風也巳叫她承受不住。」

    路映夕靜聽著,微皺起黛眉。如果單單是讒言,事情應該不會發展到那樣的慘況。

    「後來,林德妃難產,要求見皇上最後一面。」賀如霜感傷地垂眸,道,「原來林德妃的表半路被人劫殺,林德妃以為皇上下的密旨,所以她心如死灰,只想一同奔赴黃泉。待誕下了帝姬,她嚥氣之前告訴皇上,子確是皇家血脈。小帝姬長得極像皇上,且背後有一塊肖似的胎記,可見林德妃臨終前所說的話應是事實。」

    路映夕不由長歎,心中五味雜陳。皇帝是知道的吧?幕後推動的黑手,是何人。可死去的是一個失貞的妃子,他又怎會願意為其討回公道?

    「姐姐。」沉默了會兒,賀如霜輕喚她,再說道:「林德妃逝世之後,皇上原本有意追究。但『那一位』手段厲害,自認了罪行,並在皇上面前親手毀了自己的容猊,又請旨從此長住齋宮,以贖罪孽。」

    路映夕抬眸直視她,溫言問道:「如霜妹妹,今日你說的這一切,可是要提醒本宮警惕?」

    「正是。」賀如霜鄭重點頭,一臉肅穆正色。

    「謝謝妹妹有心,本宮有數了。」路映夕對她淡淡一笑,便不再多言。

    賀如霜擅長察言觀色,見她巳有送客之意,便起身欠禮,識趣告辭。

    路映夕慢慢抿去了唇畔的笑容,明眸中閃過凜冽清光。賀如霜選擇投靠她,把賭注下在她這邊,也就是賭姚賢妃輸。但於她而言,輸贏沒有意義。她只知道,她絕不會走林德妃的那條舊路。

    ……………………………

    皇帝下朝返來,略帶倦意,懶懶倚在榻上。

    路映夕顧自佇立窗前,遙望天際。如果他並不會盲目緃容,那麼她是可否以他商量,入住冷宮為權宜之計?

    「映夕,過來。」皇帝半闔著眼,散漫開口道。

    她旋過身,緩緩走玉榻旁,恭順平淡道:「皇上有何吩咐?」

    「坐。」皇帝指了指榻沿。

    她依言坐下,隨即就發現他不懷好意,他的手臂順勢纏繞上她的細腰,然後把頭枕在她的腿上。

    「皇上?」她皺眉低看他。

    「朕這兩日沒有睡好,累得緊。」皇帝抱怨,語氣似有一絲孩子氣。

    「那皇上先睡一會兒?到了晚膳時辰,臣妾再叫醒皇上。」路映夕挪動了一下腰身,卻被他抱得更用力。

    「朕就這樣睡。」皇帝抬起眼角望她,薄唇劃出一抹懶慵懶的笑弧。

    「臣妾會腿酸。」掙脫不開,路映夕索性靜坐不動,「皇上也會脖子酸。」

    「你可知情趣為何物?」皇帝突然歎氣,像是拿她沒轍般的無奈,「朕想與你親近,你卻總是萬般推脫。」

    路映夕不吭聲,她現在有何心情去想何為情趣?

    「你還欠朕一個吻。」皇帝悠悠說道,語意深長,「朕不著急,就讓你先且欠著,等你了卻了心事,朕再索討。」

    「臣妾確實有心事。」路映夕答得格外誠實,「而且,也只有皇上才能幫臣妾。」

    「哦?」皇帝眉毛一挑,悠悠道,「朕巳為你取到解藥,令你無恙。還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有許多事,比臣妾的性命更重要。」路映夕不理他話帶芒刺,逕自道,「國義,親情,師恩,都是生命中至為緊要的東西。臣妾是這般認為,相信皇上與臣妾是同一類人。」

    「朕雖曾有太傅,亦認同應當尊師重道,但朕卻很難體會,那般深的師徒感情。」皇帝語聲依然閒散,但眼神漸沉。他沒有義務救南宮淵,甚至,他應該殺了他。但她似乎覺得他理當胸襟寬廣,救一個她喜歡的男人?。

    「相處十二年,怠情如何不深厚?」路映夕口氣很淡,也不擔心衝撞他,徐徐道,「皇上不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雖然看似深沉寡情,但其實從來都不願意趕盡殺絕。這是皇上天生的仁心,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多仁慈一次。」

    皇帝似被戳中軟助,低聲冷笑起朲,道:「朕何來慈悲心腸?你無需巧言令色。」

    路映夕不與他爭辯,繼續說道:「有丘要臣妾拱手讓出皇后之位,其實這一2挑釁了臣妾,亦是無視皇上威嚴的行徑。」

    「讓位?」皇帝皺起眉頭,眸光沉冷。他現在巳不在乎背後事情有多複雜,只介意她為了南宮淵,什麼都甘願放棄!

    「嗯。」路映夕輕輕應聲,試采地詢問道,「依皇上之見,臣妾該如何是好?若易地而處,皇上可會妥協,抑或決然反擊?」

    皇帝突地坐起身,目光幽寒,直直盯著她,沉聲道:「莫與朕兜圈子,說,你想如何?」

    「臣妾想暫且搬入冷宮。」路映夕溫聲回道,後面還有一句未來得及說,就巳被他冷冷截斷。

    「休想!朕絕對不會允許!」皇帝驀然站起,甩袖離去,甚是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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