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宸宮 第三卷九重城闕煙塵生 第五章:皇帝秘辛
    范統一路掙扎,奈何實在虛弱,半推半就地入了暗巷。

    路映夕不贅言,迅速為他注入真氣護住心脈。

    待到完畢,兩人都長紓了一口氣,軟綿地靠著牆腳席地坐下,顧不得窄巷骯髒凌亂。

    「路兄,我又連累妳了。」范統偏過頭看她,目露愧疚。

    「范兄,你又婆媽了。」路映夕也側臉看他,苦中作樂地取笑道。

    兩人相視,不禁莞爾。隨即路映夕便就闔目調息,過了良久,才覺恢復了些許體力。

    「明毋就有解藥了。」見她睜眼,范統才低聲開口道。

    「嗯。」路映夕點了點頭,勉強扯唇一笑,「明日就雨過天晴了。」

    范統凝望她,神色肅然,道:「對范某來說,確實如此。但對路兄來說,明日依舊是陰霾雨天。」

    「你說得對。」路映夕唇角揚起的弧度漸漸垂了下來,眸光黯淡,「其實我並不眷戀皇后之位,只是想不明白,師父為何一直甘願任人魚肉。」

    「也許他有苦衷。」范統勸慰道。但他心下也是不明,其中似乎有複雜的內情,他只佑道一些旁支細節。

    「苦衷……」路映夕輕念這二字,神情幽然。她應該理解師父,而不是埋怨。雖然她不清楚姚家的往昔恩怨,但她應當相信師父,他這樣做必有他的理由。

    「路兄,回宮之後妳打算怎麼做?」范統語帶關切地問。三日之期,轉瞬即逝,她會如何抉擇?

    「還未決定。」路映夕輕輕搖頭,心感疲憊,「當不當這個皇后,並非我能夠做主的事。」她若能不顧一切,當初就不會嫁入皇朝。

    「真累。」范統突然感慨,長歎一聲,「世上最辛苦的人,除了皇上,或許就是皇后了。」

    「哦?」路映夕覷他一眼,忍不住彎唇。

    「笑什麼?」范統被她看得窘迫,惱怒瞪回去。

    「范兄的見解十分獨特。大多數人都習慣抱怨自己辛勞,而不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路映夕笑著道。

    「范某此言決非無的放矢。」范統正了神色,語聲低沉平緩,「范某在皇上身邊多年,知道皇上有多辛苦。而作為女子,為國和親遠嫁,入主中宮,需處處拿捏分寸,亦是不易。」

    路映夕不由對他刮目相看。平時見他冷峻少言,看似粗枝大葉,原來他有一顆剔透明白的心。

    「范兄,易地而處,假若你是我,你伝怎麼做?」她真誠地問。

    范統微怔,皺了皺劍眉,答不出話來。

    路映夕沒有再追問,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道:「范兄,該回去了。」

    她走在前,修長玲瓏的背影看起來似乎透著一股淒清。范統慢慢跟上,心中莫名發澀。以前每次看見她,他都覺得她的笑容戲謔而不正經,極之刺眼。可是現在,他寧烈看她那樣促狹地笑,也不想見到她無奈寥落的樣子。

    …………………………………

    回到皇宮,巳是寅時未。

    宸宮裡寂靜無聲,可是皇帝還未就寢,倚靠在軟榻上翻著書卷,神情漫不經心。

    「皇上。」路映夕輕喚一聲,站立榻旁。

    「去梳洗,然後睡一覺。」皇帝抬眼看她,什麼都未問,只這樣淡淡一句命令。

    「是。」路映夕身心皆疲,也無力氣閒談,依言洗漱更衣。

    不多時,她便上床縮進錦被裡,頊自準備歇息。她還有三日時間,不急於一時。養足精神,才能理智思考。

    「把解藥吃了。」皇帝不知何時走到了龍床邊,向她攤開手,掌心裡有一顆赤色丹藥。

    「多謝皇上。」她接過,不囉嗦地直接吞嚥。

    「不怕朕欺妳?」皇帝在床沿坐下,定定地注視她。

    「生死有命,富貴由天。」她微微一笑,閉上眼。她生來即是尊貴的命格,不知有多少人艷羨她的出身。但上蒼其實非常公允,給予你一種優待,同時卻會奪走另一樣可貴之物,現如今是要摘除她的后冠嗎?

    皇帝脫了靴,亦躺上龍床,口中一邊道:「妳出宮之後,凌兒就送來了解藥。她說,若是解藥效,她會負全責。」

    路映夕輕輕唔了一聲,未作置評。姚賢妃的話,實則是指解藥無毒,讓她放心服用。其實她一點也不擔心,姚賢妃再大膽,也不會當著皇帝的面毒害她。何況,眼下姚賢妃正捏著她的死穴,若想要她的命,多的是隱晦的方法。姚賢妃不肯提早給解藥,想必是出於萬無一失的考慮,提防她入修羅門劫走師父,即使能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

    兩人安靜了許久,皇帝才又平淡開口:「情況如何?」

    「有點棘手。」路映夕低低回道,仰面平躺,合眼養神。

    「如何棘手?」皇帝再問道。

    「皇上登基七年,為何至今尚未有皇子?」路映夕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側了身子睜眼看他。

    皇帝怔住,但僅是須臾,隨即就雲淡風輕地回道:「上天不願賜福,朕也無能為力。」

    路映夕輕揚唇角,略帶嘲諷。只怕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妳以為實情為何?」皇帝眸光幽深,冷淡地掃過她。

    「臣妾不知。」路映夕斂了眸子,溫聲應道。

    「妳以為朕任由凌兒隻手遮天?」皇帝似有慍意,沉著聲道,「就再緃容,也不伝不顧皇家血脈。」

    「林德妃因何逝世?」路映夕緩緩問道,語氣平和無波。她必須知道皇帝對姚賢妃的緃容程度,才方便估量怎樣行事最恰當。

    「因為朕。」皇帝的眼神一暗,染上晦痛之色,「是朕誤會她,親手傷了她,才害她淮產過世。」

    「與姚賢妃有關麼?」據她猜測,應該是姚賢妃中間挑撥,才導致皇帝誤會林德妃吧?

    「追根究底,是因為朕判斷錯誤,是朕的責任。」皇帝神色深沉,長眉皺起轉而道,「朕多佃未有子嗣,妳認為是因凌兒之故?」

    路映夕沒有應答,靜默望他,等待下文。

    「朕最初也如同妳一樣,懷疑過凌兒。」皇帝的嗓音越發低沉,竟有幾分悲涼,「後來朕也懷疑被朕寵幸的女子。但原來都不是,是朕的問題。」

    路映夕震驚,怔仲看他。他是說他無法人道?

    「朕不是這個意思。」皇帝看穿她的想法,繼續道:「約莫兩年前,一位老御醫病逝之前告訴朕,朕受寒毒侵蝕巳久,難令女子有孕,即使幸運懷上麟兒,也極易滑胎。」

    「之前賀貴妃有孕,是極為難得之事?」路映夕無語半響,才輕聲問。

    皇帝頷首,默不吭聲。

    路映夕心中感受複雜,說不上是何滋味。當時賀貴妃滑胎,她見皇帝絲毫未流露痛惜之色,本以為他不甚在乎,可原來他是痛麻痺了。她也知道寒毒的厲害之處,但沒想到會這般嚴重。父皇暗中害得賀如霜小產,而之後鬼使神差般她為皇帝渡毒,這算是天理循環嗎?以後她也會無法孕育子嗣嗎?

    幽謐寂靜間,兩人各有所思,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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