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宸宮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昔日不再
    路映夕沒有出聲,既然皇帝在此,她也樂得作壁上觀。

    棲蝶眼中含淚,泫然欲泣,見路映夕無意插手,便轉而對皇帝淒楚道:「皇上,奴婢是無辜的!奴婢房裡原本沒有這東西,定是有人故意栽贓!」

    皇帝神色冷漠,看向押著她的侍衛,沉聲問道:「搜到何物?」

    「稟皇上,卑職搜到一包可疑粉末,像是熏香之用。」那侍衛恭敬回道。

    皇帝瞇了瞇眸子,冷聲道:「藥粉交到太醫署,暫且把人押下去。」

    「是,皇上!」侍衛頷首,一把揪起棲蝶,毫不憐惜地架著她離開。

    只聽那幽幽淒淒的哀怨聲逐漸遠去:「皇上……奴婢冤枉啊……」

    路映夕收回視線,微微笑著,瞥向皇帝。這齣戲,越來越精彩了。

    皇帝回看她一眼,抿起薄唇,大步往內居鳳床走去。

    路映夕跟在他身側,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並未翻動任何物品,只是負手而立,目光銳利如鋒,掃過每個角落,最後定在寬大鳳床上。

    路映夕心中一突,面上越發控制得鎮定無波。她設置的機關,巧妙絕倫,他不可能輕易發現。何況他昨夜剛睡過這張床,如已發覺異常,不會今日才動作。這樣看來,是有人今早給了他消息?究竟是誰?誰有這般大的能耐?

    片刻之後,皇帝轉過身來,淡淡揚唇,開口道:「此事委屈皇后了,想來是那棲蝶膽大妄為,私藏穢藥。」

    路映夕恭順曲膝,自動請罪:「臣妾宮中發生此等事,全怪臣妾管束不力,請皇上責罰。」

    皇帝親手扶她起身,俊容柔和,緩緩道:「皇后毋須自責,不過後宮之中不應存在淫穢之物,朕會繼續命人徹查清楚,這兩日怕是要擾皇后清淨了。」

    「皇上聖明,確是應當搜查清楚。」路映夕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淺淺而笑。他還想再查下去,不查出密道不罷休嗎?

    「皇后如此明理,朕甚感欣慰。」皇帝笑看著她,語氣閒適輕淡,再道,「朕尚有政事待辦,就不陪皇后了。」

    「臣妾恭送皇上。」路映夕又一盈身,目送他離去。

    須臾間,所有人都散去,偌大的寢居變得寧靜無聲,路映夕這才沉了臉。這次的事非同尋常,照常理來說,若有人存心陷害她,就應把熏香藥粉放在她寢宮裡,而不是栽贓給棲蝶。這恐怕只是一個障眼法,目的是……不希望她懷疑棲蝶?

    時過午時,她用了鳳攆儀仗,落落大方地前去太醫署探病。

    南宮淵正在藥房搗藥,並未休息養傷。

    「師父。」她輕輕一喚,漾開真心的笑容。師父的精神不錯,那麼確實傷得不重。

    「映夕。」南宮淵洗淨雙手,才向她走去,淡笑道,「親眼看見,可放心了?」

    路映夕點了點頭,亦笑著道:「不知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刺殺師父?」

    南宮淵俊朗清淡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憂心,半晌,才輕描淡寫回道:「那刺客已被就地正法,就莫要再提了吧。」

    「師父都不追究了,映夕自然會尊重師父的決定。」她的笑顏不變,但眸光卻隱約黯了幾分。她和師父相處十三年,她太瞭解他的情緒波動了。他是真的在為那女刺客擔憂。但擔憂什麼呢?那女子與他是何關係?

    她揮了揮手,示意兩名隨行宮女到門外候著,才又低低出聲道:「師父上次說映夕將會遇到一個大劫,是怎樣的劫呢?」

    南宮淵只是溫雅微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她的嗓音更低了一分,沉凝而認真:「既是映夕命中的劫數,理應由映夕自己承擔,師父不應違逆天命定數。」

    「映夕,師父一直把你當作親人看待,又怎能明知你有難卻袖手旁觀?」南宮淵的語氣溫柔和煦,卻有一種堅定的底蘊。

    「親人?」她喃喃重複,清美容色染上一抹落寞。

    南宮淵凝望著她,心中知曉她的憂傷,卻狠心再淡淡補上一句:「師父自幼看著你長大,若說把你當作女兒看待也不為過。」

    路映夕渾身一震,驀地抬眼,定定盯著他。女兒?!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她分明感受得到,他對她……難道只是她的錯覺?她的一廂情願?

    南宮淵的黑眸沉寂如古井,波瀾不驚,唇角微揚著淡雅的弧度,溫和地接著道:「師父年長你十歲,為不了父,也可為兄了。映夕,我只會在宮中留半年時間,以後你要學著照顧自己。有時候不要太固執太倔強,不要為了一口氣而非爭輸贏。」

    路映夕張了張嘴,終又閉上。就算師父對她有幾分情意又如何?他從未表達過,也沒有一絲要帶她遠走天涯的意向。她不能逼迫他,也不能任性地拋棄肩上的責任。

    她輕輕別過臉去,目光飄遠,穿透牆壁,似在這一瞬間回到了少年時的場景。

    那一年,她初及笄,身穿金線繡鳳的公主宮裙,在他面前撩著裙擺轉了一圈,脆聲道:「師父,映夕終於長大了。」

    他卻低聲歎息,吐出一句深奧難懂的話:「越來越近了,也越來越遠了。」

    聞言,她的明眸中閃過一絲哀傷,但仍努力揚著嘴角,嫣然笑道:「師父,你越來越高深了,映夕不懂。」

    他望著她,也露出淡泊微笑,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並未再言語。

    那是他最後一次做那樣親近的動作。後來他與她說話,必定保持著兩步距離。

    其實早在那年她已明白,「越來越近」是指政治聯姻,「越來越遠」是指他與她的距離。

    她不甘心,可是,事情終究還是發展成這般情景了

    (轉身說:晚上十點左右,會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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