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凌宇洛拜別了師父,又出門與諸位師兄作別,準備去思過崖面壁。
面對其他人,都沒覺得什麼,只唯獨看到齊越,頓時冷了一張臉,撇開眼去,轉頭不予理睬。
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從來都是看不起那些背後放冷箭的小人,心裡打定主意,對於這個冰山男,以後是有多遠逃多遠,她有錯,他也沒對到哪裡去,兩人永遠都不要有交集!
「小洛,這段時日好好照顧自己,小心些!」賀立翔拉著她的手,久久捨不得放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
「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是我的錯,我已經想明白了!放心好了,我會在那裡好好接受改造,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你等著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勾下他的脖子,湊近他耳邊道:「別忘了多做些好吃的,我可不想在那個什麼思過崖餓肚子……」
「你……」賀立翔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小洛,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饞嘴的事情!
凌宇洛朝他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小小包袱,揮了揮手,便是跟著秦易之朝那靈山絕頂走去。
剛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有人喚道:「等下,我有話說!」
這聲音,不若平日的清冷明朗,竟是帶有絲絲的黯然與無奈。
秦易之聞言轉過身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齊越,輕咳兩聲,喚道:「小洛,老三在叫你呢!」
「是麼?」凌宇洛輕哼了一聲,並不回頭,雙腳依舊朝前踏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說一次——」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雖然沒有回頭,仍然能感到那灼人的視線,直直射在自己的背脊之上,一陣沉默之後,方才聽得他一字一頓說道:「告狀之人,不是我。」
「此地無銀三百兩。」凌宇洛淡淡回了一句,側頭道:「二師兄,我們走吧!」
「該死,你……」齊越低吼一聲,袖中的拳頭已然攥緊,要不是被一旁的紀雲嵐拉住,只怕已經是衝到那眼神閃爍的少年跟前去了。
「好了,老三老四,我送小洛過去,你們兩個自己練功去!」秦易之朝齊越遞了一個眼神過去,牽著凌宇洛順著山間小道慢慢走遠了。
走出一大段山路之後,秦易之便是開口勸道:「小洛,老三雖然平日裡不喜言笑,但是我瞭解他,他不會在背後說人壞話的,他其實……」
「二師兄,」凌宇洛皺眉道:「你不要提他,好不好?我從今日開始,只想好好反省錯誤,不願去想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秦易之見得面前之人那小臉微紅的氣惱模樣,不由得笑道:「沒想到,我們小洛還挺記仇,幸好,我不曾惹怒你,不然,你也是這樣不理我,我可要心痛死!」
「二師兄……」凌宇洛心中不捨,索性停下了腳步,抓緊他的大手,低聲道:「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我……我其實膽子很小的,你可要經常來看我,還有,你要日日想著我,別忘了我……」垂頭下去,面上微微發燙,老天,剛才這話,說得可真是曖昧,算是表白麼?可在他眼裡,自己不過只是一個又瘦又干的小屁孩而已!
秦易之俊臉舒展,將她往懷中一帶,貼向自己胸口,大手停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摩挲著,含笑道:「二師兄也捨不得小洛,放心,我與老四都商量好了,以後我們每日輪流給你送飯,天天都可以見面的。」
他和紀雲嵐,天天送飯,天天見面?
真好,這面壁思過,應該也沒想像中那麼無聊!
如此想著,一下子高興起來,朝他重重點頭,兩人又是大步朝前走去。
這腳下的道路,越走越險,起初還是山間小路,尚能自己獨立行走,沒多久,便是愈加陡峭起來,靠著秦易之連拉帶抱,辛苦折騰一番,總算行到靈山絕頂的一處危崖之上。
自古靈山草木清華,景色極幽,這危崖卻是例外,崖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更無一株樹木,除一個山洞外,一無所有。
「果然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凌宇洛口中嘟囔道,心道,連一點風景都看不到,難道讓她日日在這裡望藍天,數雲朵?
秦易之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這石室是師祖所建,為懲罰本門弟子之所,乃是因為此處無草無木,無蟲無鳥,受罰的弟子在面壁思過之時,不致為外物所擾,心有旁騖。」說著,拍向她的肩膀,正色道:「小洛,你就在這裡認真練功,好好反省,別胡思亂想,我這就走了!」
「好。」見他面色堅決,也就不再挽留,反正不是說了嗎,每日都是由他和紀雲嵐輪流送飯,屆時自會相見,這日子,也是有盼頭的!
秦易之走出兩步,忽又回頭,一指腳下,神情十分嚴肅:「小洛,這山路狹窄崎嶇,底下便是萬丈深淵,你進了室內,沒事就不要出來,我與老四每日都會送東西上來,到一月期限結束,我們自會來接你!切記!」
「知道了,我會小心!」
見他走遠不見,凌宇洛這才進得洞中。
剛一踏進,就看見地下有塊光溜溜的大石,心想,方才倒是忘了問,這些年來,他們幾個是否經常被師父弄來這思過崖面壁,以至於這塊大石竟坐得這等滑溜,說來也是緣分,今日輪到自己來坐,一定要好好體會一下了。
好笑一陣,又舉目看去,洞中地方也不甚寬敞,除那石頭之外,也就是在石壁邊上有一處石台,跟自己與小翔的床榻差不多大小,只略略長些,上面鋪了一層軟軟的乾草,又墊了床褥子,角落裡還有一床疊好的被子,看那模樣,應該是有人新近佈置過,摸著那綿軟的被褥,想著方纔那不捨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暖意頓生。
坐在石台之上,閉目行了大半個時辰打坐功夫,站起來鬆散半晌,四處轉轉,又折返回去,卻又無意瞥見那石頭下方,還斜斜靠著一隻水壺,拾起搖晃幾下,裡面裝了滿滿一壺水,打開喝了一口,真是甘甜,這應該是那屋後山泉的水!
又坐回石台上,面壁尋思:自己這個搗蛋鬼,行事魯莽,隨心所欲,憑著從現代帶來的從頭到腳的優越感,渾不知天高地厚,也活該有此一劫,從今日開始,確實要拋卻這無謂心思,遵守規矩,專注學武,爭取早日拿回桃木牌,完成回歸大計!
想通了這一節,心情登時十分舒暢,跳下石台,信步走出洞去,倚著那洞口,朝下一望,果然如秦易之所說,地勢險要,向前再跨出六七步,便是山崖的邊緣,底下雲霧繚繞,實是萬丈深谷,墮入便是化為肉泥了。
臨近正午時分,就有人進洞來了。
凌宇洛正望著石壁冥想,忽然身後一人低聲道:「小師弟,這面壁第一日,還習慣麼?」
回頭一看,卻是紀雲嵐立在洞口,手裡提著一隻籃子,眼神溫潤望著自己,一身素色衣衫,隨山風飄舞翻飛,更添幾分清雅氣質。
凌宇洛一眼望去,不禁暗自喝彩,心想她這位師父收徒素來以貌取人,還真不是缺點,要不,怎麼有福氣遇到這麼些美男師兄呢?
憑心而論,這已經見過的三位師兄,秦易之英姿挺拔,齊越俊朗脫俗,紀雲嵐清逸儒雅,各有各的特色氣質,真不知,那未曾謀面的大師兄顏青,面貌品性也是如何?能入得師父的眼,成為口中極力讚譽的大弟子,想必,也是差不到哪裡去吧!
「小洛,你在想什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紀雲嵐伸手在那一臉呆滯的少年面前揮動幾下,哀怨道:「見我來了,一點也不歡喜,難道不想看見我麼?枉費我與二師兄昨晚搶了大半宿,總算讓他答應這輪流送飯之事,你倒好,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你說,你在想什麼,到底想在我臉上看出誰的影子來?」
凌宇洛睜大了眼,半天才忍住笑,這個四師兄,真是會說話,甜得膩死人,倒是個同類,不過聽起來這醋勁也是不小!
看著他手中提著的飯食,肚子咕咕叫歡了,接過籃子,放在那石頭上,也不客氣,一把掀了蓋在上面的布帕,哇,有飯有菜還有湯,真是豐盛!
取了筷子,大口吃起來,嘴裡還不忘含糊嚷著:「那個,四師兄,路不好走,你們下回不用帶湯了,顛來蕩去,多不方便!」
「這是變相的擔心麼?這是師父讓帶的,說是喝了對你體力有幫助。」紀雲嵐微微一笑,伸手幫她輕輕拍著背:「沒人跟你搶,你慢些吃,小心噎著了!」
師父?看起來這天機老人還真是面嚴心慈,喝著那溫熱的湯,心中感動不已,對自己所做之錯事,愈加羞愧了。
飯後收拾了碗筷,盡數裝進籃子,紀雲嵐也不急著走,四處看了看,又挨著她坐下,出聲告誡:「師父說了,這地方清淨,最合適練習本門內家心法,那套吐納打坐的功夫,你要時時練習,不要讓這一個月的日子白白荒廢了!」
凌宇洛點點頭,小手不住撫摩著那光潔的石頭,卻聽得他又說道:「今天你不理越,越臉色難看死了,我還從來沒見他那個樣子!我和越自幼一起長大,他的為人,我最清楚,他這人自視甚高,最怕麻煩,絕對不會去做這種背後告狀的事情!你要相信,這告狀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難道是你?是二師兄?又或者,是我和小翔吃飽了撐的,自己告自己的狀?」凌宇洛輕輕笑道:「再說了,我幾時說懷疑他了,我一會不理他,他不明理由,自己做賊心虛,干我何事?」
紀雲嵐愣了半晌,輕笑一聲,道:「越這回又是要吃癟了,小洛,你們兩個,成見怎麼就那麼深,怪不得,他對於這送飯之事,一直悶不做聲。唉,你倆都是刺蝟……」
凌宇洛煩躁擺手:「四師兄,你到底是來送飯的,還是來當說客的?他的事情,我可不想聽!」
「好,好,我不說了……」紀雲嵐笑道,小洛不在,這日子便是難過了許多,他就不信,那人會忍住不來這思過崖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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