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每日正午和傍晚,秦易之和紀雲嵐輪流送飯上崖,有時是看著她吃,有時也送得多些,陪她一同用膳,飯後說說笑笑,講講山頂上其他人的近況,一晃大半個時辰過去,這才依依不捨道別,將她的換洗衣物收走,相約來日。
凌宇洛雖在危崖獨居,倒也不感寂寞,一早起來,便打坐練功,溫習師授的內功心法,更默思初學的天機長拳與落櫻掌法,有時想得興起,便是在石室之中隨意踏步演習,這身經兩世,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清心靜寂,毫無干擾,除了午間與黃昏,和兩位師兄聊天說話以外,每日都是心無旁騖,只是對著石壁冥想與自行練功。
這思過崖的生活是寂寞的,幾日下來,她已經將石室周圍,裡裡外外,各處的景致,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到處看不到一朵紅花,一片綠葉,即便是在洞口坐上半日,也不見空中有一隻飛鳥掠過,卻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些都還不算什麼,反正她的性子便是宜靜宜動,只當是在這山崖上坐看雲卷雲舒,難得的修身養性之機,最可怕的,也最難捱的,卻是在夜深人靜之時。
每當夜幕降臨,這危崖之上,便只剩她一人,身處絕頂,狂風呼嘯肆虐,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即使人在那石台之上,將被褥裹滿週身,整個身子蜷起來,緊閉雙眼,縮成一團,仍是感覺心頭寒意連綿,額上冷汗涔涔,生怕一睜眼,就是數不清的妖魔鬼怪立在面前,張牙舞爪朝自己襲來!
第一夜,便是心驚膽戰,哭得死去活來,現代所學的一切科學知識,在這個時候,似乎都失去了作用,哭過之後,嘴裡念得更多的,卻是南無阿彌陀佛,自己與自己做半宿的思想鬥爭,甚至是背誦詩詞歌賦,高唱凱歌進行曲,總之弄出極大的聲響出來,給自己壯膽,臨近天亮,洞外隱隱透出光亮,才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第二日秦易之過來送飯,對她的聲嘶力竭,很是心疼了一番,一再詢問,她不想被嘲笑為膽小,隨意搪塞了過去。好在多幾日之後,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再加上自己想出了措施,白天加緊練習內外功夫,身心俱疲,累個半死,晚上便是一躺在榻上,就睡得死沉,自然也就不再畏懼了。
也正是因為一個人的緣故,晚上睡覺敞開了胸懷,徹底放鬆了束縛,又是好一陣不曾仔細看過自己的身子了,這靈山之巔的水土還真是養人,肌膚愈發柔膩細緻,散發著珍珠般的光輝,胸前的小籠包又鼓起一些,只怕是平日裹得太緊的原因,竟是隱隱作痛。
想著現代的按摩手法,雙手上去,輕柔摩挲起來,一炷香時間過去,只覺得血脈通暢,胸口生出微熱感覺,舒服了很多,由此,每晚入睡之前,都是解了衣衫,自行按摩一陣,方才入睡。
不知不覺,便是數日過去。
這一日黃昏,輪到秦易之來送飯,過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她坐在洞口,望著那天際出神。
夕陽西下,余霞成綺,纖細身影靜靜端坐,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與周圍的景色相映成輝,靜謐如斯,宛若畫卷,好一名俊美少年!
他也不出聲,輕輕走過去,一隻手掌拍在她的肩上。
「二師兄!」凌宇洛側頭看見是他,歡喜站了起來。
秦易之寵溺揉了揉她的頭髮,問道:「方纔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
凌宇洛微微歎氣,道:「我看那蒼茫遠山,倒是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來,」與他並排而立,舉目遠眺,吟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我們小洛很有才情呢!」秦易之眼睛一亮,不覺驚喜道:「小洛,你在這山上,也別荒廢了學業,再過幾年年紀大些,可以去考取一個功名,爭取立足朝堂,前程無量……」
凌宇洛搖了搖頭,道:「比起那廟堂之高來,我卻是更喜歡江湖之遠,侯門一入深似海,我這無拘無束的性子,哪裡能待得住?」
秦易之呆了呆,好半天,才挑眉道:「幾日不見,你說話都變得深沉了,都不像是我熟識的小洛了……」
凌宇洛瞥見他有些驚愕的眼神,回過神來,不覺好笑,初初上山那時故意裝憨作傻,而現在自己在這危崖之上獨處久了,看多了遠山蒼穹,心思鎮靜,說話做事有些變化,也不足為怪。
對他的疑惑,並不回答,小手伸出,便是去接他手中的籃子,笑道:「我早餓了,給我看看,這回又是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小饞貓!」秦易之笑著在她頭上敲了一記,隨即又是在她頭髮上大力揉弄一陣,惹來她狠狠瞪眼過去,脫口叫道:「二師兄,俗話說男人頭,女人腰,都是不能隨意碰的!」
「是麼,那好,我以後一定注意,不摸你的頭了——」話聲未落,她只覺得腰上一緊,卻是他壯實的手臂環了過來,摟上她的柔弱纖腰,擁著她朝洞內走去。
「你……」凌宇洛低呼一聲,被他大手一觸碰,腳上發軟,又羞又喜,卻聽得他笑道:「你反正不是女人,我以後不摸你的頭,改為摸你的腰,這樣總沒問題了!」
哎,這話說得,自己把自己給套了進去!
不過,被他輕輕擁著,這樣的感覺還真是不壞,心兒雀躍,滿面歡喜。
正當偷笑之際,又覺他手指在自己臉頰上輕撫一下,低語道:「枉我和老三老四成天擔憂,幾回在師父面前求情,想讓你早些歸來,不過這每天過來,都覺得你氣色一日好過一日,越來越好看了,難道這石室之中,還有什麼養身的物事?或者,你是見不到我們幾個,反而心情大好,心寬體胖不成?」
正說著,瞧見那柔滑細膩的小臉,像才剝殼的雞蛋一般,又忍不住在上面掐了一把,口中叫著:「小洛,你的臉怎麼那麼嫩?我真是想咬上一口……」
凌宇洛痛叫一聲,伸手捂臉,嗔道:「二師兄,你若是晚飯沒吃飽,我這飯食分你一半便是,你可別拿我這臭皮囊來開玩笑,再說了,我這張臉,往後還要靠它賺取姑娘媳婦的青睞,你再捏再掐,弄出疤痕來,可就不好看了!」
秦易之哈哈笑著,將她按坐在石頭上,從籃中取了飯菜,一起用膳。
飯後收拾一下,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起來,問了不少關於師父與小翔的生活起居情況,約莫大半個時辰,眼見天色不早了,秦易之才提了籃子,起身告辭。
「小洛,明日午膳,叫老三來送,好不?」臨別之時,凌宇洛送他到洞口,卻聽得他正經詢問道。
呀,這日子過得清淨,他不說,她都險些忘了還有這號人物,胸口一緊,想也不想,便是一口回絕:「當然不好,一看到他那張冰山面孔,我只怕是飯都吃不下!」
「哪有那麼嚴重?」秦易之還想再說,卻見那少年已經背過身去,不再理睬自己,想了想,便是笑道:「算了,你們倆的恩怨,你們自己去解決,我也懶得去管。」
凌宇洛默不做聲,直到身後半天沒了聲響,這才回頭看去,那人影已經是遠得看不見了。
入夜之後,洞外一片清冷。
明月高懸,光華如水銀洩地,夜色闌珊,有風微微吹拂,說不出幽雅動人。
伸手撥了撥那石上的燭火,打了個哈欠,趁著睡意,便是欲寬衣解帶,早早歇下。
剛伸手入懷,眼前的燭光倏地一閃,一個黑影躍然現身壁上!
「誰?」入門這一月有餘,所習功夫並不深厚,而耳力觸覺比起以前,卻不知靈敏了多少倍,這身形動作也是迅捷靈動,下一瞬,已是轉身過去,面朝來人。
「是你……」看清那人的身材相貌,不覺怔住,一動不動了。
這立在洞口,頎長挺拔之人,不是齊越,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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