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鐵騎的突入炎國讓整個天下都為之震驚,其後的檄文更是讓不少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如今天下的格局已經漸漸明顯,黑水宮已經明顯成了中州天子一派,而寒冰崖尊主在將其女水清慧許配給天子之後,也儼然站在了王室一邊,連商侯湯舜允也不敢輕易差遣。剩下的兩大門派中,旭陽門被捲入炎國內鬥動彈不得,而無憂谷又處處碰壁,形勢早已不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如此一來,自視極高的無憂谷不得不做出最終抉擇。
昏暗的密室之中只有一盞搖曳的燭台,映照著一張張灰敗難看的臉。從最初的野心勃勃到如今的遭受重挫,無憂谷主萬青楓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出乎他的意料。望著其他長老無可奈何的神情,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股疲憊無力,難道,他們就真的只能選擇依附,而不能自己創出一個局面麼?「父親,事已至此,還請您早作決斷!」萬流宗見無人說話,只得硬著頭皮進言道,「如今師妹和許凡彬的婚事雖然未曾公佈,但已成定局,中州群臣無不把師妹當作了許夫人看待!唉,許凡彬當初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如今竟官拜司馬手握實權,世事真是令人難以預料!」他狠狠地一拳擊在身前木桌上,憤憤不已地環視著一眾尊長,「各位長老,炎國的亂勢一時半會沒法結束,如今的選擇只有兩個,或者是周國那位長新君,或者就是中州天子,除此之外……」
「沒有路可走是麼?」萬青楓冷冷地打斷了兒子的話,「周侯當初何等威勢,居然最後還是被長新君佔了上風,這其中。
王姬離幽功不可沒,你們誰能看得出來一個女子有這樣的本事?本座派人暗中調查過,這位幽夫人似乎功夫也不錯。只是不知道傳自哪一脈,依本座猜測,恐怕她是出自寒冰崖的成分居多。要知道,黑水宮最出色的那位少宮主,如今可是仍舊在譚崆城輔佐嚴修。」
萬青楓的一席話頓時讓底下眾人面面相覷,如此看來,寒冰崖真是兩面開花,無論哪一頭得勝,他們都能夠聲勢大漲,而己方這樣孤軍奮戰就頗為不智了。想到這裡。幾個年事最高的長老便開始竊竊私語,最終,一個鬚髮皆白地老人離座而起,鄭而重之地說道:「如今之勢,只憑我們游離於眾多勢力之間,很難有所作為。所以當初單干的主意原本就不正確。谷主,我建議立刻選擇一個勢力倚*,否則待到大勢已定,我們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萬青楓冷冷望著一群端著附和之色的長老,心中充滿了不甘。可是,剛才兒子地話也同樣如此,他甚至找不出話來反駁。各方諸侯手握重兵,而中州也日益繁盛不復當年的王權衰敗,他想要借陰謀來染指江山。似乎確實太小覷天下英雄了!猶豫良久,他終於默默點了點頭。
目光又轉向了自己的兒子。萬流宗起身朝眾人深深一揖,斬釘截鐵地道:「請各位放心,我會立刻去找師妹。不管怎麼樣。她都是我無憂谷的嫡系弟子,絕不會坐視師門困窘的!」想起自己幾次刺殺天子和練鈞如未遂,他頓覺荒謬不已,曾幾何時,敵人也能夠變成盟友,這天下還真是滑稽啊!
練鈞如聚精會神地聽著許凡彬轉述的戰報,臉上不由現出幾分喜色。等到聽完一切之後,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想不到璐景傷竟有這樣的手段,不過,因為他這一招,炎侯和旭陽門主都會聯合起來對付他,所以說,炎國之亂恐怕要曠日持久了!可惜,若非周國已經被長新君樊威慊掌握了大局,事情還能夠更進一步,如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已!」
「是啊,事情總不會十全十美,誰會想到那幽夫人如此厲害?」許凡彬自嘲地苦笑道,也隨之站了起來,「我說殿下,如今我是上了你的賊船,竟然幫著你對付起我的義父和師尊來,放在五年前,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要不是伍敬容這個小人……」他突然咬牙切齒地罵出一句話,臉上充滿了深深地怨毒之色。
「不要再想了,又有誰會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所謂孤兒?」練鈞如滿心同情地拍了拍許凡彬的肩膀,心中也覺得感慨不已,「你幼年拜陽門主為師,而後又得炎侯收為義子,人人皆道你是孤兒,想不到,原來陽門主竟是殃鵬那親生父母處將你強行帶走的。伍敬容為了一己之私,火憋襯好炎侯而做出了那樣慘絕人寰的勾當,你若是仍能自持,那就有失人子孝道了!」許凡彬無言地點了點頭,眼中水光乍現,連忙轉頭掩飾了過去,「不說這些了,我當初也為他們做了不少事情,更何況,這一次潞景傷的進兵也是為了復仇,根本不是我能夠阻止的!」他說著便話鋒一轉道,「殿下,只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你上一次的行動早已使得眾多世家為之驚懼,就算兵權如今大半在手,你也不能放鬆警惕,否則……」練鈞如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才想開口說話,外頭就傳來了姜明的奏報聲:「啟稟殿下,許大人,明萱小姐求見!」
許凡彬頓時愣住了,他如今和明萱只差未曾名正言順地舉行婚事,其他的都仿若夫妻,剛才行前明萱也沒有說要跟過來,這時突然求見算怎麼回事?他不安地握緊了右拳,見練鈞如點頭示意便立刻開門衝了出去,片刻之後,他就帶著面色怔忡的明萱一起回轉了來。
「就在一個時辰前,無憂谷派師兄來聯絡我,說有要事和殿下親自商談!」明萱彷彿在訴說別人的事情一般語調淡然,只是目光中閃動著複雜的神情,「我看師兄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不安,所以應該是大事。」
練鈞如不禁和許凡彬交換了一個神色,心頭頓時大為震動。自從明萱安居中州之後,無憂谷便幾乎再也沒有和她聯繫過,這一次突然找上門來,而且還指名要面會他練鈞如,究竟是所為何事?
「唔,多謝明萱小姐坦然相告!」練鈞如微微躬身謝道,「既然令師兄找了上來,那就代表他已經丟棄了和你的嫌隙,換言之,明萱小姐和許兄的婚事再也不用拖延了!這一次的事情許兄也最好不要置之事外,就隨我一起去吧!」
許凡彬意味深長地看了明萱一眼,隨即一口應承了下來,反倒是明萱面色微紅,只呆了片刻就告辭而去,似乎不想過於深談。練鈞如和許凡彬都知道明萱仍舊未解心結,只得相視一笑,臉上儘是無可奈何之色。
經過這五年地經營,中州之內已經聚集了不少年輕才俊,像許凡彬這樣的甚至已經登上了朝堂高位,說是貴不可言也不為過,當然,大多數仍舊只在低級官位上掙扎。練鈞如趁著這一次掌握了榮家、范家和淳於家的機會,將名義上屬於三家的不少女子婚配給了那些青年官員,然後再設法安插到地方,算起來也是得了大利。不過,這種做法固然得到了石敬的首肯,但六大世家之內仍舊頗有微辭,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六月初夏,萬流宗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練鈞如,不過,對於儼然隨侍地許凡彬,他卻裝不出幾分好感,畢竟,如果沒有這個人,父親苦心栽培的明萱就不會輕易離開,眼下的局勢也不會這麼不利。勉強開口和許凡彬打了個招呼之後,他又朝練鈞如行了一禮,很快轉到了正題。
「殿下,今次我提出會面,是為了代父親提出一樁交易。」萬流宗斟酌半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地說一個明白,「無憂谷雖然向有不涉世事的聲名,但每當天下大局不穩時,就會派人調停,甚或是直接插手干涉。如今的天下雖不能說是動盪不安,但也離大亂相距不遠。當今陛下年少,國政大多決於殿下之手,所以,無憂谷想和殿下聯手,這樣定能夠有所作為!」
練鈞如心中大為所動,面上卻裝出了一副驚訝不已的神情,「萬兄,我不過一介臣子,此事論理應該和陛下商談才是。」他見萬流宗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立刻又將話岔開,「無憂谷心憂天下,實在是令人欽佩,這份好意,我若是不領受似乎就太矯情了。不過……」
萬流宗瞥見許凡彬在一旁似笑非笑,心頭愈加惱怒,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立場,「我先前已經說過,既然國事殿下可一言決之,那麼,我直接找上陛下反而不敬。殿下有話但說無妨!」
「很簡單,自然是要貴谷主為許兄和明萱小姐主婚!」練鈞如高深莫測地眨了眨眼睛,面上笑意更深了,「只要明萱小姐名正言順地嫁給許兄,那麼,一切問題都可以深談。以無憂谷的聲名,無論誰都不會拒絕萬兄剛才那個建議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