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七卷 中州驚變 第八章 妥協
    「幽夫人居然能夠在這御城之內來去無阻,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伍形易很快斂去了初見離幽的驚訝駭異,再次換了一副平靜無波的神情,「難怪賢名傳遍天下的周侯都無法制約夫人的行動,原來是擁有如斯實力。」

    「伍大人,我此次前來確實瞞著我的丈夫,不過,我不是與你來鬥嘴的,我只想問你一句,那個興平君姜如是不是就是使尊練鈞如?」離幽上前一步,起初的媚態無影無蹤,「我不妨告訴你,炎侯親自領兵,如今早已陳師中州邊界,若是無法安定國中大局,恐怕中州易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伍大人一向雄才大略,希望你這一次也能審時度勢才好!」

    「炎侯?」伍形易臉色微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臉上儘是輕鬆愉快之色,「幽夫人未免太癡了些,不錯,炎國軍力乃天下之冠,不過,他這一次貿然出師,試探之意遠遠大於實質,何況,他能不能回去收拾殘局還未必可知!」

    「此話何解?」離幽自恃早已領會全局,見伍形易不似偽裝的夷然不懼,心中湧起一股不確定的感覺,「炎侯國中無憂,伍大人就算本事再大,要挑起似我周國這樣的亂局,恐怕沒有那麼快見效吧?」

    「我早已命人將無忌公子護送回去了。」伍形易輕描淡寫地冷冷一笑,這才施施然地起身走到王姬離幽面前,居高臨下地端詳著對方的眼睛,「幽夫人能夠走到欽尊殿,我就坦白地告訴你,練鈞如就是姜如,乃是我當初和陛下商量好的誘餌,無奈,他似乎不甘心做一個誘餌。所以應該已經回來了。而且,他如今也許早已勾搭上了中州群臣,說不定還有其他外援。其中,就少不了那位長新君大人。幽夫人如今還有空在這裡浪費時間,難道就不怕周國易主麼?難道就不怕無法歸去麼?」

    「我的身上流淌的是姜氏一族的血脈。」離幽聽到陽無忌歸國頓時一驚,隨即漠然答道,神色冰冷得可怕,「當年的知情者不多,恰恰我就是其中一人,伍大人,你用手段找出了那幾個少年,無非就是想把他們之一拱上御座。不過,你想要憑這一手掌控中州並不容易,王兄……王兄早年就有諭旨流傳在外,你那矯詔作不得數的。」

    「是麼?」伍形易嘴角一揚,狠厲之色頓顯,「倘若我要以整個中州作為賭注呢?」

    「那我只好奮力一戰,僅此而已!」僅存的一絲消息漸漸在王姬離幽的臉上消失。冰寒冷森取代了往常時時流露在外的媚惑妖嬈,剎那間,她就猶如極寒之地的冰山雪蓮一般,陣陣抑制不住的陰冷氣息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纖纖十指更是寒光畢露。就連伍形易也禁不住後退了一步。

    「想不到堂堂中州王姬竟是不世高手,真是失敬啊!」一招料錯滿盤皆輸,伍形易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步上。原本他只以為屬於中州王族的離幽擁有早先隱伏的勢力,卻沒有想到這位周侯夫人居然會武,頓時完全失卻了先機。「好。好!幽夫人儘管開出條件吧,若是不那麼苛刻。我伍形易也不會輕舉妄動。」

    「伍大人,你想必還記得,我王兄曾經當著群臣和王宮禁軍的面,將自己所佩『乾吟』寶劍賜給了練鈞如,這是何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離幽緩緩垂下了左手,右手卻輕撫了一下散落在額前的頭髮,剛,剛收攝的媚態再次一點一滴地散發了出來,「四夷未定,天下不能亂,練鈞如在周國和夏國都已經很有建樹,你只*強力是壓不住他的。」

    「想不到幽夫人竟還會替不相干的人著想……」伍形易見離幽的表情似乎有些怪異,立刻想到了這位中州王姬的一貫秉性,心中暗自鄙夷。然而,他隨即想到了去年的北狄大軍進犯周國,心頭一凜,「我替中州謀劃多年,到頭來陛下就連立儲一事都信不過我,所以才會有如今的劫難。幽夫人能夠保證,只要我和練鈞如妥協,長新君樊威慊和信昌君湯舜允就會退兵麼?」

    「也許。」離幽淡然一笑,回身便往殿外走去,悠悠的話語隨著她的腳步聲在空間中久久迴盪,「伍大人不妨三思,我在此透露一點點隱情好了,你那些恃為倚仗地異禽暫時都無法升空,你就沒有深查緣由麼?如今,怕是你派出去的信使,早已死傷殆盡了……」

    伍形易再也顧不上離幽遠去的身影,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團,終於,他重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猛地下定了決心。為了自己的夙願,即使是敵人也可以暫時合作,又何況那個名義上地眾使令之主?

    「小懿,就讓我看看你選擇的人究竟能不能有所覺悟吧!」他喃喃自語了一句之後,立刻高聲喚道,「來人!」

    由於華王姜離遇刺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天下,因此中州群臣早已經輟朝數月了,各家府邸的門前都是冷冷清清,太宰石敬的府上也毫不例外。儘管榮家等三家世族都躲過了一劫,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切地開始,伍形易的反擊一旦展開就一定是雷霆萬鈞,誰也不敢小覷。石府上下的僕役家丁也早早得到了吩咐,練鈞如等人的居處除了有府中最精銳的高手護持,普通人就連談論一句都會遭到嚴厲處置。

    然而這一天,石府門前冷清寥落的大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滾滾而來的聲浪讓那兩個百無聊賴的守門人大吃一驚,一個急匆匆地跑進去報訊,另一個門子則不停地朝聲音來源處張望,待到看清楚來人時,他竟忍不住癱倒在地。儘管只是十幾騎人馬,卻個個都如同釘子般坐在馬上,為首的那個男子身穿一身緋色袍服,面上卻猶如輕紗籠罩一般無法看得分明。可是,那門子在石府效力多年,一眼就看出了此人身份。除了一手遮天的八大使令之首伍形易,還有何人敢這麼囂張跋扈?

    「通報石大人,就說我有急事要見他!」伍形易冷冷地掃了那門子一眼,也不給別人反應的功夫,丟下馬鞭便和身後的兩個扈從朝裡邊走去。臨進門時,他的步子突然一緩,沉聲對那些守候的禁衛吩咐道:

    「你們就在這裡候著,若是一個時辰之內我還不出來,該怎麼做你們應該清楚!」

    門子望著伍形易高大挺拔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門口那一群氣勢洶洶的門神,終於陷入了無邊的絕望之中。可以想見,待會裡頭肯定是劍拔弩張的態勢,一個不好,這中州第一名門,怕是就要毀於一旦了。

    石敬在得報有人來訪後,立刻打發了僕役前去知會練鈞如,自己急匆匆地帶著兩個書僮衝了出去,正好在二門處看到了閒庭信步仿若遊園般的伍形易,心中立時叫苦不迭。然而,他畢竟沒有和伍形易全然撕破臉,只得板著臉上前打了個招呼:「伍大人,今日怎麼有空蒞臨陋室,難道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麼?」

    「石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伍形易只是瞥了石敬一眼便擦身而過,右手還在對方肩頭輕輕一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石大人處心積慮地壞了我的大事,如今怎麼又裝作不知道了?」

    石敬只覺渾身發軟,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兩年來始終韜光養晦不問朝政,伍形易卻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頭上。權衡再三,他還是勉強跟上了伍形易的步子,冷著臉答道:「伍大人說笑了,我無兵無權,哪裡有能耐攪了伍大人的事?再說了,如今我們這些官員朝臣都被你封鎖在了府邸之中,要求出門尚不可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噢?」伍形易聞言轉過頭,上上下下地在石敬身上打量了好一陣子,突然長笑道,「使尊殿下如今就在你的府上,石大人若說沒有密謀,我是決計不會相信的。今日我只帶了十幾個從人,若是真要強攻,就不會和你廢話那麼多了!一句話,請出使尊殿下,我有話要和他說!」

    石敬一時瞠目結舌,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他正在尋思著話頭搪塞,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能夠徑直找到石府,伍卿真是好本事,我就在此地,你有話直截了當地說吧!」不知何時,練鈞如和孔懿已經雙雙出現在伍形易身後,石敬只一回頭便踉蹌後退了幾步,兩個小書僮立即上前攙扶住了自家主人。此時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懼怕。畢竟,在暗地謀劃和明面上的衝突大不相同,石家雖然勢大,卻萬難抵擋中州王軍之力。

    「難道他們都瘋了?」石敬的腦中掠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後便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朦朧間,他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我們是不是該暫且休戰?哪怕是為了小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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