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鈞如忙著籌備回中州,自然也就冷落了香洛和儀嘉兩如興解在她們都是知道輕重的人,閒著無聊也就只能往幾個宮中女伴那邊走動走動,再無事就兩姊妹自己閒話家常,日子雖然過得不算逍遙,但好歹也算舒心。畢竟,比起斗昌許凡彬他們像防賊一般防著那幾個周國姬妾,練鈞如待她們的態度要親厚許多。
這一日,練鈞如和嚴修孔懿再次出門拜訪客人,興平君府中便顯得冷冷清清,只有夏侯當初撥來的幾個僕役四處走動。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不速之客已經造訪了香洛和儀嘉所住的小院。
「想不到你們二人如今還這麼得寵,比那邊四個要好多了!」來人渾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中,聲音也顯得格外嘶啞陰沉,「幽夫人的眼光不錯,看來,那位殿下喜歡的就是你們這種楚楚可憐,看似無害的女人!」他狠狠地用手指抬起了儀嘉的下頜,這才冷笑了一聲,「狐媚子就是狐媚子,你們兩個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奴婢二人一向遵照夫人指示不敢有違,行事也向來謹慎,絕不敢有半點異心!」香洛見儀嘉瑟縮不已,無奈之下只得勉強開口問道,「尊使……尊使此來可有吩咐?」
「你們兩個雖然足不出府,但也應該知道中州情勢不妙,所以,你們現在的主子可能會採取行動!」他見兩人面色大變,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放心,幽夫人心中有數,不會讓你們去探聽消息,那不過是徒勞而已。你們兩個要做的,就是設法讓自己懷上姜如的孩子,一旦有了子嗣。你們也就有了倚*!」
儘管對方把話說得極為動人,但香洛和儀嘉剛剛被恐嚇過,此時哪裡還敢輕易相信。全都伏跪在地連連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
「夠了,這是幽夫人的命令,你們的孩子將來還有用處,可不是給你們倆用來爭寵的!」黑衣人暴喝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耐,「對了,那個和姜如形影不離的侍女婉兒,你們可知道她的來歷?此女似乎已經和姜如芶合過,要是放任這麼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胡來。到時也許會壞了夫人大計!」
香洛和儀嘉對視一眼,儀嘉才低聲答道;「回稟尊使,婉兒姑娘的身份來歷殿下瞞得很緊,只是命府中上下人等都聽她的號令,至於其他地我們二人也不敢多問。」她還想囁嚅著說些什麼,卻正好對上了黑衣人冷森的眼神。連忙低下了頭。
「沒用的東西!」不屑地喝罵了一句之後,黑衣人又丟下了一句話,「要是你們老是這麼畏縮,將來即便姜如能夠登基為天子,你們兩個也休想成正果!平時問不出話。難道夜晚在床上也不能套問幾句嗎?
夫人真是白白調教了你們這麼多年!好了,我也懶得多說什麼,總而言之,你們好好為夫人辦事,將來興許還能得到恩賞。否則……」他隨手拿起桌上的硯台向上一扔,隨後以掌為刀重重地劈了上去。只聽一聲脆」
響之後。那硯台便分作兩半砸落在地,切口光滑得如同刀劈一般,駭得香洛儀嘉噤若寒蟬。
直到確信那黑衣人已經離去。兩女方才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身後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王姬離幽許嫁之時,她們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不能自主,可是,這份感受哪有如今那麼強烈?那黑衣人的警告似乎仍然響徹耳畔,那森嚴的殺機似乎扼住了她們的頸項,壓得她們透不過氣來。要知道,她們都是豆蔻少女,渴望的自然是溫柔多情的夫君,誰想一輩子作他人地棋子?
「姐姐,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儀嘉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夜的火海,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殿下不是那種容易糊弄的人,倘若有一天,他知道我們是女間,那麼……他絕不會放過我們的!」她向來膽小,此刻竟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都是命!」香洛苦笑著搖搖頭,隨手遞給儀嘉一塊帕子,「誰要我們只是庶出之女,母親也都是出身卑賤之人?我們那些親姐妹尚且可以嫁給豪門世家,至不濟也是衣食無憂的姬妾,我們卻只能作他人的籌碼,這都是命數而已!」她突然癲狂地大笑了起來,聲嘶力竭的笑聲聽上去卻是淒涼而絕望。許久,她收住了笑聲,一字一句地對儀嘉道,「妹妹,你記著,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卻決計不能經手,殿下的精明不是我們兩個女流可以應付的。女間……女間只是可以隨意送人的禮物,和娼妓有什麼兩樣?」
「姐姐,你……」儀嘉聽得瞠目結舌,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得沒錯,我就是想要那麼做,總而言之,不賭一賭又怎麼知道有沒有轉圓餘地?我不想一輩子被人操控在手,哪怕是死了,也比我們現在這樣子強!」香洛斬釘截鐵地甩出一句話,狠狠地握緊了儀嘉的手,「是死是活,就看今夜了!」
練鈞如望著跪在面前的兩個倩影,荒謬的情緒充滿了整個胸腔,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香洛和儀嘉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要知道,兩人向自己坦承是王姬離幽派來的女間,這就意味著她們願意承擔由此而來的一切後果。可是,這究竟是以退為進還是真心表白?
他情不自禁地瞥了瞥孔懿的眼睛,那晶亮地眸子中,彷彿也隱藏著別的東西,是同病相憐,還是……他最終深深歎了一口氣,即便,即便自己曾經軟化的心因為父母被軟禁地緣故而重新變硬,即便知道香洛和儀嘉是離幽的棋子,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對她們就沒有一絲一毫溫情。
「起來吧!」他言簡意賅地吩咐道,「你們能夠坦陳這些就已經夠了。」
香洛和儀嘉驚喜地抬起了頭,卻不敢正視那炯炯的目光,良久才掙扎著站了起來。「多謝殿下體諒!」兩人齊聲謝道。
彷彿在斟酌著自己的語句,練鈞如的語氣中頗有些不確定,「你們的意思是說,那個黑衣人是幽夫人派來的?」
「那個人沒有出示信物!」香洛突然失聲驚呼道,她陡地想起了那個黑衣人的古怪,儘管字裡行間都沒有破綻,但是卻始終未曾出示過離幽的信物,難道那是假冒的使者?香洛頓時感到一股寒氣直衝心腑,她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比想像的更加複雜。
「幽夫人行事向來謹慎,再者,她那時將你們姊妹送出,本就容易招人疑忌,畢竟別人不可能一點提防都沒有。」練鈞如若有所思地一笑,又深深凝視了這對姊妹花一眼,「算了,這些事情一時半會也沒有結果。你們這一次既然做出了這個選擇,從今往後,你們就真正算是我的人,凡事不必再畏首畏尾。」他趨前一步在兩女香肩上輕輕一拍,這才點頭示意道,「今日你們也受驚了,早點休息吧!」
「奴婢告退了!」香洛拉著不知所措的妹子屈膝行了一禮,隨即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出門之後便長長吁了一口氣。今日之事著實詭異,她可不像妹妹那麼懵懂,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一點內情。所幸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否則到時就兩邊不討好了。
「妹妹,今後記住,謹言慎行才是我們姊妹的生存之道!」香洛輕歎一聲,雙手扶上了妹妹的肩膀,「走錯一步,就什麼都完了!」
「姐姐……」
書房中,四個人影或坐或立,個個都陷入了沉思,香洛剛才坦陳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但其中究竟代表著什麼卻是不得而知。他們現在暫時無暇考慮這些,如今,已經完成了大半準備工作的練鈞如,也到了該動身返回華都的時候。
孔懿孔笙姊妹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孔笙先開口道:「這一次事情重大,由於需要調配的高手太多,我已經稟告了師尊,所以估計屆時除了黑水宮十二都護之外,其他高手也都會出動。對於殿下和黑水宮而言,這都是一場豪賭,因此,孟嘗君斗御殊的話只能相信一半。我建議,抵達華都之後,每一次行動前都必須先比較兩邊提供的情報,以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其他三人都點了點頭,他們都聽出了孔笙的言下之意。這位黑水宮少宮主如今和練鈞如關係菲淺,倘若到時被任何一邊拖了後腿,事情就再難說清楚了。
「另外,旭陽門最近傳出有關許凡彬和明萱的消息,激起了軒然大波。幾個門中長老對許凡彬很不滿,甚至有將其召回旭陽門問罪的意思。許凡彬能夠以卑微出身得炎侯和旭陽門主看重,足見其人不凡。
如果旭陽門和炎國真的因為一點小事而捨棄了他,殿下不妨出面籠絡他試試。」突然,孔笙又補充了一句讓所有人詫異的話。
於是,練鈞如行前,再次多了一樁幾乎不可能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