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斗家要納孟准為婿?」練鈞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便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當日孟家棄子,今日竟有如此成就,果真是滄海桑田!」他見孔懿似乎有些怔忡,便毫不避忌地伸手攬住了她的纖腰,「想那孟老頭當初如同甩掉了一個天大的包袱,如今卻不得不親至夏國來參加婚筵,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就不擔心孟准從此不再聽從你的話?」自從兩人有過肌膚之親以來,孔懿在人前還始終和練鈞如保持距離,在人後卻早已舒展了眉頭,稱呼也不再拘泥於往昔,「他如今的前程雖然大半*的是自己的才幹,可若是沒有你將其帶出周國,也不會有今日的風光。若是被他輕易脫開了這一層束縛,那你的苦心豈不白費?」
「懿姐,你錯了!」練鈞如右手摩挲著孔懿的嬌顏,眉目間深情款款,「倘若他如今只是孟嘗君府的一個尋常幕僚,那我自然可以照以往那樣對他,擺出一副恩主的架勢,可是,他即將成為斗御殊的乘龍快婿,這就徹底顛倒了兩方面的局勢。斗御殊有三個兒子,孟准身為女婿可以進入核心,卻不見得能掌大權,對於自小被人輕視的他來說,*著斗氏可以輕易起家,但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旁人幫襯一下。如今我要做的,就是將他的身份拉起來,須知孟韜身為周國上卿,和夏國關係不大,其實也可以不必理會鬥御殊的邀請。」
「這麼說,你準備為孟准送上一份大好人情?」孔懿顧不得練鈞如不安分的手,突然輕呼道,「想不到你對其期許如此之深。此人還真是運氣深厚!」
「不僅如此,就連孟嘗君斗御殊,我也一定要通過他拉上關係!」練鈞如冷笑一聲,頓時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處境。「你如今該知道,黑水宮早已在暗地籌備,而旭陽門也早已有許凡彬行走天下,寒冰崖弟子上一次我也碰上了,只有無憂谷沒有大動靜。在四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的時候,我一個只有虛名而沒有實質地人要尋求自保,就只有*四方權貴的強大壓力。長新君樊威慊如今據有半個周國,而孟嘗君斗御殊已經惹來了夏侯的疑忌。這種人便是最好的交結對象!」
「你真地……真的和伍大哥沒有一絲轉圈的餘地?」孔懿的問話無比軟弱,儘管不再一如既往地信任那個形同兄長的男人,但要真正起衝突。她仍舊覺得力猶未及。「你這一年多來成績斐然。
論理他不可能置你於死地……」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自己也覺得沒有什麼說服力。她至今猶記得行前那一晚和伍形易的談話,伍形易能運用屍體來遮掩練鈞如不在中州的事實,那麼,他就能夠在任何時候痛下殺手。
「懿姐,看來你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地不切實際,不是麼?」練鈞如突然笑了,但那笑容卻是無比蕭索冷漠。「對於他來說,無人不可利用,恐怕就是御座上的陛下也是如此。這些時日見過這麼多各國權貴。大家的心思總能夠看到一二,只有伍形易我仍舊看不透,就好像他這個人始終籠罩在迷霧之中。」自失地搖了搖頭,他隨之換了一個話題,「不說這個了,你剛才說城內有一個奇怪地卜者出現,他可曾出沒於那些權貴府邸?」
「卜者伯巖名動天下,更曾經擔任過中州地太卜一職,但認識的人卻不多。我這一次不經意撞見了他,大概在城西附近,派人去找找應該會有所收穫。此人的卜筮之術號稱天下無雙,若是由他出面向那位原公子進言,說不定以他的脾氣會做出了不得的大事。」孔懿見練鈞如一臉驚愕地望著自己,突然低聲歎道,「就連妹妹都擇中了你,我還有什麼好說?橫豎你們都認為公子全才是最好的選擇,那就由得你們吧!明空那裡我會負責遮掩,你是決定親自延請伯巖還是讓我代勞?」
「謝謝你!」練鈞如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溫情和感動,「既然你說這老頭真能夠裝神弄鬼,我就親自走一趟吧!」
「什麼裝神弄鬼,巫術和秘術本就流傳於天下,當年的歷代使尊無不是具有通天徹地之能,你這使尊也當得太容易了!」孔懿一時臉熱,又聽到練鈞如鄙薄神鬼之說,連忙不滿地斥道,「你看各國都有所謂地飛騎將,就該知道身懷異術的人有多少,而伯巖正是此中一道的佼佼者,你若是親至,我只擔心他會看破你地真實身份。」
「算了,這些事情我本來就是一知半解,不和你爭!」每每說到那些奇怪的秘術異能,練鈞如的心中就總會生出一股煩躁,「你和嚴修與我同去,若是他敢於包藏禍心,說不得就只能擄人回來了!」
洛都乃是夏國的都城,其繁華熱鬧自然不在話下,練鈞如和孔懿嚴修這一路行來,入目的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身後還吊著十幾條尾巴,不由都覺得有趣萬分。待行到城西處的集市時,孔懿一眼就發現了那個,佇立在路當中的奇怪老人。
此老鬚髮皆白,精神卻極為健旺,手中的枴杖與其說是為了支撐身體,不若說是一件上好的防身利器。尤為奇特得是,這位老人竟是硬生生地站在路中央,使得行人皆需繞道,只是一會兒功夫,便有幾個青年後生忍不住上前勸阻,到後來又多了幾個好事的,竟演變成了推搡,看得三人盡皆惱怒。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居然對一位老人如此無禮?」練鈞如心知那老者便是孔懿口中的伯巖,因此忍不住上前怒斥道,「敬老愛賢乃是人倫大道,你們家中也有長輩,現在對老人家這麼推推搡搡的,簡直是丟人現眼!」
「小子竟敢教訓我們!」那幾個青年後生本就是這西城中一霸,此次趁機出頭也是看中的老人腰間懸著的一枚配飾,想要渾水摸魚,想不到被練鈞如攪了局,頓時都是大怒。他們也懶得多言語,瞅著練鈞如和嚴修年輕,便幾個人一起逼了過來,其中一人又發覺了頗為動人的孔懿,更是心中大動,和同伴嘀咕了幾句後,一群人便將練鈞如三人圍在了中間。
「不知好歹!」隨著練鈞如輕蔑鄙夷的一句話,嚴修的身形突然動了,那出言不遜的後生首當其衝,捂著肚子便倒在了地上。只是片刻功夫,幾個囂張跋扈的青年便哀嚎陣陣地癱倒在地,望向練鈞如三人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恐懼。
孔懿早已身形一晃出現在了那老者跟前,對視許久,她突然躬身一揖道:「老丈可是人稱神卜伯巖麼?人說神卜混跡人間,專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出沒,誰想竟能在此地得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四周人見練鈞如三人似乎不凡,便全都悄無聲息地溜了乾淨,週遭三丈之內竟沒有他人行跡。後頭的探子也全都聽見了神卜伯巖幾個字,注意力頓時更加提了起來。練鈞如仔細端詳著眼前的老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就這麼一個老者居然擔著神卜之名,難道就真的那麼神奇?
只見老人突然展顏一笑道:「我在世間流浪多年,想不到還有人識得。小姑娘,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是有所要求吧?不管是算卦還是看相,都得和我一起回去才行?」他說著便瞟了練鈞如一眼,大有深意地搖了搖頭,隨後便拉起枴杖緩步前行。
然而,他和孔懿嚴修幾乎是盡力跟上,卻仍被伯巖似緩實急的步子拉開了很大距離,不由相視駭然。足足在街市中穿梭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才到達了一處佔地甚廣的府邸,練鈞如大致判斷了一下方位,這才發現此地位於城東角,位置僻靜得很,左右竟然連個人影都沒有,就連眼前的黑漆大門也是緊閉。至於後頭的探子是否跟上,此時他們也是顧不得了。
伯巖大約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此地原本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宅邸,最後由於違逆了前代夏侯而遭族誅,最後連宅子也發賣了。不少權貴都打過這裡的主意,然而,搬進去的人總是被攪得雞飛狗跳,甚至連命也送掉幾條,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了荒宅鬼屋。」他一邊說一邊上前用枴杖在門上輕輕一頂,只見那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裡頭竟是透出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饒是練鈞如和孔懿嚴修都是大膽之人,此時也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見伯巖當先步入之後,三人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心底卻著實發虛。一路行來,宅子裡頭並不見一個侍僕,只有伯巖的枴杖拉在地上的聲音,這種不同尋常的靜謐圍繞在三人身旁,形成一種令人幾近窒息的氣氛。
練鈞如深吸一口氣,週身真氣自然而然地運轉了起來,恰恰把不斷迫來的陰寒感逼出體外,這才感到心頭的沉重感消除了幾分。他見孔懿同樣臉色發白,便知其身為女子更怕這些神鬼之物,連忙拉住她的右手,緩緩輸了一道溫暖的真氣過去。孔懿未曾想到練鈞如竟在人前如此大膽,不由變了臉色,但也不想違逆對方的好意,只是似嗔似怒地白了練鈞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