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東西屋子裡,寧老太太一看裡頭一片寂靜,丫鬟老媽子都退在門外,小東西人躺在床上,眼睛卻睜得大大的,根本就沒有半點睡意。老太太不免感到奇怪,剛才她明明暗地裡點了這小丫頭的睡穴嘛?按理說她應該睡得死死的才對,難道是自己真的已經老了,出手拿捏不好分寸了?
就上去把小東西的脈搏探個究竟。小東西一骨碌爬了起來問她:「外婆,我的哥哥呢?」
「呵呵。」寧老太太笑笑,「小丫頭是不是曾經吃過什麼靈丹妙藥啊?內息似乎不太尋常嘛?」
「靈丹妙藥?」小東西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哦,是那個天下第一狂妄書生關逸飛給我大哥的一顆藥丸,但後來被我吃了,還救了我一條命呢。」
寧老太太一聽見「關逸飛」三個字,眼睛就瞇了起來:「哦,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小狂徒?原來他對我的外孫女還有這個恩德,以後見到他的時候,我倒得留點情面給他了。前些天聽說這小子也到過金陵,看來這小狂徒的耳目確實靈敏,大概是已經知道了她在這裡的消息……嗯,不可不防著點呢!」
老太太自言自語,小東西聽得雲裡霧裡的,問:「不可不防什麼?是關逸飛嗎?可是又為什麼要防備著他,我覺得他這人很好的嘛?」
「嘿嘿,小丫頭又懂得什麼好和壞,這世上人心難測喲!」寧老太太疼愛地擰了擰她的小臉蛋,正要繼續往下說,卻聽見外面又有人來稟報,她不由皺起了眉頭,問:「又拿什麼事來煩我了?」
「太夫人,這回要求見您老人家的來路可遠了,是京城振遠鏢局的少當家,鐵氏兄妹兩個,您是見還是不見呢?」下人很小心地回答,生怕惹老主子發脾氣,寧家老太太發起脾氣來可是很不好說話的。
「哦,是鐵正的兩個孩子……」寧老太太沉吟了起來。
「是鐵如劍和鐵如瀾!」小東西一聽就兩眼放光,跳了起來說,「外婆要見的,要見的,帶我一起去見她們吧,好朋友這麼久都沒見面了,我正在想念她們呢!」
「原來他們還是你的好朋友?」寧老太太笑了起來,「好久不見是應該好好聊聊,敘敘舊情,那就跟著我去吧。首發」
這時候下人接下去又加了幾句:「回太夫人,鐵家兄妹還帶來了一位遠客,是塞外大漠之鷹,鷹族的少族長阿布魯,因為是初次拜望您老,所以還備了份厚禮。」
「是嗎?塞外蠻荒之地,難得還有個懂得禮儀的人,不錯,不像有些人……」寧老太太說到這裡,想起了桃花塢司徒申,又堵上了心,歎了口氣接下去說,「就不說也罷了!小東西,這就跟我出去吧。」
她老人家一手拄著鳳頭枴杖,一手就來挽小東西的手,卻看見小東西就像忽然僵住的那樣不肯跟她走了。
阿布魯——我的老天!小東西在心裡哀號一聲,這傢伙本事這麼大,居然都能追到她的外婆家來?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出去見他,還是呆在這個屋子裡比較安全一點。
於是掙脫了寧老太太的手猛搖頭:「我不去了!那個阿布魯很討厭的,我可不想見到他,不如等會兒叫鐵如瀾她們兩個到這裡來見我好了,阿布魯可不能讓他進門,外婆,你答應我好不好?」
「當然好!」寧老太太雖然不明白她這是為了什麼,但是對她百依百順,千叮萬囑她當心自己的身體,然後才離開了。
小東西就在屋子裡心神不寧地轉悠開了,心急盼望著鐵如瀾姐妹倆能立刻就出現在她眼前,等人心焦,就覺得時間過得太慢,簡直讓她難以忍受。又在心裡厭煩,怎麼跑到哪裡都甩不掉阿布魯這個討厭鬼呢?
雖然在這裡錦衣玉食的什麼都不用操心,就和在家裡一樣,但這兒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又不能見到哥哥姐姐和朋友們,日子簡直是毫無半分樂趣可言,尤其是不能見到大哥的面,讓她實在苦惱極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成天就在想著大哥,對爹娘和其他哥哥姐姐們的思念反而很淡很淡。
午夜夢迴,十有八九都是回到了那個破廟裡頭,被大哥深情一吻的感覺即使在夢裡也仍然讓她臉紅心跳——唉,恐怕真的是已經中邪了,不然怎沒會一直想著這樣羞人的事情呢?那她又該怎麼辦才好呢?她不知道,所以心那個亂啊。
有時還不免奇怪,自己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煩惱,見不到大哥居然會愁成這個樣子?
小東西猛歎氣,停止了在屋子裡兜圈子,因為這讓她更頭暈,就改成坐在桌子邊支著香腮發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鐵如劍姐倆還不來?這時候她很想和她們說說心裡的煩惱呢。
忽然間聽見外邊有了動靜,伺候在門口的丫鬟拉媽紛紛打著招呼:「原來是呂家小姐到了啊?」「呂小姐是過來看望司徒小姐的嗎?那就趕緊屋裡請。」
呂家小姐,誰啊?小東西起初聽說並不是鐵氏姐倆到了,難免失望,繼而又感到好奇,等到見著了那位裊裊婷婷走進來的大美人兒,這才恍然大悟,指著「她」忍不住地笑:「哈,原來是你,呂……」
「噓!」呂大「美人」急忙和她使眼色,小東西醒悟過來,乖乖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等到送茶送果點的丫鬟們都退出去了,她才壓低了聲音忍著笑說:「呂扣銀,你裝女人的功夫好像越來越好了嘛?別人都認不出來你是個男人。」
「那是當然的了!」千面小郎君呂扣銀一點都不想謙虛,「我哥就一直都說我扮起女人來像極了我三妹,就連我娘有時候都會把我們兩個認錯了,門外的那幾個又怎麼看得出來呢?」
小東西說:「那麼你的妹妹確實非常漂亮了?難怪關逸飛一門心思地想娶她呢。」
「唉,這件事還是別提的好。」呂扣銀輕歎一聲,「一提起我的心煩,還不知道這事最後是個什麼結果,要是搞僵了不好收場,我老爹肯定會把我一頓家法打死算數。」
「竟有這麼嚴重?」小東西問。
「別說了,還是趕緊辦正經事吧。」呂扣銀說,「不然等老太太一來,我們就都不好脫身了。」
小東西又問:「辦什麼正經事這麼緊張?」
呂扣銀翻了她一個白眼:「你還問,難道你就不想走出這個院子,跟哥哥姐姐們見上一面?」
「我想的啊!」小東西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你又來救我了,好極了,我正愁沒辦法出去,都已經試過好幾次了,每次到了院門口就被人擋了回來,眼看打又打不過人家,逃又逃不到哪裡去,出了院子還不認識路,簡直一籌莫展。老外婆待我別的地方都好,就是這一點讓我實在想不通,把我當成了犯人看管著。」
「別和我倒苦水了。」呂扣銀說,「趕緊吧,天知道老太太什麼時候就突然地冒出來了。剛才我已經試過了一次,總以為他們幾個見了老太太,能纏上一陣子,但沒想到老太太三言兩語的就把他們給打發了,還好我閃得快,不然在院子門口被她碰上,一頓數落難逃不說,我的計劃也就泡湯了——我情願老太太打我幾巴掌都不想聽她的數落,住進寧府之後,這樣的教訓我實在聽怕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到門口探了探動靜。
小東西感到奇怪:「既然你不喜歡我外婆罵你,那就別住在這裡嘛?」
「唉,一言難盡!」呂扣銀大歎氣,剛才還叫小東西別倒苦水,這時候輪到他忍不住倒起苦水來了。
「哎,這個等下再說。」小東西說,「你先說該怎麼把我弄出去吧?」
「還是用救你出琴韻樓的老辦法。」呂扣銀說著,叫進一個小丫鬟來,讓她把涼了的茶水換換,趁她低著頭收拾的時候,出其不意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讓小東西把身上衣服和她對換了,再把小丫鬟扛上床,兜頭蓋上被子,只露出烏黑的秀髮。
接著他就拿出他的八寶袋給小東西巧手化妝,不出片刻,小東西就變成了那小丫鬟的模樣。千面小郎君的手段真不是吹的,不過這次他多了幾分謹慎,還吩咐小東西出去後低下頭別到處亂看,以免露出馬腳來,然後兩人就出了門。
外頭的丫鬟拉媽一起恭送呂「小姐」,呂扣銀還沒忘了對她們說,司徒小姐已經睡了,沒事別打擾,而且要小丫鬟送他出去,免得七繞八彎地走錯了路。眾人都沒有起什麼疑心,答應著,就這麼眼看著呂扣銀公然帶著小東西出了院子。
這一去就好像蛟龍入海,一去不回頭。至於什麼時候寧老太太會發現小東西已經被調了包,因而大發雷霆,那可不在呂扣銀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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