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醉仙樓二樓共有十餘間雅間,其中最豪華,臨窗景致最好的非「茗雅」莫屬。()現在,「茗雅」的主座坐著一位二十三四左右的年輕公子,鳳眼修眉,身著月白衣衫,領口袖襟繡著淡白色的龍爪紋,腰間束著淡銀色的腰帶,垂著一條松香色絲絛,顯得秀雅絕倫,手中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搖晃,嘴角含笑:「這姑娘有點意思。」
這位公子正是景華王朝的太子楚箏,今日特意包下醉仙樓整層樓,為忠勇親王莫言歌洗塵,卻沒想到能看見這樣一齣好戲。
楚箏轉過頭,向黑衣紅紋的好友道:「言歌,你覺得呢?」
「確實有異於尋常女子。」莫言歌搖頭失笑,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莫非太子有意於她?那可真是那姑娘的福分。」
楚箏含笑不語,轉問道:「舒硯,那女子是誰家的小姐?」
舒硯正是剛剛給慕晚晴傳話的小廝,才十四歲,卻機靈得很,見楚箏關注,笑嘻嘻地道,「太子是沒看見,那姑娘才十五六歲年紀,雖然穿著普通,但就是有股獨特的氣質,長相又甜又美,跟從山林裡跳出來的精靈似的,滿身的靈氣,反正小的長這麼大,愣是沒見過這樣的姑娘!」
楚箏抓起桌上的瓜子衝他扔過去,笑罵道:「我問你那女子什麼來歷,誰叫你在這廢話了?」
舒硯邊笑邊躲,連聲道:「太子別急啊,小的這不就說到了嘛!小的倒是真沒在京城見過這小姐,不過,她衣服邊角繡著篆文的『莫』字,看穿著像是忠勇王爺府上的丫鬟。」
這話一出,兩人都是愣了愣,楚箏擺弄著扇子,笑道:「言歌,你府上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這我是真不知道!」莫言歌也暗自疑惑,思索著自家府上哪個丫鬟有這般奇才,但他常年征戰在外,對家中諸事均不上心,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來,搖搖頭,道,「我會去讓莫安查查,看今日有哪些丫鬟出府,等到查到了,親自送到你府上去。」
楚箏一拱手,笑道:「那我就先多謝莫兄的好意了!」
※
慕晚晴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人「賣了」,在醉仙樓鬧了那麼一出大烏龍,哪還有顏面呆下去?三口兩口隨便吃了些東西就落荒而逃。在街上又晃悠了段時間,看著天色不早,向路人打聽了下騾馬行的所在,租了輛馬車,舒舒服服,順順利利地回忠勇親王府去了。
剛到門口,已經看見府內亂成一團。
一個四五十歲、鬢半白的灰衣老者站在府門口,見馬車緩緩而來,輕舒了口氣,緩步上前。
簾幕一掀,慕晚晴毫不淑女地一躍而下,也不管這老頭是誰,先道:「老人家,幫幫忙,把車馬錢付下。」沒辦法,幫完了孟老漢,她是身無分文,不過,堂堂忠勇親王府,總不至於欠這點錢吧?
灰衣老者愣了愣,上前打法了馬伕,將慕晚晴迎進王府,雙手並握,微微躬身,沉聲道:「王妃,您回來了?」
滿園的人急得火燎眉毛,這人卻還沉得住氣,見她不惱不怒,神態恭敬卻不諂媚,言行舉止不卑不亢,慕晚晴忍不住道:「可惜我說話應該不怎麼頂用,不然,就憑你風範,我一定讓你做管事!」
在香園十天,至少她也懂了些王府的管事制度,除了主人外,總管最大,底下數十個管事,各司其職。
灰衣老者依然微微躬身:「多謝王妃賞識。王妃大概失憶了,所以不記得。奴才不才,正是府上的總管,名叫莫安!」
「這說明我跟你家王爺英雄所見略同哈!」慕晚晴擦著額頭的汗,忽然想起些事情,忙問道:「你是總管,應該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年紀多大吧?還有,王爺叫什麼名字,年紀多大?我那個丫鬟一問三不知,直到現在我連自己叫什麼都搞不清楚。」
莫安不動聲色地道:「王爺名叫莫言歌,今年二十八歲。王妃閨名安以晴,芳齡十七。」
名字還不錯,只不過,慕晚晴歎了口氣,以前只是娃娃臉,這下好了,直接變成了娃娃,十七歲,在現代還沒成年呢!不過,還好,這個王爺已經二十八,她可不打算到古代給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當奶娘。想到這裡,腳步輕鬆了些,歡快地朝著香園走去,忽然頓住,轉身,朝著莫安做了個鬼臉,笑道:「莫總管啊,經過本王妃親身檢驗,這香園的守衛似乎有些疏鬆啊,以後要改進才行啊!我不保證不會有下次哦!」
說著,俏皮地一眨眼,一步三跳地回香園去了。
莫安一愣,微微抬眼,望著眼前的王妃。他和王爺一樣,對這個鬧得王府雞犬不寧的王妃絕無好感,也同樣認為,王妃所謂的「失憶」只是新的花招而已,但剛剛一番言談,卻感覺和以前頤指氣使、蠻橫任性的王妃全然不同,眼前的人笑容輕鬆,眼神帶著些戲虐,似乎只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討人喜歡,不由得有些疑惑。
王妃真的失憶了嗎?
但很快,他就對自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大概是她另一套偽裝的把戲吧?
但不管怎麼說,王妃今天擅自離府的事情,還是不要跟王爺說吧?莫安在心中說道,他絕對不是怕王爺責怪王妃,只是只是,他不想王府再因此鬧得天下大亂,不想王爺妄動肝火而已。
僅此而已!
第二天,慕晚晴再次上演「翻牆」戲碼,這次,「黑熊」侍衛學乖了,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那明顯得近乎刻意的痛呼聲,只當作沒聽見,依舊堅守崗位,片刻不離,並為自己的吃一塹長一智而沾沾自喜。
哼,已經玩過這樣的把戲,難道他還會上當嗎?
結果,傍晚時分,身著男裝的慕晚晴在莫安的「護送」下回香園時,黑熊侍衛頓時精神恍惚,王妃不是在香園嗎?怎麼從外面回來了?
莫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慕晚晴則笑瞇瞇地跟他打了個招呼,說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侍衛大哥,你沒學過孫子兵法吧?」
所以,當第三天又傳來中午落地的聲音後,黑熊侍衛更加恍惚了,他不知道王妃這次是虛還是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去查看,還是繼續堅守崗位?
這一恍神間,慕晚晴又大大方方地離府出走了。
於是,黑熊侍衛連夜淚稟總管,嘔心泣血數萬言,大意曰本人愚笨,守衛王妃力有不足,請求支援云云。莫安無奈,只能再添了名侍衛,守著慕晚晴翻牆的地方。可是,他們忘了,香園方圓數里,此地有人,換個就是了。於是,慕晚晴轉移個陣地,繼續翻牆。到最後甚至都不翹家,翻過牆就直接跑到侍衛面前,看著他們錯愕的神情,大笑不已。
就這樣,雙方展開了名為「虛實之戰」,實則為翻牆與反翻牆的持久戰,直到有一天——
「王妃,您還好吧?」
慕晚晴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翻牆以後抬眼看見的竟是永遠喜怒不形於色的總管莫安,乾笑了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怎麼?莫總管要親自出馬,來替我站崗啊?」
「王妃說笑了,小人瑣事繁多,哪有這時間配王妃玩鬧?」莫安依然雙手交握,微微躬身,聲音恭敬而又淡然,「只不過,為了王妃的安全著想,小人不得不做了些特殊的防備。」說著,側身閃過一邊,露出身後的情形。
慕晚晴順著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數百個士兵整整齊齊地貼牆而立,身著黑色軍服,上面繡著松紋,將香園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別說人,連只螞蟻連跑不出去!那些士兵個個眼神堅定,身姿英挺,見莫安側身,就像得了號令一樣,彎身半跪,齊聲道:「屬下參見王妃!」
莫安依然是那付恭敬的姿態,聲音卻微微帶了些笑意:「請問王妃,可還有哪裡鬆懈嗎?」
「」慕晚晴擦著冷汗,知道自己的「翻牆遊戲」至此結束,乖乖地回到香園呆著。什麼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在絕對的力量制衡面前,那就是個屁!
※
「莫安,你最近看起來有些疲累,是不是太累了?」莫言歌剛剛班師回朝,一堆的事情要忙,甚少回府,對府裡熱火朝天的「翻牆與反翻牆運動」絲毫不知,只是看著老管家眼神疲憊,心中關切。
莫安下意識地隱瞞起慕晚晴的事情,微微一笑,道:「沒事,只是瑣事多了些,比往常更費心力了。」
「你年紀也大了,能把事情給別人做就給別人做,別累壞了身體!」從記事起,莫安就服侍著莫言歌,忠心耿耿,關懷備至,雖是主僕,但對莫言歌來說,這位老管家就像是父兄一般可敬可愛,見他堅持,也只能一笑置之。「對了,之前讓你查府內的丫鬟,可有頭緒?」
莫安急忙道:「自從王爺吩咐後,小人就徹查了府內那日外出的丫鬟,卻不曾有人到醉仙樓去。」
「哦?」莫言歌沉吟,神情疑惑。
「王爺如此上心此事,莫不成這丫鬟身上有什麼重大干係?」
「那倒不是,是這個丫頭福緣深厚。」莫言歌微微一笑,「太子當時正好在醉仙樓,看中她了。不過,倒是奇怪了,舒硯明明說那女子是我忠勇親王府上的丫鬟,總不至於看走眼,怎麼就找不到人呢?莫安,是不是你神色太嚴厲,嚇得人家不敢說了?」
莫安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也許是,那小人再去查好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福緣深厚的丫鬟」,正是最近鬧得莫安昏頭漲腦的忠勇王妃——慕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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