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米楠接到小曾打來的電話,這叫她很突然,但似乎也不在意料之外。因為無論和老崔還是和黃易的感情瓜葛,小曾都夾雜其中,是和很特殊很明白的局外人。當小曾問她是否來桫欏吧見她時,她卻拒絕了,提議到別的地方去。
小曾聽了她的話似乎停頓了一下,但很快爽快地問她今冬明春怎麼樣,離她那裡也不遠,米楠同意了。
米楠進來的時候,寧小西和幾個顧客在一樓說話,看見米楠,有些意外,大概以為她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小西朝米楠走過來,但米楠只是輕聲說,到樓上去,和一個朋友談點事,就自顧自己上樓了。小西望著她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覺得米楠有些變化在臉上。
若有所思的小西轉身,恰巧和剛進來的律師小曾面對面。
小曾進屋,看見新模樣的米楠,一愣,又一細打量,才像剛認出的樣子,上前握手,等坐定,他還跟怕認錯人似的,再次打量米楠。
米楠:你不認識我了。
小曾:抱歉,你變化很多,我真有點不認識了。
米楠:生活改變了,你知道的,所以人也跟著改變。
小曾沉吟了片刻,說,我還想怎麼開口呢,沒想到你變的直接了。
米楠:你來找我,是為老崔還是黃易?
小曾:更直接了,你真變了。
米楠:我和他們,都沒有關係了,都結束了。
小曾:沒有那麼簡單。
米楠:你指的是什麼?
小曾:我也開門見山,先說說我自己。我最近在北京開了一家追債公司,有快一年了。
米楠:我不知道,北京還給這樣的公司註冊嗎?
小曾:以別的名義註冊的,但幹的就是追債業務。
米楠:聽上去,有點黑社會。律師怎麼幹這個?
小曾:律師本來就是黑白兩道混的,北京現在這種公司有500多家呢,據說每年追債數以億計!
米楠:那麼多?都是些什麼業務?為公家還是私人呀?
小曾:有公有私,上個月,我們剛做了一單,是銀行授權的追車業務,我們已經在國內找了他快半年了,終於在他回老家的路上截住他了,原來他跑回老家開礦去了,還欠銀行貸款20多萬呢,不多,但他把車開跑了,就不還錢。
米楠:都用什麼辦法呀?跟破案似的。
小曾:就是破案,但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比如暴力、威脅、恐嚇、綁架、拘禁、跟蹤等等,不這樣,光明正大的,你不可能追回。
米楠:難不難呀?
小曾: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說句很牛的行話,在中國,只要你有想見的人,我們沒有找不到的,法子多了,現代手段,移動電話定位,特准,誤差不過幾十米就把那小子活擒。
米楠:移動聽你們的?
小曾:不是公開的,是私下的合作,是交易,隱秘的交易,有的是通過信號發射塔定位,定位者一旦打手機,就等於發了信號,信號發射塔就可以確定他的位置,反應很快的,從定位到確定位置不過五秒,還可以實時監控。有的是衛星定位,這個方法更精確,誤差小於50米,因為我們和移動的高層有深交,一般的追債公司是弄不來的。
米楠:你們公司幹這個的都是些什麼人呀?
小曾:哎呀,素質很高的,你以為呢,有部隊轉業的,也有街上來的,我們都經過嚴格的培訓,還有證書呢,叫「商債追收師」,沒聽說過吧。
米楠:沒有,真的沒有。
小曾:閒話,都是閒話,咱們說點正事,我這次找你來,就是為了這個事,你知道,我是懂法律的,正因為此老崔很信任我,黃易也是我的朋友,這你都知道。
米楠:你直說吧。
小曾:也因為我這麼複雜的身份,所以,我其實很忐忑不安,不知道怎麼說。
米楠:很難說的話嗎?
小曾:比較難說出口。
米楠:你說吧,我能承受。
小曾:你也許比我很明白,黃易現在和崔肖輝在一起。
米楠:我知道。
小曾:但是你也許從不知道,我和崔肖輝的關係。
米楠:你和崔肖輝什麼關係?
小曾:我追過她,老崔默認同意的,但黃易出現了,肖輝就離開我了。
米楠:我的確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黃易從沒有對我說過。
小曾:他當然不會對你說一點,他最隱瞞的就是對你。
米楠:黃易怎麼認識的崔肖輝?
小曾:就是通過我呀,我介紹他們認識的,結果,引狼入室。
米楠:我不知道,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小曾:我跟你說這個,也許太晚了。
米楠:是晚了點,但也無所謂了。
小曾:不無所謂,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報復和懲罰黃易,怎麼你一點都不恨他嗎?
米楠:恨他,不知道,我現在不願意想這些。
小曾:你就是逃避,為什麼逃避,就是因為心很受傷,不敢回想。
米楠:也許是,我承認。
小曾:你只要和我配合,不用你出手,你知道,我懂法,又有相當的社會關係,搞定他們這樣的,還是很簡單的。
米楠:你要幹什麼?
小曾:我想幫助你,幫助你,就等於幫助我,就等於兌現對老崔的承諾。
米楠:具體你要做什麼呢?
小曾:追回你給他的200萬,或者,把凱悅大酒店泳宮的經營權拿回來,,沒有任何問題的。
米楠:有什麼辦法?
小曾:你看,我準備這樣,咱們假裝把崔肖輝綁架了,然後逼迫黃易把錢轉帳,或者,把他們的一些財產扣了,比如車什麼的,叫黃易拿錢來贖。
米楠:這些辦法都是非法的,行呀?
小曾:不犯法你弄不成事,你相信我,這都是我常幹的,準沒事。
米楠:你確定?
小曾:除非你確定,不打算要拿200萬了。
米楠:當然要,為什麼不要。
小曾:對了,為什麼不要呢,如今,除了錢可靠,還有什麼可靠呢?
米楠:是呀。
按照小曾的部署,他們開始行動。
米楠沒有出面,坐待桫欏吧等候消息。
晚上八點鐘,小曾的電話響了,米楠心驚,但傳過來的小曾的聲音緊張裡透著沉穩,使她的情緒緩解了一些,米楠幾乎要說,就算了吧,但小曾對整個事件有序的策劃和步步緊逼,叫米楠為自己的臨陣脫逃難為情,終於沒有叫退縮的話吐出口。
小曾告訴她,她在他那裡,指崔肖輝已經被軟禁。
米楠明知故問:誰在你那?
小曾:你怎麼啦?黃易已經答應還你錢了,你怎麼啦?
米楠:沒怎麼。
小曾:後悔啦?出爾反爾?
米楠:我只是有些猶豫不決,心裡不踏實。
小曾:有什麼不踏實的,明天早晨你去銀行,看你的卡上有錢了沒有,那才是真的,別的一切,你都不要操心。
整夜難眠,輾轉反側。終於天亮,小曾的電話驚醒米楠,告訴她,黃易九點鐘在農行門口等她。不知道怎樣的心境下,米楠迷迷糊糊來到銀行門前,遠遠的,她果真看見黃易就站在那裡。也許是因為心存歉疚,米楠的腳步放緩,但東張西望的黃易已經看見了她。
很久沒有見他,米楠差點恍惚,但黃易警覺緊張還有些慌亂的神情,提醒米楠自己與眼前這個男人早已經情盡緣了形同陌路。兩個人沒有說話,隨著幾個進入銀行的人一起走進銀行。轉帳是在自動櫃員機上辦的,黃易把自己的賬號輸入後,轉身問米楠的賬號時,米楠難堪的幾乎要轉身離去,但手機裡,小曾不停地發來詢問:款到沒有?
米楠艱難地報出自己的賬號,不敢看黃易的臉,說完了,面無表情的黃易沒有轉身,冷冷地說:再念一遍!
米楠還是在黃易轉身瞥她的瞬間看見了她輕視冷漠的目光。這樣的目光仍然能夠使她心如刀割,心痛不已,幾乎難以支撐。直到黃易離去,她還呆呆地戳在那裡,像木雕一樣一動不動。
但非常奇怪,接下來,米楠再打不通小曾的電話,坐臥不安到了傍晚,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小曾終於打過電話來,米楠急切地問他和黃易解決好餘下的事情沒有?為什麼一天不接電話?
電話裡傳來小曾焦急又慌張的聲音,米楠從沒有感覺到過小曾有過的驚惶,他說,米楠,我們這回真麻煩了,我一點沒想到,黃易真絕了,他和崔肖輝報案了!我公安局內部的朋友告訴我的!
米楠完全出乎意料,頓時慌亂,問小曾:報案啦?報什麼案?他為什麼報案,他已經把錢轉我帳號上啦?
小曾:報什麼案,報咱們綁架敲詐唄。
米楠:咱們這是嗎?
小曾:當然是,一點都錯不了!
米楠:那怎麼辦?會來抓我們嗎?
小曾:你別急,別慌,我估計,可能一個小時後警察會去你家和桫欏吧堵你,你聽我的,趕快收拾一下,迅速離開,我已經準備好了車,你必須立刻離開,叫警察撲空,只要他們抓不著你,咱們就不被動,案子就掛那了,接下去的事情由我運作,你放心,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光明正大地回來。
米楠差點哭了:怎麼成這樣啦,我沒想敲詐誰。
小曾:是,我們沒想敲詐誰,這只是要回屬於我們自己財產的手段而已,能說清的,沒事,你放心,咱們有人,別害怕。只是,咱們忽略了崔肖輝的身份,她要不是警察就好了,***警察比較特殊,另外黃易比較可惡,做事一點不留情面,也好,叫你看清他了,一點情分都沒了。
就這樣,晚上,迷糊著的米楠上了一輛北京牌照的吉普車,夜色中,她不知道車裡的人是誰,等驚恐過後,才看清車裡除了開車的,還有兩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一直沉默不語。沒有選擇,米楠看窗外,夜色中車子悄無聲息滑動著,但米楠感覺是上了高速,車子越來越快,漸漸地,米楠已經難以辨別車子行進的位置,外面是漆黑一片,能看見的只有車子前方車燈照亮那麼一點點路。
桫欏吧的人都不認識崔肖輝,但都認識黃易。他們順利接收了桫欏吧,所有文件,有小曾處理,小曾以米楠律師的身份,手裡有米楠的親筆授權簽字,可以全權處理桫欏吧一切事務,包括任何權力的行使權屬的變更。
是小曾的主意。
他打賭,貪婪冷酷的女人米楠不僅會獨自佔有桫欏吧,還會索回借給黃易的200萬。黃易在銀行門口見證了小曾預言的一切,心裡默認了小曾所設的局。小曾說,別感傷了,她拿到那200萬,就是給她的補償,不少了,你拿到桫欏吧,一年能淨賺500萬以上,合算,假如你覺得不妥,也來得及,但你那200萬,她是不會留給你的,想想吧,你可能一毛不剩,淨身出局。
一番話叫也有些舉棋不定的黃易終下決心,合謀設計,給米楠下了圈套。
小曾問黃易:還希望米楠回來不?
黃易:不知道。
小曾:還會見她嗎?
黃易:不知道,也許一輩子也不會見到她了吧。
小曾:你是不是有點惻隱之心,我記得從我見到這個女的,我就沒說過她的好話,你以為你真的愛她嗎,你也不愛,她也不愛你,她任何男人都不會愛的,假如你真的不忍心,也可以,我一個電話就叫她回來,怎麼樣,繼續叫她在桫欏吧呆著?那崔肖輝答應嗎,還有,米楠是什麼身份,老闆,員工,打工妹?
黃易:我現在關心的是等她回來怎麼辦?
小曾:怎麼辦,能怎麼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黃易:她不可能就這麼和咱們算了。
小曾:那就由你看著辦了,如果憐憫,就留下,如果想一刀兩斷,就絕情,不過,你別擔心,我估計,還有一種可能,米楠或許是個有志氣的女人,不跟咱們一般見識,自己另謀高就去了,這樣最好。
黃易:你盼著呢吧。
小曾:怎麼是我盼著呢,難道你不盼著?這可是你的事,別逗弄成我的事了,我把我該得的拿走,就算和這事兩訖。
黃易:她不會也和咱們打官司吧?
小曾:打官司?那是咱的強項呀,咱怕什麼?隨她便,咱候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