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七、天長地久有時盡 一四五、一魂三宿
    「你是誰?你識得我?」木芫清問道。

    「自然識的。你我本就是一體的。」女子點頭答道。

    「這話怎麼說?」

    女子並沒有立時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把被她拋得遠遠的赤血劍。

    「跟赤血劍有關麼?」木芫清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下一動,問道。

    「怎麼這把劍如今已有了名字嗎?赤血劍?莫不是因這劍上的血跡而得名?」女子不答反問道。

    「大約是吧。」木芫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反正我拿到這把劍時,他們就已經把它喚作赤血劍了。應該是仲尤先祖命名的吧。」

    「仲尤……」女子身子顫了一顫,神情黯然道,「他真的改名喚作仲尤了。是啊,他從來便是這副性子,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的。」

    「怎麼被你叫作明商的那個男子,便是仲尤先祖從前的模樣麼?跟我見到的不大一樣啊。」木芫清接口問道。

    「你……你見過明商了?」女子又驚又喜,連聲問道,「他可一切都好?他,他,他是否還在怨我?」

    「其實話說起來,我也並不算是見到了他本人,只是在他的墓室中,見到了壁畫上的他。」木芫清想了想,又補充道,「說是壁畫,可卻又不是死的,那神情,那目光,跟活人沒什麼兩樣。喏。就是壁畫上地仲尤先祖,指示著我在他的墓室中找到了這把赤血劍,又把劍送給我的。你要問他還怨不怨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墓室?壁畫?明商他,已經死了麼?」女子大睜了雙眼,神情激動地問道。

    「死了很多年了,大約,大約。怎麼著也有個萬兒八千年了吧。」

    「原來他早就已經去了?我這一夢,可是睡的很有些時候了。」女子頹然道,「原來自我去了以後,這把劍便一直都被明商他收著,我就說怎麼迷迷糊糊中,總覺得有一股很熟悉很體貼的氣息縈繞在身旁。」

    「你……」

    「你不是要問我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麼?」女子定了定神,面色平靜的回答道,「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好了。你和我,乃是同一個魂魄在不同時空中的表現。或者,用通俗的說法解釋,我是你地前世。」

    「你是……我的……前世!」木芫清頓時目瞪口呆,雖然早已經接受了輪迴轉式這種事。可是與一個自稱為自己前世的人面對面地聊天,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自然。

    女子又望了眼赤血劍,繼續說道:「我爹他果然沒有誆我。劍成之日,他曾說過,因了鑄這把劍用的都是上古留下來的神物。是以這劍生來便帶有靈性。能夠自行認主。」

    「自行認主?」木芫清想起來自己確實能夠隨心所欲操縱赤血劍。開始有些相信女子所謂的前世之說了。

    「不錯。適才你見到的那一幕,便是當日我處在明商他對我的情,和族人對我的義之間。夾縫難抑,左右為難心灰意冷之時,以身飼劍地情景。不僅如此,你昔日夢見的諸多種種,都是我殘留在這世上,對往昔之景的記憶。」

    「我從前夢見的有關你和仲尤先祖地一切,都是真的?」木芫清問道,「那你不就是……」

    「不錯,都是真的。」女子點點頭,繼續說道,「剛才我說了,這把劍生來便有靈性,能自行認主,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靈性也就是魔性,劍能識主,也能噬主。你當知道,當初上神創世造人妖兩族,雖然模樣本領各不相同,卻都有著三魂七魄。死了以後,三魂七魄便要歸於幽冥之途,飲忘油水渡望川河過轉生門,重入天地輪迴之中。若是魂魄不全,便成了孤魂野鬼,不能再入輪迴。當日這劍刺入我胸膛之時,劍飲了自己主人的血,劍氣受激,魔性大發,生生奪了我一魂一魄封在劍身之中。那時我想,罷了罷了,活在這世上太累太苦,這一世便也罷了,不入輪迴便不入輪迴吧。」

    「那現在的你……我現在看到地你……」木芫清臉色有些泛白。

    「不錯,此時你看到地我,便是被封在這赤血劍中地那一魂一魄。」女子笑的很平靜。

    「我不信,我不信。」木芫清慌亂地搖著腦袋,連聲否認道,「你休要來誆我。剛才你還說你是我的前世,這會兒又說你魂魄不全不能墜入輪迴。前言不搭後語,要我怎麼相信你?」

    「你說地這個,也是我的疑惑。」女子絲毫不以為意,「我被封在劍中不久以後,便覺察到有一股很平和很熟悉的氣息一直環繞在劍身周圍,讓原本因為被困劍中驚慌無助的我逐漸安寧了下來,很快便沉沉地沉睡了過去。如今想來,那股氣息,該當是明商的沒錯。我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聽你說大約便是那萬兒八千年吧。直到最近,劍氣再次受激,沉睡在劍中的我才被你喚醒了。你我本就是同一個魂魄,是以我一醒來便認出了你,而且我還知道,你便是我剩下的那兩魂三魄的轉世,更確切的說,你體內那合二為一的魂魄,便是我剩下的那兩魂三魄。」

    「合二為一的魂魄?」木芫清心頭一動,莫非,莫非是指,她和從前的那個木芫清,原本就是同一個魂魄的兩個分支?

    「若我看得不錯,如今在這身體裡的,和一年以前的魂魄並不完全相同,對麼?」女子笑的很是清淡。

    並不完全相同?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這具身體裡,還留有從前地那個魂魄,而不是如她之前所想那般,被穿越時空而來的她完全佔據了?那樣的話,為什麼不見從前那個魂魄有所反應呢?一個身體裡有兩個魂魄,為什麼彼此之間沒有排斥呢?

    然而一時之間也由不得她多想。

    那女子話音雖輕,卻透著無法抗拒的壓力,令木芫清不由自主地便點了點頭。答道:「你猜得不錯,我從前用的並不是這具身體。我從前生活的地方,也不是這裡。」

    「我果然沒有說錯,你這體內,原本只有一魂兩魄,直到一年多之前,才又多出了另外的一魂四魄,合起來便是兩魂六魄,只是時日尚淺。又偏巧是逢了我,到底叫我給瞧了出來。」女子點了點頭,凝眉疑道「照常理講,這魂魄不全。本是不能再入輪迴重新成形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大地本事,竟能將不完整的魂魄再塑成形,這樣的本事,簡直可以媲美神力。更難得是。這本是一魂三宿的魂魄。竟也能巧遇重逢。重新結成一體。」

    「重新結成一體?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雖被這把劍封印了上萬年不得自由,可是自從這劍入了你手之後。日日蒙你生氣滋養,又得你鮮血養護有加,假以時日,當初這劍加諸在我身上的封印今日已經消失了。我既得了自由,自當魂魄合一。我此時引你進來,便是為此。但有一點須告知於你,此前你能御劍傷敵,皆是因著我在劍中供你左右。你我魂魄合一之後,這劍便只能算是一把神兵利器,再不能飛劍傷人了。你此後要當心了。」

    女子說完,身影漸漸變淡,最後化作一道白練,原地打了璇,忽地向木芫清飛射而來,透體而入,消失不見。

    「這,這便好了麼?」木芫清有些心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心口,還是那個她,並沒覺得有什麼異樣之處。

    許久沒有聽到女子的回音,或許這樣就真的三魂歸一了吧。

    只是,只是,木芫清忽然想到,她懵懵懂懂地被那女子帶到了夢裡,如今,可要怎麼出去呢?

    而且,雖已心知自己是在夢中,可是為什麼剛才心口處傳來的劇痛還沒有消失呢?不僅如此,她只覺得自己全身,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是一片火辣辣地疼,疼得她難以抑制的聲聲呻吟了出來。

    這般難忍的痛楚,依稀之間,彷彿記得在哪裡見到過,或者說,曾經在哪本書上見到過類似的描述,似乎便是,回夢仙香地藥效過後,似醒非醒之時的感覺。

    這樣說來,莫非她能一直神遊夢中不受驚擾,便是因為中了回夢仙香的毒了麼?

    木芫清心下大驚。

    陡然間,不知從何處出現一股強勢的力道,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大手一般,拉扯著木芫清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只覺得身子就像一隻被收了線地風箏一般,輕飄無助。

    逐漸地,五官六感重又恢復知覺,木芫清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只是轉了轉眼珠,便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嘻,你醒了麼?躺了這麼久,算來早該醒了。」

    這聲音,似乎從前在什麼地方聽過。

    到底是誰呢?

    木芫清強忍著酸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正對上頭頂上方一雙似睜非睜狹長地細眼。

    而那雙略顯輕佻的眼睛下方,則是一方蒙著口鼻,黑漆漆的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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