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七、天長地久有時盡 一四六、籌碼
    「你是誰?虜了我來,是為著什麼?」木芫清沉聲問道。她見了這人的一身打扮,心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問他這話也沒指望著能從他口裡得到答案,不過是想要藉著問話的當兒,穩一穩自己驚魂初定的心神。

    「呵呵,木姑娘處驚不亂,氣定神閒,果然與眾不同。」那人被布蒙了臉,看不出他表情如何,可那語氣,卻是帶著笑意的,「雖說倉促之間藥下得重了些,然而卻也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經事,一睡就是三天兩夜。眼看著就要到地方了,你若再不醒來,我還真要頭疼該怎麼弄醒你才好?「

    「你叫我木姑娘,這麼說來,你認識我?」是熟人麼?木芫清暗自揣測道。

    側耳細聽,只聽得四周寂靜無聲,別說人語,連鳥語獸語都不聞一聲;偷眼望去,只見屋子不大,陳設不多,土色的牆壁中夾雜著清晰可見的稻草桿,西面那面牆已經被灶火熏得漆黑,地上倒還算是干靜;蹙鼻嗅嗅,滿是霉爛腐敗的難聞味道。看這樣子,此時她身處的這地方,似乎是荒郊野外裡的一座破落茅草屋。這人劫持到她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青龍宮中備受寵信的角木宿主麼,如此聞名遐邇的人物,試問整個妖界裡知道的人還少麼?只是沒想到,原來木姑娘不只有角木宿主這麼一個身份。竟還是樹妖族地現任少主,更是九尾天魔狐寒聖的女兒。哦,對了,不能再稱你為木姑娘了,該是溫姑娘,或是寒姑娘才對,是不是啊?」那人開口調笑道,語氣輕柔。一雙桃花眼瞇得越發得緊了。

    「你,你怎知道……」木芫清登時心慌意亂起來,忙抬手揉了揉額頭,藉著胳膊的遮掩隱藏起眼底流露出的慌亂,不住在心底提醒自己道:莫慌莫亂,千萬不可自亂陣腳。

    沉住氣,慢慢理一理,幾天前的回憶如穿石的細水一般漸漸回到了腦海中。還記得被藥倒之前,是在山洞中跟南宮御汜說完了話。又一起回了樹妖族中,各自回了房中睡覺……臨睡前,似乎隱隱聞到有些奇異的香氣,一來因為熬得太晚。腦子有些暈暈乎乎的了,二來因著浮山那裡四季如春隨時都有鮮花異草盛開,是以便只當做是些花香草氣,也沒太在意便沉沉睡去了,如今想來。怕那股香氣便是回夢仙香地味道了。只是那時中了回夢仙香的。是只她一個。還是另有他人?若是還有其他人,他們現在又在哪裡呢?該怎麼從眼前這蒙面人口中套問出來其他人的下落才好呢?

    再往細裡想一想,她是樹妖族少主一事。原本便只有寒洛楚炎和南宮御汜他們幾個並樹妖族的人知道,而她是寒聖女兒這件事知道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了,就是她自己,也不過是三天前才剛剛得知的,為何眼前這人卻能一口道出呢?看他說話的語氣和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定不會是三百年前爹和娘那樁秘密親事的知情人,那麼他又從何而知呢?除非是因為……

    他一直都潛在樹妖族中,暗地裡將族中地一動一靜都掌握於心,是以才對她的事情瞭若指掌!

    「溫姑娘你看起來臉色不夠好,是怎麼了,身子還不舒服麼?」那人見木芫清良久不語,便傾了傾身子,又朝木芫清靠近了一些,看似關切的話語中明顯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意。

    「這個自然了,你也說了,我被你們下了藥剛剛才醒來,臉色又怎麼會立時便好?」就在那人說話地空當裡,木芫清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身子不漏痕跡地向後縮了縮,重又與那人拉開了距離,端出一幅鎮靜自若的模樣,故意風輕雲淡地問道,「就是不知道,除了回夢仙香以外,你還搗弄了哪些卑鄙無恥下流的加諸在了我身上。我可不認為,你純粹是出於想與我結交卻苦於無門的好心,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藥倒了我後綁了我出來。說吧,反正你已經趁著我不省人事時將我帶到這裡來了,就算我想跑也不認得路,左右是跑不了了,不妨早些清楚了自己地處境,也好在藥效發作時心裡有個大概地計較,不至於驚慌失措地被嚇死……」

    那人見木芫清刻意保持跟他地距離,也不介意,瞇了瞇眼,又緊跟著向前一步,再次縮短他和木芫清面對面的距離:「呵呵,果然是冰雪聰明的一個妙人兒。明明已經身處劣勢無能為力了,卻還在想方設法用激將法套我地話。難怪了,難怪你可以引得那麼多人跟逐花蝴蝶似的守在你左右,要想把你弄出來,還頗費了我一番心思呢。只是不知道,你的那麼多護花使者之中,能不能再多加我一個呢?」

    說著說著,便動起手來了。他抬了抬胳膊,一隻白皙的左手便如鬼似魅般的出現在木芫清的臉旁,修長的手指故意掠過她的臉頰,在耳廓上稍作停留,最後挑起她耳邊的一屢長髮,隨手用拇指捻了捻髮絲,輕語道:「你躺了這麼久不曾醒來,頭髮也略略有些塵了,我竟沒想到要幫你梳洗梳洗,你看我多粗心。不如趁現在無事,讓我幫你……」

    「阿嚏!」那人正自顧自地說著輕浮的話,萬沒料到木芫清會突然打出一個響亮且口水四濺的噴嚏來,他話正說得起勁,絲毫不曾防備,臉離的又近,雖然有蒙面的面巾替他擋住了大部分的液體,可是露出來的部分還是被噴濺上了,就連睫毛上也都沾上了一粒晶瑩透亮的口水珠。

    「啊呀,真,真是對不住啊。我。我不是故意地,我剛剛睡醒,沒曾防備這裡的穿堂風,你也說了,我身子有些弱,才說這麼會兒話,被風一激就著了涼了。」木芫清一邊徐徐解釋著,一邊還配合地做身子發冷雙手環肩狀。生怕理由不夠充分似的,又一連聲打了好幾個噴嚏,然而眼裡狡黠得意的神色卻絲毫也不掩飾。

    就是要叫這登徒子知道,本姑娘不是你能隨隨便便調戲的。那些整人噁心人的小手段,本姑娘雖不屑於使,卻不代表不會使。

    「你……」果然,那人厭惡地用袖子抹了抹臉,雖沒有說什麼,身子卻不自覺地便向後仰了仰。再不敢像剛才那般用鼻子對著木芫清的鼻子了。

    「你倒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子對待劫持你地人,不怕我們惱羞成怒,殺了你麼?」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木芫清忙循聲望去。只見草屋門口處,一個黑衣黑褲,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斜倚在門上,他也蒙著臉面,甚至比之前那人蒙得更加徹底。整個腦袋都套在黑色的布套裡。只露出口鼻並一雙清冷犀利眼睛。投向木芫清的目光中滿帶著毫不掩飾的恨意和憎惡。

    才進來那人說完了話,又將手裡一方黑布扔到了床前,滿心不悅道:「我讓你將整個臉面全都遮起來。為什麼你還將額頭露出來?怎麼我的話如今也不管用了麼?出去,換上!」

    木芫清留意到黑衣人這句話,心裡登時有了計較:這兩人萬分怕旁的人瞧了他們的真面目去,就連額頭都不敢露出來,這又是為何?倘若是一般地賊寇流匪萬不會有這樣的擔憂。如此說來,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廬山真面目的,要麼便是她日常熟悉的人,要麼就是,表面上光彩新鮮,背地裡蠅營狗苟地位高權重之人。恰好她認識的人中,便有一些是那當面一套,背後有一套的反覆小人。只是不知,他們擄了她來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們既然不想叫她察覺了他們真實的身份,那便是還未打算正式和她翻臉交惡,這點倒是條不錯的信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你剛不是說我大膽,不怕惹了你們惱羞成怒殺了我洩憤麼?」木芫清揚起一絲佯笑,對門口那人說道,「不錯,我就是大膽,因為我已經料到,你們此時還不會殺我!」

    「放肆!胡說!」

    「我說地不對麼?剛才他也說了,我地身份太多了,不但是青龍宮地宿主,還是樹妖族的少主,更是九尾天魔狐寒聖的女兒,你若輕易便將我殺了,青龍宮、樹妖族、還有妖狐族,會輕易罷休麼?況且,你們處心積慮擄我來此,甚至不惜動用千金難求地回夢仙香將我熏倒,難道只為了要將我殺了洩憤麼?如是如此,三天前何不趁我熟睡之際動手呢?如此想來,怕是為著我還有些可供你們利用的價值吧。」木芫清索性將自己心中想到的籌碼一一說了開去。和對方談判之前,先適當地點明自己已經對自己價值幾何心中肚明,再談價碼時,便不至於太吃虧吧。

    「不錯,果然是九尾天魔狐寒聖的女兒,和你爹一樣,都長著一顆洞察一切的七竅玲瓏心。」黑衣人點了點頭,不知是讚許還是在諷刺道。

    「聽你這話,似乎也曾認識我爹寒聖?」木芫清抓住對方的話柄,挑眉追問道,「那不知道,三百年前夜襲我樹妖一族,殺害我娘,重傷我爹的那伙兒黑衣蒙面人,和閣下是否也是舊相識?」

    「管他們跟我是不是舊相識,你的利用價值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黑衣人語氣甚是不悅。

    木芫清留意到,她每提一次寒聖的名字,黑衣人眼中的憎惡之色便增加了幾分。看來那件事,他不說,她心裡也多多少少有些計較了。

    「那好,那現在我們就來談談,以我的利用價值,能夠知道哪些事?若是價碼合適的話,保不齊我會很配合地供你們利用呢也說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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