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走著,忽聽得身旁草叢中傳來歇斯底里的哀號,眾人面上都是一驚,凝神備戰。
旋即,草叢中踉蹌著撲出一個人來,痛苦地在地上直打滾。只見他膚色暗藍,臉上早已被五指抓得面目全非,卻依然不依不饒地在臉上胡亂抓著,幽藍色的肌膚中滲出紅裡透藍的液體,樣子十分可怖,呼號聲更是聞者皆哀。
「這裡真的還有旁人存在。」蘿蔔眉毛一挑,忙俯身查看了一番,他不敢離得太近,恐沾染上毒藥,只大概看了看,對木芫清說道,「是月籽籐的毒。血液變藍,全身奇癢無比,這是典型的月籽籐毒發的症狀。芫清,你可備有解藥?」
「無法施救。」木芫清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因為擴散地太快。血液已經變藍,回天無力了。」
她話音剛落,平地裡卻乍起一聲尖若梟鷹的聲音:「誰說無法施救?我就能解他的一身的惡毒!」
眾人忽聽得這尖厲如鬼嚎的一嗓子,都驚得頓出一身冷汗,均覺這聲音比著剛才那中毒之人發出的哀號之音更加的駭人心魄。
寒洛應變極快,立即一步向前,衝著空中團團一楫,朗聲說道:「是哪一方的前輩高人?勞煩現個身吧。」
「小子,算你有禮數。那我便現個身吧。」話音落下,前方樹叢中黑影一閃,一個黑衣黑帽的魁梧男子便穩穩地立在眾人面前。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拔了蓋子,將瓶中殷紅色的液體傾倒在中毒人的口中。沒過多一會兒,那一身的藍色便盡數退去,躺在地上的人也不號也不叫了,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哈哈哈哈,這血婆羅樹妖的血當真是無價之寶,恁是無藥可醫的毒也能被它化解了,真真妙哉妙哉。」黑衣男子收好瓷瓶。仰天笑道。
「你說血婆羅樹妖?」木芫清心頭突地一跳,當下不動聲色問道,「那不是樹妖族的人麼?據我所知,樹妖族已在三百年前銷聲匿跡了。你又是從哪裡得來地血婆羅樹妖之血?且還是新鮮的!」
「小丫頭有點見識。」黑衣人贊許地看了木芫清一眼。「你既能破得了我的紫柏迷霧,又識得月籽籐之毒,看來也是此中高手。瞧你年紀不大,不知師從哪位行家裡手,或許算起來,還有我有些瓜葛。真若如此,我便要考慮考慮,該不該饒你一命了。」
「這倒不巧了。教了我這一身毒術的師傅說起來也算是個神通廣大地人物。上至魔尊魔使下至下里巴人,他都還算有些交情。可卻偏偏與你從未謀過面。說起來,這世上與月柏毒魔謀過面後還能活下來沒有毒發身亡地,可是屈指可數了。」木芫清神情淡漠地說道,暗地裡卻凝神戒備。
這人這麼愛使雙子柏和月籽籐這兩味惡毒的藥物,看他年紀卻也不算是年輕了,話語間隱然以長輩自居,想來應是華老先生曾經提過的那個醉心毒術。為了鑽研毒術無所不用其極以至喪心病狂之境的月柏毒魔無疑。想到這裡,木芫清又試探道:「世人都說月柏毒魔在五百年前已經死了,想不到卻是躲在這無人之地幹起了用活人做試驗練毒術的勾當。嘖嘖嘖,叱吒一時人人聞之喪膽的月柏毒魔,居然也會詐死脫殼。這不愧是一代高人,真真令人刮目相看
依著她想,這月柏毒魔言談間總是以前輩高人自居,大凡前輩者,都有個清高自傲的毛病。比如那個隱居深山的華老先生。若是一方面提及他乃前輩高手。另一方面卻在言語中不斷地擠兌於他,沒準他那自命不凡地毛病一犯。便不願與他們這些個小輩們動手,從而放過他們一馬。而樹妖族的下落,還要著落在他身上探聽了。
哪知月柏毒魔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言道:「不錯,我確實是詐死,那又如何?這樣一來,我便能擺脫塵俗紛擾,隱居起來專心研究毒術了。況且這三百年來,我得獲藥中至寶,若是能弄清楚究竟有哪一種毒不是它能夠解得了的,也就不枉我這一生了。話說回來,我同你們說了這麼許久的話,怎麼你們卻沒察覺出異樣麼?」
被他這麼一提醒,木芫清才驚覺空氣中不知何時已經瀰漫了許多異樣的味道,有的甜香似飴糖,有的腥臭如腐魚,還有的不甜不臭聞起來略略有些刺鼻。她心裡暗叫一聲慚愧,她這半路出家地施毒者,遇到這位號稱毒魔的高手,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雖說二人說話時她一直留神對方的動作,就是提放著他會暗中下毒,想不到還是著了他的道。這月柏毒魔真不愧為一代毒師,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同時放出這麼多的毒,依她現在看來,竟是她這一行有多少人,他便放了多少毒,那毒悄無聲息地隔著一丈來遠地空地而來,偏毒跟毒之間還完全不會交叉互擾,真真是出神入化的境地了。
想歸想,木芫清曉得月柏毒魔的厲害,知道他下的毒定然都是發作既快,毒發時又要將人折騰地半死不活的虎狼之藥,當下不敢遲疑,探身入懷取出赤血劍,對準自己地手腕狠勁劃了一個口子,然後手一揚赤血劍,言道:「這廝忒歹毒,制了他去。」
自讓赤血劍與那月柏毒魔纏鬥不止,而她則大吸了一口腕血,又將腕血一一灌入其他人地口中,解了眾人所中之毒。
待回身去瞧月柏毒魔時,他已經被赤血劍制住,劍尖抵在他脖頸上,稍動一動便刺出一縷鮮血出來。
「你,你怎解得了我的毒?」月柏毒魔身不敢動,見木芫清等人居然平安無事,大睜著眼睛不可置信道。
「是你教我地,血婆羅樹妖之血乃是解毒的至寶秘藥。」木芫清揚了揚手腕,一臉諷刺地看著月柏毒魔道,「使毒,你確實厲害,只可惜這身武藝卻是平平,才過這兩招便被我的劍給制住了。可見學藝不但要專攻,還要廣學,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這道理你可明白?」
月柏毒魔卻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有些震驚,還有些唏噓,暗自歎道:「她也是血婆羅樹妖?居然還有血婆羅樹妖漏了網?那,主人想要的東西,八成要著落到她身上了。」
蘿蔔耳尖,聽到了月柏毒魔的歎息,低聲對大家重複了一遍。
寒洛聽完,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聽他這意思,八成是知道樹妖族的下落,且和三百年前那場夜襲有很大的聯繫。芫清,你可有什麼法子,能叫這老毒物吐出心中的機密來?」
「好辦,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便可。」木芫清拍了胸脯應了,幾步走到月柏毒魔跟前,佯笑著衝他不壞好意道,「你不是用雙子柏毒詐死麼?要不要試試真正的雙子柏滋味?」
月柏毒魔卻絲毫不在意,眼一斜,言道:「黃毛丫頭還忒嫩些,想我一生使毒造毒,這身皮肉之中也不知浸了多少毒水毒藥進去,還會怕你這點子小伎倆麼?奉勸你,休拿這些個毒藥來嚇我,想從我嘴裡套出話來,哼,真是癡人說夢,大不了一死,誰還怕了你不成?」
「死?」木芫清的笑容越發地張揚起來,森然說道,「你這一生都在琢磨著如何用毒折磨得人痛不欲生,你在自己寫的書裡也直言不諱,說你最喜歡看那些中毒人臨死之前受毒藥的消磨面無人色的樣子,自然當知,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並不是一死了之,而是生不如死。你這些年來雖躲在這大澤淵內,怕是也沒少害人,我也送你個生不如死,可算是還施彼身?你不是不怕毒麼?那你可怕痛?不知食了你這一身毒肉的丹粟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丹,丹粟草?」月柏毒魔常年居在這大澤淵內,自然曉得丹粟草的厲害,一聽木芫清提起,頓時變了臉色,卻兀自自我安慰道,「不,你不可能有丹粟草。那東西太兇猛,這世上沒幾個可以近得它身,更何況捕了它來食人?」
「噢?你這樣認為麼?那你看看這是什麼?」木芫清說著,勾了勾手指,一團綠光躍然於指尖,已然催動了樹妖之源的力量,空氣中血腥氣越發的濃了起來。
但見綠影一閃,一條蛇樣的東西破空而出,一口便咬在月柏毒魔的大腿上,頓時疼得他撕心裂肺地高呼起來:「血婆羅樹妖之源!血婆羅樹妖之源居然在你這黃毛丫頭身上!你是……你是……」
「樹妖族少主!」木芫清聲色俱厲,咬牙切齒地答道,「你既識得樹妖之源,想必定然曉得它的厲害。趕緊老老實實告訴我族人的下落,否則丹粟草才是個開始,更疼的還在後頭。身為曼得拉並蒂花宿主的滋味,你可願嘗嘗?」
「我說,我說!」月柏毒魔不知是被丹粟草咬得痛的緊了,還是聽木芫清提到曼得拉並蒂花嚇破了膽,立即滿口答應了,生怕木芫清不相信,賭咒道,「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受生吞活剝之苦,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好,快說!」木芫清揚揚頭,凝神聽月柏毒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