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木芫清恍然大悟,「原來那日你來我房中找我,並不是要替楚炎縫補什麼衣裳,而是要替你偷取漸迷離找個幌子而已。可恨我竟沒有察覺到。」
「你又怎會察覺?」箕水笑得花枝亂顫,一臉鄙夷地答道,「哈哈,角木宿主你也忒沒有自信了,往日那不可一世的風範到哪裡去了?我不過略施小計,便將你的一顆芳心零落地不知歸處了。你的那點小心思全都放在爭風吃醋上了,哪裡還能察覺到其他的異樣?」
「你……」木芫清頓時啞口無言,自覺箕水這話說得也不錯,當初剛進這沙漠無人之地時,她便因為缺水的問題懷疑過箕水,卻因為疑心箕水和楚炎之間暗生情愫,恐她站出來指責箕水會惹人非議,這才緘口不言。可恨她一念之差,竟生生放過箕水這個內奸,終於釀成今日後果,這是不是就叫做自作自受呢?可惜連累了寒洛南宮御汜他們要陪著她將命搭在這裡,真是一著錯舉盤皆輸。
想來真是可笑之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樣超然的話語千年之前的老祖宗都已經說過了,沒想到千年之後的她,還是無法像老祖宗說得那樣置身事外地去看待問題,還是會因為悲天憫人自憐自傷的心思傷害自己和身邊的人。可是縱觀這世上,這千萬年時間的長河中,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樣超脫的意境呢?神仙麼?神仙也有七情六慾,也會思凡犯錯。只是此番她犯的這個錯,委實太大了些。
然而此時的局面卻不容她多想。
箕水嬌笑著小手一揚,面前一直虎視眈眈的敵人立即發難,呼嘯著朝木芫清他們殺來。面對如此數量懸殊的戰局,縱使是無事之時也不一定有把握全身而退,何況此時眾人身上「漸迷離」的藥性都已發作,而楚炎更是身受重傷。搖搖晃晃步履艱難,只是憑著一口硬氣強撐著不願就此倒下。
木芫清只覺眼前一道黃影閃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南宮御汜已經悶哼一聲,替她受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那一刀正砍在他地手臂上,鮮艷的紅色順著刀口滲出他青色的衣袖,滴滴答答全都滴在了地上。
木芫清看不見南宮御汜的傷口。看不見他痛苦的表情,但只是看著地上越積越多的血漬便覺心驚肉跳,那一定很疼很疼,那一刀,原本是該她來承受的。
南宮御汜一腳踢飛了身前地敵人。也顧不上包紮傷口,後退一步對木芫清快速而清晰地叮囑道:「芫清,楚公子傷得很重,你快帶了他走。你的毒藥對我這具血族的身體並不管用,這裡由我和羅斯塔頂著。能拖一時是一時,你定要逃出性命去才是。快走快走,莫再耽擱了。」
「御汜……」木芫清如鯁在喉。苦不堪言:御汜啊御汜,我木芫清何德何能,並不值得你這樣對我。你對我的情誼我一直心知肚明,卻從未有所回應,你也從不計較,依然默默地陪在我身邊看著我哭看著我恨看著我難受,就算我心裡愛的恨地悲的苦的全是為了另一個人,你也全不在意。只是微笑著在我哭夠了時遞過一方手帕供我擦拭淚水,在我疲憊時伸過一個臂膀供我依靠歇息。這一路走來,你為我做的已經是太多太多了,而我卻注定要一直欠了你下去。你既萬幸沒有中了漸迷離,本該自行逃脫才是。可你卻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我和楚炎,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為了我犯險。從剛才生死關頭你擋在我身前那一刻起。你今日這一番恩情,怕就是終我一生也報答不了了。我為了楚炎神傷心亂,終釀成今日大禍,原該自作自受才是,而你卻……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還不快走!」南宮御汜聽聞身後遲遲沒有動靜,不由得大急,跺著腳連連催道,眼見著又有敵人咆哮著撲了上來,蹂身又迎了上去。南宮御汜和蘿蔔雖然不為漸迷離所制,依然有力氣應戰,然而他們手中沒有趁手地兵刃,相鬥起來很是吃虧,對方又人多勢眾,沒拆上幾招兒兩人便一身是血的又都退了回來。
「哈哈,現在知道我特意引你們來這裡的原因了?」一直袖著手好整以暇看爭鬥地箕水洋洋得意地笑道,「為著你們兩個怪物的御水術,可沒少浪費我的心思。本以為將你們帶入這漫漫黃沙之地,又不叫你們帶夠了水,過不了幾天便會渴死曬死你們,倒也省了我一番功夫。誰知道偏有你們兩個這不長眼的,偏偏會用什麼勞什子御水術喚水,這才叫我不得已,在這裡埋伏下人馬,就等著你們乖乖地過來自投羅網。要說著沙漠裡頭的風沙還真是大,派給我的這些人也都是嬌貴的很,一點苦都受不了,死活不肯再往沙漠深處走一步路。要不哪能容你們熬到這裡,幾天前就已經成為枯骨一堆了。不過總歸是要死的,看在咱們一路相陪地份上,叫你們晚死上幾天,也算是我賣給你們的一份薄情了。」
一身血污的蘿蔔冷哼一聲,指著箕水怒喝道:「呸,你當你將我們騙到這沒有水的地境,我們便只能任你們宰割了麼?笑話,這天底下,哪裡就會尋不到星點的水呢?御汜,叫他們常常咱們基佛羅血族詛咒之血地厲害!」
南宮御汜冷聲應了,凝神聚氣,漸漸地有寒冰在他手上凝結,色彩鮮紅,晶瑩透明,凝結成的,竟是一把冰血劍!
「御水術,但凡有水,便可凝冰成劍。」南宮御汜手持冰血劍,寒了臉低聲吟唱著,「但得族長之認同,以我基佛羅血族地生血,乞求萬惡的祝福,化作備受詛咒的血液。凡是沾染上詛咒之血的人,世世代代背負著受詛咒的命運,生生世世不入輪迴,永墜幽冥地獄!」話音剛落。手中的血劍發出耀眼的紅光,劍鋒中隱隱有黑氣盤旋縈繞。
「詛咒之血?」箕水一愣,旋即大笑道,「這個倒新鮮。不就是凝血成劍麼?不妨事,我這裡人多地很,大家一齊上了,看你們能顧得了救那一個。」
說著一揮手。身後的黃衣蒙面人叫囂著撲了上來。
蘿蔔和南宮御汜也不答話,大臂一揮,手中的冰血劍化作千萬道細長的冰箭,呼嘯著向迎面而來的敵人射去,中者立斃。旋即化作一灘血水被黃沙吸得乾淨,從此後生生世世不入輪迴,永墜幽冥地獄。
而他們手上,又迅速重新凝出一把冰血劍來。
反觀箕水卻毫不慌張,一臉鎮靜道:「你們那一身的鮮血終有耗盡的一刻。倒那時再看看你們這兩個怪物還能有什麼花招使出來。」
「芫清,你快走!」南宮御汜應敵之餘,見木芫清還站在原地不動。不由得又急又氣,連聲催促道,「她說得不錯,詛咒之血總有耗盡地時候。他們人數太多,再過一會兒,你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原來箕水這傢伙是準備用消耗戰拖死御汜和蘿蔔。木芫清暗自想道,南宮御汜和蘿蔔一死,剩下的人不能動彈分毫。只能任她宰割了。這女人的心,未免也太歹毒了些吧。只是御汜你卻忽略了,我身中漸迷離,就是恨得了心想走,也是有心無力呀。罷了罷了。你既願為了我捨身於此,那我便陪著你一起拚上一拚吧。左右是個死字,臨死也要掙扎兩下才算死得其所不是?
當下木芫清冷笑兩聲,挺了挺胸,朗聲言道:「綠柳,白枝,藍籽,黃楊,爾等乃我樹妖族四大長老,雖說已被消除了記憶記不得前塵往事,可還該記得自己的本身原形才對。人言主憂臣恥,主辱臣亡,眼下咱們遭了奸人的暗算,眼瞅著已是那阽板上地魚肉,莫非真的要束手待擒?」
黃白綠藍四翁聽了少主這一番話,頓時驚得一頭冷汗,連說:「不敢不敢。」心下卻在嘀咕:「咱們都中了毒藥不能動彈無法還手,怎麼少主竟全不當回事呢?莫非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再看木芫清時,見她雙膝以下都已沒入黃沙之中,上半身卻巋然不動,立刻恍然,忙應道:「謹遵少主之命。」
箕水本來一門心思注意這南宮御汜和蘿蔔的動向,只等著耗盡了他二人的血液就大開殺戒,忽聽得木芫清和她手下這一番沒頭沒腦的對話,不禁一愣,心道:「她又要耍些什麼花樣?這妮子鬼點子忒多,可不能小瞧了去。」
也只這麼一愣神地功夫,陡然間只覺地動山搖,站立不穩。地底下有什麼東西迅速生長蔓延開來,旋即如猛龍出洞般沖天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她那一眾人等而去,但見枝蔓林立,鋪天蓋地,如千千萬萬條巨蟒一般扭曲舞動。「力掃千軍」,「風捲殘雲」,「無邊落木」,「湮雨縹渺」,「乾坤倒懸」,「密雲不雨」,「天光絕滅」,「龍躍於淵」,「白蛇吐芯」,「銀河九天」,「金光疊浪」,「紫雲漫天」,「血殺千重」,萬千條枝蔓同時使出端木十三鞭的精妙技藝,一時間只聞呼爹叫娘求饒討命聲,但見鞭影瀟瀟綠雲翻飛,偌大一片黃衣蒙面人頃刻間都被鞭風掃過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瞅著是不活了。
而從那地下激湧而出的,正是血婆羅樹地真身原形!華麗麗滴分割線話說我這個夢,做得還真是長且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