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鳳自打和許大山第一天結婚起,美鳳就反對著許大山挨近她的身子,洞房花燭那一天,美鳳是睜著眼睛從夜色裡熬過來的,那一個晚上只要許大山不睡,美鳳就睜著眼睛,她怕自己一旦睡著了許大山會趁機侵佔了自己的身子。她在心底裡綿延起伏地想著一個人,她乾淨的軀體是留給他的。
就這樣一晃眼半年過去了,美鳳平坦坦的肚子沒有一點凸起來的徵兆。許大山的母親許老太太就開始懷疑美鳳是一隻不下蛋的雞。直到她厚著老臉皮幾次垂問兒子方明白了其中因由。許大山在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因病而逝,母親含辛茹苦地養大了他這個苦命的孩子。母親當年年輕漂亮,當時有很多人勸她改嫁,但苦命的母親為了襁褓裡的孩子把所有的苦水都嚥下去了。年邁的老母親盼孫心切,就趁美鳳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飯碗裡做了手腳。當第二天美鳳在迷迷忽忽的睡夢裡甦醒過來的時候,她首先感覺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疼痛從女人最隱秘的部位傳過來。美鳳用手往襠間一摸,滿手都是男人的東西。憤怒的美鳳當時就擰起了許大山的耳朵,並且一個勁地手腳並用,用手捶他用腳踹他質問他喝罵他,那時侯的許大山只是低垂著頭顱,簡直就是一個伏法的犯人。直到美鳳罵干喉嚨裡的吐沫,方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也是從那一天開始許大山第一次接觸了她的身子,每當許大山喘著粗氣從她身上爬下來時,她總要清洗一下許大山留在自己身體裡的髒東西,或許有一次沒有徹底地清洗乾淨,才有了那一個叫做強強的小生命。小強強是老許家傳宗接代的香火,是許家老太太眼睛裡的金疙瘩。但對於美鳳來說小強強的出世,無疑在自己的腳下塞了一塊羈腳的石頭,肩膀上增加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日後若想離開許家的大門恐怕再也不會是輕鬆如昨了。
美鳳和許大山勉勉強強地湊合在一塊,兩個人的睡枕雖並在一起卻是同床異夢。美鳳和許大山原本就是高中時的同學,美鳳在班裡本身就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但對美鳳情有獨鍾的許大山卻想爬到她的山頭上去採擷風景,雖不是那麼膽大妄為,然而趁美鳳不注意的時候,總是在大老遠的地方伸長著脖子向美鳳眺望。許大山每一次看見美鳳總要饒開她一米,如果讓他近距離的和美鳳相處,他便會產生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有一學期美鳳和許大山被莫名其妙的分在一桌,美鳳著實討厭這個身旁的男生便藉機滋事,那一張會唱出百靈鳥歌聲的小嘴經常把許大山罵的狗血淋頭。許大山敢怒而不敢言經常被這個難纏的女生欺負的淚水連連。有一次美鳳的一支鋼筆不小心掉落在地板上,美鳳看到許大山正埋頭大寫,就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筆來這個傻小子當時竟然急的不知所措,許大山和美鳳據理力爭反而被美鳳鋒利的指甲撓了一把,許大山惹不起這個刁蠻的公主,當時急的哇哇大哭。於是班裡的同學便給他封了一個頭號大笨蛋的綽號。許大山當時在班裡的個頭最矮,有的同學經常喊他武大郎,而美鳳天生的一副媚骨,人漂亮且潑辣且野性同學們就習慣喊她一聲潘金蓮。在班裡同學們戲噱地稱他們為「武大郎和潘金蓮」。
潘金蓮的錯誤就是嫁給了武大郎,而她美鳳一生下來也許不會犯下類似的錯誤。誰曾想陰差陽錯天意弄人,自己一生的幸福就像押寶一樣偏偏押注在他身上。
其實許大山也不曾想到,從自己的愛情故事裡會寫出這麼一個漂亮的老婆。這簡直是他做夢也不敢奢望的,雖然他短少力量使她馴服,但依戀她的初衷依然不改。許大山明白美鳳當時家中的狀況,四壁清貧不說而且還欠下了纍纍巨債。許家老太太替美鳳家裡償還了巨債,美鳳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許家的媳婦。有人曾經造謠說美鳳是老許家買進門來的一台機器,只是為了給他老許家傳宗接代壯大門楣。雖然美鳳也常常流露出這樣的觀點,但是許大山還是死心眼地認為美鳳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想當初許大山的的確確向妻子誇下了海口,他答應美鳳說將來以後一定讓她到大城市裡去居住,繁華的城市好比是一個精美絕倫的大花盆,若是沒有這個大花盆,即使再水靈的鮮花也顯不出它的尊貴與嫵媚來。許大山覺得妻子就是那尊貴無比的一束鮮花,而他的諾言並非一張空頭支票,早晚有一天他會為妻子這一束鮮花,配置上那一個精美絕倫的大花盆。而現在呢?他面對著妻子的質問竟然是無言相對。
美鳳是在一種逆境中走進了老許家的故事裡,美鳳想假如自己日後離開許家的時候,不管自己怎樣辛酸也要掙扎著償還那筆老帳,自己要一身輕地走出許家的大門。哪怕這筆帳在她的身後變成永遠的累贅,老許家也應該看在她生了個兒子的份上,讓她像風箏一樣飄向屬於自己的天空。
美鳳的心裡忘不了的始終是那一個戴眼鏡的男孩,那一個戴眼鏡的男孩長的又高大又威猛,就像她嘴裡常常念叨的那個明星。那個男孩的名字叫陳若然,現在已是一家外資企業的副董。他在美鳳偷偷收到的一封信裡寫到:美鳳,還記得從前的我吧,儼然一個十足的窮光蛋,腳下沒有半點立足之地,風風光光的日子只是在我欣賞別人的時候才會擁有的一種景色,那時的我沒有勇氣喊你一聲親愛的,更沒有一種能力把你娶回家門,我在心底裡暗暗地喜歡著你卻在人生的旅途上與你失之交臂。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列寧說過的一句話,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我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量。尤其是一個極端貧困的人忽然發現了一種巨大的財富,那一種初來的心情該是多麼的驚喜。真的從前那一個平平常常的我已不復存在了,現在的我已經是身價百倍。我擁有了自己的汽車、洋房就短少一個心愛的女主人來掌管這裡的一切了。美鳳你是我那個日夜祈禱著的女主人嗎?我暖暖的懷抱是不是你永久的依靠?
這封信的製造著陳若然他開公司的地方是在北京的一個鬧市區,北京這一座古老而又美麗的大都市,恰巧像一支利箭一樣刺中了美鳳夢想的地方。她把這一封信偷偷地展讀了上百遍,心裡那個樂呵簡直都開成玫瑰花了。美鳳開始等待時機,準備著和許大山徹底攤牌。美鳳雖然主意打定但每一次看到許大山的時候,她的心就軟了,她知道許大山是愛她的,她知道許大山會經受不住這人生殘酷的打擊。許大山在說給美鳳的悄悄話裡是這樣說的,他說美鳳是他生命裡的根,而他是苗兒,沒有根苗兒將失去生命的價值。有時候她覺得許大山應該是幸福的,她和他之間畢竟孕育了愛情的骨肉。而她心裡所祈翼的男人呢,他為了自己至今未娶,他在一種深深的相思裡等待著她,他心裡所受的那一份煎熬那一份苦楚又該向何人訴說。記得在某一個深夜裡,他們在約會的時候,陳若然提出來要她的身子,她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就給了他。她曾經意重深長的對他說:假如命裡注定我的幸福裡只會存在一個男人,那麼那一個男人就是你。也許我們不能同床共枕永結鴛鴦,但我可以把女人自認為最美好的東西獻給你。當我為我的愛情深感遺憾的日子,我也會暗自幸福我的身體裡面曾經有過你的存在……
已經是凌晨五電鐘了,美鳳一點睡意也沒有,她在眼睛裡望著丈夫望著孩子,異常清楚地覺得那一個所謂的家就好比是那河水裡的小船,夫妻兩個人一個站在船頭一個站在船尾,盡量保持著船身的平衡,假如哪一頭稍加重量,一頭便會浮起來而另一頭就會沉進水裡……
天色漸漸放亮了,美鳳雖然沒有拿出真正的勇氣來對待身後的命運,但在內心裡面所領略到的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而這一種萌芽的衝動是新鮮的又是幸福的。整整的一天美鳳什麼心情也沒有,她懷裡攬著孩子,心裡一個勁地想著陳若然,想著那一個令她朝思夢想魂牽夢繞的陳若然,在心裡想著想著就有一個夢把她引到遙遠遙遠的一個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