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劫殺白棋,中盤大勝。而蘇羽因為上輪和近籐光的對局過於費神,本輪也是早早就敗下陣來。
三輪之後,全勝的沈銳就迎來了全勝的近籐光。他們中間必將有人將成為本次華山論棋中真正的王者。
「李九段,這次比賽你沒有能獲得冠軍,是不是很失望?」最後一輪,李昌鎬沒有對局,被韓國電視台請作了本輪比賽全球直播的現場解說,而他自然而然成為了在場媒體發問的焦點。
「怎麼說呢?」站在大棋盤前的李昌鎬一反以往的面無表情,笑得很輕鬆,「老實講,沒有能將冠軍繼續留在韓國,我確實很失望。但是這次的比賽,又讓我很愉快。這四天以來的每一次交手,對我來說都是節日。」
「而今天,雖然沒有坐在棋桌前下棋,但我心裡仍然很興奮。是的,很興奮。因為我相信,沈銳和近籐光一定會為我們大家帶來一盤值得紀念的對局。」
他的話聲剛落,四周的閃光燈就拚命的閃動起來。而與此同時,對局室裡的沈銳和近籐光也遭受了同樣的洗禮。第四屆應氏杯最後一輪決定獎盃歸屬的比賽終於拉開了帷幕。
※※※
「老聶,你怎麼看這場比賽?」今天是自己徒弟能否問鼎世界圍棋最高榮譽的時刻,所以馬曉春一反常態的很早就來到了研究室。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對頭聶衛平居然比自己還先到了。
「勝負我說不上來。只是有點感觸。」聶衛平示意旁邊的古力給馬曉春倒了一杯茶。
「感觸?」眼見電視屏幕上的沈銳和近籐光開始猜先,馬曉春饒有興致的問了一句,「是什麼樣的感觸?」
「看著本次應氏杯地冠軍會在沈銳和近籐光兩人之間產生,我有一種回到了古代的感覺。」聶衛平的回答多少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古代?」這次插話的是古力,「他們兩人和古代有什麼聯繫?」
「參加應氏杯比賽的五人中,官子無雙的是李昌鎬。佈局詭異多變的是蘇羽,倡導全面中和圍棋地是蘿德絲。」
「在六、七十年代是棋手們最看重佈局,而李昌鎬憑借官子統治了棋壇整整十年,蘿德絲的中和圍棋則代表圍棋以後發展的方向,可是這三人沒有一人進入前兩名。沈銳和近籐光的棋風代表的是中國的古棋所倡導的力量,所以,他們兩人之間的對局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像是兩個古代高手的對決。」老聶雖然常下昏招,但解釋起來也合情合理。
「古代地對決?」聽聶衛平這麼一說,古力只覺眼前一花,電視屏幕上的沈銳和近籐光彷彿全部都換上了古裝。就在他恍惚之間,那兩人已經正式落子了。
近籐光幸運的猜到了黑棋,佈局前兩步走成了錯小目。這樣的開局在他以往的棋譜中並不多見,顯然是專門針對這次對局所作的準備。沈銳則應以兩連星。
第五手,黑棋掛角,白棋小飛。都是很正常地佈局。
接不來,變化終於出現。當近籐光在棋盤上方走出一個迷你中國流之後,沈銳脫先,飛快的在右下方的小目前大掛了一手。
「大掛是什麼意思,感覺不緊湊啊。」在老聶和馬小身邊很不自在,所以比賽開始後,古力又溜到了國少隊的孩子中間。他獨霸著棋盤,自言自語,「黑棋接下來到底是守角呢,還是夾擊?」
「夾擊。」還沒等古力尋找到是誰在說話,電視屏幕上的近籐光已經落下了夾擊的一子。
「小孩。不錯啊。」古力拍了拍旁邊一個小孩的肩膀,「你是怎麼看出來黑棋會夾擊的?」
「黑棋最重氣勢。」那小孩說道,「要是這個哥哥,」他邊說邊指了一下電視屏幕上的近籐光,「現在就去守角,氣勢上不免就落在下風了。」
「你叫什麼名字?進國少隊多久了?」古力開始好奇。
「我叫易禮。」那小孩小聲道,「我是華山隆昌廟裡的和尚和他們不是一起的。」說罷,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周圍國少隊地小孩。
「和尚?」如果古力是近視,眼鏡一定會掉下來。華山是道教聖地,從哪裡冒出來個和尚姑且不說,可是這麼一個小和尚居然能猜出近籐光的後著,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你原來學過圍棋嗎?」古力很有點好奇。
「沒有。」見古力追問。小孩有點不好意思,「我師傅有時候會和香客們下棋,我在旁邊偷看了幾回。」
天才,真正的天才!古力有一種發現了寶貝的感覺,「那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的師傅。」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能說服這小孩拜自己為師,(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以後一定能把沈銳和近籐光之流全部幹下去。
「不行。」那小孩怕極,「我是換了衣服偷偷跑出來的,要是讓師傅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也許是怕古力將自己抓住帶回廟宇,說完說把頭一低,鑽進人叢消失不見。
「這小孩,怎麼這樣膽小?」站起身來沒有看到人,古力嘀咕了一句。不過好在剛才記住了廟宇地名字,將棋看完再去找他就是。
等他將眼神轉到電視屏幕上才發現,就在和小孩的閒聊的幾分鐘裡,沈銳和近籐光兩人,已經飛快的下了幾十手了。
黑棋夾擊,照常規說白棋應該順勢進角,撈取實地,而黑棋也可以趁機拆二。誰知白棋竟然走出了一步上跳的新手。如此一來,雙方就都不安定了。
在這樣的大賽中下出新手需要勇氣,但應付新手的勇氣需要得更多。近籐光顯然不想在氣勢上比沈銳比下去,黑棋幾乎沒有考慮就尖刺了一下。
白棋連,在棋盤的右下方豎起了一根鐵棍,可惜左右兩邊都有黑棋,看上去厚勢的威力未免少了幾分。
「沈銳的開局就這樣下,是不是太冒險了?」馬曉春稍微有點擔心,畢竟序盤是撈取實地最好的時機,光是這樣建築空中樓閣並沒有多大實效。
他的擔心很快得到了應驗,黑棋順勢跳起,壓迫白棋的同時,右邊也有成空的可能。
白棋朝下小飛圖謀實地,黑棋也從角上小飛,接下來的幾手是必然的結果,雙方做出了一個交換,白棋通過棄子吞掉了原來黑方所有的右下角,而近籐光在下方撈取實地的同時,在右邊上也做出了一道銅牆鐵壁。
「這個交換沈銳稍虧。」眼見著第45手,黑棋終於在右邊走到了一步大飛,馬曉春的表情凝重起來。雖然白棋的角地很大,但黑棋的這步一落,幾乎三分之一的棋盤都有成空的可能。如若讓他得償所願,雙方的所得也就太不成比例了。
「打入,快打入!」和馬曉春相比,古力更是激動,他幾乎沒有叫出聲來。如果不是對局室和研究室隔著一道牆壁,他真的有心從棋婁裡拿一顆白子幫沈銳落下去。
不過,他的心情顯然不能影響到另一個房間的對局者,沈銳不但沒有立即打入,甚至連淺削的打算都沒有,白棋虛虛的又在棋盤的上方點了一下。
黃龍十九變之聲東擊西。
「妙,極妙。」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大局觀極強的老聶。他回頭來正要和馬曉春討論這步棋,突然看見了古力焦急的樣子,索性招招手將他叫了過來「古力啊,你不是喜歡對殺嗎?那還不學學沈銳這招?」
「這招?」古力有點詫異,「這手點和對殺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聶衛平邊說邊拿起了幾顆棋子擺了起來,「黑棋如果不應,自己去圍右邊的大空,白棋就會立下去,這們整個左邊棋盤的形勢馬上就會朝向白棋傾斜。」
「那應就是。」古力看了個半懂,「可是沈銳就不怕近籐光在這個角部搶到先手,真的將右邊鯨吞了嗎?」
「你說的這個問題就是和對殺有關係了。」聶衛平撫摸著一顆棋子,「如果我沒猜錯,沈銳就是想在這裡和黑棋展開戰鬥,通過這裡的戰鬥影響右邊的圍棋。」
這樣的意圖,聶衛平能看出來,近籐光身後的佐為當然也能。黑棋並沒有立刻展開反擊,而是向空中出頭,就算要戰鬥,也要在左邊戰鬥,右邊的棋形還是讓他安安靜靜的保留著吧。
沈銳尖,繼續貫徹聲東擊西的意圖,希望黑棋能擠一下,和白棋的接做出交換。
這樣的交換,也許其他的時候對黑棋而言是便宜,但現在這樣的便宜近籐光不想占。他很踏實的朝左邊角空裡滲透,並不想攻擊白棋,只要做出兩個眼就好。
面對黑方的不反抗策略,沈銳剛才的戰略意圖立刻就陷入了尷尬,事到如今,白棋只好夾一下,黑棋如果想就地做活,那麼就要付出被全部封住的代價。
「看見沒有,通過戰鬥白棋在外面形成了厚勢,這樣一來,右邊的黑空再怎麼也不可能很大了。」雖然近籐光還沒有落子,但老聶已經開始低頭對古力評說起來。
出乎聶衛平的意料,在他對面的古力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點頭稱是,而是望著大屏幕發呆。老聶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黑棋居然這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