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下。
面對著白方一個接一個的陷阱,黑棋就如同狡猾的狐狸,在周圍巧妙的打著轉,就是不肯踩進去。近籐光居然對剛才進角的兩顆黑子直接無視,自顧自的將外面的黑棋連上了。
毫無疑問,這樣的禮物沈銳並不想收,但是又不得不收。白棋順利的拿到了第二個大角,但是剛才所期望的外勢自然就鏡花水月了。
獲得了先手的近籐光,馬上對棋盤上方的白棋進行攻擊。在這樣的環境下拚鬥對沈銳來說是毫無意義的,所以白棋交換幾手後只能無奈爬過,反倒讓黑棋將他封到了裡面。
才聶衛平和古力談話的時候,馬曉春一直沒有答腔,直到現在才吐出了這樣一個字。而剛才還在教育古力的老聶也閉了嘴,兩人的眼光一起望向了棋盤,都想知道沈銳如今還有什麼辦法讓黑棋在右邊無法成空。
「白棋一無所獲。」剛看了一眼從現場傳來的棋譜,李昌鎬就下了結論。旁邊和他一起講棋的是沈銳原來在浙江平湖隊的隊友毛毛,她一邊擺棋一邊代表廣大電視觀眾問道「那現在形勢究竟怎麼樣了?」
「黑棋這一步大飛,幾乎已經將中間三顆白子吃死。沈銳如今要做的就是破空。」李昌鎬仔細思考了一下,在大棋盤上擺了好幾個示意圖。不過,中盤對殺並不是他的強項,這些示意圖擺出來,好像對沈銳都不是很有利。
對李昌鎬而言,擺不出示意圖沒什麼,他今天的任務只是需要對著棋譜講解就成。可是沈銳不行,他只能繼續走下去,用去了幾乎半個小時後,白棋還是義無反顧的跳入了茫茫黑陣中。剛才的聲東擊西已然失敗,如今再不打入就真的不行了。
不打入不行,打入也不見得就真地行。近籐光走得很冷靜,沈銳用盡心機也只能在這裡做出一個打劫活。
「馬小,該吃飯了。」又是半個小時,沈銳還是遲遲沒有落子,眼見中午封盤之前他是不會做出決定了。
自己的徒弟形勢不好,連累當師傅的也沒有什麼胃口。一頓午飯馬曉春是吃得食不知味,當然,沈銳看上去心情就更壞,獨自一個人草草吃了幾口就進了對局室,和前天與李昌鎬對局後輕鬆的表現判若兩人。
思考了一個中午,沈銳終於在下午開局後打贏了這個劫,在黑空中活出一塊來。不過,他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在原本白棋的土地上,近籐光輕鬆的活出一個角,這樣一交換,黑棋的領先優勢依然明顯,更對沈銳不利地是,棋盤已經越來越小了。
「實地黑棋不落後,中間的白棋還要謀活。」蘿德絲看了看對面的蘇羽,「我實在看不出沈銳的機會在哪裡?」下午三點。蘿德絲和蘇羽的對局已經結束,這兩人不約而同的沒有復盤,而是悄悄的在研究室裡找了個角落,關注起這盤關係到冠軍歸屬的對局。
「只要棋還在下,我想就有希望。」這次循環賽贏了最後一盤,蘇羽地心情看上去爽朗了許多。辛苦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以旁觀者的身份好好的看一盤棋了。
當然要下,現在投降不就是讓硬通的美元讓小日本拿走?沈銳不顧中央孤零零的兩顆白子,硬是將下邊的四顆白子脫了出來。開始攻擊黑棋本身形狀很好的拆二。
「放手一搏!」隨著比賽的進程,古力也從國少隊地小孩中間走到了蘇羽和蘿德絲的身旁,畢竟兩人都是世界冠軍,多少能看得明白點。
「只能搏了!」古力振奮人心的話語,並沒有馬上得到蘇羽的回應,不過能快他就「啊」了一聲,「下這麼久。近籐光終於也有緩手了。」
如果能貼示意圖,就能更清楚。黑棋為了聯絡,暫時還不能馬上對白棋進行反擊,近籐光走出了一步虎,這是本形。可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如果能雙一下,將對白棋左右兩塊棋同時施加壓力,效果無疑會好很多。
當蘇羽在棋盤上將變化圖擺出來後,蘿德絲和古力同時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不要高興得太早。」蘇羽接下來的一席話,又是當頭一瓢冷水,「黑棋依然是簡明優勢,沈銳只是逃掉了速敗的命運而已。」
不過,這樣的緩手終歸讓沈銳獲得了一絲喘息地機會。白棋通過一系列的交換,棄掉了左邊的兩子,孤棋也不就地做活了,卯著勁開始使勁朝黑茫茫的中腹沖。
「沈銳這小子是在賭啊!」聶衛平歎了一口氣。雖然前景不妙,但這也是白棋唯一可以爭勝負的機會。
這時候,老聶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這盤棋也沒見近籐光使出什麼特別的手段來,怎麼就能讓以對殺著稱的沈銳如此狼狽呢?
「老聶,你看白棋做活地機會大嗎?」馬曉春苦著臉在棋盤上擺了好久,始終也沒能找出讓白棋安然成活的方法,無奈之下抬頭問起了自己的老對頭。
問我?我現在腦子裡比你還暈呢。老聶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徒弟,抬頭一看,忙將古力叫了過來,當然連帶著蘇羽和蘿德絲都無法逃脫。
「古力啊,來給我們兩個老同志擺擺。」聶衛平用老師的身份命令道。
這樣的苦差事別找我行不行?中間地變化不知道有多少,一個擺錯又要被教訓半天。古力求救的眼光望向了蘇羽,後者馬上轉身做出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
擺就擺吧。你小子也總有倒霉的一天。古力將眼光從蘇羽身上收回,老老實實的棋盤上擺了起來。
與此同時,沈銳開始使用自己最後的保留時間。顯然他也同時在擺棋,只不過不是在棋盤上,而是在腦海中。
「沒辦法,最多是劫活。」古力來來去去起碼擺了十多個變化,大冬天的,汗水都出來了,但還是沒有為沈銳找出一條生路來。這樣的情況下,劫活無疑和直接認輸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確實。」見古力開始擺棋,蘇羽早就將目光從屏幕上轉移了過來,雖然他當時不夠意思,但現在還是幫古力說了一句實話,「這樣的情況下,想淨活顯然不可能。」
一直看著古力擺棋的聶衛平和馬曉春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雖然現在計算能力比不上年輕人了,但是對棋形的認識,他們無疑還是更有經驗一些。
四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很喜歡熱鬧的蘿德絲這次破天荒的沒有開口,只是對著古力擺出的示意圖呆呆的思索著。
直到保留時間將要用盡,沈銳終於落子了。很清楚,就算是劫活,他也要誓死一搏。
白棋沖,黑棋擋,黑白雙方都按照古力所擺的示意圖進行著,終於走到了72手,黑棋打吃。
在古力的示意圖中,這步棋白棋無論如何是要接上的,因為如果被黑棋提掉後,底下的三顆白棋就會被斷掉。雖說三顆棋子比起大龍的生死來無關緊要,但是如果連在一起,多少還保留著和角上白棋聯絡的希望,而且就算是劫材也會多出兩三個來。
誰知道,走到這裡的時候,沈銳幾乎沒有考慮,「啪」的一聲,順手就反打了過去。
氣勢,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攻殺的棋手,就會明白氣勢又多重要。「相當於一先。」這是馬曉春剛任國家隊教練時,在就職會議上講的原話。
沈銳無理的應手顯然讓近籐光無法忍受,黑棋沒加思考就將白棋提了起來,同樣是「啪」的一聲,聲貝還在剛才之上。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個更大的聲音在研究室裡響起,「太好了!我終於明白沈銳想幹什麼了!」
美女大叫的效果果然不同凡響,一瞬間,上百雙眼光就朝蘿德絲直刷刷的射了過來,連帶著蘇羽他們四人也遭受了城魚之殃。
「蘿德絲,你小聲點行不行?」古力平時臉皮很厚,但現在也有點掛不住。當然,老練如聶衛平等人,早就將頭轉到了一邊,做出「這人是誰?我不認識。」的動作來。
「aoy,aoy」,雖然是從風氣開放的歐洲而來,但公主也禁受不起這麼多的探照燈,臉刷一下就紅了,「我只是找到了沈銳可以做活的方法了。」
「真的?」這次發出超大聲貝的居然是國家隊教練馬曉春同志,可見關心則亂這句成語確實很有道理。只不過他不是美女,所以大家見怪不怪,就沒有多少人關注。
「當然是真的。」蘿德絲的紅臉開始恢復到本來的顏色,表情微微有點得意,「剛才沈銳反打的時候,如果近籐光不習慣性的提子,而是接上的話,這個機會就沒有了。不過現在……」她的小手拿著棋子擺了起來,「白棋一貼,黑棋就只有長。白棋再扳,黑棋接。你們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半分鐘後,四人幾乎發出聲音,「三劫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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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十年的圍棋歷史上,三劫循環在正規比賽中一共出現過兩次。
99日本本因坊決戰趙治勳-柳時熏
200中國棋聖賽八強戰王磊—周鶴洋
不過,上面兩次比賽都是在本國內的爭奪,與這次應氏杯的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