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沙丘 第二卷 第八章 少女的秘密
    「哎喲……!」

    這是年特半年以來每天起床說的第一句話。在度過了一百多個只有早餐沒有晚餐的日子以後,他頭一次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舒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年特終於有時間休閒一下。

    「還真是難得啊!每天早上都是急急慌慌的。準備過冬的老鼠也沒有我忙碌。」

    年特拍了拍自己的臂彎,發覺自己已經壯實得像一頭牛。半年來,地獄一般地折磨使他們班裡的人數銳減,只剩三十一個了,可笑的是留下來的都是最怪僻的人。

    「那個混蛋老頭是不是不打算教我們真本事,只是想把我們養成牛而已!」他們在瑪絲塔的「鞭策」下,已經干光了校園裡所有的力氣活,為學校開墾了大片荒地,還蓋了一道新城牆,「不管怎麼說,我得先找一點兒吃的東西。」

    年特摸黑來到廚房:「給我留的東西應該在這裡的什麼地方吧?」年特後悔沒有點燈,雖然月光很明亮,但是要看清盤子裡的東西還是有一點兒困難,「還有貓糧,吃錯了就不好了!」年特端著盤子靠近窗戶,突然發現窗邊悄然站著一個人!

    「誰在那兒?」年特雖然嚇了一跳,但是並不害怕。剛才他以為那是一副盔甲,所以沒有留意。但是現在看起來,那是一個小姑娘矮小的身影。

    「利茨?是你嗎?」

    「蠢貨!笨手笨腳的!」那小姑娘的聲音非常清脆,雖然罵街,但還是悅耳的童音,說話的時候站到了窗前,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確實是利茨沒錯,還穿著睡衣。

    「你就是年特吧?我聽說了。雖然你沒有利茨說得那麼聰明,但總算對她很照顧,我應該感謝你,儘管你從半年前答應晚上陪她玩的諾言從未實現。再見!我回去睡覺了!別擋道!」

    利茨推開年特走出了廚房,年特呆住了。

    「利茨是不是在夢遊啊?噗……!」年特把剛放進嘴的東西噴了出來,「她說話了!」

    ※※※

    「喔!今天自己醒來了?難得啊!」

    「老闆!利茨昨天晚上說話了!」天一亮,年特就激動地告訴利諾這個好消息。

    「真的嗎?昨天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確切地說是三個小時以前的半夜!我在廚房裡遇到利茨,雖然她說話很奇怪,但是確實說話了!」

    「是真的嗎?利茨!」利諾一陣狂喜,但是利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從樓梯上走下來,聽到利諾的話搖了搖頭表示沒說過,突然看見年特,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跑來拉住他的胳膊,根本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利諾很失望,利茨看上去不像是半夜裡遇到過年特,最大的可能是年特做夢了。

    覺察到老闆的想法,年特大聲為自己辨白:「我沒做夢!利茨昨晚和夢遊一樣,還說了很多怪話!利茨,你真的不知道嗎?」

    利茨一臉不解的樣子望著年特,似乎真的什麼也不記得。

    利諾太失望了,扶著牆深深歎息。年特撓撓頭,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利茨,我真的很想陪你玩,可是每天晚上我都睡著了,對不起!」

    「哈……」利茨臉上露出愉快的表情,表示能夠理解,然後她轉身跑進廚房,一陣飯鍋亂響的聲音,利茨又跑了出來,拿著空盤子向利諾「呵!呵!」

    「那個……利茨,昨天晚上都被我吃了!」年特很不好意思,原來是利茨每天給他熱早飯的,看上去利茨確實不知道晚上的事情,「我現在精神越來越好哦!我保證!總有一天我可以陪你玩!」

    「呵……」利茨放鬆下來,臉上總是那副非常甜蜜的笑容,但是年特卻無法忘記夜裡所發生的一切。

    ※※※

    「老大早!」

    當年特跳下馬背,注意到庭院已經收拾乾淨,每天折磨他們的沙包都在牆角碼放得很整齊。

    「打更的呢?」

    「還沒有來。很稀奇吧?」

    「哼!」年特不知道瑪絲塔又要變什麼花樣,反正報復行為已經滲透了他的全部生活,不可能這麼乾脆地結束,「不叫的狗咬人更疼!等一下他來了不知道打算幹什麼。我們去喝早茶罷!」

    「請不要連我也罵進去!」

    「什麼?」年特、斯芬克、阿滋、本城三霸,所有在場的人一起吃了一驚,因為說話的是一直默默磨刀的人。自從開學以來已經過了半年,可是基本上沒有人和他說過話。

    「你會說話啊?有誰知道他叫什麼?」年特望望四周,沒有人回答,還是那超級孤僻的人自己回答了。

    「米爾西。」

    「嗯?」所有的人都難以置信,說話的是米爾西本人。

    米爾西歎了口氣,似乎渴望改變現狀:「我叫米爾西,為什麼不問我本人?」

    「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得不到回答。」年特說,「那麼壯漢,為什麼今天開口了?」

    「因為今天的天氣適合磨刀。磨刀砍人。」米爾西又不說話了。

    「沒關係,」年特聳聳肩,寒冷的冬季讓他裹了裹衣服,「我認識的不說話的不止你一個。一起來喝早茶罷,用早茶磨刀也好……」

    到此為止,班裡所有的人都認識了,雖然每個人的嗜好不太一樣,但是基於同為受虐待的對象,總算交上了朋友。

    教室的裝潢那天被瑪絲塔破壞之後,就一直是那個破破爛爛的樣子。倒不是瑪絲塔不讓他們重新整理,而是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做這種事。阿滋的女傭隊每天只有早中晚被放進來,這時端著全班的茶點等候在那裡。

    「那個打更的該不會是病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放假了!」年特還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喫茶點,以往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校長突然沒有帶著風神劍出現,所有的人吃東西都不安起來。

    「該不會又是陛下突然出現吧?」

    「那就叫他一起來喝茶!」年特一點兒也不害怕。

    「只有老大您才敢叫他打更的!小的們對您的佩服如同秋風一般……」本城三霸沒有特別的本領,欺軟怕硬深諳官場之道,恐怕也是遺傳。半年來沒有落荒逃走已經是個奇跡。

    年特不為所動:「現在是冬天了,說起來快要過年了。」

    「是啊!還有一個月,街上已經熱鬧起來了!」

    「喔,怎麼?你們還有時間去逛街?」

    「開玩笑!我們是說往年啦!」本城三霸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假期回家過年!」

    「別哭!」年特看了看眾人,「既然老頭還不來,不如我們去學校裡逛逛吧!」

    「好啊!」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廣泛,阿滋捧著手:「感謝神!神秘的花園,英俊的少年,嚮往已久的景色……」

    斯芬克:「等一下!我要帶上書包,難得有機會見到那麼多錢袋,收穫的季節……」

    眾人怒:「先把我們的錢袋還回來!」

    ※※※

    騎士堂的前面,是凍得結結實實的土壤。冬天的第一場雪剛剛化掉,梅花在被踩得亂七八糟的山坡上盛開著。從那片花叢中探出頭來,就看到了幼獅騎士學院的真正風貌。

    「原來學校是這樣的!」

    望著整整齊齊的校舍,穿皮甲的男同學喊著口號在下面的小路上跑過,各式各樣的人背著畫架或是夾著幾本書零零散散走向教室,有一種受騙和不甘的感覺交織著從心中升起。

    「學校當然是這樣子啊!只有我們與世隔絕……」十五年沒有畢業的羅德羅剛一開口,就被別人瞪。

    「閉嘴!」最生氣的就是年特,「還敢號稱落第萬年,對這裡最熟悉的人是你,可是該說的話你一句也沒告訴我們!」

    「嗚……」羅德羅又哭了,「大家都看不起我……」

    年特一腳把他從山頭踹了下去:「還哭!帶路!」

    羅德羅跌跌撞撞一直衝到山腳,正好摔倒在馬道上,趕上一個馬隊經過,為首的魁梧騎士一帶韁繩,人馬飛躍而過,盔甲閃閃發光,紅披風隨風飄擺,身手甚是矯健。

    「喔,這不是羅德羅嘛!好久不見了,你還沒有退學啊!」

    羅德羅差一點兒被馬踩死,嚇得臉色發白,這時認出是昔日的同學,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打招呼:「各位同學,好久不見!」

    對方卻一臉鄙夷之色:「誰跟你是同學,我們都已經是騎士了!以後見到我們要站好叫我們騎士大人!哈馬斯陛下萬歲!」那人突然神經質一樣喊了一句口號,所有的騎士也都一起舉劍一起吶喊,那人繼續說,「難道你不知道哈馬斯陛下已經大力提升了騎士的地位?以後平民見到騎士要有禮貌!」

    「大家……」羅德羅黯然失色,那些人也不理他,紛紛策馬狂奔,將羅德羅拋在馬蹄揚起的塵煙中。

    「羅德羅……你沒事吧?」眾人從山坡上跑過來,羅德羅渾身是土,面無血色,突然轉身狂奔,一面哭著大聲呼喊:「我還是退學吧!」

    「蠢貨!」年特從地上撿起一塊凍得硬邦邦的土塊,奮力一拋擊中了羅德羅的後腦,將狂奔中的羅德羅一下打昏,「都十五年了!要退學像別人一樣趁早好不好!」

    「羅德羅是將帥世家的獨生子,他父親說,如果他不能成為騎士就不許回家呢!」賽倫背著身,不知道在看什麼書,但是絲毫不耽誤他和別人交流。

    「你的消息很靈通嘛!」大家對他的說話方式早就習慣了,「那麼,他該怎麼辦?誰犧牲一下自己的時間把他送回去?」

    「今天天氣真好呀!」

    「嗯,涼爽的風!」

    「是冬天的雲!」

    一陣冷風吹過,所有的人都品味著人間的蒼涼,相互寒暄著結伴離開了。頭上有包的羅德羅被拖到路邊用樹葉埋起來,成為路邊許多平凡的垃圾中的一堆。

    年特還記著剛才的傢伙:「賽倫,剛才的傢伙是什麼人?」

    「是去年剛剛成為幼獅騎士的傢伙吧,我並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

    「我們去看看!我怎麼覺得他們並不是很強壯。」年特他們行走的方向正好是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十幾分鐘之後,騎士訓練場就出現在眼前了。

    「喔,小熊乖乖!」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個熱血沸騰的戰場,高大的悍馬噴出團團蒸氣,拚命用蹄子擊打著地面。相比之下,剛才的那些人騎的馬簡直就是還沒長大的小馬。身著重甲的鋼鐵騎士揮舞著鏈子錘,長長的騎士刺槍重重地擊打著木靶,戰馬的嘶鳴聲和金屬的撞擊聲響徹山野,火球在盾牌上散成激飛的花絮,騎士盔上的紅纓挑逗著寒風。鐵拳砸在毫無準備的面甲上,怒吼的聲音讓獅子也膽戰心驚。

    「天哪!這才是真正的騎士!」

    年特看得心神俱醉,斯芬克突然捧腹大笑:「你們看那裡!」

    遠處的一角,一個高大的黑甲騎士端坐在馬上,揮舞著聲勢驚人的大槍,狠狠砸在一個人的肩上,將那個人像拍蒼蠅一樣拍倒在地上。除了那個人外,地上已經倒了好幾個,正是剛才趾高氣揚羞辱羅德羅的那幾個騎士。

    為首的那人正從地上拚命爬起來,聲嘶力竭地求饒:「請息怒!路上有事才耽擱了!」

    那個黑甲騎士卻一點兒也不手軟,怒吼著:「讓我丟臉!」長槍帶起呼呼的風聲一下砸到他的後心,將他狠狠拍平在地上,不知道還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怎麼回事?」

    「原來他們是負責給那個騎士扛槍的!」斯芬克的眼淚都出來了,「因為遲到了,站成一排像靶子一樣被打!」

    「好過癮。」眾人看得一場好戲,都興奮起來。

    「原來同樣是幼獅騎士也有很大的差距啊!」年特看著場裡,發現盔甲有幾種不同的制式,普通的皮甲,大概穿的人都還不是騎士;白色的輕鎧甲,就是那些挨打的騎士穿的那種;藍色的標準鎧甲,有輕型也有重型,但是騎士等級顯然已經比較高,因為不用為別人服務;各式各樣的私人鎧甲,一般穿的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巨漢,馬也是真正的高頭大馬,待遇明顯不同,不但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有專門的場地和設施隨便利用,還有跟班騎士任勞任怨。

    「看那邊!在對打!」話音未落,比試就結束了,在一個高級騎士面前,身穿藍色鎧甲的中級幼獅騎士從自己的馬上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又滾,爬起來的時候已經需要別人攙扶。

    那個高級騎士撥馬掉頭返回,盔甲上還有電火花在「吱吱」地亂冒,那騎士卻毫不在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勝負在一瞬間,魔法是虛弱的教會騎士的把戲,不要再耍這種無聊的花樣,否則你永遠無法升級!」

    「原來每一級之間的差距都這麼大啊!」年特終於明白那些倒霉的跟班騎士為什麼乖乖被打了,「好恐怖,和我們的訓練完全不同。不是我們都要從跟班騎士做起吧?」

    「不是,每學年結束都有一次評級考試,學生在終考時的表現以及平時對學校的貢獻都在計算總評之內。」

    「我們為學校做了那麼多雜役,還修了外圍城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已經有人害怕起來了,因為鍛煉的辛苦和騎士槍拍中後背的辛苦是完全不同的。

    阿滋抖動著手帕:「好帥!好酷啊!我喜歡壯漢!」

    眾人嘔吐,年特問道:「你不是很喜歡乾淨嗎?難道沒有聞到汗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從盔甲下面飄出來?特別是那些靴子……」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阿滋興奮地回答,「我一定要親自穿上那種盔甲體會戰鬥,然後設計出又堅固又透氣的品牌來!當然,一定會非常美觀!為了這個崇高的目的,我才忍受地獄一樣的折磨……」

    「一點兒也不感人!」眾人拋下正在陶醉的阿滋,「我們到別處去吧!」

    「啊……!你們怎麼這樣!總有一天你們會求我給你們做盔甲的!」

    「你做了我們也不一定敢穿!」

    一行人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逛,幼獅學院除了騎士培訓之外,還有很多衍生的學科,其權威性在整個大陸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有軍事戰略戰術系,有建築科技和實用科技系,有鍛造鎧甲必不可少的煉金系,有專門設計皮革和鎧甲外觀的貴族服裝設計系,有專門為騎士畫像和做詩寫信的藝術系,這些系裡曾經培育出許多著名的大師,不能成為大師也可以成為高級的扈從,是很多無法成為騎士的人脫離貧困的首選,也是上流社會滿足文化需求的首選。

    這些文科生的數量恐怕還在武科生之上,到了學校的另一側,文質彬彬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竟然還出現了一座女生宿舍。

    雖然是寒冷的冬季,卻有一大群人在小廣場上架起畫架寫生。被寫生的騎士保持一個威武的姿勢已經一個多小時,不免有一點兒流鼻涕,握著寶劍的胳膊也有些酸了,招致不少怨言卻不能發作,真是全天下最辛苦的差使。

    「別動!」一個大美女站起來,用畫筆輕輕牽動著模特的視線,那藝術家特有的高貴氣質使眾人眼前一亮。有詩云:

    臉膩香薰似有情,

    世間何物比輕盈。

    湘妃雨後來池看,

    碧玉盤中弄水晶。

    本城三霸幾乎立刻就要流出口水來,不住指著:「老大快看!」

    那模特騎士已經受不了了,突然掏出一塊手帕來擦鼻涕,觀眾中立刻有噓聲發出,大美女也皺起了眉頭。那騎士紅著臉:「還沒畫完嗎?」

    「一副好的作品你以為三兩下就能完成嗎?」那大美女一點兒也不客氣,高挑的身材讓人禁不住會留意她的腿有多長,「快站好!你不是號稱幼獅第一騎士嗎?怎麼吹吹風就成了這個樣子!」

    「美蓮!那是不一樣的!」騎士無奈地跺了跺凍僵的腳,又擺成剛才的姿勢,只是鼻涕不爭氣地又探出頭來。

    「幼獅第一騎士?」聽到他們的對話,年特忍不住多看了那騎士幾眼。

    標準的身材,與那些山一樣的高級騎士相比有些單薄,面孔頗為英俊,一頭金色長髮披在紅色的斗篷上。那身暗金色的鎧甲花紋非常華美,胸口有鷹的圖案,越看越是精緻。只是此刻這可憐的人被架到高台上吹著寒風,斗篷和金髮倒是隨風飄擺,整個人也搖搖欲墜,怎麼也說不上是雄姿勃勃。

    「不是叫你多穿一件的嗎!」美蓮看出他確實是不行了,加快速度畫起來。

    「盔甲散熱呀!不動會很冷……」

    「不要說話!」

    那騎士剛解釋了一句,就被人罵。阿滋得到啟發,掏出一個小本子記著:「盔甲散溫,需要改良。」

    年特突然覺得高級騎士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世上一物降一物嘛!此刻這號稱第一的傢伙也和那些跟班騎士沒有什麼兩樣。

    「賽倫,知道那個人的資料嗎?」

    「亞修,去年僥倖獲勝的比武大會的冠軍,號稱暗金騎士。雖然他已經有畢業的資格了,而且炎龍和天藍這樣的騎士團也力邀他加盟,但是他卻推辭說修煉不足,暫時窩在校園裡熬年頭。」

    「在寒風中修煉?需要修煉的騎士這會兒都在訓練場上,我看他留下是另有目的。我們走吧!這是個沒出息的傢伙,我們去那邊看看!」

    「阿嚏!」亞修不知道是被咒還是感冒發作,打了一個超大的噴嚏。美蓮看不下去了,但是並不是心疼那個倒霉的騎士,而是作品還沒有完成。

    「他是不行了,換人吧!反正要的是感覺,誰站在那裡都是一樣。」有人站起來提議,正和心意,美蓮完全無視亞修祈求的眼神四下找著替代品,突然相中了年特,因為年特身材魁梧,看上去比亞修還要精煉。

    「喂……那位同學!能不能替他穿著盔甲站一會兒?謝謝你啦!」

    「美蓮!我還能堅持!」亞修迅速用披風擦了一下鼻涕從新擺好姿勢。

    「吵死了!把盔甲脫下來歇著吧!」美蓮看上去又傲又高雅,像水一樣的人,也是像水一樣的無情。

    「那位同學?」扭頭一看,年特根本沒理他,已經走了老遠。美蓮突然覺得有點兒沒面子,放下畫筆婀娜地追了過去:「等一下呀!」

    「什麼事?」年特寒著臉,他不是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的人,難得的像假期一樣寶貴的日子,才不想站在那檯子上吹風流鼻涕。

    「對不起!」美蓮心中暗暗生氣,臉上卻要擺出非常甜美的笑容,「剛才您沒有聽到吧?我想麻煩您給我們當一會兒模特。」

    「你們幹嗎不在屋裡畫?」

    「因為北風!」美蓮的聲音像夜鶯一樣甜美,語氣驕傲又婉轉,「寒冷的北風和騎士的雄渾有著不解之緣,我們今次的課題就是北風騎士,當然要在外面畫。」立刻又換了非常嬌柔的語氣,像小女孩一樣搓著手,「拜託你!好不好?」

    本城三霸看得幾乎要昏倒,爭先恐後地說:「我們來做好不好?」

    美蓮不理他們,眼巴巴地望著年特。在她想來,這樣去求一個男生,斷沒有不行的道理。

    想不到年特撓了撓頭:「你們不會先畫北風,再到屋裡去畫人?失陪了。」

    「不是那樣的啦!」美蓮還想說一些比較深入的問題,但是年特頭也不回地走了,「喂……」美蓮氣得直跺腳。

    「美蓮!我還可以堅持!」

    「閉嘴!流著鼻涕的臉還不如不看!把盔甲留下,你可以走了!」

    「美蓮……」亞修已經快要哭了。

    ※※※

    年特一行痛痛快快地逛了半天,臨近中午,一聲鐘響,萬馬奔騰。正在附近收垃圾的工頭一擺手:「收工!」立刻掃地的扔下笤帚,鏟土的扔下鐵鍬,修剪枝葉的扔掉大剪刀,不要命地沖一間大房子跑去。隨後無數的人從各自的教室裡衝出來奔向大屋,男男女女都尖叫著,騎士用力抽打馬匹,瞬間把年特淹沒在人潮當中。

    「發生了什麼?」年特在瞬間被人踩倒,人腳和馬蹄在眼前飛舞,簡直是一場戰爭。

    「開飯了!食堂哪……!」賽倫的書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一面回答一面拚死在人潮中掙扎。

    阿滋用力拉住磨刀米爾西,米爾西揚起大刀散發出恐怖的殺氣,但是沒有任何效果,瞬間被人潮吞沒,爬起來的時候刀被趟到了二十米開外。

    「我還以為打仗了!這裡的食堂都是這樣嗎?」年特好不容易爬起來,身上全是腳印,「沒有馬騎的話想搶到好東西吃實在太難了,怪不得老百姓都想當騎士!這時騎士的優勢才最明顯吧?」

    最先進入食堂的人當中已經有人凱旋了,雙手抓滿了包子從他們身邊經過,也有的是一碟菜和一盆湯。仍然有人成群地吶喊著從遠處朝食堂跑去,人數沒有那麼多,但是氣勢上一樣。食堂裡傳出恐怖的嘈雜聲,無數的飯碗和盔甲相互撞擊,更勝過騎士訓練場上的聲勢,一直傳出很遠。

    突然,食堂裡傳出了一種額外的叫聲:「啊!我的錢袋!」「我的錢袋!」「我的錢袋!」一個比一個叫得響,最終交織在一起,「我的也……」

    「大豐收!大豐收……!」斯芬克喜氣洋洋地出現,「書包裡已經快要放不下了……」

    眾人白了他一眼,「我們要不要也去吃一點兒東西?」

    「要是有吃的剩下才怪!」

    「我們還是回去吃罷!」阿滋拍著身上的土,「所以我才想到處都鋪上地毯,這太髒了!」

    「好像把什麼事情給忘了。」

    一陣焦糊的氣味傳來,年特看到一堆已經燒成了灰的樹葉,出了一身大汗:「羅德羅!」

    當眾人跑到羅德羅的埋身之處,已經只剩下一片灰燼了。年特在灰裡扒了扒,沒有人,但是羅德羅的校服外套還剩了半件在那裡。

    年特半晌才說出話來:「你們幫我聞聞,有沒有人肉味……」

    ※※※

    羅德羅躺在校醫院的床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冒和燒傷同時出現。他最後記得是——「對了!我要離開這裡!如果我還能動的話……」

    「羅德羅!你怎麼還在這裡?」

    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傳來,白袍晃動,一張無可奈何的臉出現在眼前:「十年前我叫你學長的時候你就沒畢業,現在我做校醫都七八年了,你還沒有畢業,你有沒有搞錯啊!」

    「愛拉,我這就離開……」羅德羅咬牙從床上爬起來。

    剛開始留級的時候,愛拉和他談過兩年戀愛,結果愛拉從醫學系畢業,他還是見習騎士落榜。當他得知愛拉留校當校醫,便一直在避免自己受傷,以免撞到尷尬,自然是更加難以畢業。十年過去了,人生中最羞恥的時刻莫過與此,羅德羅奮力站起來,想要離開。

    「不用急!」愛拉拉住他的胳膊,「喔,這麼結實還畢不了業?」

    「我……最近才練的。」

    「真可惜!看來你終於有可能畢業了。」愛拉歎氣,「我從沒在這裡遇到你,七八年來你都沒有機會受傷,怎麼可能畢業啊!」

    「我……不是懦夫!」羅德羅一心只想逃離,但是此刻無論如何說不出丟臉的話,「你等著,我今年一定畢業!」羅德羅推開愛拉踉踉蹌蹌走出了門外。

    「真是可惜!羅德羅,你要我等什麼啊?」愛拉靠在門上說,「其實這所學校裡沒有合適的男老師,我又不能和學生結婚。但是像你這種一直都畢不了業的學生,我倒可以開個例外……」

    羅德羅呆住了。

    ※※※

    「羅德羅!你沒事吧?」看到羅德羅五肢俱全地歸來,年特等人大喜過望,「對不起,我們只是……」

    羅德羅用手封住了年特的嘴,緩緩抬起了頭,淚光閃爍。

    「謝謝大家!」羅德羅跳上桌子,「認識你們太棒了!謝謝!今後請稱呼我為拚命的羅德羅!」

    眾人面面相覷:「羅德羅,你沒發燒吧?煙熏壞腦袋了?」

    「說什麼蠢話,我剛剛決定無論能否畢業都要開朗地生活!我是勇敢羅德羅,從今天起不怕犧牲不怕流血的羅德羅,請鼓掌!」

    「鼓你個頭!聽上去你是打定主意不畢業了?」

    「不是,我是下定決心不離開這所學校,我向保健老師愛拉求婚,她已經答應了。」

    「嗡……」所有的人都發懵了,這是什麼學校?這是什麼世道?尤其是扭頭的時候很有女人味的保健老師愛拉就站在門外穿著婚紗:「走,去教堂!」

    羅德羅:「啊?親愛的,要不要這麼快?」

    「我等不及了!大家都來!」既然新娘都這麼說了,那……

    ※※※

    年特還是倒在門外,不過有一點不同,這一次是被灌醉了。慶祝羅德羅振奮精神的宴會在教室裡開到天黑。校長瑪絲塔一直沒有出現,有人說他病了,有人說他被馬撞死了,總之,他沒出現。

    對年特的倒掉,老闆利諾也沒有什麼奇怪。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每天都是這樣。全家人齊動手,將年特扔回房間,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深夜裡,年特醒來了。

    望著天花板,年特的頭有一點兒疼:「難得,又是天不亮就醒了。」

    年特感到非常口渴,懵懵懂懂打開門,突然被人絆了一腳,一聲驚呼到了嗓子眼,但是舌頭一麻,什麼也沒有喊出來,「啪」地趴在地板上,十分清脆。

    「怎麼搞的?」年特發覺身體動不了,一隻小小的腳狠狠踩在自己頭上,踩了又踩。雖然不是很疼,但是沒有要停的意思。從腳的大小來看,絕對是利茨。年特抬起頭想要確認,卻只能看見睡衣底下的部分,一隻小紅拖鞋揚起來,隨即臉上又被狠狠踢了一腳。

    「色狼!下流!」那個不是利茨的利茨恨恨地罵了一聲,「你讓利茨好失望!報仇!報仇!」最後踢累了,那個女孩兒打了個呵欠,「饒了你!以後有時間喝酒,不如多去陪陪利茨!」

    「喂喂!你是誰?」年特突然能動了,如此精妙的捆縛術被剛剛十歲的不是利茨的利茨使了出來,年特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

    「我?我是蔻蔻。記住,要是欺負利茨,我就揍你!啊……!好困!」蔻蔻似乎非常疲勞,「讓我睡在你的房間裡!呼……」

    說著就倒在年特懷裡了,年特身上臉上都是鞋印,比白天被搶飯大軍踩的還多,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莫非這兩天就是被人踩的日子?」

    不管怎麼說,利茨的謎解開一點兒了。年特曾經在本家的藏書裡見過一本手記,裡面記載了雙重人格的現象。看利茨的樣子,應該不是普通的雙重人格。按照書裡的解釋,雙重人格一般都是後天生活壓抑造成,利茨大概是受到了父親去世的刺激,至於確切情況是怎樣的,年特覺得不好開口去問,但是想必是非常可怕的場面。利茨的精神在瞬間分裂,形成了比較頑強的性格保護自己,而且意外地得到了天生的力量。

    「是因為蔻蔻在利茨睡著後活動,所以給利茨造成了身體負擔吧?所以利茨才變成了啞巴。蔻蔻天生能使用那麼強的魔法,想必能量消耗十分劇烈,所以不能經常出現,一旦使用了魔法就會很快疲勞。」

    年特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唔,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

    利茨在睡夢中扭動著,不知何時抱住了年特,天真的臉讓人害怕不小心就會把她驚醒了。

    「難道就這樣坐著?」年特望望窗外依然佈滿星光的天空,靠在門框上,「那麼就這麼坐著吧。」

    星星在眨著眼睛,月之女神也悄悄窺視著他們,把皎潔的月光灑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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