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們是燧石和瀝青的子孫。
吟遊使人抱著四絃琴清唱,
我看見夏日的男孩們在毀滅,
哦,他們積累幾多荒唐。
※※※
望著瑪絲塔那副緊繃繃的樣子,哈馬斯不禁啞然失笑:「瑪絲塔把自己裝進年輕時的盔甲,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看來他是下定決心了。」
「新入學的各位同學,這是你們惟一的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進入騎士堂!今後還有沒有機會站在這裡,就要看你們的努力了!」
「哈……!」「現在向教皇致意!」
教皇走上高台,台下一片肅靜,當他站到講台正中的時候,所有的騎士齊刷刷地從馬上下來,按照古禮將槍頭朝下,摘下頭盔以示尊敬。
教皇感到非常滿意,不管萊特尼斯王怎麼說,騎士們是為了守衛教會誕生的,不管是何種騎士,此刻仍然是以守衛神的尊嚴為第一要旨。所以,致禮的順序都是教皇在前,國王在後。
「普休斯的光芒保佑你們!」
「感謝神的恩德!誓死保衛教廷!」那口號千錘百煉,整齊劃一,洪亮如同雷鳴。
對這樣的標準口號表示滿意,教皇並沒有發表什麼演講,而是用嘲弄的眼神看著萊特尼斯王走下了台。哈馬斯引以為傲的騎士們發出這樣的口號,他倒想看看哈馬斯作為國王能得到多大的呼聲。如果真有兩權分裂的一天,憑現在的口號就能知道有多少人會選擇離開教會騎士的隊伍追隨國王。
「各位——!」哈馬斯對他嘲弄的眼神視而不見,微笑著走上了台前,但是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不斷地掃視著每一個人。他的面部表情由微笑逐漸變得嚴峻,迅速使每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看看你們!」哈馬斯突然大發雷霆,「騎士把槍尖都插進了土裡!你們還算是戰士嗎?都給我爬回馬上去!把你們的頭盔帶上!」
場中一片混亂,這突如其來的風暴使每個人都亂了陣腳,盔甲唏哩嘩啦地響著,有人覺得應該先帶頭盔,有人覺得應該先上馬,亂成一團。竊竊私語使寬闊的會堂充滿了嗡嗡的聲音,
瑪絲塔站在講台後方,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反正盔甲遮住了臉,就是嚇得面色蒼白也看不到。
萊特尼斯王其實並沒有生氣,而是耐心地等待著場中安靜下來。當每個騎士又都整整齊齊坐在馬上的時候,他又恢復了那神秘的笑容。
「嗆啷……」哈馬斯拔出了佩劍,著名的風神劍,將它高高舉起,「把你們的槍好好地舉起來!以後見到我不要下馬,不要摘下頭盔,只要將你們的兵器握緊,像這樣高高舉起來!不要忘記你們是我的騎士,我的騎士無論何時都不放鬆警惕!」
「萬歲!萬歲!萬歲……!」激動的吶喊聲幾乎要把屋頂掀開,完全忘記了將武器指向天空含有對神不敬的含義。從此國王騎士的社會地位將得到大幅度的提高,每個人都熱血沸騰,全然沒有察覺即將面對的是一個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代。
「崇拜!」年特的心情也是一樣激動,「這就是爸爸一直說的哈馬斯皇帝陛下,而且我恐怕永遠也做不到陛下他那麼有型。」
看著這幾乎失控的場面,哈馬斯笑了,將劍雙手平托轉身遞到瑪絲塔面前,低聲說:「這是你要的特權!」
瑪絲塔惶恐了,他幾乎不敢相信擺在他面前的就是風神劍,因為萊特尼斯王給他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期望。他已經沒有多少戰鬥的力量了,但他並不傻,這就意味著他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他領導的學員都將成為絕對忠於國王的國王騎士,即便有一天將不得不面對一場比國土之爭更加殘酷的戰爭,也許他們將分成兩派,同窗相殘。
一瞬間,瑪絲塔懷疑自己還是不是自己,因為他向來不喜歡思考,寧願流血,現在卻像個賢者一般進行思索。這使他停頓了幾秒鐘,但是最後他還是接過了風神劍,因為如果要他選擇,他寧願相信曾是戰友的哈馬斯,相信毫不依賴於神的人類。
這是他的選擇,一瞬間,世界就變了。
將風神劍高舉,在重人的歡呼中被注目著,瑪絲塔什麼也說不出來。
從此國王和教皇的分歧將從桌下搬上桌面了。
「散會!」
※※※
年特望著分班表,自己沒有考試卻高居榜首,想來推薦信確實是不同凡響。不過問題是包括針織設計這樣的學科在內,每個班都是一百人左右,只有自己的班連五十人都不到,多少有一點兒奇怪。
「天字一班?」年特試圖找到一張地圖之類的牌子,但是旁邊有人告訴他:「你是天字一班的?跟著那張紅地毯走……」
「嗯?」年特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旁邊多了一塊長長的紅地毯,沿路鋪著,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豪華呀!難道天字一班比較特別?」
年特一路狐疑,地毯帶著他走了至少一里地,橫穿馬術訓練草坪,最終進入了一個單獨的院落。
一座叫琅邪宮的宮殿就坐落在那裡,院子挺大,健身設施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小游泳池。紅地毯直通到樓道裡,進了大理石鋪設的樓道竟然還在延伸。在地毯拐彎的大廳有一個很大的花壇,只是裡面的名貴花草已經被拔出了很多株,一個皮膚曬得黝黑的傢伙正在那裡和泥,看了年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繼續自己的工作。
「是花匠吧?」
年特順著地毯繼續往前走,終於到達了一個屋子裡。滿屋都鋪著華貴的地毯,有人在哭,有人在磨刀,有人看書,一大群年輕漂亮的女傭正在忙碌著往牆上掛絲綢和畫卷。一個皮膚又白又細,穿著絲綢衣服,背後還繡了花的傢伙正在指揮:「太醜了!這是什麼教室!一點兒審美觀念都沒有!」聲音女聲女氣。
年特頓時想起一個人來:「阿滋?」
「哎呀!年特!真是奇遇!想死我了!」那人立刻如同懷春少女一般投懷送抱,在很多人的目瞪口呆中和年特抱了又抱,互親面頰。
「你不會真的做女人了吧?那紅地毯是你鋪的?真不愧是大陸首富布匹大王的少公子啊!」
「討厭!」那叫做阿滋的翩翩公子掏出一塊小手帕在空氣中揮動著,「地上髒嘛!一年多沒見了,我的姑娘們經常提起你。來——!大家來見一下想念已久的年特公子!」
那一大群女傭立刻尖叫著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和年特擁抱,年特也不客氣地挨個親過,不過是親嘴,讓阿滋很是嫉妒。
他們寒暄了一陣,年特問道:「阿滋,你不是在學習服裝設計,繼承家業嗎?你父親應該很開心啊!怎麼被送到這裡來了?該不會報錯繫了吧?」
阿滋:「哎呀……!(有顫音)一言難盡。我父親想壟斷盔甲設計的市場,所以一定要我用鐵片子做出成功的作品來,結果我就被送到這裡來了。你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和山玫瑰終生為伍,(好浪漫)還說要打死領地裡的每一個神官,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
「一言難盡!(我說過那些話嗎?謠言!)」年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真的一言難盡,我突然愛上一個姑娘,為了她我必須當上騎士。我需要你的幫助!再也沒有人比你更瞭解女人了!」
阿滋擺擺手:「那可真不像你,妒忌死我了!沒問題,你穿上我的衣服,從此走在時裝前沿,她想不愛你也難……」
「嗯……和你一樣的款式就算了。話說回來,我的名字在第一個,你沒看見?」
「你還不是沒看見我!」阿滋幽怨地甩了一下手帕,「不說這個了,這個地方真夠糟的!」
年特看了看屋裡,大家各幹各的,哭的還是在哭,磨刀的換了一把劍一面磨一面用手指敲敲,基本上沒有人理他。年特到屋外看了看牌子,真的是天字一班,而且整個宮殿只有他們這裡有人。
仔細看了一下,屋裡一個像是來上課的人都沒有,端端正正坐著的人是零,穿著校服的人連他在內不超過一個。剛才在禮堂應該是所有的人都穿著制服的,難道……
阿滋已經幫他解開了這個困惑:「開學典禮說了些什麼?你的制服難看死了,那邊有壁櫥,不如換一件我設計的衣服吧?」
「謝謝,不必了。」雖然阿滋設計的衣服價值不菲,但是年特還是不想穿,「這麼說你們根本就沒有去參加開學典禮?萊特尼斯王和教皇都來了,很轟動啊!那個校長全身披掛,像是要打仗,看不見臉。」
※※※
此刻,萊特尼斯王哈馬斯正在得意洋洋地參觀校內的上課情況,雖然所有的地方景象都是最好的,但是當他遇到那張紅地毯的時候,還是納悶了一會兒。
瑪絲塔剛剛把風神劍放回校長室,脫下那身可怕的盔甲:「勒死我了!不過值得……羅傑,真是個好主意,把那些有問題的新生都分到天字一班隔離了吧?要是讓他們在剛才的典禮上被瞧見,陛下會氣瘋的。教皇和哈馬斯陛下呢?」
「教皇不高興,回去了,哈馬斯陛下順著那條紅地毯走了。」
「紅地毯?怎麼會有紅地毯?……」瑪絲塔看了眼紅地毯後暈倒了。
※※※
在這所國王騎士最高學府被隔離的角落,哈馬斯正在端詳和泥的花匠。
地上扔著名貴的花,花匠的泥塑也已經初現端倪。一個半裸的女神惟妙惟肖地舉著一個水瓶蹲坐在那裡,在女神的胸口拍打了一番後,花匠歪著頭看了一會兒,覺得還滿意,離開幾步的距離開始發功,口中唸唸有詞:「活過來!活過來!」那份專注,完全無視哈馬斯的存在。
哈馬斯終於忍不住了:「你在幹什麼?」
對方頭也不回:「囉嗦!當然是把她變活!活過來……活過來……」
哈馬斯看了一會兒,覺得那個泥塑根本沒有變活的可能性,又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只好繼續往前走。前面傳來喧鬧聲,完全和剛才參觀過的地方不同。哈馬斯抬頭一看,「天字號一班」,頓時大怒,推開門剛要發火,發現自己在一個閨房裡,到處都掛滿了絹花,窗簾是柔和的粉紅色。屋裡好像沒有一個人穿著校服,幹什麼的都有,十幾個小姑娘正在上茶。
哈馬斯陷入深深的困惑當中,看這裡像是個茶話會,還有人服務,但是門上確實寫著「天字號一班」,如果罵錯了對自己的英名可是大大有損。
這時一個人拎起一個瓶子灌了幾口酒,「噗」地噴出火來,好幾個人叫好。還有一個人突然從房頂上跳下來,又重新像壁虎一樣在牆上遊走。
最終哈馬斯退縮了,趁自己還沒有被人注視前關上門退了出來:「難道是哪位小姐過生日借用教室?很有這個可能!」
哈馬斯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正要離開這裡,校長瑪絲塔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陛下……!」
※※※
年特正在和屋裡的人聊天。
「這位大哥,(看上去三十多了)你為什麼哭?」
那人看了年特一眼,哭得更傷心了。有人向他解釋:「咳!羅德羅號稱萬年落第生,已經十五年沒有畢業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哭得好傷心。」
「十五年!號稱落第萬年!厲害,太囂張了!」年特覺得這也是個壯舉。那人力邀年特來打牌,年特謝絕了,但是和他們攀談起來。
「我爸爸是本城財務大臣,本城的貿易和稅收都要經過他點頭哦!」
「我爸爸是本城畜牧大臣,本城的車馬和糧草都要經過他劃撥哦!」
「我爸爸是本城垃圾站長,本城的廁所和豬食都要經過他處理哦!」
「我們就是本城三霸!」
年特大感佩服:「你們乾脆拉阿滋入伙,他父親就是世界首富布匹大王,這樣不但本城的買賣、吃飯、上廁所,連穿衣也被控制了。」
三個人相視一眼,均感到言之有理,立刻對阿滋刮目相看,拉著寒暄起來了,估計很快就會影響全國的大局。
年特又去看那個磨刀的,這時已經磨過了劍,又開始磨刀。他用一小塊磨刀石放在桌子上,非常仔細地磨著,好像全部生命的意義就是磨刀。
「這把刀已經很鋒利了!」年特想和他說話,但是似乎難以接茬。那人看了年特一眼,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繼續磨自己的刀。
「你不想聊天嗎?」年特被晾在一邊,覺得很無趣。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桌子上,「還給你!別介意!你的,你的……啊,是你的吧?」錢袋被他從口袋裡一個一個掏出來,分發給班裡的人,竟然也掏出一個遞給年特,「別介意哦!」
年特這才發現自己的錢袋被偷了,那位同學看上去很像老實的農民,憨憨地一笑:「這是我的愛好!其實我很有錢,但是……這毛病有點兒控制不住,如果被你發現請告訴我!不過不要生氣哦!」
「嗯,我叫年特,很——特別的嗜好。」
「我叫斯芬克。其實這不是我的本來面目。」斯芬克轉了個身,瞬間臉就變了,「很有意思吧?」
「嗯……」年特突然覺得有人在門口,但是門已經關上了,似乎是什麼人走錯了地方。眼前已經夠瞧的了,他對門外將會進來什麼樣的人不感興趣,也絲毫沒有把對方和萊特尼斯皇帝聯想到一起。
斯芬克似乎對他很有好感,因為這個地方怪人充斥,年特似乎是最正常的人裡面最正常的。
「我也不認識什麼人,你看,那個叫霍華德的人到哪裡都帶著一顆盆栽,他擦那盆栽已經三個小時了。還有那個人,就是角落裡個,他雖然在讀書,但是一直沒有翻頁……」
「其實我沒有在看書,是在聽別人說話,不過有時也是在睡覺。我叫賽倫,不要在背後偷偷窺視別人,這樣不好!」那人突然說話了,離著他們老大一段距離竟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耳力非凡。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或是放下書,甚至連嘴都沒動,聲音卻清楚地傳了過來。
「呵呵,奇怪嗎?我會腹語。」
「你還不是一樣在背後偷偷窺視別人!」
「不——!」賽倫突然站起來擺了個威武的姿勢,一甩頭的瞬間,屋裡似乎被無數個閃電照亮,所有人都目眩神迷。賽倫理了一下長髮,「我只是不肯浪費造型!」
「不要亂放電!」
這時門突然開了,一個人氣急敗壞闖了進來,大聲吼叫:「都給我坐好!」
屋裡的人一起抬頭望著他,年特大叫了一聲:「啊,打更的。你來這裡幹什麼?」立刻所有的人又各幹各的了,似乎根本不曾有人來過。
校長瑪絲塔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還真的難以置信。
「放開我!放開我!」門外的喧鬧聲讓屋裡的人又安靜了下來,哈馬斯拎著玩泥的傢伙出現在門口,額頭青筋爆起,一腳將對方踢進了屋裡:「這個也是學生吧?」
年特低低地喊了一聲「是哈馬斯陛下!」立刻屋裡的人收起手裡的東西端端正正坐好了。女傭們訓練有素,處變不驚,端端正正地坐在後面的地毯上。
年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座位,總算沒有晾在當場。可惜已經晚了,哈馬斯一眼就看到了他,因為全班只有他一個人穿著制服。
「你!給我解釋一下!如果解釋得不好,全部砍頭!」哈馬斯一聲咆哮,殺氣瀰漫,大群的士兵從屋外湧了進來,刀出鞘,弓上弦,對準了屋裡的人。
「為什麼是我?」年特一下子成了眾人的焦點,幾十雙眼睛用不同的眼神望著他,有哀求,有同情,有旁觀,有恐嚇,而年特想了幾秒鐘,不太明白應該解釋什麼。萬般無奈之下,年特吟了一首詩。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哈馬斯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那首詩太深奧了,聽到最後他愣了一會兒,總覺得有所指,突然震撼了,那首詩似乎是在影射他和教皇之間的不合。難道這些學生在宣洩著心中的不滿,故意如此胡鬧引自己前來?自己和教皇的矛盾畢竟還不是擴大的時候。
哈馬斯沉默了,他低下頭沉思著,突然轉身離開了教室。所有的士兵都收起刀,校長也誠惶誠恐地跟在後面,轉眼間屋裡又只剩下他們了。在一番暴風雨前的沉默後,響起了熱烈的歡呼。
斯芬克一下子跳了過來,拍著年特的肩膀:「真有你的!一下子就把哈馬斯陛下打動了!」
阿滋氣喘吁吁地扭過來:「嚇死我了……!真是愛——死你!那首詩是什麼意思?」
「嗯?不是你掛在牆上的嗎?我早就覺得非常顯眼,我是不懂,估計陛下也不懂。他不懂,就會莫名其妙,所以下不來台,又要裝作明白,只好把我們饒了。」年特指著正前方黑板右側,也就是剛剛哈馬斯身後的位置,一幅龍飛鳳舞的好字就掛在那裡。
「什麼?你就這樣照著念出來?」斯芬克驚詫了,「虧你想得到!佩服!佩服!」
「討厭!」阿滋用臀部拱了年特一下,「我還以為你真的文采這麼好!這是舊時代的古體詩,有三千多年了,確實難懂。」
年特說:「難道——你自己沒看過?」
阿滋回答:「哎呀!那麼多難懂的字我怎麼認識!我只是覺得筆法圖案不錯……別管這個了!陛下真的會饒了我們吧?」
周圍一片噓聲,眾說紛紜。
「誰知道皇帝陛下會來啊!」
「怎麼能怪我們呢?根本沒有老師出現!」
「是啊!我們可是教了學費的,卻沒有人理我們!」
「我們沒有犯什麼錯嘛!又沒有人對我們說不許說話,必須坐好!」
本城三霸:「各位!我們推選這位大哥做老大好不好?」
「好——!」
本城三霸:「沒有人反對就這麼定了!我們班要壟斷國家的經濟……」
※※※
哈馬斯頭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馬車,瑪絲塔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
「陛下——!息怒!」
「我沒有生氣!」哈馬斯站住了,「他們就是你的為難之處吧?依我看是很有前途的一群孩子嘛!」
「陛下,這……我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屋裡沒有教師?現在我覺得是你的責任了!」哈馬斯突然扳起臉來,「你打算怎麼教他們?」
「我(希望他們像蔬菜一樣爛在地裡)已經去請著名的賢者了,但是您知道那些人不好請,所以今天耽擱了!」
「很好!我會關注著他們的成績,如果不能讓我滿意,今天的羞恥我就會算到你的頭上了!你懂了了嗎?好好利用我賜給你的風神劍!」哈馬斯在瑪絲塔的胸口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揚長而去。
「這幫小混蛋!」瑪絲塔大叫著衝回校長室取那風神劍,「殺——!殺——!」
「可惜不能真的殺了他們。」瑪絲塔氣喘吁吁來到天字一班的門外,理智使他逐漸平靜下來,推開門走了進去。
「咳!我當是誰,還是那個打更的。」
頓時屋裡嗡嗡聲四起,有人拿出牌來,有人繼續聊天,有人磨刀,還有人和他招手:「不要向校長報告啊!我爸可是垃圾站站長……」
「殺——!風狼斬——!狂風破雲擊——!狂雷斬——!我斬——!斬——!」
瑪絲塔氣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年輕時的絕技一一湧上心頭,內力源源不斷,要不是大肚腩仍然存在,宮殿一定會就此倒塌下來。
驚叫聲中,年特和屋裡所有的人不論有辜還是無辜一起撞碎窗戶飛到了屋外。
※※※
半個小時之後,天字一班已經全部換上校服,每人背著三十公斤的重物跑在跑馬場上。瑪絲塔騎著馬拎著風神劍在後面監督,不時用劍尖扎落後者的臀部。
看到這個場面,羅傑驚呆了:「真的是您嗎?我從小在這一帶長大,都沒有見過您騎馬!」
「啊,不要瞧不起人!我還沒有老!」
「那個……馬是您自己上去的嗎?」
「風神劍——!」
「啊……!」羅傑在地上兩個漂亮地側翻,躲開攻擊的同時從背後掏出一把短弓搭弦上箭,「您來真的我可要還手了!」
「別廢話——!你跟他們一起跑——!」瑪絲塔催馬驅逐他,用劍身敲他的腦袋,「當我捨不得打你!都怪你自作聰明才讓我這麼丟臉!」
「哎……!好疼——!」羅傑很快投降了,拚命跟在後面跑起來。
「你這混蛋!為什麼騙我校長是打更的!」年特看見羅傑便和他跑並排,背著三十公斤重物累的滿頭大汗。
「那天我就算告訴你他是校長,你還不是一樣想揍他!」
「那時他手裡沒有武器!至少我可以揍他之後去別的學校!啊……!」
瑪絲塔用劍扎他的屁股:「有力氣留著跑步吧!你得比別人多跑一倍!哈哈!」
不知為什麼,瑪絲塔突然覺得自己年輕了。風神劍確實是威力無比,但是讓他充滿活力的不是寶劍,是那群可惡的年輕人。
「以後不許到處鋪地毯!」
「哼……!」阿滋娘娘腔地回應了一聲,竟然跑得很快,背著三十公斤的東西踏著小碎步,毫不費力。
瑪絲塔驚詫了一下,突然發現有人一面跑一面緊緊抱著一個盆栽,還有人氣沖沖拎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隨時像是要去砍人。他很想強迫他們改掉惡習,但是經驗告訴他這些學生似乎有一點兒不尋常。
「也許多瞭解他們一點兒會更好。反正他們累得受不了就會把手裡的東西扔掉了。」這樣想著,瑪絲塔催馬跟在後面。一大群女傭拿著茶點毛巾等在山坡上,見到瑪絲塔經過就一起吐出舌頭做鬼臉。
「世道真的變了!」
瑪絲塔凝望著遠方,握緊了手中的劍。
「但是我永遠要做英雄瑪絲塔。」
※※※
「哎喲……!」
年特是被馬背回來的,關於如何拚死爬上馬背,或是馬自己把他馱回來的,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
「怎麼搞成這樣?是很嚴酷的訓練哪!不愧是幼獅騎士學院!」老闆利諾全家人一起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搬回屋裡。利茨拿毛巾用力給他擦臉,但是他已經睡得死沉了,這一覺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如果沒有人叫他起來,恐怕他還是醒不了。
「可惡——!」年特拚命往嘴裡扒拉東西,「幸好您把昨天的晚飯留下來了,我餓得要命!」
「訓練很累吧?果然想成為騎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什麼訓練!根本是報復!」年特風捲殘雲,說話的時候嘴裡塞滿了東西,「那個臭老頭!想不到這麼厲害!啊!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續到何時!」
「怎麼會報復呢?」利諾感到非常奇怪,年特用「一言難盡」來代替長篇大論,對他而言,盡量多吃些東西比較重要。
反正順利賣出了昨晚的剩飯,利諾就不問了。倒是利茨抱著布娃娃坐在一邊,似乎很希望年特多說些什麼。年特摸了摸她的頭,嚥下最後一口飯。
「我走了!哥哥晚上回來陪你玩!」年特騎上馬絕塵而去,直奔學校。利茨跑到外面一直望著,老闆也頗為羨慕:「哇,真有精神,年輕人真好……」
※※※
「好馬!還可以照料受重傷的主人!」聽到門外馬嘶的聲音,望著躺倒在地上的年特,利諾一點兒也不羨慕了。
從那時起,年特就每天累得爬不起來才能回來,利諾一家很快就習慣了。年特每天都是第二天早上才能醒來,所以利諾每次都把晚飯留一份到早晨給他。
「臭老頭!這個仇我記下了!等我畢業回到領地……」
「真的是在報復吧……」利諾相信了,「你沒考慮過換所學校?」
「開玩笑!我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年特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我要狠狠揍他一頓!」
晚上,年特再次倒在店門之外……
※※※
哈馬斯晚上睡得不太好,經常想起那首深奧的古詩。
「眼神犀利,才思敏捷,有濃厚的貴族風範,我應該問一下他的名字。該不會是教皇派進來搞垮我的學院吧?」
哈馬斯把麵包伸進牛奶裡,旁邊的女兒叫了起來:「爸爸!你像個沒牙老頭!」王子們都知道他心事重重,卻不像公主這般敢說話。
哈馬斯最喜歡女兒這點,他把麵包咬得到處流牛奶:「你別管,我要把你風風光光地許配給馬車伕!」
「討厭!你噎死好了!」安卓美公主不再理他,哈馬斯擦擦嘴,有人低低耳語:「陛下,玫瑰郡的信使來了,有賽格大公的親筆信。」
「嗯?快叫進來!」哈馬斯高興得要命,頓時什麼也不想了,「最近玫瑰郡都是特好的消息,還是賽格厲害,是我的好朋友!」
侍從知道王上對玫瑰郡使者向來另眼相看,扯著嗓子大喊:「玫瑰郡信差到!」
一個信使風塵僕僕走進大殿,華服錦囊,滿臉都是驕傲之色。他來到哈馬斯面前,像騎士一樣行半跪禮,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卷書信。
「宗教改革?自行組建沒有魔法的新教會?」哈馬斯太高興了,幾乎要念出聲來,到後來用力地拍桌子,「太絕了!哈哈,哈哈,喔……!年特要來了!」
「爸爸,瞧您的樣子,信使還在,太失態了!」安卓美將編成麻花的頭髮整了整,掏出一些金幣給信使,「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
信使滿臉詫異,不敢接金幣:「王上恕我無禮,少領主的馬好,比我走在前面,早該到了,難道還沒有來向您請過安?」
「還沒有。不過我倒不在乎,跟我說說,他現在長什麼樣?」
「這……」信使不是詩人,倒把他難住了,不過有一樣東西很方便地救了他,「王上,對於我玫瑰郡,今天是特別的一年。」
「哦,新的一磅幣。」哈馬斯擦了擦手,接了過來,「很特別。」
那是一枚鑄造得空前精細的金幣,「羅斯門德年特十九週歲」,從頭髮到眼神都鐫刻了出來,正面是頭像,背面是騎馬射箭的姿勢。
「是他?哈哈……」哈馬斯太高興了,仰天大笑起來。
「讓我看看!」安卓美公主一把將金幣搶走,一位王子卻叫起來:「父王,這太囂張了,我們都沒有……」
「王子殿下,」信使解釋道,「這並不是流通幣,而且只限於我們郡內作為獎勵限量鑄造。」
哈馬斯很為自己的兒子們頭疼,他們年幼無知又總是很難讓他滿意,此刻不禁大罵起來:「笨蛋!賽格經過我批准的,而且新銀元上有我的頭像,模子早就已經擬好了!只是不想教皇的頭也出現才沒鑄。」大小王子們都不敢吱聲,哈馬斯扭頭問信使:「他的腿好了?」
「托王上的福,奇怪地被人治好了,我們都很高興。」
「你們怎麼看你們的少領主?」
「就像山玫瑰一樣驕傲!」信使回答,「就是我們最老的爵爺也對他畢恭畢敬。」
公主突然遞過一隻錢袋:「我用一百金幣跟你換,那枚金幣歸我吧!」
哈馬斯一怔,那隻金幣已經被女兒揣進兜裡了,顯然不肯再掏出來,便示意信使收下,戲謔地對女兒說:「我叫他去做馬車伕吧?」
「想做我的馬車伕可不是擺個姿勢就行!」公主一甩頭髮「哼」著走掉了,信使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年特因為疏於禮節將要被罰,感覺上又不像。
哈馬斯心情正好,問道:「等下帶我的信回去,還有別的事嗎?」
信使知道他此時必是有求必應,便連忙提出賽格大公特別交代的事:「王上,大公想向您借用宮廷最好的畫師。」
「是為了祖瑪兒畫像被毀的事情吧?」
「是,已經畫了很多幅都不滿意。」
「這麼多年也難為他了,我當時也很難過。」哈馬斯想起年輕的時候祖瑪兒美貌絕倫,他和賽格一起追求她的往事歷歷在目,如今音容笑貌猶在心頭,祖瑪兒卻已經早逝,不禁思緒萬千。長歎一聲,「我還有一幅肖像,賽格是想要吧?等下叫畫師和你一起回去,不要叫賽格等急了。」
「謝謝王上!」信使歡天喜地告退了,賽格說過辦成了他就升職,這比一千金幣還要好。
哈馬斯站起身來,興高采烈,「備車!我要去幼獅學院看一看。」
※※※
哈馬斯遠遠望著,幾個月來,他每個星期都來看。天字一班背著已經加到五十公斤的重物圍繞跑馬場跑了兩圈之後,把背包放在秤上一一檢查。
哈馬斯特地注意了那個娘娘腔,發現他跑的竟然不慢,雖然身體消瘦,扭來扭去,一路發出哀怨的聲音,力量和耐力卻挺強。別人都跑完了休息的時候,年特卻還在繼續跑,一面投來「給你死」的眼神。
「為什麼他要特別加量?」
「因為他是整片南瓜地裡最金黃的一顆。」瑪絲塔回答,「我不是傻瓜,您來這裡主要是看他,要是讓他閒著就沒看頭了。」
「有道理。不過,這個樣子他都沒有時間來覲見我,我還想和他說話呢,不要太過火了。」
「那您不必太擔心,而且,還是不要見他的好,讓他覺得自己尊貴又自覺,總不如像牛一樣打著長得快。」
「那就狠狠地鞭策他好了,不然對不起殷切的期望啊。」
「還有一件事希望陛下原諒。」
「說吧!」
「今年的比武大會我們恐怕很難取勝。」
「為什麼?」萊特尼斯王哈馬斯頗感意外,因為據他瞭解瑪絲塔以前是很要面子的,就算贏不了也不會主動說出來。
「您知道教皇大人已經把米蕾妮婭接來了吧?」
「聽說了,鬧得很轟動呢,他也在努力鞏固自己的勢力。哼,他早就緊張得不得了了。」
「米蕾妮婭十三歲被稱作西方聖少女,是天才魔法少女,西方主教的得意弟子,現在正在聖女學園進修。只要有她在,我們今年送去的騎士是不可能獲勝的。」
「那個教皇的寵兒進了聖女學園嗎?哼,用惟一的一朵藍鈴花裝點百草園,怪不得今年教廷的學徒人數暴漲。今年就算了,以後呢?」
「就要看他們了。」瑪絲塔望了一眼還在受刑的年特,「尤其是他,被您這麼看中,應該有些能力吧?」
「是個好南瓜!我就跟你押一把!不過還是要注意,我很看中他的頭腦,不要讓他變成牛,我要他做我的騎士!」
「如果漲潮的話應該是全世界一起漲吧?教皇的處境想必同您一樣,也一定在拚命培養人才。所以您不能有絲毫仁慈。我用我的英雄之名向您保證,他會成為讓教皇睡不著覺的人。」
年特拚命跑著,汗水浸透了衣衫,偶爾會隨著他擺動的雙臂落在地上。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反正他會招架下來。他還有力氣向前衝,就好像是想要追趕自己的命運。
不管怎麼說,生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看不到邊緣。因為有了歡樂,有了憂愁,還有痛苦,海才會掀起波濤,生命才有色彩,所以,理想也好,愛情也罷,惟有去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