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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俾斯麥」號的命運
  大西洋上的危險——「俾斯麥」號與「歐根親王」號於5月21日出海——丹麥海峽——我在契克斯焦急地等著消息——「胡德」號於5月24日被擊沉——「俾斯麥」號南駛——「歐根親王」號逃脫——午夜時分魚雷擊中「俾斯麥」號——5月25日失去「俾斯麥」號的蹤跡——但26日又找到該艦——燃料的缺乏——「謝菲爾德」號與「皇家方舟」號——「俾斯麥」號失去控制——維安海軍上校的驅逐艦隊——「羅德尼」號於5月27日開炮——我向下院提出報告——大家都有功勞——我致電總統。

  在希臘已經崩潰、西部沙漠的一切尚未定局、而我們在克里特島的激烈戰鬥中正在失利的時候,英德海軍在大西洋上插進了一段影響極為深遠的事件。
  除了德國潛艇不斷與我們進行鬥爭外,德國海上襲擊艦給我們的船舶造成的損失已有七十五萬噸以上。敵人的兩艘戰鬥巡洋艦「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諾」號及巡洋艦「希佩爾」號,在威力強大的高射炮的保護下仍然停泊在佈雷斯特。誰也不知道它們會在什麼時候再來侵擾我們的貿易航線。到5月中旬,種種跡象表明,新建成的戰列艦「俾斯麥」號可能在那艘裝有八吋口徑大炮的巡洋艦「歐根親王」號的伴同下,即將投入戰鬥。所有這些威力強大的快速艦隻在大西洋遼闊的海域內配合在一起,將使我們的海軍力量受到最大的考驗。「俾斯麥」號裝有十五吋口徑的大炮八門,建造時沒有受條約的限制,是海洋上裝甲最重的軍艦。它的排水量超過我們最新式的戰列艦將近一萬噸,而速率則至少相等。
  希特勒在5月間視察該艦時說,「你是德國海軍的驕傲。」
  為了應付這種即將到來的威脅,總司令托維海軍上將把我們的新戰列艦「英王喬治五世」號和「威爾士親王」號及戰鬥巡洋艦「胡德」號部署在斯卡帕灣。在直布羅陀港,有薩默維爾海軍上將統率的「聲威」號和「皇家方舟」號。「卻敵」號和新航空母艦「勝利」號這時即將護送一支載運二萬餘人的運兵船隊到中東去。「羅德尼」號和「拉米伊」號在大西洋上護航,它們之中的任何一艘,如果單獨同「俾斯麥」號相遇,都有可能已被擊沉了。「復仇」號在哈利法克斯港,正準備出航。這時,航行在海面或準備出航的運輸船隊共有十一支,其中包括一支冒著喪失大量生命危險的極為寶貴的運兵船隊。巡洋艦在北海的各處海口進行巡邏,空中偵察隊警惕地注視著挪威海岸。海上的形勢是不分明的,氣氛是很緊張的,所以經常同我保持接觸的海軍部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什麼事,而且也敏銳地感覺到我們分佈在各個海域的商船已成了敵人的目標。
  5月21日凌晨,我們獲悉兩艘很大的戰艦在強大的掩護艦隻的伴隨下駛出了卡特加特海峽,並且在當天晚些時候證實「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都已停泊在卑爾根峽灣。顯然,重要的軍事行動已迫在眉睫,於是我們在大西洋的全部指揮機構立刻開始了緊張的活動。海軍部採取了這樣正確的、傳統的原則:集中力量去對付敵人的襲擊艦隊,而聽任運輸船隊、甚至那支運兵船隊去冒險。「胡德」號、「威爾士親王」號和六艘驅逐艦,於22日午夜後不久即駛離斯卡帕灣,去掩護「諾福克」號和「薩福克」號,這兩艘軍艦當時正在格陵蘭島和冰島之間稱為丹麥海峽的那段沉寂的、冰封的海面上巡邏。巡洋艦「曼徹斯特」號和「伯明翰」號奉命防衛冰島和法羅群島之間的海峽。「卻敵」號和「勝利」號則由總司令直接調度。那支運兵船隊,經批准僅由驅逐艦護航,自克萊德灣啟航。
  5月22日,星期四,是情況多變、令人不安的一日。北海上空滿佈烏雲,而且下起雨來。儘管天氣惡劣,一架從哈特斯頓(在奧克尼群島)起飛的海軍飛機還是飛到卑爾根峽灣,冒著猛烈的炮火,堅決地完成了偵察任務。那兩艘敵艦已經不在那裡了!當托維海軍上將在當晚八時接到這項消息時,他立刻登上「英王喬治五世」號,率領「勝利」號、四艘巡洋艦和七艘驅逐艦,在北海西面佔下一個中心位置,這樣,敵人無論選擇在冰島的哪一面行動,他都可以支持他的巡洋艦巡邏。「卻敵」號將在第二天早晨在海上同他會合。海軍部斷定敵艦可能通過丹麥海峽。當天晚上,我在收到報告幾分鐘後致電總統:
  昨日(21日),我們發現「俾斯麥」號、「歐根親王」號和八艘商船停泊在卑爾根。雲層甚低,我們無法進行空襲。今夜,〔我們發覺〕它們已經出航。我們有理由相信,敵人想在大西洋對我船隻進行大規模的襲擊。如果我們不能追蹤它們的去向,你的海軍一定可以為我們指出它們的位置。「英王喬治五世」號、「威爾士親王」號、「胡德」號、「卻敵」號和航空母艦「勝利」號,連同附屬艦隻,將追尋它們的蹤跡。請將消息見告,我們當可完成任務。
  「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實際上在二十四小時以前就離開卑爾根了,這時正在冰島的東北,向丹麥海峽駛去。這裡流冰群擁塞,把海峽縮小到僅有八十哩寬,海峽大部分籠罩著一片濃霧。23日傍晚,「薩福克」號和「諾福克」號先後發現兩艘軍艦從北方駛來,正在上空無雲的一片海域中擦著流冰的邊緣駛過。海軍部先收到「諾福克」號的觀測報告,於是立刻用密碼廣播給一切有關方面。追擊開始了;目的物已經在望;於是我們所有的艦隊都向敵艦駛去。總司令的旗艦向西航行並加快速度。「胡德」號和「威爾士親王」號調整了方向,以期在第二天晨黎明時分在冰島的西面截擊敵艦。海軍部通知薩默維爾海軍上將率領H艦隊(「聲威」號、「皇家方舟」號和巡洋艦「謝菲爾德」號)向北高速行駛,以保護當時已駛過愛爾蘭海岸一半以上的那支運兵船隊,或者參加戰鬥。薩默維爾海軍上將的艦隻已升火待發,於24日晨二時離開直布羅陀。後來證明,這些艦隻的啟航注定了「俾斯麥」號的命運。

         ※        ※         ※

  我於星期五下午(23日)前往契克斯。艾夫裡爾·哈里曼、伊斯梅將軍及波納爾將軍同我在一起,將一直待到星期一。由於克里特島戰事方酣,這可能是一個令人焦慮的週末。
  當然,在郊外官邸裡,各色秘書人員應有盡有,而且同海軍部裡的值勤官以及其他關鍵部門也有直通電話聯繫。海軍部預計,「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將在拂曉通過丹麥海峽,而且「威爾士親王」號和「胡德」號連同兩三艘巡洋艦將迫使它們交戰。我們所有的艦隻都按照總計劃向現場移動。我們焦急不安地等了半宵,直到兩三點鐘才去就寢。
  大約在七點鐘的時候,我被叫醒去聽可怕的消息。我們最大的、也是我們的最快的主力艦「胡德」號已被炸沉。它的船體構造雖然較輕,卻裝有十五吋口徑的大炮八門,並且是我們所最珍視的軍艦之一。喪失這艘主力艦是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事。但是我知道我們所有在場的艦隻正在從四面八方向「俾斯麥」號逼近,因此我確信我們不久以後一定會擊沉它,除非它掉頭向北駛回本國。我一直向走廊盡頭處哈里曼的房間裡走去,兩人一見面,異口同聲地說,「『胡德』號炸沉了,但是我們一定能打沉『俾斯麥』號。」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因為極度疲乏,便又睡著了。大約在八點半鐘的時候,我的私人秘書主任馬丁穿著睡衣走進了我的房間,他那端正嚴肅的臉上浮現出緊張的神色。「我們擊中了它沒有?」我問道。「沒有,而且『威爾士親王』號已經駛出戰場了。」這令人失望極了。難道「俾斯麥」號已經向北駛回本國去了嗎?
  這是我最為擔憂的事情。現在我們對當時發生的事件是一清二楚的了。

         ※        ※         ※

  原來那天整個夜晚(23——24日晚),「諾福克」號和「薩福克」號在雨雪交加之下,不管天氣如何惡劣,不管敵艦如何盡力想擺脫它們,還是非常巧妙地盯住了它,而且它們的信號整夜不停地指出敵艦、友艦的確切位置。當北極的黎明逐漸變為白晝時,可以看見「俾斯麥」號在南面十二哩處向南行駛。一會兒的工夫,「諾福克」號的左舷前部冒起了一股濃煙。「胡德」號和「威爾士親王」號都已趕到視線之內。
  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即將開始。天色漸亮以後,在「胡德」號上可以判明敵艦正在西北十七哩的海域。英國艦隻當即開戰。
  「胡德」號於上午五點五十二分在距離敵人二萬五千碼處開了炮。「俾斯麥」號還擊,「胡德」號當即中了一顆炮彈。這顆炮彈使該艦四吋口徑的大炮起了火。火焰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一直燒到艦上的整個中央部分。這時,我們的所有艦隻都投入了戰鬥,「俾斯麥」號也中了彈。突然間,災難臨頭了。在六點鐘的時候,當「俾斯麥」號發射了它的第五次排炮後,「胡德」號發生一陣猛烈的爆炸,船身份裂為二。幾分鐘後,它就在煙霧瀰漫中沉沒在波濤之下了。除了三人外,它的一千五百多名英勇官兵,包括蘭斯洛特·霍蘭海軍中將和拉爾夫·克爾海軍上校在內,全都遇難了。
  「威爾士親王」號迅速地改變航向,以便避開「胡德」號的漂在海面的殘物,並且繼續這場已經不相匹敵的戰鬥。不久,「俾斯麥」號的炮火就打中了它。在幾分鐘內,它中了四枚十五吋的炮彈,其中有一枚擊毀了艦橋,艦橋上的人非死即傷。這時,艦尾的水下部分也被擊穿一洞。利希海軍上校是艦橋上少數倖存者之一,他決定暫停戰鬥,於是在煙幕下離開了戰場。但是,「威爾士親王」號已使「俾斯麥」號受到了毀壞,因此該艦的速度減低了。事實上,「俾斯麥」號水下船身被兩枚重型炮彈擊中,其中有一枚將一個油槽打穿,大量的油不斷流失,以致造成嚴重的後果。德國司令官繼續向西南方向駛去,艦後留下一條顯著的油的航跡。
  現在,指揮的任務落到巡洋艦「諾福克」號艦橋上的威克—沃克海軍少將的肩上了。他必須對這樣的問題作出決定:
  該立刻重新開戰,還是牽制住敵人,以待總司令率同「英王喬治五世」號和航空母艦「勝利」號的到來。一個關鍵的因素就是「威爾士親王」號的狀況。這艘戰艦不過在最近才服役,而且利希海軍上校不過在一星期以前才作出報告說該艦「可以作戰」。它已經遭受重創,艦上十四吋口徑的大炮共有十門,其中兩門已不能使用。在這種情況下,它是不是「俾斯麥」號的對手,大有疑問。因此,威克—沃克海軍少將決定不重新作戰,只注視著敵人的動靜。在這一點上,他是絕對正確的。

         ※        ※         ※

  如果「俾斯麥」號當初對於自己取得的轟傳遐邇的勝利戰果感到滿足的話,那才真是明智的。它在幾分鐘之內就摧毀了皇家海軍中最優秀的艦隻之一,可以帶著大功返回德國了。它的聲威和潛在的攻擊力量,將會大大提高,因為我們對這些是既估量不透也解釋不了的。
  另外,正如我們現在所知道的,它已經被「威爾士親王」號重創,而且大量流油。這樣,它怎能希望在大西洋上執行破壞我商船的任務呢?它有兩條途徑可供選擇:滿載勝利而歸,以便再隨時找出擊的機會;或者繼續行動,這幾乎是必然要遭到毀滅。它的司令官作出了一拼到底的決定,這只有因為得意忘形,或者因為他奉有嚴格的命令,才能解釋得了。我在十點鐘左右會見我的美國朋友1時,由於已經知道「俾斯麥」號正在向南行駛,因此我能夠以新的信心談論這場海戰的結局。
  1指哈里曼。--譯者    
  我每天必須用很長的時間,及時地閱讀那些川流不息地由專用電話傳來或信差送來的有關軍事、外交和諜報的電報。   
  這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因為一個人只要有事做,就心有所用,顧不得憂慮了。但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有一件事:那艘龐大的、載重四萬五千噸的、幾乎是不怕炮火的「俾斯麥」號,正向南疾駛,直指我們的運兵船隊,而且還有「歐根」號作它的偵察艦。我又想到了這些運輸船隊。它們的護航戰列艦已經在這次追擊中離開了它們。那支運兵船隊載運的全是我們寶貴的士兵,現在想必已經駛到了愛爾蘭以南。薩默維爾海軍上將正以全速向它駛近,眼看就要駛到這支運兵船隊與危險水域的中間。我向海軍部值勤官問了時間和距離。他的報告使我放心。雖然我運兵船隊每小時只能航行十二海里左右,而「俾斯麥」號據我們所知,可以航行二十五海里,但是兩者之間還有一大段距離。而且,只要我們能夠盯住「俾斯麥」號不放,我們就能夠把它追到死路上去。不過,如果我們在夜間失去它的行蹤,怎麼辦呢?它將會駛到哪裡去?它大有選擇的餘地,而我們則幾乎到處都可以受到攻擊。   
  下院在星期二開會時,議員們的情緒看來是好不了的。5月10日,下院被炸毀,現在大家擠在離下院不遠的教堂房子內。這的確是暴風雨中的一個避難港,但是沒有便利的設備。   
  辦公室、吸煙室、飯廳以及所有常用的設備都是因陋就簡。空襲警報頻繁,議員們的生活所需漸感缺乏。星期二開會時,他們能聽得下這些話嗎?——「胡德」號之仇未報,我們的運輸船隊有幾支受到敵艦的襲擊甚至已被殲滅,「俾斯麥」號已經回到德國或者到達法國佔領區的一個港口,克里特島已經失陷,以及撤退中難免有重大傷亡,等等。如果能夠使他們相信我們並沒有把事情做壞,我深信,他們是忠誠勇敢的。但是能夠說服他們嗎?我的美國客人以為我輕鬆自在,但是強作笑容是並不花費什麼的呵。   
  24日一整天,英國幾艘巡洋艦和「威爾士親王」號繼續尾隨「俾斯麥」號和它的僚艦。「英王喬治五世」號上的托維海軍上將仍然離得很遠,但是發來信號說,他希望在25日晨九時參加戰鬥。海軍部召集所有的艦隻。遠在東南方五百哩的「羅德尼」號奉令抄近行駛。「拉米伊」號奉令離開那支回國的運輸船隊,開到敵艦的西側。從哈利法克斯駛出的「復仇」號也奉命趕往現場。巡洋艦擺下陣勢,防備敵艦向北向東逃逸。這時薩默維爾海軍上將的艦隊,則從直布羅陀向北兼程行進。雖然海上一切變幻無常,網是在越收越緊了。   
  當晚六點四十分前後,「俾斯麥」號突然轉身同追擊它的艦隻交鋒,因此發生了一次時間不長的遭遇戰。現在我們知道,這一行動是為了掩護「歐根親王」號逃逸。該艦隨即高速南行,在海上添加燃料後,順利無阻地於十日後駛抵佈雷斯特港。托維海軍上將派遣「勝利」號先行一段,以便進行一次空襲,減低敵艦的速度。「勝利」號新近才服現役,艦上的飛行人員中有些是沒有什麼作戰經驗的。晚十時,在四艘巡洋艦的掩護下,該艦派出了它的九架「旗魚」式魚雷飛機。   
  這些飛機要在雨和低雲層中迎著強烈的逆風飛行一百二十哩。飛機由海軍少校埃斯蒙德率領,在「諾福克」號的無線電的導航下,於兩小時後1發現了「俾斯麥」號,當即冒著猛烈的炮火英勇地進行襲擊。它們的一個魚雷擊中敵艦艦橋的下方。在「勝利」號艦上,大家正在為飛機怎樣回到艦上的問題發愁。這時海上已是一片漆黑,風勢猛烈,陣雨使人睜不開眼睛,而且這些駕駛員就是白天在甲板上降落也不熟練。另外,唯一可以引導他們安全返航的降落指示燈也已經失靈。因此也顧不得身邊有沒有德國潛艇,便把探照燈和信號燈全都打開,來幫助這些駕駛員飛近。他們的卓越努力獲得了報酬,這是我樂於一述的。全體飛行人員在黑暗中安全地降落在甲板上,大家莫不感到歡欣和寬慰。       
  1當時英國艦隻用的是雙重的英國夏令時間(比格林威治時間提前二小時),另外,它們這時已在格林威治子午線以西很遠,所以它們的鐘面上的時間大約要比太陽時間早四小時。這樣,襲擊大約是在太陽時間下午八時。       
  我們的艦隻為第二天早晨的決戰再次作好了準備,而海軍部的希望卻是再次落空。25日晨三時後不久,「薩福克」號突然間出乎意料地失去了「俾斯麥」號的行蹤。該艦曾經巧妙地運用雷達尾隨在敵艦的左後方。這時所有艦隻在向南行駛到德國潛艇出沒的海域時,都左右曲折地前進,而這也就是造成不幸的原因。「薩福克」號在它雷達裝置上就失去「俾斯麥」號的蹤跡,但在向內航行時又能重新觀察到。它或許因為經過長久和成功的尾隨以後過於自信了。但是現在當它再一次轉向西面時,敵艦已經不在想像的航線上了。它是向西了,還是急忙轉身向北向東了?這引起了莫大的焦慮,而且使一切力量的集中都前功盡棄。「英王喬治五世」號在天明時分向西搜索了一下,相信「俾斯麥」號正向北海航行,於是就向東駛去,而這時所有的英國追擊艦隻也都朝著這個方向駛去。海軍部越來越相信,「俾斯麥」號正駛往佈雷斯特,但是直到六點鐘,這個想法才肯定下來。海軍部隨即命令所有的艦隻駛向更南的航線上去。但是在此期間,由於失去「俾斯麥」號的蹤跡而引起的混亂和拖延,已經使該艦溜過警戒線而在它的安全競賽中遙遙領先。到晚上十一時它已駛入英國旗艦以東的海域。它因油槽已漏,缺少燃料。在該艦和本國之間仍然隔著裝有十六吋口徑大炮的「羅德尼」號,但是,「羅德尼」號也正向東北方向行駛,而於下午在「俾斯麥」號的前方錯過。開頭是充滿希望的這一天,到最後卻是一片失望與挫折。幸而有「聲威」號、「皇家方舟」號和巡洋艦「謝菲爾德」號從南方乘風破浪駛來,它們正在一條可以截擊敵艦的航線上節節逼近。   
  到5月26日晨,我散在廣大水域的艦隻已經艱苦地航行了四日之久,燃料已成為迫切需要注意的問題。有幾艘追擊艦已經不得不減低速度。顯然,在這樣浩瀚無際的海洋中,我們的一切努力可能轉眼成空。可是在上午十點鐘,正當希望開始破滅的時候,「俾斯麥」號又被發現了。海軍部和空軍海防總隊正派出駐紮在愛爾蘭的厄恩湖的「卡塔利娜」式遠程轟炸機進行搜索。當時其中一架發現那艘逃艦正向佈雷斯特駛去,離該港約有七百哩。「俾斯麥」號擊傷了這只飛機,於是線又斷了。但是不到一小時,從「皇家方舟」號艦上起飛的兩架「旗魚」式魚雷飛機又發現了它。它仍然在「聲威」號以西相當遠的海域內,還沒有進入德國空軍從佈雷斯特起飛的威力強大的空軍掩護網以內。然而「聲威」號一艘軍艦是對付不了它的。必須等待「英王喬治五世」號和「羅德尼」號的到來,這兩艘戰艦仍然遠遠地落在敵艦的後面。但是,以救出德國「阿爾特馬克」號襲擊艦上的英國俘虜著稱的維安海軍上校,1這時仍然在「科薩克」號艦上,正率同其他四艘驅逐艦向前行進,這四艘艦隻先曾奉令護衛那支運兵船隊,繼而奉令駛離它們。他收到一架「卡塔利娜」式飛機發出的信號,告訴他「俾斯麥」號的位置。他沒有等待新的命令,就立刻向敵艦駛去。       
  1參閱本書第一卷第三十一章,原書第506頁。——譯者       
  在這爭先恐後的局面下,免不了要發生新的混亂。薩默維爾海軍上將急於向北駛去,曾派遣「謝菲爾德」號去逼近並尾隨敵艦。「皇家方舟」號不知道這個行動,所以當它派出飛機進行襲擊時,飛機上的雷達便引導飛機向「謝菲爾德」號飛去。它們投彈襲擊,但未擊中。「謝菲爾德」號知道炸錯了,巧妙地躲開,沒有開炮。1       
  1一架飛機向「謝菲爾德」號發出信號說,「敬了你一條鱒魚,真對不住!」       
  飛行員懷著歉意飛還「皇家方舟」號。這時「謝菲爾德」號又找到了「俾斯麥」號的蹤跡,並一直死釘住了它。下午七時剛過,十五架「旗魚」式魚雷飛機又從「皇家方舟」號起飛。這時離敵艦不到四十哩,這次沒有找錯目標。這些飛機由那艘寬宏大量的「謝菲爾德」號指示目標,英勇果敢地進行了猛烈襲擊。到九點三十分,它們完成了任務。有兩隻魚雷肯定是命中了,可能還有第三隻命中的魚雷。據一架追蹤的飛機報告,曾見到「俾斯麥」號整整轉了兩個圈子,看來它已經失去控制。這時,維安海軍上校的幾艘驅逐艦正在逼近,它們在整個夜間包圍著這艘受傷的軍艦,遇著機會就用魚雷去襲擊它。  
          ※        ※         ※   
  這星期一的晚間,我到了海軍部,在作戰室中的海圖上觀看作戰的情況,戰報每隔幾分鐘就送來一批。「你在這兒在幹些什麼呢?」我問軍需署長弗雷澤上將。「我等著瞧瞧有什麼東西需要修理。」他說。四個鐘頭很快地過去了,我在離開時,可以看出龐德海軍上將和他手下卓越的專家們確信,「俾斯麥」號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德國司令官盧金斯海軍上將絲毫不存僥倖的想法。快到午夜時,他報告說,「船已不堪操縱。我們將戰至最後一顆炮彈。元首萬歲!」「俾斯麥」號離佈雷斯特仍然有四百哩,它甚至連這麼遠也行駛不了。這時,德國派來強大的轟炸機隊援救該艦,德國潛艇也急急趕來,有一艘魚雷已經用完了的德國潛艇報告說,「皇家方舟」號曾在易於遭受襲擊的距離內從它旁邊駛過。這時,「英王喬治五世」號和「羅德尼」號正在駛近。燃料是最令人擔心的問題,托維海軍上將已經作出決定:除非能夠把「俾斯麥」號的速度大大減低,否則到午夜時他非放棄追擊不可。第一海務大臣根據我的建議發出信號,讓他繼續追擊,就是需要用拖船把他的艦隻拖回國去,也要繼續下去。但是,這時已經獲悉,「俾斯麥」號實際上正朝著錯誤的方向駛去。它的主炮還完整無損,因此托維海軍上將決定在第二天早晨迫使它交戰。   
  27日黎明時分,正刮著西北風。「羅德尼」號在上午八點四十七分開炮,一分鐘後,「英王喬治五世」號也開了炮。英國軍艦的炮火很快地開始命中,隔了一會兒,「俾斯麥」號也開了炮。儘管德國軍艦上的人員經過四天的激烈戰鬥已精疲力盡,人在工作崗位上就昏昏入睡,但是它的炮火在短時間內還是準確的。當它發射第三排炮時,炮彈曾落在「羅德尼」號的前後,但其後,英國軍艦的攻擊便占壓倒之勢,半小時後它的大炮多半已寂然無聲。它的中部起了火,艦身急劇向左傾斜。這時,「羅德尼」號駛過它的艦首,在最多不過四千碼的距離外,向它射出密集的炮彈。到十點十五分的時候,「俾斯麥」號艦上的炮一片沉寂,艦桅已被打掉了。它在洶湧的波濤中翻滾著,火光熊熊,煙霧沖天,但是,就是到這時,它還未沉沒。   
  在十一點鐘,我必須在教堂房子內向下院報告克里特島戰役和「俾斯麥」號這個戲劇性的事件。我說,「今天早晨,天亮後不久,實際上已不能動彈、而又得不到援助的『俾斯麥』號,受到英國追擊的戰列艦的攻擊。我不知道炮擊的結果怎樣。但是,看來,『俾斯麥』號還沒有被炮火擊沉,現在將用魚雷迅速了結它。我想,這一行動正在進行中,而且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喪失『胡德』號雖然是我們莫大的損失,但是,『俾斯麥』號應該算是世界上最新的、威力最強的戰列艦了。」我剛剛坐下,就有人遞給我一張紙條,使我不得不再站起來發言。我徵得下院的同意後說,「我剛接到消息,『俾斯麥』號已經沉沒了。」看來他們都為此感到滿意。   
  用魚雷作最後一擊的是巡洋艦「多塞特郡」號。那艘強大的戰艦在十點四十分的時候船底朝天沉沒了。隨同這艘戰艦葬身海底的約有兩千個德國人和他們的艦隊司令盧金斯海軍上將。我們救起一百一十名倖存者,他們精疲力竭,但面有慍色。施救工作由於一艘德國潛艇的出現而告中止,英國艦隻不得不離去。還有五名德國人被一艘德國潛艇和一艘氣象觀測船救起,但是隨後駛到的西班牙巡洋艦「卡那利亞斯」號只發現一些浮屍。   
         ※        ※         ※   
  這段插曲使我們對有關海戰的許多重要問題看得格外清晰,它表明這艘德國戰艦在結構方面的巨大力量,也表明它的出擊使我們的許多艦隻遇到多麼巨大的困難與危險。如果它這次脫逃了的話,它的繼續存在所產生的精神上影響,以及它可能給我們的船舶造成物質上的損害,都是災難性的。人們會對於我們控制海洋的能力疑慮重重,而且這些疑慮將被傳播到全世界,給我們造成莫大的損害和不安。一切有關方面都曾經為獲得這次成功的戰果而作出努力。開始追蹤的是巡洋艦,這次追蹤引起了第一次不幸的交鋒。接著,當失去了敵艦的蹤跡時,是飛機發現了它,並指引巡洋艦回到追蹤航線上去。其後引導艦載飛機進行決定性打擊的是一艘巡洋艦,最後是幾艘驅逐艦在漫漫長夜中死死纏住敵艦,使我戰列艦得以趕到最後消滅它的戰場。雖然大家都有功勞,我們卻不可忘記,這次曠日持久的戰鬥,是以「威爾士親王」號的大炮重創「俾斯麥」號為轉折點的。所以戰列艦和大炮在開頭和結尾都是起主要作用的。   
  大西洋上的交通繼續平安無事。   
  我於28日致電總統:   
  我以後再告訴你關於同「俾斯麥」號戰鬥的秘密情況。它是一艘威力強大的戰艦,是軍艦建造史上的一項傑作。擊沉這艘敵艦,使我們的戰列艦的緊張狀況得到緩和,不然,我們就不得不把「英王喬治五世」號、「威爾士親王」號和那兩艘「納爾遜」式戰艦都拴在斯卡帕灣,以防「俾斯麥」號和「提爾皮茨」號的出擊,因為它們可以選擇時機,而我們又必須空出一艘戰列艦來重新裝備。現在,情形就不同了。這對日本人將起一定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是非常有利於我方的。我預料他們正在對形勢重作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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