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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香格里拉的空襲"--林立特爾首炸東京


  "這是一片美麗而幽靜的土地,到處盛開著鮮花......"太平洋戰爭初期,東京的廣播經常這樣吹噓。
  不料,正當日本人得意非凡之際,16架美國B-25中型轟炸機,於1942年4月18日中午時分突然出現在東京上空, 幾十枚炸彈凌空而下,頓時使"盛開著鮮花的聖土"籠罩在一片火光和硝煙之中。
  日本本土遭到了歷史上第一次空襲。日本人目瞪口呆,他們心目中的神聖帝國隨著巨大的聲響和強烈的氣浪,開始被沖毀了。
  這些飛機從何而來?又怎麼會飛臨戒備森嚴的東京上空呢?日本軍閥的心頭不禁打上了問號,全世界為之歡欣的人民心裡也同樣打上了問號。
  美國羅斯福總統回答記者的提問時, 幽默地聲稱:"那是來自'香格里拉'的空襲。 ""香格里拉"源於美國作家希爾頓的小說《消失的地平線》,意為"仙境",指虛構的世外桃園。自從羅斯福做出這個回答之後,它竟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一個名詞。

  山本的憂慮

  太平洋戰爭爆發幾個月來,日本軍隊在各條戰線上都取得了驕人的戰果,但日本當局某些首腦人物,特別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大將,一直未能擺脫心中的不安和憂慮--美國人可能空襲帝國首都東京。
  儘管廣播電台和官方報紙一再向民眾宣傳: 自1281年日本借助於被稱為"神風"的颶風打敗了強大的蒙古艦隊後, 敵國軍隊從未能碰觸日本本土,今後這片聖土也沒有遭受空襲之患。但山本心裡很明白:珍珠港一戰,並沒有消滅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航空母艦和重巡洋艦,這些艦隻完全有能力對日本本土採取空中襲擊戰。
  山本很瞭解美國,他在美學習過,後又擔任日本駐華盛頓海軍武官。他心裡明白,美國人有一種特有的勇敢和好鬥精神,正是這種精神會驅使他們因珍珠港事件而向日本發動報復性攻擊。
  日本軍政界頭面人物對美國的空中威脅感到特別恐懼的主要原因是日本人那種無法用理智來說明的對天皇宗教式的忠誠,這是長期以來日本民族的心理特徵。這種情緒在軍隊中表現尤甚,如果天皇的安全因空襲而受到威脅,他們必將誠惶誠恐,感到這是無法容忍的。
  必須絕對保證天皇所在地東京的安全已成為山本朝夕不忘的事情,為此他甚至表現出病態的敏感。哪怕在遙遠的西南太平洋指揮作戰,整天被繁重的軍機大事攪得暈頭轉向,他仍然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問一下東京的氣象情況。若被告知天氣晴朗時,他就暗暗地為東京的安全捏一把汗。
  珍珠港事件過後僅半個月,山本的參謀長宇恆海軍少將就在日記中反映出山本的焦慮心情: "長官經常提到:幾乎可以肯定,美國經過整頓肯定會對我們進行報復,應當保護東京免遭空襲,這是必須記住的頭等大事。"
  從1942年2月1日開始的美海軍艦載機對馬紹爾群島、吉爾伯特群島和威克島等一連串大膽的空襲,進一步加深了山本的憂慮。為防止空襲事件的發生,山本設立了一條艦艇嘹望線,其範圍離日本本土東岸600到700海里,每天還輔以海軍飛機進行遠程巡邏。當馬紹爾群島遭到空襲後,山本又迅速從西南太平洋調回南雲忠一海軍中將指揮的"瑞鶴"號和"翔鶴"號兩艘航空母艦,以加強對本土東面的空中防禦力量,同時加派航空戰隊日以繼夜地警戒,以防東京遭到美艦載機的襲擊。

  "B-25工程"

  山本五十六並不是杞人憂天。珍珠港事件以來,美國人覺得蒙受了極大的恥辱,羅斯福總統出於政治上的需要,一再向陸、海軍參謀長提出:"一定要回擊日本!"
  為了狠狠打擊一下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打擊其囂張氣焰,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歐內斯特·金上將決心對日本發動一次大範圍的空襲,而東京自然成了引人注目的首要目標。
  這是一項極為艱巨的任務。首先,美國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沒有足以進襲日本本土的空軍基地;再者,當時美國最遠程的轟炸機其續航力也無法從夏威夷直接飛抵日本本土。如果用艦載飛機襲擊,由於其作戰半徑很小,航空母艦必須駛近日本才能成功。而這將使美軍航空母艦駛進日本陸上轟炸機的作戰範圍,嚴重威脅航母安全。要知道,美海軍現有的幾艘航空母艦已成為美海軍力量的支柱,損失了它們即意味著丟失了整個太平洋。
  但是,人類的智慧是無限的,不利條件常常能激發人們創造出奇跡,戰爭時期尤譬如此。
  一名叫弗蘭西斯·勞的海軍上校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方案:用陸軍的中遠程轟炸機從航空母艦起飛,做單程飛行,完成轟炸任務後到中國機場降落。這樣既可以突擊日本,又可使航空母艦保持在日本陸上轟炸機的作戰半徑之外。
  這確實是個將海、陸、空軍融為一體的奇妙設想,美國金海軍上將對此計劃非常欣賞。他命令勞上校和他的飛行官鄧肯進一步研究論證並向美國陸軍航空兵司令阿諾德將軍報告。阿諾德接到報告後很是驚訝,因為前不久從白宮開會回來,他曾起草了一份備忘錄, 提出:"我們應當試試用轟炸機從航空母艦起飛,看看效果如何。"英雄所見略同,阿諾德將軍當即答應派一人負責空軍事宜。
  此人就是阿諾德的參謀詹姆斯·杜立特爾中校。他是一位懂技術、會飛行、辦事果敢的軍人,不久前剛被調到阿諾德的司令部負責處理技術難題。
  阿諾德召見了杜立特爾。 他一開口就問:"我們現有的飛機哪一種能載彈2000磅, 以500英尺滑跑距離起飛,飛行2000英里?"。杜立特爾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 "B-23'龍'式和B-25'米契爾'式遠程轟炸機經改裝後可以做到這一點。"阿諾德又補充道:"起飛跑道寬度不能超過75英尺。""那就只有B-25可以, 它的翼展是67英尺,而B-23為92英尺。"杜立特爾的回答,使阿諾德很滿意,這時他才告訴杜立特爾:他和金海軍上將已談妥,一支海軍特混艦隊將載著陸基轟炸機去轟炸日本,然後在中國著陸。杜立特爾必須立刻選拔和訓練人員,同時監督飛機的改裝。
  最後,阿諾德將軍說道:"就把這項計劃的準備,叫做'B-25工程'吧。"
  準備工作在隨後的幾星期內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 B-25經改裝後在"大黃蜂"號航空母艦上試驗起飛成功, 杜立特爾挑選的16個機組的志願飛行人員也全部到達基地報到。這批人員都飛過B-25飛機,但他們現在要飛的B-25已與過去的大不一樣--機艙和炸彈擠滿了附加油箱;機腹炮塔也變成了副油箱;為防止北飛途中碰到寒冷的天氣條件,在機翼的前緣和機尾表面都裝上了除冰器;全部武器只剩下一挺雙管機槍和機頭的一挺單管機槍。
  3月初,在秘密訓練開始前,杜立特爾來到了位於佛羅里達州的愛格林空軍訓練基地。 他召集全體飛行人員宣佈:"我叫杜立特爾,被委派負責這次作戰行動。這是你們將經歷的最危險的一次行動,但現在還不能宣佈行動內容。你們必須絕對保密,絕對服從。"他又補充道:"這完全是一次自願行動,如果猶豫的話,現在可以退出,但請不要再提及這件事。"然而,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表示願意留下。
  杜立特爾看到大伙情緒高昂很是高興,隨即將一名海軍飛行員介紹給他的夥伴們:"這位是米利埃上尉,是我們的教官,以後訓練中一切都得聽他指揮。"
  奇怪的訓練開始了,但飛行員中除了杜立特爾外,誰也弄不清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最初,米利埃教這些飛行員盡可能地慢速著陸,在這個基礎上,又要求飛行員盡量縮短起飛距離。當米利埃指著一塊較小的場地,要他們在上面駕機起飛時,這批飛行員認為這簡直是開玩笑。儘管B-25是中型轟炸機,但它的起飛重量仍達13噸,在這樣短的距離上要使這個龐然大物騰空而起,實在是太困難了。然而,功夫畢竟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刻苦訓練,飛行員們基本掌握了在這種場地起飛的技術。
  訓練逐步升級,不久,米利埃上尉把這批人領到了另一個機場。當他們看到畫有白線短得要命的跑道時,不禁愕然了。這哪是什麼機場,簡直就是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在這樣短的距離上也能使我們的轟炸機起飛和降落嗎?飛行員們認為這太不可思議了,但要完成秘密使命的責任感,又驅使這幫爭強好勝的美國人開始做這種嘗試,雖然他們對這樣的訓練意欲何為仍一無所知。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飛行員們終於達到教官米利埃上尉的要求,他們能以每小時100公里的時速在這樣的距離上起飛,有的甚至比所要求的距離還要短。
  一個多月的緊張訓練,使杜立特爾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他要請戰了。

  "本艦隊駛向東京!"

  B-25式中型轟炸機,全長16.48米,翼展20.6米,總重量12.992噸,時速507公里,續航能力約為2170公里,是美國當時最先進的轟炸機之一。1942年4月2日,美國航空母艦"大黃蜂"號,在"維森斯"號重巡洋艦和"納希維爾"號輕巡洋艦等6艘艦隻的護衛下,告別了舊金山巍峨的金門大橋,劈開洶湧的太平洋波濤向西急駛。甲板上,16架B-25飛機,像展翅欲飛的大鵬鳥,頗為引人注目。
  航行中,艦長米切爾將軍打開了印有"絕密"字樣的密封信袋,知悉任務後,他激動地向全艦宣佈:"本艦隊駛向東京!"
  隨後他解釋道: "再沒有什麼比我們接受這項任務更光榮的了,'大黃蜂'號要運載杜立特爾中校以及飛行員們橫渡太平洋,一直到離日本海岸幾百海里的地方,用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陸基轟炸機去轟炸東京。"
  頓時,全艦上下歡聲雷動,那些從事秘密訓練的飛行員們更是欣喜若狂,為珍珠港報仇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此刻,米切爾將軍的心頭卻有點沉甸甸的感覺,他明白,在整個太平洋地區,美軍正在敗退,西方盟國正在敗退,現在,實施反擊,挽救敗局的唯一希望,也許就寄托在他的航空母艦和艦上的16架轟炸機上了。
  遠在夏威夷的"企業"號航空母艦也於4月1日出發,在哈爾西將軍的率領下,將擔負此次行動的護航和掩護任務。
  "企業"號編隊到達中途島海區後,便開始了旋回航行,艦員們個個都很納悶,不知意義何在。一直到4月14日,"企業"號和"大黃蜂"號會合後,雖然"大黃蜂"號的人員對空襲東京已人人皆知,但"企業"號上的艦員們卻仍被蒙在鼓裡。他們看到航母上載有特大的陸基轟炸機, 都茫然不解,有人說:"這麼大的轟炸機在滿載的情況下,既不能在航母上起飛,又不能降落,這些飛機肯定是去支援某個基地的。"有的人卻不相信:"在茫茫大海中,去支援哪個基地呢?"最後,艦員們普遍認為:特混編隊將開赴阿留申群島,這些轟炸機是運給西伯利亞某一"秘密基地"的。
  直到18日早晨, 哈爾西將軍終於向整個編隊宣佈了轟炸東京的消息,和"大黃蜂"上的情景一樣,全艦隊的官兵們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歡呼聲。
  此時,杜立特爾和他的飛行員們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具體計劃是:美特混艦隊盡可能地從東部海域接近日本列島的主島本州島。19日夜間,當艦隊駛抵距東京450海里的海域時,由杜立特爾中校首先期飛。在飛赴東京途中,他以燈光和投放照明彈為其餘飛機指示航向,其餘15架飛機跟隨杜立特爾飛行,對東京、橫濱、川起、橫須賀、名古屋、歌山以及神戶等城市進行轟炸,整個作戰計劃都在夜間實施。當轟炸機飛離航母后,為確保艦隊安全,艦隊迅速返航。B-25轟炸機起飛後不再返回航空母艦,完成任務後將在中國浙江和江西的機場著陸。
  儘管山本對美軍空襲日本早有預感,同時也做了較周密的準備,但美軍計劃如此別出心裁,卻大大超出了山本海軍大將的意料之外。

  行 蹤 暴 露

  4月18日清晨,碩大的太陽像透亮的紅色圓盤從海平面上升起,日本海軍第5艦隊徵用的"日本丸"號漁船正在東京以東720海里的警戒線上值勤。突然,這條武裝漁船的船員們吃驚地發現,有一支艦隊正向日本本土急駛,船長急忙用望遠鏡觀察,認清是美國的航空母艦。
  在此同時,美艦"維森斯"號雷達手和嘹望哨也同時發現了日船,艦長立即向哈爾西報告了日船位置。
  最令美國人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哈爾西聞訊後十分惱火,但他此時仍抱著一線希望,但願艦隊尚未被日船發現。他命令:在證實被發現前,艦隊繼續向預定起飛海域行駛。在哈爾西看來:這次空襲,是帶有一種悲壯色彩的自殺性攻擊行動。他把杜利特爾和飛行員們運載到離日本海岸越近的地點,他們到達中國的機會就會越大,生還的希望也就越大。
  然而,幾分鐘後,哈爾西的希望破滅了:"大黃蜂"號無線電報務員截獲了日船發往大本營的電報。 電文是:"0630〔東京時間〕我們在犬吠以東650海里處發現3艘敵人航空母艦。"美艦上的氣氛摹地緊張了起來。
  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部立即採取緊急措施,布下天羅地網,決心要乘此機會,消滅這支美在太平洋的主力部隊。
  山本大將首先下令採取"對美艦隊作戰第3號戰術方法",即:
  (一)先遣部隊(指潛艇部隊)、機動部隊、南方部隊和
  北方部隊投入對美特混艦隊的作戰;
  (二)主力部隊根據需要進行支援;
  (三)第11航空艦隊(指岸基航空部隊)派一部分兵力
  到本土東部。
  隨後,山本又命令剛剛從南線回到本土的第2艦隊司令長官近籐海軍中將立即率領橫須賀地區的所有水面部隊出擊,同時又命高須海軍中將的第1戰列艦戰隊也從廣島灣火速起航,支援近籐作戰。尚且位於台灣南端巴士海峽的南雲海軍中將的機動部隊也被分派了戰鬥任務。與此同時,山縣正鄉海軍少將指揮的第26航空戰隊的32架中型轟炸機,在12架"零"式戰鬥機的掩護下,迅速從東京的木更津空軍基地起飛,向東掠過太平洋波濤洶湧的海面,撲向美艦隊。
  至此,哈爾西將軍指揮的這只特混編隊已面臨著巨大的挑戰。最令將軍吃驚的是:日本海軍最強大的第1航空艦隊(即南雲忠一指揮的擁有5艘大型航母的艦隊),就在日本海域附近,而且,在截獲的電令中表明:這些航母及其他日本海軍艦隻已向他的艦隊圍攏過來。
  事已至此,若仍死抱住原定計劃不變,顯然凶多吉少。倘若繼續拖延,一旦遭受日軍圍攻,後果必將是艦覆人亡。哈爾西沒有別的選擇,即使距預定起飛地點尚有150海里之遙,他也得立即命令杜立特爾和他的轟炸機群起飛。
  哈爾西明白: "提前起飛意味著飛行員生還的可能性進一步減小,縱使轟炸機能抵達日本上空,襲擊也只能在白天進行了。由於敵人已得到預警,杜利特爾一行很可能在到達目標之前就被敵人戰鬥機擊落。既失去了突然性,又得延長飛行距離,他們安全到達中國機場的機會幾乎不存在。
  但是,他的航空母艦代表著美國海軍50%的航母作戰力量,一旦損失,那麼美國將付出更大的代價,他沒有權利拿特混艦隊和幾千官兵的寶貴生命去冒險。
  上午8時,哈爾西簽署了命令:
  放飛轟炸機,致杜利特爾中校及英勇的飛行員,祝好運。願上帝保佑你們。
  哈爾西

  飛 向 東 京

  "大黃蜂"號艦長米切爾接到命令後,面色嚴峻地將命令交給身邊的杜立特爾,說道:"你明白這樣做的原因,中校。"
  杜立特爾點點頭,說道:"我們立即起飛。"隨後他充滿信心地走出艦橋,進入飛行員休息室,對待命的夥伴們說道:"我的朋友們,出發吧!"
  "飛行員上機!飛行員上機!"從揚聲器裡傳出急促刺耳的聲音,很快,發動機的轟鳴聲,怒海狂濤的撞擊聲,官兵們的狂呼聲交織在一起,致使龐大的航空母艦也不停地抖動著。
  8時15分,杜立特爾第一個起飛。起飛相當困難,"大黃蜂"號在狂濤裡沉下去又升上來,航母甲板成了瘋狂起伏的蹺蹺板。就在艦首抬起的一剎那,杜立特爾的飛機顫巍巍地迎著狂風,滿載著兩噸重的炸彈,猶如一台升降機似地騰空了,他在"大黃蜂"上空繞了一周,校正羅盤,檢查航向後便融著濃霧向東京飛去。隨後,美機一架接一架地飛離航空母艦:第二架胡佛,第三架格雷,第四架霍爾斯特羅姆......9時20分,16架B-25飛機全部升空。當最後一架離艦而去後,哈爾西率領艦隊便急速地踏上了歸程。
  B-25機群掠過太平洋的波濤向東京飛去,為節約油料和隱蔽,飛機採用超低空慢速飛行,遠遠看去像一群海面上的信天翁。一個半小時後,美機發現了1艘很大的日本商船, 有人主張攻擊,但杜立特爾命令道:"繼續前進,這些炸彈我們有更好的用途。"
  3小時後,在一層淡淡的薄霧裡,他們看見了日本海岸。終於到了,已有些疲倦的飛行員們,此時興奮中不覺透著緊張,當轟炸機擦著海岸邊無數只漁船的桅桿呼嘯而過時,他們十分擔心會遭到地面火力的掃射。但是很奇怪,只見船上許多男人和女人正熱烈地向美機揮手歡呼,原來,美機機身上還是塗著老式星徽,藍圓中有一顆白星,星中是一個紅球,日本人看上去還以為是自己的飛機。
  黃色的海灘很快就融合在柔軟起伏的綠色田野裡。大地上一片新綠,春天的陽光顯得那麼的明媚。當飛機從農夫們頭上飛過時,他們也不斷地向空中揮手致意。
  突然,有2批日本戰鬥機在高出美機約500米的位置上迎面飛來,杜立特爾和他的夥伴們頓時緊張了起來。中校下達了準備戰鬥的命令。但日機從美機頭上一掠而過,絲毫沒有發現超低空飛行的美機。好險啊!飛行員們幾乎個個出了身冷汗。
  在陸地上空低飛了近20分鐘後,一片像玻璃般平滑的海灣映入了眼簾,東京快到了。此時,美機看到了一個令人激動的目標--一艘正在錨泊的龐大的航空母艦。但這次他們又照例忍痛放棄了。
  5分鐘後,杜立特爾終於望見了這場戰爭的策源地和大本營,日本帝國的心臟,擁有800萬人口的東京市。
  空襲正式開始了。
  杜立特爾後來回憶說: "當我們飛抵東京上空時還聽到日本無線電台正用英語廣播他們如何毫無挨炸的恐怖,正如我們所想的,廣播這時突然停止了,再聽時,廣播裡卻慌慌張張地講著日語,那時我想,東京恐怕不是一平安全的樂土了。"
  此刻,B-25飛機上的投彈指示燈紅光閃爍,一枚枚500磅的炸彈呼嘯著直墜而下,工廠、電站、船廠一片火光,惶恐的人們四處亂跑,一時間呼喊聲、叫罵聲、爆炸聲混雜著塞滿了東京街頭。
  美機迅速地向預定目標超低空飛行, 一位參加過這次空襲的飛行員回憶說:"當我俯衝完向後面望去,馬上就看到了那幾枚500磅炸彈命中了目標--煉鋼廠。那種情景使我永遠不會忘掉。"
  美機此時盡情地投彈,日本帝國的"聖土"上濃煙滾滾,2架B-25正轟炸東京灣海軍造船廠,飛旋而下的炸彈正好擊中一艘剛建成2/3的新巡洋艦,船塢中的潛艇母艦"大鯨"號也被炸開了一個大洞。
  當飛機掠過一個棒球場上空時,美機駕駛員先是發現嚇呆了的觀眾僵在那裡,隨即看到了人們爭先恐後奪路而逃的情景。
  飛臨東京上空的美機還發現了一個更誘人的顯著目標--天皇皇宮,但每個隊員都銘記著杜立特爾起飛前的規定: "如果轟炸了天皇皇宮,只能使敵人同仇敵愾,更加凶殘和頑強地作戰,這次轟炸,僅僅限於軍事目標。"
  東京上空,從第1枚炸彈落下,一直到攻擊完畢為止,總共花了短短30秒鐘。
  日本人的反擊也是相當迅速的,密集的高射炮火和日機的相繼升空很快就使美國飛機受到了嚴重威脅,但杜立特爾和他的夥伴們憑著高超的駕駛技術,靈活地實施超低空飛行,一次又一次避開了日機和地面火力的攔截。
  除東京外,日本的其他城市也相繼遭到了轟炸。
  此時,山本大將正忙著調動強大的海軍艦隻對付已發現的美特混艦隊。"赤城"、"飛龍"、"蒼龍"、"加賀"號艦母上的艦載機已待命起飛。東京地區的岸基飛機升空後直奔大海東側而去,但飛到航程盡頭,仍未與美軍接觸,在山本和他手下的將領們看來:敵特混艦隊知道自己已被發現,因此放棄攻擊而撤走了。
  但是,13點後,"赤城"號收到報告說:"東京遭到空襲。"緊接著又收到一個接一個的報告,說橫濱、川崎和橫須賀也被轟炸。稍後不久,又有一連串報告:美機轟炸了更南面的名古屋、歌山以及神戶。這樣廣的攻擊面一時間弄得聯合艦隊司令部和山本五十六不知所措,摸不清敵人的意圖。
  空襲後,杜立特爾率領的飛機從正南方撤走,然後飛往中國的南昌機場。經過13個小時的艱苦飛行,18日晚他們燃料耗盡,跳傘落在浙江西部某地。20日晨,杜利特爾找到了4名同伴,隨後請求當地中國軍隊協助援救飛行員,並通過駐重慶大使館電告阿諾德將軍:"轟炸東京成功。"
  但此時,杜立特爾的心情是淒涼的:16架飛機可能全部損毀,他的那幫數月來相伴的夥計們, 大多數還不知下落。當他的軍士長問他:"您想回國後會怎樣?中校。 "杜立特爾只是苦笑道:"看來,他們將把我送到利文沃思軍營罰苦役。"但他的軍士長卻滿懷信心地說道: "不!長官,他們將升您為將軍,國會將授予您榮譽勳章。 "雖然這話還不能完全寬慰杜立特爾滿含悲涼的心情,但他還是感激地緊緊抱住了軍士長的肩頭。
  事後,軍士長的話得到了應驗。首炸東京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美國,人心大為振奮。杜立特爾回國後,立即得到了國會勳章,隨後又越級由中校晉陞為準將。他後來出任空軍駐英國第8航空隊司令,並升任空軍中將。
  在飛抵日本上空的80名飛行員中,有1人跳傘時犧牲,2人失蹤,8人被日軍俘虜(其中3名被槍決,1人死於獄中,另外4名戰後得以生還),有1架飛至蘇聯海參崴,被蘇聯政府扣留,5名機組人員在蘇聯境內滯留了13個月後獲釋放。其餘64人在中國著陸,以後陸續返回美國。

  空 襲 余 波

  杜立特爾空襲東京,無疑是太平洋戰場上一個十分出色的海空突襲戰例。它是貫徹美國在戰爭初期確立的"攻勢防禦"戰略思想的重要典範,雖然造成的物質損失並不大,但它對日本軍國主義者的心理震動和打擊是不可低估的。在此之後,日本人很多天都惶恐不安。4月20日,東京再度風聲鶴唳,發佈空襲警報。21日,日本內閣舉行會議,將負責本土防空的有關人員按軍法懲辦,陸軍省和海軍省人員也有變動。雖然極易衝動的日本人並沒有因此而產生暴亂,但山本五十六仍然惶惶不安,再三向天皇請罪。
  當時,日本人紛紛猜測:美機和美艦來自何處?在日本人看來,這無疑是天方夜譚式的故事。
  直到18日夜間,在中國的一支日軍部隊電告大本營:有幾架美國飛機在南昌附近強行著陸,日本人才部分揭開了空襲奧秘。直到戰後,他們才得以瞭解這次空襲的全部經過和真相。
  為了安定浮動的民心,日軍大本營急忙發表公告,聲稱此次空襲只造成輕微的損失,大部分敵機都被擊落擊傷。當日本人得知此次空襲是由杜立特爾指揮的,因他的名字與英文do little(成效不大) 發音相同,因而大本營發言人就把這次空襲諷刺為"成就甚微",並進一步稱之為"一無所成",以掩蓋其心虛。
  這次空襲直接迫使日本把4個陸軍戰鬥機大隊留在了國內,以保衛東京等城市,也迫使海軍將"瑞鶴"號和"翔鶴"號兩艘大型航母及大批艦隻留在日本海附近,大大牽制了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的兵力。
  空襲的另一個重要意義在於:它直接影響了正在爭吵不休的關於中途島作戰方案的制定過程。日本人意識到:美國人一旦開了頭,就會再來,而動用的飛機會更多更大,正如轟炸本身所引起的震撼一樣,它會使整個日本顫抖。山本大將再次力陳:必須毫不遲延地把防禦圈向東推進到中途島和阿留申群島西部,因而主張盡早實施中途島作戰計劃。軍令部也深感事態嚴重,他們認為來自東面的威脅才是當務之急。那些主張向南擴張的軍界要人,此時也偃聲息語,反對意見頓時煙消雲散。
  正如人們所瞭解的那樣,山本五十六大將一個月之後發動了著名的中途島大海戰,並在這次海戰中遭到了徹底的失敗。
  這次富有傳奇色彩的空襲為現代戰爭史寫上了扣人心弦的一筆。戰後每年4月18日,杜立特爾將軍都與他在這次行動中患難與共的戰友們聚會一次。1967年,他們在加州的艾拉邁德海港慶祝"杜立特爾空襲"25週年,當時還健在的55名戰友都參加了。他們在美國航空母艦"奧林斯堪尼"號上團聚,美國當局還特意運來1架已退役的B-25轟炸機,將其停放在航母甲板上,飛行員們在機前攝影留念。他們覺得彷彿又回到了25年前硝煙瀰漫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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