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軍事天地>>軍事小說>>東史郎日記

雲台書屋

第三節
    九月五日。
    最近士兵們的情緒變得虛無起來。自打入濟寧以來,士兵們失去了緊張和熱情。隨著戰
爭的延長,空虛、憂鬱、破罐子破摔的情緒,漸漸有所抬頭。沒有任何希望,沒有光明,沒
有積極性,沒有活力的空虛的思想,每天在侵蝕著戰士們的心,並且戰友之間各自為政,築
起沒有和睦、沒有友愛的城牆,用生硬的、冷嘲熱諷、帶刺兒的話互相反駁著,好像根本就
不在意誰要說什麼,或者誰要做什麼。這種氣氛在人們的心裡紮下了根。常常為雞毛蒜皮的
小事展開舌戰,發生衝突。
    在過去緊張的歲月裡,大家曾是一個互助友愛的集體,而如今每人都暴露出各自的個
性,年齡差異滋生的隔閡的心在互相撕咬。
    在這種陰鬱無味的頹廢、厭倦、焦躁、不和的低氣壓中生活,是很不愉快、非常痛苦
的。在我們的心中,已經沒有新鮮感了,感覺都遲鈍了。我已經感覺不到那種戰場上應該置
之度外的人生意義及種種真理。儘管我曾經努力想從一枚炮彈的彈穴中尋求出點什麼。
    隨著戰爭——殺人、放火、將市鎮夷為廢墟的戰爭的持續,與其說是對戰場的感覺已經
遲鈍,不如說是已司空見慣,對戰場上所有事情已不再感到稀奇了。
    九月八日。
    時隔好久,接到了國內的來信。妹妹的信中還夾有照片。
    她變漂亮了,如同幼香魚一樣清純美麗,洋溢著十九歲青春少女的美。啊!多麼嫻靜可
愛,我祝願初枝妹妹幸福,久子姐姐和父親也都來了信。
    面對我們兄弟們的情況,父親表現得非常堅強。壯年的豪氣躍然紙上,六十五歲的父親
的確像是年輕了二十歲。
    父親把我們三個兒子都送上了戰場,並為孩子們祈禱武運;他思念牽掛著孩子們的辛
苦,還要用戰場的精神鼓勵自己,真是位可愛的父親。他在信中寫道:「正吉出征之後,直
到今天,他一天都沒有休息,始終在堅持幹活。」
    雖然父親也常常因咳嗽夜晚睡不著覺,但他說大概是精神戰勝了身體,總算沒有生病,
挺過來了。姐姐信中寫道:「雖然父母讓你們三個兒子都出征去打仗了,但他們毫不悲傷。」
    在此我向可憐的父母獻上我的祝願,祝願他們寬心再寬心。
    為了做到一接到出發命令就能毫無牽掛地出發,我們事先買好了香煙和點心。兵營的小
酒店就在寬闊的道路邊上,士兵們黑壓壓的一片,都爭先恐後地大聲嚷著,手裡握著軍票,
揮動著胳膊,就像那些股票市場上對行情失去判斷能力的人一樣。
    羊羹、桔子罐頭、菠蘿罐頭、幹點心、汽水,轉眼間就賣掉了幾十箱。
    我們必須在戰鬥開始前考慮好該帶幾盒香煙,預測好下次戰鬥結束的天數,保證香煙夠
用,因為戰場上不會有任何香煙鋪。我估計攻打漢口要花兩個月時間,於是買了六十盒香煙。
    九日下午突然接到了出發命令,緊張地做好出發準備,入夜後乘上了卡車。
    卡車在黑暗、惡劣的道路上喘著粗氣行駛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九點左右,剛到六安,就
下車開始了塵土中的行軍。右邊高高聳立著城磚建造的堅固城牆。
    城外有個小公園。六安是敵軍將領李宗仁從徐州逃到這裡進行指揮的地方。
    本來是一條四間寬的、挺不錯的道路,但同樣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前進了一會兒,便看到一條寬闊、清澈的河流。很多工兵正在架橋,材料和輜重兵運的
物資堆積如山。這個碼頭使人感覺到運送物資的水路已被切斷。我們通過三尺寬的浮橋過了
河。河水很清,在支那是很少見到的。河灘沙地比河面還要寬,卡車行駛在墊有圓木的河灘
上。
    路寬好走,但是行軍仍舊很辛苦。九月的太陽還是火辣辣的,汗水不停地流淌,喉嚨干
渴得快要冒煙了。道路修在地勢高的雜木林中,找不到飲用水。在前進的途中,常常遇見三
五成群的趕往前線的士兵,他們兩三人一組,也有一人獨行的。他們是第十三師團的士兵,
從醫院出院後追趕部隊的。
    他們只要在出院後四十天以內趕回所屬部隊就可以了,所以走得不慌不忙,很輕鬆。開
始是三五成群,後來越往前走人越多。
    我們沿著路左拐右拐,又是登山,又是下坡,吃盡了辛苦。
    從六安出發一直走到第三天下午,疲勞極了,在下午五點左右,到了一個村莊。講起來
是村莊,也只不過是幾戶七零八落的農家。我們第一分隊走進了有大院子的人家。大家都疲
勞到了極點,一到宿舍,便「辟登撲通」地坐在地下,累得爬不起來了。小隊長坐在院裡的
草堆上解鞋帶。大家全都累得夠嗆,並不在乎小隊長,仍舊坐著不動。由於嗓子渴得慌,就
把昨天發的菠蘿罐頭打開,三人吃一聽,小隊長也只分到三分之一。由於我們沒先遞給小隊
長,而是自己先吃了,他好像非常生氣,大聲地訓斥了值班兵大森。
    大森一等兵罵了一句:「就這麼饞啊?!」接著又小聲地嘀咕道:「你不用鬧了,剩下
的一聽罐頭先讓你吃吧!」
    小隊長蠻橫地發了火。但是這件事並沒能顯示出小隊長的任何威風,相反有損於他自己
的威嚴,引起大家的鄙視。我們在心裡瞧不起這位僅僅為了一點小事,而且是為了滿足自己
個人的胃口,便像對待犯了重大錯誤的人似的狠狠訓斥值班兵的小隊長。
    小隊長平時連自己的飯盒都要讓值班兵拿,可是,誰不辛苦呢?我對他這樣做很不理
解。也許他認為,這樣做是當官的特權吧!但這是一種不合理的優越感,是虐待。
    他那種態度,只能說是穿著軍官服裝的新兵的胸懷。
    距離目的地葉家集很近了,可以聽得見槍炮聲,戰爭仍在繼續。十三日總算走到了葉家
集。第十三師團的十名傷兵,全被放在門板上抬了過來,據說全都是迫擊炮彈炸的,躺在門
板上的傷員們,靜靜地閉著眼睛。血跡就像沾了泥水一樣污染了軍裝,有的士兵看樣子疼得
要命,非常痛苦。
    終於開戰了,再次戰爭的刺鼻火藥味,通過鼻、眼、耳,甚至皮膚滲透到每個人的心
裡。從這十副擔架上,就能看出戰鬥中所有的殘忍、悲慘和苦惱。葉家集充滿了緊張、慌
亂、緊迫的氣氛。無數輛卡車揚起塵土不斷地行駛著。運送彈藥的輜重車,不斷趕往步兵部
隊所在的火線。到處是馬嘶聲和馬蹄聲。兵站的士兵忙著燒燬房子趕造廣場,用來堆彈藥,
堆糧食。鐵鍬發出響聲,到處都是破碎的瓦片和磚塊。煙霧瀰漫,還能看到纏著帶有新鮮血
跡的代用繃帶的步兵。這兒是兵站戰場。轟炸機發出隆隆的轟鳴聲,成編隊地展開銀翅,向
大別山脈飛去。大別山脈做然地屹立在眼前。昨天還聽得到的激烈的炮聲,今天卻聽不見
了。是不是轉成追擊戰了?
    狹窄道路兩側的所有髒屋裡,擠滿了傷病員。用傢具和破麻稈壘成的牆,到處撒著剩飯
和泥土。地上鋪著麻稈,傷員纏著滲血的繃帶,有趴在那兒的,有仰臉躺在那兒的,有橫臥
著的,也有死盯著一個地方看的。那麼多傷病員睡在那裡,就像往筐裡倒進了一堆蘿蔔一
樣。白繃帶上灰塵和蒼蠅在飛舞,在這極不清潔的環境和刺鼻的惡臭當中,傷兵就像蠐螬似
的,一動不動。他們大概在靜靜地懷念著什麼,思考著什麼吧。
    通過這次痛苦的負傷,他們正在思念著家鄉的父母和孩子吧!大家的臉色都是土黃色,
毫無生氣,像秋天的枯葉那樣乾癟、枯萎,惟獨眼睛在閃閃發光,那表情就像中了邪似的。
    路兩旁無論哪所房子裡,都擠滿了這樣的傷兵。另外,路邊橫臥著極度疲勞的步兵,就
像倒斃一樣。他們背著背包,像個泥人似的,與其說是穿著軍裝,還不如說是披在身上,就
像是死在路上的餓殍。他們的樣子顯得非常疲勞。看樣子你如果要跟他們說話,他們要麼恨
不得上來亂罵你一頓或是咬你一口,要麼根本不睬你。
    他們僅僅因為太疲勞。
    啊,火線,這是第一線。
    我們在村頭號了宿舍。
    道路兩邊的房子全是破陋的農戶人家。房子背後是田,栽著小青菜和蘿蔔。田的盡頭是
一條很深的小河,飲用水全是來自這條河裡的水。這一帶種了很多麻,家家牆壁的骨架不像
日本使用竹子,而全使用麻稈。以前看到的支那房屋的牆壁幾乎都是磚砌的,而這兒和日本
一樣,都是用泥糊的。
    我們在後邊的田裡挖了散兵壕,如果敵人襲擊,任何時候都能應戰了。
    九月十六日。
    配置好警備,整頓好宿舍,忙了兩天,終於一切準備就緒,今天就要出去討伐兼徵收
了。名義上是討伐,其目的就是徵收。第一大隊輕裝出發了,一直前進到大別山脈的山腳下。
    那一帶曾經發生過激戰,炮彈打過的地方,留下了黑乎乎的彈坑。槍彈散亂著,橫屍遍
野,已腐爛得發黑。戰壕裡,有的支那兵,肉已經被蛆吃盡,幾乎露出了骨頭。
    那些土黃色的軍服已經發黑,裡面的屍體像被丟棄的腐爛的魚一樣,發出刺鼻的惡臭。
有的屍體已被野狗咬得七零八落,給人一種是什麼東西的消耗品的感覺。抗日英雄們的死,
真是太慘了。這裡是地獄。這些人的死有什麼意義呢?
    支那兵們是被拋棄的人。
    村下少尉和駒澤一等兵,用手捂著鼻子,皺著眉頭。戰場嘛!當然會有屍體,我為他們
至今還沒有習慣感到納悶。
    我的頭腦是麻木了嗎?最近,什麼思想也沒有了,即便看到淒慘的屍體,也無任何感覺
了,沒有任何感傷,既不認為人生短暫,也不認為諸行無常,根本就不深思,只是無動於衷
地觀望這荒涼的戰爭遺跡。對這令人觸景生情的秋天的山和風,我也只是知道景色很美,僅
僅感到已經完全是秋天了,栗子長得快要能吃了。我們到處進行了搜索,沒有找到一點糧
食,一個老百姓也沒有。豬發出淒涼的叫聲,到處亂竄。池塘裡有幾十隻鴨子在游,被風一
吹,就像棉團一樣。我們迅速地拿起木棒追豬,逮鴨子。好久也沒有吃魚了,於是把池塘水
抽乾,扔手榴彈捕魚。
    我們逮著了八十隻鴨子、三頭豬、三筐鯉魚和鱒魚,踏上了歸途,大家開心地笑著說:
「今晚可有好吃的了。」
    我們喜氣洋洋地回去了,可是沒想到命令卻在等著我們。
    又要轉移、出發,多麼混賬啊!大家異口同聲他說:「太遺憾了!」但沒有辦法,還是
不得不扔下徵收來的東西出發了。
    向著葉家集南邊的山脈前進。途中有山芋田。沿著山路,穿過田地,我們來到了開順
街。開順街是我們的警備地。
    這是個小小的山村,四周都用壕溝和土牆圍著。
    進到村裡,看到有一幢房子,搞不清是寺廟還是學校。從牆上掛有黑板這一點來看,好
像是學校。我們小隊的位置在門外,第一小隊去山上放哨。為了把守道路以防敵襲,集中了
所有的傢具堆在了路上。據說離這個村子兩千米的前邊山上,大約有四百個敵人。據騎兵偵
察報告,敵軍有四門迫擊炮,但是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
    九月十八日。
    來到開順街以後,每天都下雨,周圍一片潮濕和陰鬱。左前方的大別山秋雨朦朧,化為
灰燼的房屋廢墟上,還沒燒盡的大樹的「紅葉」紛紛飄零,讓人感傷。那樹葉是燒紅的,看
上去像是變色的秋葉透著秋意。才九月十八日,夜晚就已經感到冷了。去年九月十八日,是
離開天津的日子,那時北支那還很熱。大概這裡是山區,地勢高,秋天來得早吧!我感覺完
全是秋天了。秋風宜人,樹葉還沒有變黃,但已經帶有秋色,而且浙漸瀝瀝地下著雨,有小
鳥在叫。
    在這樣的雨天,迎著秋風,走在山路上,眺望著山上的景色,耳聞小鳥的鳴叫,這時我
想到了日本的秋祭。
    我的分隊住在街盡頭那所房子裡。有三間房,一間小隊長佔用了,當中的房間,正面牆
上供著神。雖說是神,只不過在大紅紙上用墨寫了如下的字樣貼在牆上。
    並且在門口的柱子和門上都
    貼著紅紙,上面寫著「鏡水鴛鴦暖
    共游」啦,「海樓翡翠問相語」啦,
    「花好月圓人壽」等等一句或對偶
    的詩句。這些都是各家按自己的
    想法寫的。
    我們宿舍對面就是田,我們在
    這兒挖了散兵壕,以防敵軍襲擊。
    下士哨設在兩百米前方的樹
    林中一所房子裡,說起來是一所房
    子,那也是徒有虛名,原來是很小
    的窩棚,防防雨露是足夠了,戰前,
    大概是茶攤吧!
    有一大,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
    情,據說與熊野的夢不謀而合。
    這是在葉家集時,有一個徵收時帶回的第五分隊的苦力,在距離下士哨所百米左右的地
方被殺了。那天後備一等兵熊野去崗哨時,看見那苦力臨殺前被帶走的場面。他與那個苦力
沒有任何關係,連手都沒碰一下,只是看見被帶走的場面。
    當天夜裡,熊野做了個夢。熊野純一夢見自己站在殺害苦力的地方與人爭論著。白天殺
死的屍體沒有了。已經殺死了,不可能又活了,不可能走著逃回去。戰友們議論著:是誰把
屍體取走了,還是給野狗或狼叼走了?
    第二天早上,他把自己的夢講給戰友們聽了,並建議最好去看看,以證實這夢是不是真
的。大家商定由擔當下士哨長的伍長去探個究竟。伍長帶著兩個兵,槍裡裝上子彈前去調
查。結果怎麼樣?正如夢見的一樣,屍體沒有了。他們在附近找遍了,還是沒找到。這真是
不可思議。
    據他們報告說,誰都感到奇怪。這附近沒有一個老百姓,是誰來取走了屍體,完全不得
而知,因為苦力被殺的場面,除了步哨以外,沒有任何人看見。
    為什麼毫無關係的熊野會做這個夢,真是不可思議。
    九月二十日。
    我們每天光是警戒,無所事事。從早上起就下象棋消磨時光。在我們下棋期間,不斷地
傳來情報。
    第十三師團在葉家集附近的戰鬥中,損失相當慘重。有時為攻打一個山頭,在一個山谷
裡都要付出很大犧牲,又連續出現了瘧疾患者,戰鬥力驟減。於是由我們第十六師團上火線
接防。據說僅我們師團就派出了第三十三聯隊、第三十八聯隊(第三十旅團)和第九聯隊
(第十九旅團)戰鬥在第一線。
    只有我們第二十聯隊擔任後方警備。
    據說第十師團拉開了非常有利的戰線,距信陽僅七八里,所以從山西南下的第二十師
團、第十四師團才能有利地持續前進。另外揚子江南岸的進攻部隊進展也很順利,據說目前
又進一步向漢口挺進。
    我們聯隊現在的警備位置是:第一大隊,目前所在地;第二大隊,安慶附近;第三大
隊,聯隊總部和霍山。但是我們聯隊不久也要上火線。
    九月二十二日。
    由於補充兵到了六安,所以三名補充兵負責人出發了。
    最近我晚上睡覺非常高興,因為每夜都能夢見父母、兄弟和姐妹們,而且這些夢全是愉
快的夢。我常常夢見特別疼愛我的祖母和養父。覺得他們任何時候都在守護著我。我堅信只
要有祖母和養父的守護,我無論有多危險,也決不會死。每次鑽進被窩時,一想到今宵又會
見到祖母、父母和兄弟們,我就會激動得熱血沸騰。
    今夜能夢見誰呢?我期待著安穩的睡眠,我的親人們會來到我夢中,和我交談,疼愛
我,鼓勵我。
    每天下雨,使運輸的道路泥濘不堪,卡車的行駛更加困難,於是出現了糧食短缺。糧食
短缺和行軍困難同樣都不再是稀奇的事了。
    從今天起,每天只能吃三合米了,所以必須去徵收糧食。
    栗子早已成熟落在地上。在微微的蕭瑟秋風裡,淋著小雨,踩在絨毯般的落葉上散步,
使我忘記了戰爭,感到如同在家鄉的野山上一樣,不由得懷念起家鄉。在這充滿了恬雅和寂
靜的散步過程中,握在右手的槍,不讓我從現實中離開一步。槍把我和現實牢牢地結合在一
起,把我又拽回現實中。
    離開祖國之後,好久沒有吃過栗子飯了,今天是第一次。
    雖然忘記放鹽了,還是很好吃。故鄉的口味從舌尖滲透到戰鬥的體內。
    雨浙浙瀝瀝地下個不停,敵兵也很辛苦,他們也不辭勞苦地淋著雨在兩公里外的山上監
視著我們。
    九月二十三日。我去下士哨所。雨仍舊下個不停。
    二十四日天剛亮,昨夜連續下的大雨驟然停止,秋天特有的湛藍的晴空又展現出來。我
呆在連馬廄都不如的小屋裡,草草躺著陷入沉思。
    對於未來,我總是抱著成功的幻想,幻想著自己能富起來,把個人的財產分發給親人
們。我甚至被這愉快的空想纏得不能入睡。
    但又想到,在實現這理想之前,必須首先提高自身的修養。不戰勝自我就不能考慮顯
赫。必須積累起戰勝自我的修養。在塑造自我的同時,道路才會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
    我置身於戰爭最激烈的時刻,為什麼還會抱有這種成功的幻想呢?這是因為我常常在空
想中求得快樂。儘管我身處戰場,說不定什麼時候,或是今天,或是明天就會死去。人,不
管面臨什麼樣的危險,都應該想到惟獨自己能活下去。
    當人抱有某些希望時,一旦發生了什麼特殊變故,就會和自己的希望聯繫起來,向有利
的方面去解釋。於是一些有希望的推理好像真的一樣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傳播開來,思想策
略很容易在此乘虛而入。
    據說補充兵要並到中隊。於是後備兵們就推測:補充兵是為了替換後備兵而來的,後備
兵留下守衛,並且不久就要凱旋。最後這事像真的似的被宣傳開來,讓後備兵們著實高興。
    而且又發生了類似的事,使凱旋熱火上澆油。傳出風聲說,現在下達了命令,從九月一
日起,全軍嚴禁郵寄包裹,今後一段時期內,內地寄來的包裹也停止發送,不再送到我們手
上。
    聽到這個風聲,大家立刻議論紛紛。各人的心中都認定,佔領漢口後,不再需要以往那
麼龐大的野戰部隊了,所以將有部隊回國,出於清理郵政包裹的方便,便下達了停止發送包
裹的命令。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