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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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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俠侶》之中,美女如雲。首先不能不談談小龍女。
  金庸寫小龍女,寫了一種理想,一種夢幻。她曾經活在我們年少的心中,也隱隱地也活在我們年老的心裡。她永遠那樣年輕,時間與空間不能規範她。她像雲一樣飄逸,像風一樣輕盈,像水一樣柔和,永遠是一個女孩子。
  金庸寫小龍女,奉獻給讀者的只是一種詩的意境,她是超越於現實塵世的尤物。她獨來獨往,她玄靜透澈,她幽深安詳。如同《莊子》中說的:藐菇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倬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邀游於四海之外……」
  歸根到底,金庸的成功,在於塑造了一位「永恆的精神戀人」形象。這樣的形象,在中國文學中,除了小龍女,暫時還想像不出第二位。
  馬克·吐溫的一篇散文《我的精神戀人》,可能是關於小龍女這個形象最好的註腳:

  我第一次遇見她時,我十七歲,她十五歲。是在夢中。不,不是相遇而是從後面趕上她的。那是密蘇里的一個小村子,我從前沒有去過,除了做夢之外在當時也沒去過。我走過一座有木欄杆的木橋,橋上到處扔著一捆一捆的乾草,十分雜亂。她在橋上,在我前面四五步左右;片刻之前,我和她都不在這橋上。……
  我記得這一切,也記得那個女孩,她走路的樣子,她一身穿著。剛開始,我在她後面五六步遠,頃刻間我就到了她身旁——我既沒有走動也沒有滑行,就這樣到了她身旁,移動是不顧空間的。我注意到了這一點,卻不驚奇,看來這是一種自然的過程。
  我在她身旁。我摟著她的腰,把她拉攏一點,因為我愛她。我雖然不認識她,但覺得我的行為是自然而正當的,我毫不疑惑。她不驚訝,不為難,也沒有生氣,而是摟著我的腰,抬頭望著我,臉上露出愉快的歡迎表情。
  十年之後,我在另一個夢中找到了她。我又是十七歲,她依然是十五歲。……
  十年前,她很美麗,現在依然美麗,那少女的活潑、溫柔和天真,仍然如舊。以前,一雙藍眼睛,一頭柔軟的金髮;現在是黑頭髮,深褐色的眼睛。這種不同,我注意到了,但這並不說明變化。對我來說,她確實依然是從前的她。我沒有問一問那座木橋是怎麼回事,也未必去想過吧。我們生活在一個單純、自然、美麗的世界裡。這裡發生的一切事都是自然的,適當的,不受意外的事的干擾,也不受任何驚奇的干擾,所以不必作解釋,對解釋之類也不感興趣。
  在我認識我的夢鄉戀人的這四十四年當中,一般兩年夢見她一次,多是幾瞥。儘管她非常喜歡打扮,頭髮和眼睛變得叫人不敢認,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她總是十五歲,樣子像是十五歲,動作也像是十五歲;我總是十七歲,連一天也沒有長大過。在我眼裡,她是個真人而不是虛構的,溫柔而天真,跟她交往是我一生最美好最令人舒暢的經歷之一。


  小龍女遭到尹志平姦污的情節,引起一些讀者的不滿,這樣冰清玉潔的女孩,怎能有如此遭遇。這個情節引起的心靈震撼有點像《紅樓夢》中妙玉的結局。妙玉在小說的前半部,潔身自好,連一般人喝過的茶杯都要扔掉,像一朵高潔的蓮花,像深谷的幽蘭。但是,在小說後半部,她卻為強人所污,不知所終。
  讀者讀到此,作者寫到此,大約都是懷著無可名狀的悲哀的。美在生活中無法持久,脆弱如嫩枝,大風一吹就折斷。美麗的一切都如鏡中花,如水中月,如夢如幻。
  也有讀者認為後來小龍女不該復出。其實,小龍女復出與不復出又有何妨,不論怎樣,她只能是我們心中的小小秘密,永遠藏在我們心中的最深處,像深藏著一個夢,一段最珍貴的往事一樣。
  郭襄也代表著一個夢,一個帶著人間煙火氣息的夢。
  郭襄也是一身仙氣,卻是人間仙氣,而非仙女下凡。
  她在書中的最後幾章才出現,似乎可有可無,但如果少了她,全書將大為減色。
  她無疑是《神雕俠侶》中最為光彩照人的人物形象之一。
  小龍女令人傾倒,但她清淡絕俗,幾欲透明,只可遠觀,不可近摩;但郭襄卻小小年紀,已是明麗俊美,頗具超逸不群之氣,令人觸之可親,可愛非常。
  她和楊過幾成隔代之人,卻有相同的神韻。她外號叫「小東邪」,和黃藥師、楊過等同為「邪派人物」。楊過古怪孤僻、出人意表的性格,與我行我素的小東邪的氣質正好相合。
  我們正為郭靖和黃蓉傷感呢,生了一個郭芙,千嬌萬寵,寵出一個「大頭佛」。郭芙空有黃蓉的美貌,卻沒有郭靖的質樸、堅忍與敦厚,嬌生慣養,不知天高地厚,到處闖禍不說,更缺乏一點寬容與善良。不僅在一怒之下砍掉了楊過的手臂,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用銀針刺傷了正在療毒的小龍女,致使楊過與小龍女的愛情經歷了那麼多的劫難與曲折。所以在書中,作為一個還算重要的人物,郭芙並不討人喜歡。
  而和郭襄一胞雙胎的郭破虜,倒是承襲了父親的憨厚魯鈍,但孩子心性卻一直未減,亦只能算是一個笨頭笨腦的孩子。
  好在還有一個郭襄脫穎而出。有人曾去推想作音塑造這個人物的用意,也許是意欲和郭芙作一對照,也許是不想傷了郭靖和黃蓉之心,使他們的三個兒女中畢竟有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其實更主要的是,金庸希望在腥風血雨,殺氣沖天的武林世界中把握一個純真的形象,一個可親可愛可歎的少女。這在金庸的人格理想中佔著相當大的比重。他把郭襄刻畫成作品中最渾璞去琢的一個人物,代表著一切未知,代表著光明與希望,自有其深意在。
  郭襄對楊過芳心可可的複雜情愫,也是作品中最動人的篇章。合郭靖、黃蓉之美成來起來的她,從小就傾慕「神雕大俠」。一旦碰上了,又發覺他們之間的生命氣質是如此的相同,不禁讓她大喜過望,追隨不捨。
  她喜歡楊過,但又不僅是因為兒女之情,更多是因為英雄崇拜情結以及性情相近的緣故。她是那麼盼望楊過和小龍女重聚,胸襟坦蕩,絕不藏私。
  及至楊過露了真面目,並在她生辰那天「送了她三份大禮」:
  一是殲滅了兩千蒙古大軍;
  二是火燒蒙古軍糧;
  三是送了達爾去揭穿霍都王子想當丐幫幫主的奸計。
  本來,這是楊過總歸要做的事,但小姑娘偏偏認為楊過是為她而做的,是給她的生日賀禮。一念至此,從今而後,海闊天空,山長水遠,除了楊過,還有誰能佔住她的心呢?楊過終於和妻子團聚了,並攜手遠飄,歸隱林泉。郭襄祝福他們,自己卻終身不嫁,乃至做了峨嵋派的開山祖師,連男徒弟也不收。
  她太予人好感了,惹得不少讀者熱淚盈眶,為她的真情所感,固執地認為郭襄才真正是楊過的佳偶。
  然而,誰知道呢?情之為何物,也真如生死之謎,渾然而不可盡解。倒是郭襄成了許多有心人眼中的絕頂人物,都說她是一個可愛至極的小姑娘。
  讀多了金庸的作品,你就會發現,金庸筆下的男主角,幾乎個個都為數名美女環繞,而他們也都左右逢源。女孩們也幾乎人人都對這些英雄大俠們芳心湧動,情深意長。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了《紅樓夢》,想起了此書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陳腐舊套,王熙鳳效戲彩斑衣」中,賈母關於才子佳人的一番話:

  「這些書就是一套子,左不過是些佳人才子,最沒趣兒。把人家女兒說得這麼壞,還說是佳人,編得連影兒也沒有了,開口都是鄉紳門第,父親不是尚書,就是宰相,一個小姐,必是愛如珍寶。這小姐是通文知禮,無所不曉,竟是絕代佳人。只見了一個清俊男人,不管是親是友,想起他的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像個佳人?就是滿腹文章,造出這樣事來,也算不得佳人了。比如一個男人家,滿腹的文章去做賊,難道那王法就看他是個才子,不入賊情一案了不成,可知那編書的是自己堵自己的嘴。再者,既說是世宦書香大家小姐,都知禮讀書,連夫人都知書識禮,就是告老還家,自然這樣大家人口,奶媽丫環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麼這些書上凡是這樣的事,就只小姐和緊跟的一個丫頭?你們自己想想,那些人都是管做什麼的,可是前言不搭後語不是?」

  中國傳統戲曲就是這種模式的,賈母站在她那個階層說的話,見仁見智,但她所指出的現象,在那個時代的文藝作品中倒是普遍的事實。《西廂記》、《牡丹亭》不就是這樣的素材嗎?大家閨秀因為家規嚴謹,根本不知外頭的世界怎樣,一旦碰上了一個男子,不管這男子來歷如何,都會墮入情網。她們愛的也許並不一定是男子本身,她們愛的其實是能戀愛的那種感覺。
  金庸看來也未能擺脫此種俗套,只不過才子佳人在他筆下變成了英雄美人。那些小姑娘們跟舊戲曲裡的小姐一樣,沒有見過多少男人,一旦見到一個好樣的,便總是情愫暗生,芳心自許,以至弄出了許多「故事」。
  並不因為她們是闖蕩江湖的女中豪傑,就有很遠大的志向。她們的最高理想,也不過是和如意郎君攜手並肩行走江湖而已。
  即使聰慧於如黃蓉,也只不過是因為愛郭靖才走上救國救民的俠之道路。用她的話說是「我原知難免有此一日……罷罷罷,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由此可見,郭靖是完全主動的、自覺地走上襄陽抗戰之路的,而黃蓉的思想境界卻未必有這麼高,她只不過是為了愛人——即「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的中國婦女傳統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著猴子滿山走的心態。在什麼都說了算的背後,黃蓉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倒成了個「跟跟派」。
  到了楊過這裡,更是全書少女們惟一的情人了。他勇猛剛烈、風流灑脫、機智多變、重義豪爽,加上年輕漂亮、武功過人,又甜嘴滑舌、情深款款。雖然對小龍女忠貞不二,但有意無意又處處留情,牽引著一個又一個少女的心扉。
  一句「媳婦兒」,就叫陸無雙聽得又羞澀又歡喜,從此就把楊過的一生繫在心上了。
  一曲高歌吟唱,程英等於戀愛過了。雖然她和楊過沒有說過幾句話,然而在婉轉吟和之中,他們互通了心曲。對於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還有什麼樣的戀愛比這更刻骨銘心呢?
  一個複雜的眼神,讓在絕情谷長大的公孫綠萼不但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又讓她憧憬著愛情的美好,並為此犧牲了性命。
  還有郭芙、郭襄……
  這一個個「故事」,就構成了《神雕俠侶》的經脈,讓它成了一部集情之大成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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