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認為,提倡中庸之道,就是要提倡以誠、以寬、以禮待人;不偏聽偏信,也不搞折中和放棄原則,而要以社會的利益為重,高瞻遠矚地、全面地觀察和處理問題。
松下在其《關於中庸之道》一文中說,中庸之道的真諦是:「不為拘泥,不為偏激,尋求適度、適當」;中庸之道「不是模稜兩可,而是真理之道,中正之道」。他呼籲:「但願真正的中庸之道能普遍實踐於整個社會生活中」。
中庸之道並非松下的獨創,中庸之道素來是中國古代儒家推崇的最高的道德標準。
對於中庸,宋代大儒朱熹說:「中者,無過無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另一位宋代大儒程顥解釋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為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這就是說,中庸一要不偏不倚,二要無過無不及,控制好合適的程度。松下關於中庸之道的說法顯然是與中國的傳統思想相吻合的,他抓住了中庸的主要內涵。
中庸之道何以受到人們的推崇?我們覺得,這是由於它反映了一種合情合理的精神,按中國儒家的看法,就是它能「致中和」,達到中正和平,而「使無事不達於和諧的境界」。歷史經驗證明,實施中庸之道,避免過激和片面性,有助於人際關係的改善和問題的正確處理,而搞「反中庸」,「矯枉必須過正」那一套,則會給社會、給個人帶來非常不利的後果。
不過,要真正實施中庸之道,也並非輕而易舉之事,它非經過人們的艱苦努力不可。
照中國傳統說法,講中庸之道的人,在處理一般人際關係中,應該要講厚道,注意與人為善,以誠、以寬、以禮待人。要具有不計較個人得失恩怨的廣闊胸懷,能夠容納各種不同意見,團結甚至是反對自己的人,共同把事情辦好。講中庸之道的人,決不偏聽偏信,在處理問題時,總要注意聽取各方面的意見,然後經過分析研究,作出正確的處理。因而講中庸,也是講民主,反對搞「一言堂」。
講中庸,不是搞折衷,放棄原則。因為中庸之道即是「正道」、「定理」,也就是原則,而正道只有一條,定理只有一個。講正道、講定理、講原則,就是要辨黑白,論是非。不能把事物的各方面「折衷」起來,超然於是非之外,混跡於黑白之間。
松下曾特別留意的一件事,就是世界各地的紛爭不斷。近六七十年來,人類在文化、知識方面,確實可以看到驚人進步的痕跡。但在另一方面,因為互相衝突對立,多少人遭到慘死,這也是以前所未有的事情。
從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至二次大戰的傷亡人數,據說已經超過天文數字。不僅如此,其間因世界各地所發生的社會革命和暴動,又使多少人流血犧牲,更難以想像。更可怕的是,世界各國正竟相研究製造大量屠殺武器。
一九四五年春天,松下因公到東京的前一夜,東京剛遭大轟炸。舉目儘是凹扭的鋼筋,冒煙的殘柱、瓦礫、焦土,而且,遍地橫屍。戰爭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麼殘忍的事呢?眼見這種慘絕人寰的情景,松下沉思良久。
其實任何人都祈望能和睦相處,互相協助,過安和樂利的生活;也知道在世界各地發生的爭鬥都是不對的,卻仍不惜互相殘殺、互相仇視,絲毫不見解決跡象,這種情況若是發生在原始的蠻荒時代,還可以理解,但在這種現代文明社會中怎麼也會出現呢?
松下認為,原因之一,是大家在根本上都沒有養成明確的人類觀。人類實際應有的狀態都被遺忘,才會發生互相屠殺的慘劇。
也可以說物質與精神兩面的進步,並不一致。不管物質文明如何進步,如果精神涵養無法跟上,則問題便源源而起。在過去六七十年間宗教有之、道德有之、自由主義有之、社會主義有之,此外也有各種各樣的社會運動。儘管如此,衝突磨擦,照樣層出不窮,實在是全世界人心的危機。我們對精神上的落後,必須作切實反省,我們已到了人類發展關鍵性的轉換期。
俗話說「歷史會重演」,我們都不希望人類的爭鬥會重演,而且我們也可以避免歷史的重演。
為此,松下提出中庸之道以解決人類的諸多紛爭。中庸之道在許久之前,就被先哲們提倡。為什麼需要中庸之道呢?松下認為,因為人性有容易偏離正軌、過猶不及的傾向。因此,要訂定正確的生存目標,也非常困難。古時灌輸給大家的觀念,都是以家、社會、國家的大義為重,自己的事才是次要的。近來剛好相反,都是要先考慮自己的事。但仔細一想,古時所以教人無視個人,可能是為了要有效活用個人的尊貴,才會更愛國家、愛社會、愛家庭。由此演變到犧牲個人,才是美德。這種看法或許有點極端,但若是只愛自己,別的事我就不管,也是一種偏差。
既然自己那麼尊貴,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就得保持美善的環境,街道整潔也會小心維持。不然,就等於沒有愛自己。以此為出發點,才會產生愛自己的家、愛自己的公司、愛大家的社會精神來。
所以,自愛的精神,是與愛公司、愛國家的精神相通的,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偏頗。保持這種精神方面的平衡,我們現在也到了一個重要的轉換期。
人與人之間的「互相」關係不是要傷害,不是要否定,乃是要互相尊重,共同繁榮。我們對此要多加深思。
松下指出,「中庸」不是將兩者相加除以二,而是一面正確追求事物的本質,一面尋求前進的方法。
目前世界上更多的是左右兩派勢力的衝突。因此有許多學者主張:要解決這種事態,最好多學習東方的「中庸之道」。
事實顯示,左右極端對立,便會演變出各種事端。這或許可以視為一種進步的過程,然而事實上,由此所產生的損害或不幸是非常大的。所以,左右尖銳對立、爭鬧不已,未必是好事。
松下覺得還是不要拘泥或偏執於一種事物,而要尋出一條適當的路才好。自古說「過猶不及」,再好的一件事,倘若太過拘泥,則會產生弊害。以人的慾望來說,任其為所欲為固然不可以,過分壓抑,也會使人痛苦,所以,適度的滿足,才能使人幸福。政治也是一樣,過分嚴格地限制,國民會感到壓迫,太放鬆又會使社會上增多壞人,秩序大亂。
因此,我們要好好地把握人的本性,據此,不為拘泥不為偏執,尋求適度、適當的境界,這才是重要的。這也就是中庸之道的真諦。所以,真正的中庸之道,不是那種兩者相加除以二的辦法,而是以人性為主體,一面正確追求事物的本質,一面尋求前進的方法。
今日社會上許多事情,都有偏向一方的傾向,所以,一提中庸之道,便有模稜兩可之感,其實,這裡所說的「中庸之道」,是真理之道、中正之道,我們應給予更高的評價才是。這樣,政治就會變得更好,更有效率。
可惜今天儘管各方面都在闡述中庸之道,卻依然到處進行激烈地爭鬥,這可能是口頭上提倡者多,實際行動者少的緣故。
但願真正的中庸之道,能普遍實踐於整個社會生活中。松下認為,精神與物質是人類生活的一體兩面,偏廢其一,都不能達到真正的繁榮。
日本今後必須重視如何加強國家的綜合性力量。不過這種力量還是要以「德」為支柱,因此,今後的日本應該朝向「精神大國」的道路走。
每一個國民都有健全的心理,朝氣蓬勃地勤奮於每日的工作,創造精神與物質都富足的生活,並進而能積極為整個人類的幸福作出貢獻,這是我們國家及全體國民應該共同努力的目標。
戰後,日本的物資極為缺乏,因此大家一心一意地追求物質方面的改進,終於在經濟方面有了高度的成長,甚至可稱為「經濟大國」;但另一方面,大家卻忽略了充實精神生活,結果,社會上反覆地產生無謂的對立或紛爭混亂的局面,甚至遺棄孩子、放火殺人及其他的犯罪行為不斷地發生。但很多人不僅不驚恐,還漠不關心。松下覺得,今後每個日本人都應該重視心理建設。惟有建設身心健康、「心物如一」的繁榮社會才配稱為「精神大國」。
不過,不能為了成為「精神大國」,只把重點放在充實心理的健康而忽略物質的層面。因為人類本來就有「物慾」,為了提高人類生活的素質,必須先適當地滿足衣食住行等物質方面的需要。如果只重視精神生活,是不切合人性的。
當然,人類不會完全被「物慾」所左右,也有自行克制這種「物慾」的本能,有超越得失的精神。為了使日本及日本人邁向「精神大國」的境界,必須培養人類這種天賦的美德,使大家在生活、行動上充分發揮。
如此正確地把握人類的本性,既充實物質生活,又充實精神生活,以期實施「心物如一」的繁榮,就是今後日本及日本人應該追求的「精神大國」目標。
今日,世界各國都有物質方面獲得相當滿足,精神方面卻落後的困擾。甚至居於領先世界各國地位的美國,也治安紊亂、物價暴漲,呈現社會動盪的局面。
處於這種世界情勢下,日本及日本人應該有怎樣的作為呢?應該做的事當然很多,但松下認為最重要的一點,不外是領先其他國家邁向「精神大國」的大道,並為各國作示範。如果今後日本能向「精神大國」大道邁進,充實國家的綜合性力量,確立獨立自主的精神,那麼日本必能居於世界重要的地位,完成其神聖的使命,獲得世界各國人民的稱讚及歡迎。
在今日一片低迷的世界局勢下,如果日本想最先脫離這種混沌的局面並為其他國家示範,那麼,無論是政治家還是全體國民都應該徹底認識、理解這種態度,共同努力實現真正理想的日本國。
松下認為,以物質、金錢衡量一切的時代總有一天會過去的,因為人在本質上不是「物質的俘虜」。
今天已是只憑「經濟大國」行不通的時代了。也許眼前能以充實的經濟、物質力量,決定是非於一時,但是自今以後,這種以物質、金錢為中心而決定是非之方式,可能行不通了,因為不能這樣做的時代已來臨,如果長此以往以物質為中心的話,總有一天人類將會被物質所驅策。
為了避免成為物質的俘虜,我們需要改變物質萬能的思想,認識天地萬物皆為人類而生存的哲理。
迄今為止,人類總是擔心物質不足,糧食不夠,因此萬事以生產為最重要,赴快生產衣料、建設房屋,盲目發展經濟。結果產生了無比的物質進步與繁榮,出現了經濟大國,這不能不說是意外的成功。可是,以後是否仍盲目地繼續以這種方式去建設呢?松下認為不可以了,而且也是行不通的。原因是:以物質擴張為中心的社會形態,已經完結了。
如果我們能在此時,將「物質為中心的發展目標」轉移為「人類精神思想昇華為中心的目標」,將人類旺盛的精神力量復甦起來,這就是我們在此所言的「人類精神的復甦」,否則,只有經濟物質的發展,便會踏上美國的覆轍。因此,我們應預期有第三思想的出現,我們還要準備應付這種時代的來臨。
一千四百年前,佛教就由中國引進,然後將其吸收消化,締造了日本的佛教文化。人的道德思想行徑,亦由中國的孔孟思想傳入,采其教義,加以日本化。更將其他外國的物質與新思想文化,引起日本,造成了現在的日本文明。
在吸收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文化這一艱巨的工作中,日本可算是最積極的,與他國比較,日本有著更進步的突出表現。也因為這樣,日本由各國引進種種事物,不是「照單全收」,而是將其吞入腹內,消化為血肉,然後再產生新的思考方法,逐漸地獨自締造了自己的傳統文化,這就是日本民族的真正面目。
很長很長的時間裡,在日本國民心中一脈相傳的傳統思想,松下相信將來也會繼續流傳下去,而且也一定會在日本得到更大的發展,這是沒有疑問的。迄今,凡是日本所得到的東西,都已經悉數日本化了,以後得到的東西,一定也會將其日本化。由於這種情形,松下感覺到,日本是在過去二千年至一千五百年之間,從他國吸取各種有益的東西,可能以後就不會是這樣了,日本以後要產生新的事物,提供給他國或其他民族。……
松下認為,將來會成為這樣的時代。那麼也許稱它為「第三的思想」,或者其他各種名稱都可以,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心裡有所準備,促進這個新時代的早日來臨。
松下指出,希望和慾望,都是人生的利器,個人與人類社會的進步,都要依賴二者。希望是人們所必須抱持的,慾望則要有某種程度的控制。
松下感到,以人類渺小的智慧,不管如何思考,解決不了的問題依然很多。
猶豫不決,是由慾望而產生的。想做這個,又想做那個,希望面面俱到,才會猶豫不決。這時只要把這些遲疑不定的想法拋開,問題就解決了。所以要冷靜地考慮自己的才能,選擇適合本性的工作。松下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自己很難瞭解自己的才能,當然也有人具有自知之明,但不知道自己本質的人終究比較多。這時候,就要聽自己所信任的人的意見了。松下對於自己不懂的事,都誠心誠意地請教前輩。年輕人有所不瞭解時,要請教父母;父母不知道的事,還要向父母的朋友請教,然後冷靜地加以考慮,一定能找出一條可行之道,一旦決定下來,就能產生希望。回顧過去半生,松下覺得他很少有猶豫不決的經歷。因為他一件工作接著一件不斷地做,這一次這樣做,下一次要那樣做,這樣是好是壞?適合自己嗎?認為適合於自己的就做,不懂的地方就請教別人。被請教的人是第三者,沒有利害關係,所以看得清楚,會提供給他客觀的意見。他把這意見仔細分析一下,覺得應該完全按照這意見做時,就照做;覺得對於這意見不十分明了時,就再度請教,如果聽到三次相同的意見,那麼不管怎樣,他會立即作出決定。
否則,不論自己一個人如何傷腦筋,不懂的事依然不懂。所以有許多可信賴的前輩,實在是人的幸運。不過前輩的意見若是強調野心或慾望,這種忠告就不能接受了。
不但如此,松下認為年輕人非抱著理想或希望不可,對個人的慾念,則要給以某種程度的抑制。
當然對利害關係做某種程度的考慮,是情有可原的,但如果完全被利害關係左右也不行。任何人做一件工作,都會先想到薪資或待遇問題,但松下覺得此時更應該先仔細考慮:最適合自己的是什麼?選擇學校?或畢業後選擇工作的場合?進入大公司,不見得就幸運,這要因人而定。有的人在大公司很稱職;有的人在中小企業反而會有更好的發揮,獲得珍貴的經驗,變成一個成熟的人。
人生一世,理想和希望是必須的,但慾望和野心也是可以有的,但卻要控制,不能任其膨脹。實際上,慾望和希望,野心和理想相隔的僅是一個「度」,超越了,就可能轉化成對方。因此,即便是在構築理想和希望之時,也要踏實一些。松下認為,不為名利所動,在適合你的崗位上工作,才是人生的真正樂趣。倘若為名利地位而去幹那些不適合自己的工作,必然慘遭失敗,從而剝奪了自己的工作樂趣,也會給社會造成損失。
松下說:「明智光秀沒有顧慮到與主人織田信長在個性上的配合,種種作為與信長背道而馳,終於遭到失敗的命運,我認為這是野心作祟所致。豐臣秀吉非常瞭解信長的性情,他以適合他的個性作為,得以生存下去。秀吉不斷地協助信長髮揮他的個性,因為他瞭解唯有這種做法才是共存共榮之道。」
松下在當學徒的時候,喜歡閱讀章回小說和歷史傳記,對於日本歷史上的人物多所瞭解,而且往往能從中得出些經驗教訓。對於光秀和秀吉,松下作了如上的評價,並且總結說:「如果因利慾薰心,而忘了自己的個性與判斷能力,經常會喪失自己在環境中的適應能力。假如你有陞官或提高薪俸的念頭,可是你的工作能力不被人們認可,你必定不能如願以償。」在松下的身邊,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認識一位以前曾經在某公司當中堅幹部的人。有一天,另一個公司希望他去擔任社長的職位,他跟朋友商量,「你認為如何呢?」那位朋友高興地回答道:「你要當社長嗎?太好了。這麼一來,我也可以沾你的光呀。」於是他接受了朋友的意見,毅然赴任。經過一兩年之後,事情愈來不對勁,同行的業績不斷上升,可是,他的公司卻到達非縮小營業不可的地步。追究責任時,他終於被迫辭職,遭到了完全失敗的命運。僅僅二年時光,他便斷送了社長的職位。松下分析說:落得如此下場,是他缺乏當社長的適應能力所致。假如那個人繼續在原來的公司擔任中堅幹部,會比當社長幸福多了。可是,當時他卻認為自己可以勝任社長的工作,他的朋友也基於友情,不加思索地要他趕快上任。然而,他本人及朋友都沒有仔細考慮適應性的問題,所以造成了這種後果。
社長具有獨特的權責,在社會上具有非凡的地位,收入也相當的可觀,可是自己要先考慮是否能勝任那種職責。假如他認為目前的工作非常適合自己,並且能抱著濃厚的興趣拚命地工作,那必定不會遭致失敗的命運。所以認識自己是相當重要的。
假如能夠充分認識自己,就不會遭受那種挫折。即使聽見任何花言巧語,也不會去做不適合自己的工作。只要你認為目前的工作適合自己,無論地位如何,你會感到那種工作具有價值,而拚命地工作,然後創造出非凡的業績。
刀匠製造了名留千秋的寶刀而永垂不朽,那是因為他非常適合從事刀匠的工作。每個人從事適合自己的工作,即是造成社會繁榮與安定的基礎。人人知才適用,才可能創造安和樂利的社會,過著更美好的生活。依照世俗的觀念,你因工作而得到崇高地位,受惠的人可能不是你本人,甚至你可能稱不上是一位成功者,但是從工作中得到的樂趣,卻只有你自己才能感受到。
假若你發現工作適合自己的能力和個性,而拚命地工作,這才是人生真正的樂趣。當然,若能不侵犯別人,不羨慕別人,以服務別人為份內的工作,更是能讓別人快樂而自己也快樂的人生。
松下指出,金錢為人所欲求,這並不是什麼過錯,不過,有支使金錢者,有被金錢支使者。不為物所支配,是古今中外聖賢慧哲的教言,後人當謹遵而行。做金錢的主人,不是什麼高尚的口號,而是每一個人幸福的要訣。
對於金錢和物質,許多人看得很重。他們把財物據為己有,寧肯放著,也不願讓其發揮作用。有一些人則與此相反,把金錢和寶物當做暫時寄放在自己身邊的東西,社會需要時則愉快地交出去。松下就是這後一種人。
在松下的經營中,有這樣一段經歷。當時為了決定納稅額,稅務人員奉派到鎮上的寺廟裡工作,松下也來到那間寺廟裡申報,並且核定納稅額。當時松下告訴稅務人員,自己做的是小本生意,營利額只有這些,因此很順利地通過核准。後來隨著經營的擴展,松下將營利額一一呈報上去,300元、1000元、2000元……以後逐年增加為10000元、20000元等,從未虛報。假若金額太大,不只是呈報上去就算了事,稅務人員還會親自到辦公室去調查,一副不信任的樣子。每當碰到這種情形,松下就會想:「我誠實地呈報,難道吃虧嗎?」因此在調查的前兩三天,他會感到十分困擾、苦惱。可是到了當天,他又想著:「無論賺再多的錢,它本來就不是我的,它是世人的錢,不妨隨他扣吧。」
松下認為,假若認為金錢跟寶物都是自己的東西,就會產生奇怪的慾望。如果將它看成是寄存在身邊的東西,就敢隨便地使用了。只有有效地使用金錢,讓金錢回歸社會,才會減輕責任,且使我們所擁有的社會更加欣欣向榮。
松下認為,當今之世,並不缺乏十分努力賣勁的人。只是有些人營營以求,孜孜不倦,絲毫不肯「懈怠」,非要滿足自己的欲求不可,結果搞得身心交悴,甚至鬧出笑話來……如果說世界上缺乏主動出擊的人,好多人恐怕要提出反對意見來。人同樣是受欲求驅使的動物,同樣要為滿足欲求而奔波勞累,因此主動出擊者並不乏其人。
不能說主動出擊是缺陷,但有時候等待卻更可貴,就如沉默是金,辯解不過是銀一般。人們都希望利益早些到來,好運早些垂青,成功就在眼前。慢了一些,便著急得不得了。這一著急,煩惱苦悶、失意頹唐、迷惑悲觀就可能統統襲上心頭。故此,一個想成就偉大事業的人,必須學會忍耐和等待。松下是個急性子的人,也有過急不可待的時候。在生活和事業的磨煉中,他逐漸學會了等待。只要自己努力了,做足了十分的功夫,就不再火燒火燎,而是耐心等待。他頗深有感觸地說:
「古語云:『盡人事而知天命』,我認為這是一句至理名言。到了今天,我有時也會把這句話念給自己聽。我現在也常會碰到一些很麻煩的問題,有時難免會感到迷惑、悲觀,也會產生『人世實在沒有什麼意思』的感覺。只要是人都會有這種感覺。這麼一來就沒有辦法專心工作,對自己當然就非常不利。
「於是,我想到了盡人事而聽天命這句話。這是自己認為正確後才去做的事,以後的成果請他人代為判斷。到了今天,我還是有這種想法。」
不管對個人或公司,這種情形都是相同的。公司當然要努力工作,可是公司能否有更大的發展,只要我們盡了力,盡了最大的努力,以後就要看別人給我們什麼樣的評價了。如果沒有這種思想,自然會有所迷惑。
該來的自然會來,不該來的,無論如何營求,恐怕也還是遲遲不肯到來。饅頭蒸熟了,不妨放在旁邊涼著,等等再動手,否則就「著急吃不了熱饅頭」。吃饅頭是小事,等一會兒即可;大事呢?松下說:等待時機,等待天命。
松下感到,精神上有所信仰,就如同口腹有所嗜好一般,差不多是人的一種本能。信仰神明,以獲得精神的安寧、明潔,這是好的;但過分信仰,尤其是信仰那些四不像「宗教」所製造的「神」,則是糊塗。
現今日本人對宗教的看法非常淡薄,年輕一代更是如此。信神、敬神,不再視為一種精神的依靠,反倒有依賴科學知識的傾向。教育制度也是如此,不重視人格的教育,而只注意知識的傳授。松下認為,這是失之偏頗的現象。
教育應重在人格的培養,在教養逐漸培育而成中,再授予科學知識與技術,才能以一個人格完整的人在社會上發揮作用。只傳授技術或科學,而不重視德性培養的教育態度,松下認為,這也是完全錯誤的。
雖說松下一生沒有信仰過某種宗教,但他把事業當作信仰,也接觸了一些佛教的高德大師,所以對宗教的一些內容,還深有體會。他一向以為,人類本來就有依賴某種東西的本性,這種互相依賴的本性,即是一種信仰的本能。
青少年們在週遭找不到足以依賴的事物時,往往會迷失方向,做出各種想像不出來的怪事,以求發洩或麻醉自己。松下認為這是缺少宗教信仰、失去精神支柱的緣故。
人類本有口腹之慾,所以當飢餓時什麼都吃,所謂飢不擇食,就是因為有此食慾本能。二戰末期及戰後時期,日本的人們還將甘薯葉子磨成粉,做成食物,以填飽肚子。
正如人有食慾本能,人應該也有信仰本能。因此,總是想信仰某種事物,以為依靠。當沒有宗教可供信仰時,就會像飢餓時以甘薯葉粉充飢一樣,亂找東西信仰。例如賽車、賽馬(賭博行為),雖然這些並不是宗教,但是為了想滿足某些慾望,或者為了有所依靠,所以胡亂選擇,以致迷失方向。就像為滿足口腹之慾而研究精美的食物一樣,為了滿足信仰本能,就有必要去尋找或創立好的信仰或宗教,現代社會種種的問題,可歸因於缺乏宗教信仰。
關於滿足食慾本能,現在與從前已大不相同。食品公司創造了許多精美的食物,使人能盡量享用,所以幾乎人人都有營養過剩的現象。如果宗教也能像食品公司一們,創立一些主旨光明的宗教,來引導、教育青年們,社會問題一定會得以較好的解決。在美國同樣也有社會問題,不過一到禮拜日,他們大部分都到教堂,虔誠地作禮拜,求得心靈的平安,這是宗教生活的一面。
而在日本,這種傳統宗教的活動比較少,但代之而起的所謂「新興宗教」卻很多,幾乎多達六百五十種。這種過多似宗教而非宗教的宗教,使人眼花繚亂。就像過多種類的食品,使人不知如何選擇,只能肚子餓了,隨便買了就吃。因此,食物不管其成分、營養,只要有香味,便可以大量地推銷出去。
目前的宗教界也是如此,千奇百怪,充斥人間。當然只有一個宗教是不行的,因為人口那麼多、想法又各不同,縱有幾十種宗教都還嫌少。但宗教必須是能使人心靈有所啟發、領悟,而且能獲實益才行,絕不能是迷信。否則,多不如少,少不如無。
松下認為,一個人應有「恰逢其時」、「好運當頭」的自覺,充滿抱負和希望地向前邁進。命運並不對某人苛刻,苛刻的是自己沒有在自己的希望之燈中多多地注油。
人之一生中,青年時期是黃金時代,大概任何人對此都沒有異議。每一個人的青年期,是最重要的時期,也是任何人都會羨慕的年紀。問題是,這些青年人有沒有自覺青春年華的重要性?如果青年人有所自覺,認識到自己的青春年華是無價之寶,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消解他們的煩惱和不平;同時也可以產生一股無比的信心與志氣,在遭遇任何困難與障礙時,就會啟發向前衝的心理。
然而,還是有許多人覺得生不逢時,認為「時機不好,不容易成功,工作也很難」。松下認為如果今日的年輕人抱有這種想法,那是很糟了,實際上,今日的情形,不僅不是很難成功的時代,反而是非常容易成功的時代。這是松下由本身的體驗中所發出的感想。
松下的孩提時期,是封建性的時代。任你有很好的創意,或者非常勤奮努力,當時沒有廣播電視的傳播工具,社會大眾周知的機會很少。在經營事業方面也是一樣需要長年的歲月,所以當時要想成功極為困難。比較來說,今天這個時代,是最容易成功、又是最能達成志向的時代。
松下指出:「我所說的話,也許許多人覺得很有道理,可是也許有人覺得『今天這個時代裡,要想成功是很難的。一旦就職公司職員,那麼這一生就要拿薪水過生活了』。像這種自艾自怨、失卻希望的人,我想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如果將眼光放遠一點,以寬厚的胸懷,舉目眺望,必會覺得今天這個時代是最佳時代。假如你有志氣邁向成功之路,社會上要幫助你成功的機遇到處都是。」
生於今時今世的人,應該有「生而逢時」的自覺,應該有好運當頭的自覺。命運給我們安排了這樣一個容易成功的時代,就應該充滿希望和抱負,向前邁進。
松下認為,正如不可能連續都是好天氣,晴三天,接下來的一天就可能下雨一樣,好事經過了三次,接下來就可能失敗。因此,愈時勝利之時,就愈是該謹慎的時候。
人間社會就是那麼奇妙。「事不過三」,好事情接連出現了三次以後,就會有失敗相隨而來。為什麼會如此呢?人的本性往往是連續勝利三次之後,就會自大起來,做事也就不專心謹慎了。如此就變成自以為是,我行我素,該做的事情不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反倒做了。
越是勝利越要謹慎,雖然有這樣的思想時時提醒我們,但是看看歷史或當今世界的情形,就會發現很難做到勝利後的謹慎了。如果有三年的好景氣,一般人往往會沒有必要地拚命擴大經營,以致造成將來的失敗。
有一次,一位客戶對松下說:「雖然各位都在努力工作,可是今年的前途非常黯淡,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問題。大前年賺錢了,前年賺到了,去年也賺錢了,如果今年還能賺錢,那就太好了。可是,這個世界沒有那麼順利的事。也就是說,賺了三年以後,第四年是不是還會賺呢?事實往往是相反,大家應該有賺了三年就退回一年份的想法才好。如果有了這個決心,現在就不用驚慌,就算退還一年份,還會剩下二年份。尺蠖蟲就是前進二寸又退回一寸,這是很值得學習的。賺了三年以後,第四年還想賺,那是尺蠖蟲的身體完全伸直,以致無法後退的時候,也是它要面臨死亡的時候。死亡好,還是退回一年份能生存好?當然是現在損失的比較好。緊接著就是第二年再賺,下一年還要賺,現在就要有這種想法。」松下認為,有了這種想法,就不會有苦惱,因此也就不會慌張。因為不慌張,所以能輕鬆地處理事物。這時候也會出現智慧,說不定在第四年還會有賺錢的事。不過,那仍是困難的。現在還是要以退回一年份,以尺蠖蟲那種決心做事才對。
然而,實際上,這樣的想法卻很不容易做到。賺來的錢用盡之後什麼也沒留下來的人,大有人在。這說明,如何對待成功,的確是相當難的。只是難也要掌握,否則就會大敗虧輸。
松下指出,每個人都賺到適當的錢,社會才可以維護和發展。如果認為賺錢是可惡的,那就永遠無法擺脫貧困。鼓勵彼此不要賺錢,那就等於要人們走上通往窮苦的道路。賺錢,是一個經營者的職責。松下幸之助認為,這也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抱持的原則。自古以來,人們大多把金錢醜化了,認為它是罪惡的東西。其實,金錢無聲無言、無思無慮,罪惡的不是它,而是那些醜惡的人,是他們製造了罪惡,金錢不過是「脅從犯」,而且許多時候並不一定「參與」。不論東方還是西方,只要發動戰爭,人們就會陷入最低的生活,此時當然就不顧什麼道義了。只要處在戰爭的窮困境地,甚至父母搶孩子的東西吃,都是屢見不鮮的事。在前線也有吃戰友的肉維持生命的故事。一旦陷入困境,人類就會面臨發生這種不幸的宿命。
如果希望這種獸性不要出現,期待我們最理想的人性流露,那是要使人民的生活維持某種程度的安定以後才會顯出這個本質來。
從這個角度看來,為了維持社會的秩序,提高道義,彼此能懂得禮貌,以此滋潤社會生活,就必須每個人都能確保自己的收入,如此就能知道確保收入是多麼重要的事。換句話說,大家能賺到適當的錢,的確是很重要的關鍵。
假設現在提出大家都不賺錢會更好的話,在窮極之餘,就會發生父母兄弟爭相搶奪食物的現象。如此看來,就知道正當的賺錢是多麼尊貴的事。基於義務,我們也必須要賺錢才行。
某公司的某人,確保一定的薪資或一定的收入,那是依據義務的行為。此人雖然明白自己不願意那樣做,但為了社會的安定,以及社會的秩序,自己不那麼做是不對的。
然而,現在對於賺錢或確保一定的薪資是何等尊貴之事,仍未形成基本觀念,甚至於還有認為賺錢是可惡的趨勢,這樣就無法擺脫窮困。
為了方便社會能保持更好的道義,不論任何一個人,都要賺到能養活自己的薪資。說什麼不賺錢比較好,要以便宜的工資工作,要賣便宜的東西,以此來鼓勵彼此不要賺錢,就等於是要人們走上通往窮苦的道路。
松下看到,要是一個人自以為真誠,把別人都想像成作表面文章的偽君子,他一定認為別人都對不起他。人生在世,要能正視他人與自己,放開胸襟,積極吸取他人的長處,雖為敵,亦可師。
人生在世,首先要有一個健康的心理,能夠正確地估價自己,也能正確地評價他人。這樣,就能夠看到自己的不足而改善它,能看到別人的長處而吸取它。如此,方可永保積極進取的精神。
松下幸之助曾經評論道:「要是一個人抱持著嚴肅認真、不負他人的想法,同時別人也抱著如此一本正經、全力以赴的態度,那麼人人都能以自己的獨特風格,默默地謹守自己的崗位,辛勤地工作。於是,放眼所見,人人都從善如流。力求改進,人人都為恢復善良天性而謹慎自守。如此一來,人與人之間就無所謂成敗得失。相反,如果一個人總認為自己很真誠,卻誤以為他人都是作表面文章的偽君子,那麼他必然為『天下人皆負我』的理念所禁錮,而變得自傲自戀,無視他人的長處。如果更進一步地時時吹捧自我,詆毀他人,那麼他必定真正變成心胸狹隘的小人了。如此一來,即使人人都從善如流,彼此卻互不信任,那就會削減了彼此的善,從而更減低了大家同心努力的工作成果了。」
松下正是從自己的人生體驗的獨特視角來評說眾生的。社會的進步,人際關係的改善,全靠人類自己的真誠相待和艱苦努力。生活中如果人人以自我為中心,唯利是圖,故步自封,無視別人的特長,最終只能是自取滅亡,導致人類的大退步。所以,人活著無論從自己還是從人類發展考慮,都應該正視自己和他人,以開放的胸懷積極學習別人的所長,克服自己所短。松下說,作戰的時候,有句話叫做「知己知彼,乃兵家首要之事」,雖然是敵人,若其人表現頗為傑出,那也是值得佩服和學習的。一句話,對敵人和自己都要給予正確平實的評價。
我們如果能夠體會到知彼知己,雖為敵、亦為師這話的真髓,既瞭解了對方,也瞭解了自己,那麼或許就能夠對你我存在的價值,有正確的認識和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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