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經營好比人的一生。小時候起碼不要危害到社會,長大了,就要負起貢獻社會的責任。
考慮到公司發展的時候,第一要先檢討這個公司在社會上存在的意義,一個人在世界上總不能作些偷雞摸狗的事而生活,為了社會生活他絕對不能危害社會,所以如果是個人的生存,其存在雖不能有利於社會,但最少不能危害社會,這是他第一個被允許存在的理由。
如果公司成長了,擁有數百或數千名員工,則不危害社會是存在的惟一理由。光這些還不夠,這樣大的公司,不但不危害社會,還應該在某種方面受到社會的歡迎與喜愛,要有這樣的經營方針,公司才有存在的價值。如果公司大到員工有幾萬人,則該公司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足以給社會帶來很大的影響。所以經營的基本方針,應該是要為社會才對。大體上把它分為三類,公司小時要不危害到社會,中型公司則不但不危害社會,多少還要有被歡迎的成分。至於大公司,不但應具備不危害社會,受社會歡迎的條件,基本上對國家,對社會要有明確的貢獻方針才行。經營上首先考慮到這些問題。能多發展的公司,就是對這一點有充分的認識與理解的公司,並抱有一種責任感與使命感,這是公司發展的首要條件。
人的一生,在孩童時期受父母之恩惠與愛護成長;稍大一點,在學校受教育,這時最起碼不應使父母煩惱;再大的話就是為人父母,養育兒女,指導他人了。個人與公司,該考慮的,可說都是相同的,因此應該建立明確的想法。
在人心有進步的時候,這種效果還是有的,因為想賺錢,就得想辦法做出好東西,這個結果不就是奉獻給社會嗎?所以說,本質是相通的,只是要提高他的效率與效果,就要「有意識地」來做比較好,這種意識最近很強烈,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近代式經營觀」。
以社會大眾為考慮前提,才是有靈魂的經營。
關於公司經營,當然因人而異,各有不同。世界愈是進步,對於接洽顧客的方法及設備的改善等等問題,都需要更詳細加以研究。常常開研究會的目的,也就是要探討更高明的經營法,以這樣的目的為前提,這種研究會才有意義,才能生存。若不是站在這樣的基本立場上,只是一味研究,當然也可產生各種的方案,不過這些方案恐怕不能說是有靈魂的經營方案。更進一步地說,當課長的人或者董事長的人,要有上述犧牲的精神,但僅有這種覺悟還是不夠充分的。應該同時考慮到今日社會的情形,要站在人生的觀點、社會的觀點,認清什麼是正確的,為了執行正確的事,才能為部下、為公司,甚至為國家而犧牲,如果不顧社會觀、人生觀,換句話說,不分青紅皂白,不顧是邪是正,一味地為部屬、為公司、為國家而犧牲牲,那也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究竟什麼是理想的經營法呢?各人站在各人立場考慮,研究出正確的經營法,當然每個人不會產生相同的結果。有時雖然目標相同,但個人的人生觀、社會觀並不完全相同,因此必然會有不同的經營法產生。但如果沒有經營理想而去經營,那真是令不人敢恭維。
宗教是普度眾生的處世事業,而經營事業則是創造社會財富的工作。
松下先生在一次參觀某宗教團體總部後,聯想到自己的事業、正派的經營方式;進而又想起整個業界的經營現狀,不覺對宗教與商業兩者的經營與管理問題,深加思索起來。這個宗教的宗旨是:引導多數煩惱的人脫離苦海,指導他們安身立命,然後享受人生幸福。我們事業的宗旨則是無中生有,創造社會財富的人世工作。自古以來,消除貧窮就是人生的神聖事業。因為生產可以幫助人類生活趨向富裕與繁榮,自然也是神聖無比的使命。
人類生活要求精神上的心安,與物質上的豐富,兩者互相配合,才有進步、有幸福,二者不能缺其一。如果精神安定,但物質缺乏,維持生命就會發生因難。但是如果物資豐富,卻無充實安定的精神生活,那就毫無生存的幸福與價值可言了。因此這兩項事業就像車輛的「兩輪」,缺一不可。
「我們的事業、我們的經營,應該比宗教事業,更要蓬勃發展,更能擴充延續才是。為什麼企業卻常有倒閉、裁員等情形呢?那是由於他們經營不善的緣故。那是只顧私利的經營,偏離正義的經營,不知道事業是神聖的經營,是僅限在商業界的經營,僅站在傳統基礎上的經營。因此,這種守舊的經營方法,就是造成倒閉的原因。所以,我們一定也要脫出這個因循的外殼。」
辛勤勞動被肯定後,所流露的感激,是無以倫比的喜悅。對自己生產的商品,在社會上有何種地位,我們應該保持高度的關切。松下先生在以前曾直接參與生產的時候,每次將產品向代理商展示時,只要他們看過後就一再說:
「松下先生,這是您苦心專研出來的產品,對嗎?」這就肯定了松下先生的勞動,他感到非常高興。
這種意識,並非是將產品賣了高價,或是多賺點錢的慾望,而是對一個人幾個月的辛辛苦苦,製造出來的產品給予肯定,所產生的感激心理。
這種感激的滋味,是有恆地將至誠的心血,投注於製造產品的人,才可能享受到的高尚意識。而且全體員工都能做到。享受這種感激意識時,也就是松下電器真正發揚生產報效國家的時候,也是獲得穩固的社會信用的一天。
不管別人的嘲弄,只要默默地堅持到底,換來的就是別人的羨慕。
江戶時代,江戶的花街柳巷——吉原,和京都的島原、大阪浪花的新町一樣,是武士與商人的一大歡樂街,非常熱鬧;就像歌謠所唱的「白日如天堂,晚上如龍宮」,受到公子哥兒的喜愛。
吉原有多達數百名的藝妓。其中屬於最上等的藝妓叫「大夫」。在大夫之中,一位具有十萬名諸侯地位的「松之位」藝妓,就是當時名揚天下的「高尾大夫」。「松之位」具有相當的權威,因此,「高尾大夫」所接的客人都只限於諸侯或富商巨賈,是一般武士或商人高不可攀的一朵花。大夫本身也不愧其權威,由於嚴格的自我修練而精通各種技藝,很懂情趣,又會作詩,有很高的教養。
帶著穿戴華麗的隨從,在街上遊行的行列,就是所謂的「道中」。大夫道中的情景可真是豪華絢爛,總是招來許多人觀賞,尤其是這位高尾大夫的道中。
有一天,一位在染房作工匠,名叫老久的年輕人,為要一睹風聞已久的高尾大夫風采,探出身子靜心等待。不久耀眼的道中行列出現,高尾大夫用大夫獨特的內八字慢慢走向這邊。不久,她的美貌容姿就近在眼前了,使老久看得目瞪口呆,一動也不動。他的同伴敲著他的肩膀說「老兄,你在發什麼呆?你愛上那大夫了?」並笑著說:「既然愛上,不妨去找她呀。她雖然是有地位的松之位大夫,但畢竟是個妓女,只要有錢,任何人都可以跟她做上一夜夫妻的!」
聽同伴這麼一說,老久才甦醒過來,認真地問:「那大約需要多少錢?請告訴我,如果用金錢就可以解決,我一定要試一試。」同伴回答說:「老久,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看,總得十五兩黃金吧。」「十五兩黃金?這要儲蓄多久呢?」一個染房工匠說:「總得三年吧。而且還要繫緊腰帶,拚命工作才能勉強攢足。你如果願在一夜把那十五兩黃金用光,大概就沒有問題吧。」同伴半嘲弄地說。可是老久聽完就暗自下定決心,開始省吃省用拚命工作。
三年之後,老久果真儲蓄了十五兩黃金。雖然是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召大夫的吉原,但以他染房工匠的身份來說,還是吃不開的。因此,他就請一個在老闆家進出的醫生當「棒場的人」才如願以償,終於跟高尾大夫相會。臨別時大夫說:「請再光臨。」他竟然回答:「我得再等三年才能再來一次。」平常即使不想來,一般應酬也都說:「我會再來。」然而老久卻老實地回答:「再等三年才能再來……」大夫覺得奇怪,再三追問後,他才說:「老實說……」
高尾大夫聽了大吃一驚。為了想跟她共度一宵,竟然苦了三年,被他的誠實、純真感動的她說:「我這裡的年限一滿,就嫁給你。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將儲蓄的三十兩黃金,交給你代我保管到那時。」於是將三十兩黃金交給他。
當時的大夫都以高尚的地位為驕傲,對像自然以諸侯或巨賈為多;然而這位高尾大夫卻被染房工匠老久的誠實所感動。聽說,後來順利滿工的她果真和老久結婚,夫妻二人同心協力,創立了全江戶第一的染房。
以上就是有名的「染房高尾」大概經過,不知各位讀後作何感想?也許有人會認為,好不容易那麼辛苦才攢下來的錢在一夜之間就用光,實在「好無聊」。但松下先生認為,他把別人認為無聊的事,認真貫徹到底,實在有勇氣、有膽量,有衡心。人生有超越得失的一面,對自己所決定的「目標」,即使賭注一命也要勇往邁進,又有什麼不可呢?
十五兩黃金對諸侯巨賈或許只是小意思。但對老久來說,他以三年的堅忍,用血汗油垢才儲蓄到寶貴的十五兩;而為了他所熱中的,竟把這十五兩一夜就花光。這種精神與氣魄,對經營者多少具有啟發性。
另外的啟示是:「能打動人心的,畢竟還是誠實」。口才、金錢固然重要,但最能感動人、抓住人心的,還是誠實。抓住高尾大夫心的,也是老久的誠實。
在誠實往往被輕視的世態中,我們對老久所表現的可貴誠實,應該好好再思考一下。
經營者,不應該憑權勢與金錢做惡性競爭,應以建設公平、合理的社會為已任。
在自由經濟的社會中,企業之間的競爭是無法避免的。有競爭,才會互相切磋琢磨,才會有進步發展。但是,競爭不應該只是較量彼此的權勢,應該還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
比權勢更重要的到底是什麼呢?它就是:「到底什麼才是正當的?」這種哲學或理想。松下先生認為,大家應該秉著這種信念,去對抗與競爭。否則,會出現「弱肉強食」的社會。如果「弱肉強食」能使社會繁榮,倒也無所謂。但事實不然。歷史的教訓,如果容忍「弱肉強食」的社會存在,權勢往往會淪為暴力。因此,我們應該秉著「到底什麼才算是正當的」的信念做事。
再具體一點說,我們應該從事一種競爭,那就是「使資金比別人少,能勝任經營企業的人仍然有成功的機會。誠然,一個人是否適應經營企業,很不容易判定,這不像其他東西可以用長度或磅秤來度量。不過,姑且可以用「他在買賣上,是否具有某種程度的良心,是否努力且有某種程度的創意」這一類大家看得到的標準,來判斷什麼樣的人才能勝任。能勝任這種工作的人,在自己的行業中,考慮如何競爭才能繼續生存,是很重要的事。
一旦陷於僅憑權勢的競爭,則雄厚的資本,甚至「資本的暴力」的重要性,勢必凌駕經營者能力。資本單薄的自然無法與之對抗,甚至很有經營長才的人也會被埋沒。對社會或人類而言,這誠然是可悲的現象。
因此,不能完全倚仗資金,應該不斷地力求創新並節省資源,借此降低成本。成本降低後,即使減低售價,仍然有利可圖,自然就樂於降價促銷,這就是進步。同業間應該透過這種方式認真地競爭。
惟有如此,中小企業才能夠對外競爭,甚至,若能找到勝任的經營者,中小企業反而容易生存。
任何工作或事業,只有勝任的人能繼續存在;其他人只要另找適合自己做的事,一樣可以成功。這就是社會進步的原則,並盼望這種社會的來臨。
智慧、時間、誠意都是企業的另一種投資。不懂這個道理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公司從業員。
你要怎麼收穫,必先怎麼耕種。因此,松下電器公司投資在建廠、廣告、宣傳等方面。在這裡我們談一談松下公司另一方面的投資。
太闔秀吉(豐臣秀吉)是一個偉大人物,他能取得天下絕非偶然。據說當他擔任主人織田信長的馬僮時,常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買胡蘿蔔餵馬,因為他覺得光靠主人供應的飼料營養不夠。以一般人的想法,一定認為秀吉不要求加薪,還拿出自己的錢來替馬買飼料,實在是傻瓜。但是結果是因馬匹強壯,而贏得一般人對織田信長坐騎的一致讚美。
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有多大,但他的這種做法是一種有誠意的投資。
這個故事說明,企業必須有第一投資(資本),還必須有第二投資,也就是用頭腦、智慧、時間來投資,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公司從業員。
順應社會的潮流和事物間的關係,才是企業得到發展的方針。
我們彼此應該注意的是,由於工作太過熱心,以致強調自我,就容易走向任性的獨斷行為。
為了讓工作能順利推展,我們必須好好遵守公司的方針、計劃和傳統,從中發展自已。個人的智慧縱使卓越,也像在黑夜裡提燈,照亮的範圍有限。以為自己的想法和判斷是至高無上的,會使公司蒙受不利。尤其職位高者,更要經常請示上司,考慮周全,認真做事才好。不顧傳統,忽略公司的方針和計劃,靠自己狹隘的主觀來判斷行事的人,他的努力程度和才幹越高,公司受害的程度也越大。
松下先生就是經常想到社會的進步、國家的方針及傳統,一面謀求順應,一面聆聽從業員的意見,來作為決定一件事的參考,並把它變成松下電器公司獨特的方針。
越是受到上司深厚的信賴,為了回報,越是應當拿自己的判斷去請示上司。不可自視過高,謙虛和謹慎的修養很重要。我們彼此既然都在參與經營,便應該有直率地批判和接受批判的精神。這樣,我們才能享受到順應潮流化的喜悅。
企業的任何一項發明,不只是本身賺錢的手段,也是促進技術進步、經濟繁榮和國民福利的工作。
隨著公司的成長,松下先生把技術部門交給專家去研究,專心負責公司的經營。最近,實用新案及專利權的申請,每年大約有一萬三千件了。於是成立了一個專門的機構,負責發明案件的檢討,專利與實用新案的申請及管理,各種爭執、訴訟的處理,專利的使用等事項。
這種工作與利益沒有直接關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應該是國家或政府機關做的,卻由民營企業搶先做了,而且徹底檢討了它的經濟性,講究效率,減少浪費,做得有聲有色。如果是國家機構,能做到這種地步嗎?這樣的工作,各民營企業都在默默地進行。
大家經常會認為企業的惟一目的就是追求利益,所以也會認為前面所提的工作是一種賺錢的手段。由低處看也許可以這麼說;由高處看,它卻與國家技術的進步、經濟的發展和國民的福利有很大的關係。
這只不過是一個例子,今天國家的經濟面臨極大的困難。為了克服這個困難,松下先生認為不要誤認企業是惟利是圖的民間團體;相反的,還要對它正在完成的任務給予適當的評價。
在技術合作之前,應先考慮對方的人格,詳細研究契約內容。
最近有很多公司與外國技術合作,這種事已不稀罕,在這種情形下最要緊的是先考慮對方公司的性質,或是經營者的人格。
有一家公司跟美國的某公司技術合作,結果導致公司倒閉,關門大吉。這不能怪對方的美國公司,對方嚴格地遵守了合約的權利義務,但在日本方面,往往會有人,認為「這點小事大概對方不計較吧。」「這樣做對方會考慮我們的立場吧。」常常把人情放在第一位來考慮問題。
可是美國方面是以法、理、情為序來考慮,你一旦說願付出多少,他們一定會要的,如果你說因為某種原因付不出時,他們會說「某種原因而拿不出來,那責任是歸你,我們的公司才不管你這些事,你還得照付給我們。」所以在技術合作時應該要充分考慮對方,並詳細研究契約內容,不然會碰到意想不到的問題。
松下曾與荷蘭飛利浦公司技術合作,這是個大公司,技術方面也很進步,所以才跟他們合作,為了這合作,對方還很詳細地調查松下公司。所以從申請合作開始,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才得到他們的承諾,在這一年中,他們三次派人來調查松下公司,看看有否有合作的準備與能力。如果想技術轉移,而這邊沒有接受的條件、環境與能力,那就不好合作,所以作很嚴密的調查是必要的。
幸好松下這種準備工作都符合他們的要求,所以合作才能成功。相反的,有些公司不管你有沒有接受條件的能力,只要你付出權利,他就願意合作,這樣的合作,往往全碰到很多難題而告失敗。
就是對方要技術轉讓,沒有接受的條件,那還是不能成功的,可是對於失敗的責任他們會置之不理。「教你們技術,你們的公司卻不能好好接受,那是你們方面的責任。」這樣就給推得一乾二淨,與這樣的公司合作,當然注定要失敗的。
如果對方是個用意很周到,處事很慎重的公司,就是你催他快一點,他們還是要作詳細調查的。不然,就會出現問題,致使公司倒閉關門。
所以必需考慮各種問題,研究對方的人格與想法,對方是否考慮到我們能否真正獲益?這樣的公司才可合作,就算全部委託他們了,他們也會好好地照顧我們。
只花百分之幾的代價,就如同擁有了整個技術合作的廠家,何必捨不得掏錢呢?
我們一般人,對事情的看法和想法,往往容易停止於主觀,因此,不太能接受其他的看法。面對某一問題時,如果不知如何應付而開始感到迷惑,那麼很可能就會鑽牛角尖而無法自拔。這種情況之下,該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還是從別的角度來重新觀察,以改變原來的看法,這樣做的結果,可能就會發現原先忽略的地方。當然,這並不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如果能夠因此改變看法的話,那麼眼前就是一條嶄新的大道了。松下先生對與荷蘭的飛利浦技術合作一事,本來也有很多遲疑不決的地方。雖然技術援助費從百分之七降為百分之四·五,但是另外還得付權利金,一次付清美金五十五萬元,約合當時日幣二億元上下。當時松下電器的資本額才不過五億元。金額相當龐大,負擔可謂十分沉重,這等於是把公司資本的五分之二一次付出。
不過情形已經是騎虎難下,非一次付出巨款不可,就是這一點使松下感到很困惑。當然,在考慮到今後日本電子工業及松下電器本身的發展以後,這一點錢實在不能不付。
但是除此之外也還有別的問題。什麼問題呢?契約問題,因為那是個一面倒的契約。裡面的內容只規定如果松下電器發生錯誤的話,應如何處置,諸如撤回機器等等。換句話說,絕不准松下出錯;然而對于飛利浦如果出錯的話,應該如何處置卻是隻字不提。對方的姿態相當高,頗有鯨吞的意味。假如就這樣簽字的話,那豈不是完全地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這一點是松下先生對契約頗感困惑的一個重大因素。
雖然是摸索著前進,但是松下先生認為有一件事非常重要,那就是不能抱有「私心」。對于飛利浦技術合作一事,的確很感困擾,但所幸他一點私心也沒有。
就在松下先生十分迷惑的時候,心裡突然浮現出一件事情。飛利浦當時有大約三千名研究員從事於各方面的研究工作,設備極為完善。光是這個研究所就必須花上幾十億元,而松下電器只要花兩億元,就可以好好利用這些研究設備和人員。假如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那些東西豈不就跟自己擁有的一樣?想到這一層,松下先生心裡一下子覺得輕鬆愉快多了,至少一次付清兩億元一事,已經不大在意了。於是,他不再猶豫而同意簽約。
後來,依據合約,飛利浦派了三位工程師到松下電子公司任職。松下先生看到他們,感到似乎僱用了整個飛利浦一樣。人們對於事情總會抱著某種看法或想法,而這種看法或想法關係十分重大。雖說花了大錢,萬一搞不好,松下電器可能因契約而倒閉;但是假如換成另一種眼光來看,則只要花這麼一點小錢就可以把飛利浦請來做事。這樣,心裡就覺得十分舒暢了。
因此,能適時地改變看法,對於下定決斷,難道不是一件很重要的因素嗎?
經營的價值感是眼睛看不到的,但優良的經營成果,卻能賺進大把看得見的鈔票。
對於我們一般人而言,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比看不到的要容易瞭解其價值,而松下先生以為能正確的瞭解無形東西的價值,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把它擺在事業上的話,同樣是一個道理,也就是說,像事業的經營等於無形的東西,是有很大的價值。當然,如果經營力薄弱,不能增進令人滿意的成果,其價值就微不足道;但假如經營得法,則其產生的成果就十分可觀了。良好的經營不僅可以擴大企業的發展,提升從業人員的福利,更可以促進國家社會的進步。因此,我們大家對於經營的價值,難道不應該有正確的認識嗎?
松下電器在一九五二年,與荷蘭的飛利浦公司技術合作,創設了松下電子工業。在此之前,松下先生曾對外國技術的合作對像作種種調查,因此去過美國,也到過歐洲。美國有最新的技術,規模以及其他方面都與日本大不相同。到了荷蘭,他覺得這裡的國情和日本頗有相似之處,而且國土也不大。飛利浦公司當年,也是以個人為中心開始創業的,歷經六十餘年而逐漸擴張茁壯,這一點和松下電器的成長非常相似。因此,他就決定把飛利浦當作合作對像而進行磋商。
這當中卻出了一個大問題,直截了當地說,那就是技術援助費相當高。如果是美國公司的話,大約不過是營業額的百分之三而已,但飛利浦卻要求百分之七。
何以飛利浦會要求那麼高呢?飛利浦方面的說法是:如果與美國公司合作的話,成功率很小,但如與飛利浦合作則一定成功,而且層次也高,他們負有相當的責任。而且從過去的實績來看,全部都成功,目前在四十八個國家裡面都有他們的工廠,經營都非常良好。
他們實在夠自負的了。聽了之後,漸漸覺得並不是空口說白話,但也因為百分之七實在太高而使人有點躊躇不決。以這麼有實力的公司來說,百分之七或許不是很高,但是百分比過高的感覺,一時還能以消除。
如果嫌百分比過高而作罷,事情當然很簡單,另外也可以找百分之三的美國公司技術合作。但是除那個問題以久,松下先生還是覺得飛利浦比較適合做為合作的對象。內心固然很希望能和飛利浦技術合作,但總認為百分之七難以接受。深一層考慮的話,雖然美國與飛利浦的技術大致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可是價格卻有那樣的差異,這應該不屬於技術本身的問題。也就是說如何活用技術,來獲得成果方面有所不同。
松下先生也曾想過不如拖一拖再說,料想對於技術的轉讓,也不致於就造成如何不良的後果。在這裡可以舉個也許不盡恰當的例子:譬如說學校的老師吧,教師一定有是非觀念,但學生卻不一定如此。不論老師教得怎麼好,必然會有一些學生懂,一些不十分懂;有些學生很調皮,有些學生很操心。飛利浦是個好老師,所以一概要百分之七,但是卻一點沒有考慮到學生的素質如何。
所以他告訴飛利浦公司:「如果和我簽的話,你一定獲得比任何已經跟你訂約的公司更大的成功。假定其他的公司能夠得到一百分,那我一定能夠得到三百分。松下電器的經營指導也有它相當價值。我看這樣吧,松下電器的經營指導費只拿百分之三,飛利浦的技術援助費拿百分之四·五,你看如何?」對於松下這樣的交涉,對方好像嚇了一跳。「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付過什麼經營指導費,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呢。」飛利浦提出了各種反對意見。經過松下先生一再說服解說,最後飛利浦總算也瞭解狀況,依照他的方式:飛利浦的技術援助費百分之四·五,松下的經營指導費百分之三而達成協議。
這並不是單純的對技術援助費殺價的問題,技術能不能獲得有效的利用,也得看經營如何而定,因而為了達成優良的經營效益,付一點經營指導費,難道不應該嗎?而飛利浦本身因負有與美國公司不同的技術指導責任,不也獲取了很高的技術援助費嗎?
把技術引進之後,為求促進企業活動的經營成果,松下先生認為應該有很好的理由,收取經營指導費。他終於也讓飛利浦認同了無形的經營指導價值。
當然,這個有價值的經營指導費,同時也對松下電器發生約束作用。這百分之三不是好拿的,責任異常重大,松下先生也充分認識這一點。而飛利浦方面,也必然經過很慎重的考慮,一方面毫不留情地凝視,另一方面則抱一分期待。
總之,在與飛利浦交涉過程中,經營的價值就這樣重新被人認定。後來,松下電子工業在不斷努力下漸漸向上發展,終於在飛利浦所有技術合作的公司中出類拔萃,成為第一等公司。
在一個公司中,每個員工的實力要能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公司才能獲得更好的成長。如果認為單獨培養一個職員的實力,公司就能發展,那就錯了。這個觀點很重要:公司成長的並鍵不在一兩點突出,而在整體程度的提高。
有一些財大氣粗的公司,認為錢可以滾錢,所以一開始就忽略公司的經營管理,只坐享其成。一旦公司在意識上鬆懈,遲早總會走上衰敗的道路。所以公司一方面要培養員工個人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要設法將培養出的個別實力予以妥善綜合,整個運用。這種情形就像打壘球時,一壘手和捕手隨時保持警戒,準備互相補位;擔任其他守備位置的人也相互支撐,毫不鬆懈。如此,集合眾人的力量,才能使工作順利進行,而整體的力量,更足以對公司和社會都發揮更大的貢獻。
身為企業經營者,最重要的,是要對他的公司懷著信心;而好職員更要經常抱著為社會貢獻力量的想法。這樣的公司很少會失敗的。不論經營者或從業員,都應該覺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自己的公司,甚至於有影響社會的可能。除此之外,任何一個員工在心理上,也要重視主管交辦的工作。譬如說,主管交待你打電話取消一個約會,那麼在打完電話之後,就算主管沒再問起,也就該把結果告知。雖然這只是件微小的事,卻可以由此逐漸贏得信賴。主管也往往人這些小事來判斷他的員工值不值得信賴,能不能托付大事。
連尋常小事都辦不好的人,偶爾完成一件大事,絕對不可因此驕傲。因為平凡的事比困難的事重要。公司的成長,往往是從一連串平凡的瑣事中,累積起來的。根據松下先生多年來的經驗,也只有在處理自己的業務時,智慧才能充分活用,並且沒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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