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李若龍漸漸甦醒過來,他感到後頸酸痛,頭罩已經除去,但雙眼卻被黑布蒙個嚴實,手腳都被牢牢捆著。
車子急馳著,車上的人默不作聲。李若龍猜測綁架他的人是何方神聖、哪路人馬,出於何種目的。但他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他放棄無謂的猜測,轉而試圖弄清自己身處何方。
高速公路上,川流的車輛騰起像潮汐般「嘩嘩」的聲浪,李若龍側耳細聽,隱隱約約聽到「口空口空口空」的喑沉聲音,穿過汽車聲浪的氛圍鑽入耳鼓,那是列車和路軌摩擦而發出的聲響,由此推測,此刻他應身處吐露港高速公路上,因為離公路不遠正是九廣鐵路,穿過吐露港蜿蜒伸向內地邊境,車子應正向西行。
車行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李若龍身子向右傾側,他捉摸車子正從粉嶺向左拐入石湖墟方向駛去。這裡已接近內地與香港的邊界。過了約一個小時,車廂開始顛簸起來,車輪發出「沙沙」聲響,李若龍知道,車子已駛離柏油公路,奔跑在山村的泥路上了。李若龍斷定自己是被帶到了「狗不屙屎、鳥不啄食」的流浮山地區了。李若龍的判斷沒錯,他正是被綁架到流浮山來了。
尾隨而來的王薇怕車上的賊人發現她在跟蹤,一路上一直與賊車保持著一段距離,不跟得過於接近,也不離得太遠而被甩掉。她死死盯著前面的車子,大氣也不敢喘。但在轉入山村泥路後不久,失去了賊車的蹤影,她在一個三岔路口停了車,瞪大了眼睛,在漆黑的夜空中搜尋。
濃如潑墨的夜幕籠罩四野,三條白蟒蛇似的泥路穿過草叢,沒入前面的黑洞中,四周看不見丁點光亮,聽不到絲毫聲響,她跟蹤的那部車子彷彿插翅而飛。
月黑風高,王薇不禁打了個冷顫,但她想,李若龍現在落入賊人手中,性命岌岌可危,她不可以見死不救,不可以不顧而去。現在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她必須選擇一條路,繼續追蹤下去。三條路選擇哪一條呢?王薇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求菩薩指路。睜開眼後,她毅然地選擇了中間的那條泥路,駕車向前駛去。她把車子開得很慢,爬坡時把引擎關閉,讓車子滑行,將車聲減至最低。
車子緩緩地蠕動,路好像越走越長,永無盡頭,夜彷彿越走越黑,如無底深淵。恐懼、飢渴、彷徨包圍著她。此時,她頭腦裡浮現各種雜念,各種影像紛至沓來,又全是支離破碎,稍縱即逝,一個完整的念頭也捉不住。車子在荒郊的泥路轉來轉去地跑了一個多鐘頭,她的心情反而漸漸平靜下來。她不再去想前面在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麼,將會發生什麼,不再想方向在哪裡,目標在哪裡,她只顧開著車,見路就走,見彎就轉,機械地向前駛去,駛去……
夜色四合的荒郊,一輛黑色的轎車像一條電鰻潛游到流浮山灘塗的堤垸上。車上跳出了方陽暉的保鏢金毛駒和阿東,他們一左一右挾持著李若龍跑下堤垸的斜坡。
斜坡上坑坑窪窪,雜草沒膝。阿東打著手電筒,一道光柱張皇地在坡面上跳躍著。三個人在斜坡上磕磕絆絆,連滾帶爬地衝到坡下。
他們朝一座搭建在沼澤地上的木棚屋奔去。進了屋,金毛駒和阿東一陣忙亂,把李若龍吊到了橫樑上,然後兩個人坐在地板上喘著粗氣。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綁架我?」李若龍大聲地嚷起來,聲音在靜夜裡顯得格外清脆突兀。李若龍希望他的喊聲能傳出去,希望鄰近有人聽到。「你省一口氣吧,這裡喊破嗓子都不會有人聽到。」金毛駒猜測出李若龍的用意,冷嘲道。
李若龍知道再喊也是枉然,就試探對方的綁架意圖:「你們如果是求財,就開個數吧。」「看來,你還很富有啵。」阿東說。「破財消災,總不能讓二位空手而回吧。」「咱爺們今兒個不缺錢花。」金毛駒的口音,暴露了他是北方人。「如果是索命,那也請講出道道,好讓在下死個明白。」金毛駒說:「我們既不求財,也不索命,只要你肯交出一樣東西,我們就放你。」「什麼東西?」「槍——」「什麼槍?」「一支勃朗寧手槍。」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李若龍裝糊塗,至此,他已清楚知道這兩個綁匪是方陽暉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聽也沒聽過。」「大哥,少哂口水,打到他嘔血,看他說不說。」阿東已摩拳擦掌。「靚仔,你最好趁早說了,免受皮肉之苦。」「不知道,叫我怎麼說?」
金毛駒惱羞成怒,吼道:「看你的嘴皮子硬還是我的拳頭硬。」說罷,朝李若龍腹部擼出一拳。阿東也衝上來,劈頭蓋腦、拳腳交加地亂打一氣,喘著粗氣咆哮:「說,快說——」李若龍被打得鼻青眼腫,嘴角淌血,但他咬緊牙關,硬是不說。金毛駒和阿東氣急敗壞,輪番毆打。
懸吊在橫樑上的李若龍,被打得晃來晃去,就像拳擊練習場上的沙包,被兩個拳手當作人肉拳靶,「嗶嗶剝剝」拳如雨下,直打得兩個拳手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李若龍終於被打得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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