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紫玲的漂流已經有兩個多月了,想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漂流在我的腦中就漸漸失去原來的色彩。而我所帶的2萬元,除了給掉陳林800元以外,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與此同時我從晚報上得到消息,股市一路狂瀉,跌到3個月前的一半市值。我不由想起麗亞,她還在股市上嗎?我知道這是一條賊船,上去了就不容易下來。周歡和她怎麼樣,他們仍然是合資的夥伴,還是再次出現了感情和金錢的雙重危機?
不想他們了,先回過頭來看看我們自己吧,昨天開始,我突然陷入一個莫名的漩渦之中。事情是這麼開頭的。我開著傷痕纍纍的鈴木,紫玲坐在我的身後,上路不久我就發現公路上有些特異,一連看見四輛警車,我對紫玲說:「今天有警車替我們開道呢。」在一個關卡前,一個年輕的警察伸手攔住我,向我敬一個禮,警惕的目光盯著我,又看身後的紫玲。他說下來吧,把身份證拿出來。我騙腿兒下來,紫玲也下車,我把破殘不堪的鈴木撐起,從內衣口袋裡摸出了身份證。警察拿在手中一遍一遍看,然後把紫玲的身份證也接過來,他問:「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是最麻煩的一類問題,已管中國早已改革開放,但是回答這一類問題仍然令我頭痛。「我們是好朋友,我陪她出來找她的哥哥。」
青年警察鼻子中發出吟聲,說:「你倒是一個熱心的好人。請你同我走一趟。」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但是我能對他說計麼,說我要逃開麗亞,說我對周歡既仇恨又恐懼,說股票和書法沒法兼容,說我和紫玲從來沒在一張床上睡覺?但我看見他的臉,知道說什麼都無用。紫玲比我不安寧,她說:「我們幹什麼了,我們什麼壞事都沒幹,讓我們去哪裡?」她顯得很不聽話,我不由想到山鬼的天性,但是為了避免麻煩,我盡量讓她安靜。
青年警察引我們離開公路,走出50多米,有一排平房,他讓我們進了一間屋,門口來兩個人守住。隨後他到另一間屋去打電話,屋子基本不隔音,於是我聽見他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是的,發現……兩個可疑人……其中一個,與畫片很像……控制住……」我意識到問題嚴重了。但是紫玲依然沒有察覺,還在對我說,中午能趕到紫湖了。
青年警察回來了,在我們的對面坐下,他先把目光落在桌上,很快抬起來,問紫玲:「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她說:「怎麼認識的?是在南京雞鳴寺認識的,我替一個老鄭頭收畫攤,他來了,我們就認識了。」
「你為什麼同他出來瞎跑了。」
「沒有瞎跑,我們是出來找我的哥。」
青年警察沒有再問下去,回過頭朝窗外看,再對她說:「現在我給你時間,好好地想一想,你和他在一起幹了什麼事情。」
紫玲急了:「不用想,我們在一起遊山逛水了,他是我的老師,教了我很多知識。」
青年警察也不聽,只是說:「不著急,再想想。」
遠處傳來吉普車聲,到門口停住了,青年警察迎出去,過了一會兒地進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中年警察,一個女子。青年警察用目光示意就是我,中年警察就示意那女子。女子的臉憔悴消瘦,頭髮披落下來,遮住大半個臉,她用一雙深陷的眼睛看我,邊看邊往後退,還點頭,彷彿我是使她恐懼的根子。中年警察明白了。
中年警察把一個厚本子往桌上一放,說:「現在你還不想講實話?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老實說,你一路上幹什麼了?」
我說:「我什麼也沒幹,紫玲的哥哥從鄉下出來,不知在哪打工,我只是和她一起出來找他。」
中年警察說:「替她找哥哥,好漂亮的理由,你還要編故事?」
我說:「我說的都是真話。」
青年警察說:「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差不多喊出來:「我沒有一句說謊。」
中年警察打一個手勢:「好吧,那我們等著你說真話。你說你去過一個叫石竿的地方嗎?」
「石竿!我去石竿幹什麼。」我一點都摸不著頭腦。
他們兩人相互一視,那神色是似乎料到我要裝相。「你認識那個女人嗎?剛才出去的那一個。」
我茫然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青年警察狠勁一拍桌子:「你不認識她,她認識你。你販賣她,她挖了眼睛也記住你!老實坦白,你還販過什麼人?」
我就像掉進冰水裡一樣,我明白了,他們把我當作一個人販子了,怪不得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好像看一個瘟神。他媽的我太倒霉了,難道這個人販子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估計他們早畫出罪犯的畫像,青年警察一眼就看出我可疑,立即叫來了人。我幾乎喊起來:「不,那個女人神經有毛病,她可能受了驚嚇,她肯定認錯人了。」
中年警察說:「她不認錯別人,就認錯你?」
我說:「也有可能是在晚上,她沒看清販賣她的人。」
青年警察氣洶洶地說:「不要再演戲了!老實說你還販過什麼人?跟著你的那個女孩是你販來的,還是你的同夥?」
我知道完了,生十張嘴都無法洗刷自己了。
中年警察用溫和的語氣說:「你再好好想一想,路有兩條,都放在你的面前,看你走哪一條了?」
我還是不斷地說:「這一切跟我無關,我是無辜的。」
中年警察說:「有什麼人能證明你是無辜的?」
我生硬地說:「沒有人能證明,我不需要人證明。」
中年警察搖搖頭,站起來,走了出去。青年警察對我吼了一聲:「站起來,靠牆站好!」我不情願,但看他怒目金剛的模樣,又不敢不站起來。他逼近我,突然揮拳,猛地擊在我的肋骨上,我大叫一聲,臉痛苦地歪扭了。他又擊了一拳。我倒在地上,嘴裡呻吟不已。
中年警察進來了,把他拉到一邊,對我說:「你帶來的女孩都招認了,你還頑抗?」
我知道這是編造的,紫玲怎麼可能無中生有?我勉強站了起來,說:「你們可以到南京去問麗亞,她可以證明我是一個清白的人。」我在絕望中想起了她,即使她不願為我洗刷罪名我也毫無辦法了。
中年警察靠近我:「你說是誰,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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