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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夏堅的故事(二)]__3

  車子在馬路上穿過,外邊不時閃過一群彩燈,把車內也照亮,他看出去,兩邊都是高聳的逼近的大廈,櫥窗裡有著鮮亮的模特,各自擺出姿勢,看不出是真人還是假人。他覺得這個都市龐大、混雜、陌生。車子越是往前開,他的這種感覺越是強烈,還帶一點潛在的恐懼。他像是坐在宇宙飛行器中一樣,朝另一個星球飛去。他來為了什麼,他想達到的有多少可能,他的行為不荒唐嗎?不,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猶豫,必須見到張一強,他早已上路了,不可能停下了。
  車子拐一個彎,馳進一條幽暗的路,兩邊是被樹木掩映的小樓房。車停下了,司機打開了車廂裡的燈,說:「你找的地方到了。」
  「謝謝你。」他意識到一個過程結束了,戲就要開場了,他付了車費,走下車來。藉著車燈,他看清了門牌號,不錯,是在這裡。他透過鐵門的縫隙看出裡邊高低參差的樹影,是一個花園。他按響了門鈴,很快院子裡傳出狗叫,聲音非常兇猛,像是一條純種狼狗。他心底有恐懼在搖晃,但想既然來闖虎穴,還能怕一條狗嗎?一會兒,院中亮燈了,他聽見人叫住狗,接著發出門鎖響動聲,門開了,他看見的是一個矮胖的身影。
  「你找誰?」一聽聲音,夏堅就斷定站在地面前的就是股評家。
  「我就是找你來的,你已經答應了,忘了嗎?」夏堅不遲疑地說,他用眼溜了一下邊上,狗在股評家身後,被他牽著繩子,他心安定了一些。
  股評家說:「進來吧。」他跟在他的後面,走上鋪成菱形圖案的石徑,穿過花園,上了台階,進到客廳。股評家坐進一個寬大的皮椅。夏堅也在一張高背椅子上坐下。他看見股評家把狗圈在他的兩條大腿中間,自顧理狗的毛,讓狗舔他的手背,好像一點都不記得他們通過的電話,和他來上海的目的。他覺得自己受了輕視,憤恨不由從心底生起:「你在電話中讓我去鬱金香酒吧,我下火車直接去了那裡。」
  股評家抬頭看他,眼中仍是一種疑惑的神情:「你來此地有何貴幹,可以直接對我說。」
  他想不能浪費這個機會,為了獲得今天的機會,他付出的代價還小嗎。他義正氣壯地說:「我前前後後全都認真想過了,你在狡辯,麒麟皮下露出了馬腳。界龍的炒作是你和機構大戶勾通起來,操縱市場的典型表現。等機構吸了貨,你就開始在報上造輿論,說它有多少地產,有多少概念,是中華崛起的龍頭,你寫文章做報告,一次次跑到南京杭州合肥,四外遊說,唯恐中小散戶不上當。你口口聲聲說不到46元不會回頭,叫我們大膽往前走,直到機構出貨的前一天,你還在電台裡散佈謊言,從盤口看很清楚莊家在出貨,你倒看不清了……」他的胸挺了起來,情緒激動,許多日子來一直在頭腦中縈繞的想法噴湧而出,他注意了用詞的準確和嚴密,一條一條地闡述自己的想法。開始他的身子還禁不在發抖,隨著他陳述的展開,血流得快了,身上也越來越熱了,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是強有力的,是無法辯駁的事實,他一點都不顫抖了。他用一個有力的反問作為結束。
  股評家也不看他,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他讓狼狗銜來一雙皮拖鞋,換去腳上的鞋子。等夏堅講完好一會,他才像突然發現一樣,說:「唉,你講完了」
  他說講完了。股評家沉吟了,彷彿在醞釀情緒,猛地抬起頭:「你說股市是什麼,你參加股市來為什麼」不等夏堅回答,或者說他根本不要他回答,「是戰場!加入的每一個股民都是戰士。這就需要他勇敢,堅定,還須有大智慧。股市上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他必須有自己的頭腦,來檢測這些信息,去偽存真,去蕪求精,如果沒有起碼的素質,他就不配上股市來。」到這裡,他的語氣一變,變得十分委婉、動情。「作為一個股評家,我當然想每天都向股民推薦賺錢的股票,但是股市不是我開的,不確定因素太多,每天、每小時、每分鐘、每秒鐘都在變,我有什麼辦法?」
  他說:「那不等於可以造假消息,來蠱惑人心。」
  股評家伸出一根指頭戳著他:「年輕人,注意用詞,不然我可以告你誹謗罪。當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輸錢了,誰心裡都不好受,我希望你及時調整心態,不要趴下。我告訴你一個訣竅。當我們要出掉一個股票的時候,我們就拉升股價,堅決拉升,不斷地拉升,拉到天上去。當我們要在某一個股票上吸貨,我們就往下打壓,毫不手軟地打壓。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夏堅不做聲。
  「你還不滿足?」股評家大為不滿,搖頭說,「好吧,對你特別照顧,你留個地址,給我手下人,我們要炒什麼股.提前通知你。」
  夏堅冷冷地看著他,他覺得自己始終被曲解,被侮辱,說:「我是為這個來找你的?」
  張一強疑惑了:「不為這個,你為哪個?」
  夏堅說:「我為什麼來,你還不明白?」
  股評家攤開兩手,晃晃腦袋,又把狗從腳邊趕開。這時他發現了夏堅手中的紙包,說:「你帶了什麼東西,是材料?讓我看的嗎?」
  夏堅沒好氣地扔在桌上,說:「有一個人,在鬱金香酒吧交給我的,說你生病了,給你配了中藥,讓你抓緊吃下去。」
  股評家眼裡露出狐疑的神情:「我生病了?你聽誰說的。那個人是誰?」
  「你的朋友,我怎麼知道?」
  股評家拿過包,撕牛皮紙,紙硬很不好撕,他就拿出一把刀子,把外層紙切開,裡面還是一層紙,再割開,連著剖開3層,才露出一個塑料袋,裝著烏七麻黑的亂東西。「這是什麼?」股評家嘀咕著,他把袋子從紙包中抽出來,在手中反來復去看,慢慢的臉色浮起可疑的笑容:「給我吃的藥?」他朝屋裡喊了一聲,就有一個人出來,股評家把藥放進那人的手中,說:「這位先生帶藥給我吃,你拿去檢查一下。」那人拿了藥進了裡屋。
  夏堅隱隱覺得不對,股評家沒有生病?那人為什麼說他生病,他怎麼不假思索就把紙包拿來了,他在做傻事嗎?狗在屋子裡不停地轉動,還到他的身邊嗅他的褲腿。股評家打開音響,若無其事地聽著輕飄飄的樂聲。
  一會檢查的那人回來了,臉上生硬而嚴峻,說:「張先生,結果很荒唐。」
  股評家說:「荒唐?告訴我,同時也告訴遠道來的先生。」
  那人宣佈:「不是什麼藥,是一包亂草,還摻進了牛糞。」
  夏堅頓時目瞪口呆。
  股評家轉頭問他:「夏先生是跟我開玩笑?開得不大不小。」
  夏堅腦子好一會轉不過彎來,他呆木地看著股評家,見他面帶嘲諷的笑容,彷彿面前的夏堅是一個拙劣的對手。他忽然明白了,他又鑽入圈套了,那夥人早設下圈套,等他傻乎乎地往裡鑽。他跳起來,抗議似的說:「這又是你們的陰謀……你們太狡猾了。」
  張一強生氣了:「什麼話,你戲弄了我,還說我狡猾,豈有此理!」他命令手下人:「立即通知派出所,他在民宅無理取鬧。請他們把他驅逐出去。」
  夏堅猛一拍桌子:「誰無理取鬧?是你們!」
  股評家歎一口氣,說:「我真有點可憐他,他精神太亢奮了,請接通精神病醫院,趕快派一個醫生來,替他檢查一下,我覺得他腦子有毛病。費用麼,由我們來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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