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已經有10天了,我一直在等你。」
她的臉色蒼白:「我輸了,這次輸得很慘,很窩囊……」
他說:「我知道了,這在我的預料之中。」他朝前走了幾步,前面有一面大鏡子,我相信他在鏡子中看了自己的臉。回頭說:「是的,我們暴發過,得意過,現在是我們遭厄運的時候了!」
「不,這是一個偶然,是我太貪了,疏忽大意了……」
「可愛的麗亞小姐,你可能歸於某一次大意,但我要告訴你,這是一個輪迴的開始。即使你這一次逃過厄運,但還是逃不過下一次。」
「我無法把錢劃給你,請你原諒……我還要去搏……股市上輸的錢不可能從別的地方贏回來。」
他們的對話簡短而快速,披著不同的光彩,就像是一顆顆五彩的保齡球,從光滑的球道上滾滾而來,轟然撞擊前方的瓶子,或者全倒,或者只撞倒一個兩個。麗亞顯得有些氣急,她似乎意識到手中可抓的不多了,而股市上的錢就是她唯一抓得住的稻草,她毀約了,她不得不把自己答應的推翻。眼看就要到手的資金消失了,煮熟的鴨子飛掉了,周歡當然火急火燎,然而他卻非常冷靜,外表看上去他是那麼沉穩軒昂,他已經在圈椅上坐下了,銀灰色的西服在他身上是多麼得體,話說回來,我從沒見過有一件衣服在他身上不熨貼適身。他的語音還是那麼醇厚好聽,再次讓我想起自殺的譯音演員邱岳峰,而且他用詞十分傳神,幾乎看不出他的有意選擇,一些生氣勃勃的詞就從他的嘴裡跳出來了,跳進句子中的關鍵位子,總是恰到好處。我知道我就是練死了,說話都不可能到這個火候!他是現代都市中的英雄?魔鬼?還是天使?我看不透。
他把頭側向我,說:「請陶先生迴避十分鐘,好嗎?」
我雖然有不適感,但還是站起來,同時把詢問的目光轉向麗亞,我必須徵求我的女皇的意見。她點了點頭。於是我就走出門,走到樓外去,我不願呆在房子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那還可能聽到他們聲音的點滴,我不想沾染絲毫嫌疑。一顆流星劃過夜空,一輛載著夜行女郎的車子顛著蹦著開過去。
我想起上次的情景,屋裡還會發出她的慘叫嗎,可怕的七星鋼刀舉起。銅刀不見了,又會是什麼別的凶器?可是我在外邊站著,一點作用都起不了,我是一個局外人。十多分鐘過去了,周歡出來了,一切都平靜,他的鞋跟在台階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走過我的身邊時停住了,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說:「沒有關係。」
「你成熟了,比過去更像一個男人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誠懇由衷,我忽然受了感動,鼻子裡熱呼呼的。我知道自己對成熟這詞感興趣。
「麗亞的情緒不太穩定,輸了錢當然不舒服,你在她的身邊,要好好照顧她,拜託了。」
我在黑暗中點頭。這更讓我迷惑了,他似乎對麗亞還存著真心。那麼為什麼又像魔方一般叫我看不明白,難道是同一個他,干方百計要鯨吞麗亞的財產,把她放在股掌之間玩弄?我無法弄清其中的謎,一個人可能有幾副面具,怎麼又會和諧地拼湊在一起呢?
他要告辭了,卻又像剛想起似的,說:「你大概認識一個叫紫玲的女孩子,陶先生,你的眼力不錯。我讓她進我的太陽泳池了,這個地方對她還算合適。她在這城市裡就不是一個無家的人了,可以不要在外瞎跑。」
他走了,我的腦子中卻嗡的一聲轉起來,不肯停下。我聽出來了,他含蓄地指責我,怪我帶著紫玲到處瞎跑。可我要進一步追問的是,他為什麼要此刻對我挑明,他完全可以不說的,一個男人安排了一個女孩子,沒有必要對另一個男人說。莫非是要表明他掌握了一個武器,隨時可以置我於絕境。或者他是在警告我,不要對麗亞三心二意。我猜不透他的用心,他是一個精幹製造迷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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