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開始了,可是我並沒有感到多少新年的氣氛。白天太陽照著窗外淺褐色的樹枝幹,晚上星光從窗簾縫裡漏進來,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就在我們無所事事的時候,周歡打來電話。「麗亞小姐,怎麼不見你動靜?」
「我輸了,輸得很慘。」
「在我的記憶裡,你從來就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她說:「我頭痛,痛得很厲害,我哪裡都不想去,就想躺在床上……」
周歡追緊一步:「這樣吧,我馬上過來,不用你出門了。」
電話掛上,她略一沉吟,跳起來:「走,我們出去,我不想這個時候見他。」她的動作從沒這麼快過,旋風一般從衣架上扯下外套、圍巾,邊穿邊推著我朝外走。「他可能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他就在附近打的電話。」我被她推著,不得已加快了動作。來到外邊,我推出鈴木,她一騙腿坐上去了,拍著我的後背說:「走,快走。」
我們到了一個咖啡茶座,要了兩杯雀巢,我們無聲,任靡麗的音樂從我們的腰間腿間穿繞過去,像貓依著人走。後來是傑克遜穿著太空衣在屏幕上叫喊,喊聲卻被調得很低。頭上是葡萄架,儘管碧綠生翠,製作得不錯,但我一眼看出是假的,還有一棵大樹,在地當央,擘擎直上,穿到屋頂外面去,也是假的,可是坐裡面的人和舒適自得,彷彿他們是在大自然的懷抱之中。我腦子中不由冒出了那個假想,子彈穿過蘋果。多麼新鮮富於刺激,那是一隻充滿汁水的真實蘋果,汁水像水槍射擊一般濺出來,四周的空氣中充滿了蘋果的芳香。沒有任何背景,這一刻被固定在時間的永恆的溫床上。
這期間,麗亞的手機響了,她不接,關上機子。
約摸兩個小時之後,我們離開咖啡屋,騎上摩托車回來。麗亞在我的背後說:「他不會再來了吧。」我們走上台階,就在我把鑰匙插進門鎖的一剎那,聽見旁邊響起一個聲音:「你們好瀟灑,現在才回來,玩得很痛快吧。」周歡從黑暗中走出來,就在這一刻我清楚地看見她身子顫慄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把恐懼藏了起來,說:「噢,你還在呀,以為你早走了呢?」
我和麗亞都坐下了,可是這個曾經騎過烈馬,練過拳擊的男人卻沒有坐下來,我們也沒請他坐。我把所有的燈一起打開了,黃的藍的紫的紅的白的,平時在不同的氛圍中出現的燈光,現在被我惡作劇地找到一起。燈光從各種不同的位置、角度照向他。他站在那裡,就像從七色的染缸中出來。他被不同的感情色彩披裹著,我們看著他,又發現了自己內心的不同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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