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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帝的天國

 

Ⅶ.31 從《舊約》到《新約》


  其實,《聖經》不是一本書,而是一部由許多本書彙集而成的,在經過宗教典籍經典化的選擇之後形成的類書,從進入《聖經》的各種各樣的書的類型來看,首先可以分為宗教原典與宗教著作兩大類型,《聖經·舊約》基本上是累積編纂型的宗教原典,而《聖經·新約》則主要是個人著述型的宗教著作;其次可以分為民族宗教典籍與世界宗教典籍兩大類型,在《聖經·舊約》之中,民族宗教典籍同時也是世界宗教典籍,而在《聖經·新約》之中,則只有世界宗教典籍。這一宗教典籍經典化的過程,使《聖經》具有了各種各樣不同的宗教形態。
  這就表明,宗教原典既是民族宗教經典形成的基礎,又是世界宗教經典形成的基點,而宗教著作在完成世界宗教經典體系建構的同時,也將促進民族宗教經典體系的建立。
  累積編纂型的宗教原典《聖經·舊約》,不僅成書的時間比較長,而且具有不同宗教之間的通約性。《聖經·舊約》編纂肇起,是在公元前586年猶太人淪為巴比倫的囚虜之後。當時,猶太人為了維護民族宗教的文化生存,避免被異教文化同化,於是根據保存下來的大量的書面及口頭的材料,開始進行宗教典籍的編纂,一直到公元前444年左右,「摩西五經」才編纂完成。而整個《聖經·舊約》的編纂完成時間據說是在公元前167年,足足花費了400多年的時間。
  宗教原典的編纂完成,並不等於宗教典籍的經典化也隨之完成。根據對《死海古卷》文本原件進行的有關研究,發現了採用兩種不同材料寫成的抄本,一種是用所謂的羊皮紙來抄寫的宗教典籍文本,這些文本都是沒有被收入《聖經·舊約》的;另外一種抄本所用的材料,不是將一張原皮剝製成兩張的一分為二的羊皮紙,而是整張原皮,所有這樣抄寫的文本都被收入了《聖經·舊約》。同時,無論是用羊皮紙抄寫的,還是用原皮抄寫的,所有的宗教典籍文本都在公元前1世紀抄寫完畢。
  由此可見,在完成編纂工作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聖經·舊約》的經典化一直還在進行。公元64年,在耶路撒冷舉行的「賢士會議」上,與會者提出了編纂猶太教的《希伯萊聖經》這一主張,要求繼續進行宗教典籍的經典化,隨後在公元90年左右的雅姆尼亞會議上,人們才基本上認可了主要的宗教典籍文本的經典化。之後,在公元140年,在加利利的烏沙舉行的有關會議上,與會者又最終決定將《傳道書》、《雅歌》、《以斯帖記》正式收入《聖經·舊約》,至此,《聖經·舊約》的經典化才最後完成。《聖經·舊約》經典化的完成,其意義不僅在於對猶太教經典體系形成的內在推動,而且更在於對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經典體系最終出現的直接影響。
  因此,《聖經·舊約》作為耶路撒冷地區第一部經典化的猶太教民族宗教典籍,不僅因受其文化淵源的影響,而且由於文化交流的傳播,先後對發源於同一地區的世界宗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提供了宗教原典。所以,有人指出:源於《聖經·舊約》的宗教有三個,它們分別是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聖經·舊約》加上宗教著作《塔木德》就形成了猶太教的經典體系,《聖經·舊約》加上《新約》就形成了基督教的經典體系,而《聖經·舊約》加上《古蘭經》則形成了伊斯蘭教的經典體系。
  《聖經·舊約》作為民族宗教與世界宗教的共同原典,在其經典化的過程之中,出現了形態的分化,不僅所分的卷數不一樣,而且所收入的典籍也有多少之分。《希伯萊聖經》共分為24卷,包括律法書、先知書、聖錄三大類,與基督教新教的《聖經·舊約》分為39卷,及其分類排列次序有所不同,但在內容上則完全一樣,因為後者不過是因將前者之中的某些部分分開而增加了卷數:除了將《撒母耳記》、《列王記》、《歷代志》分成上下卷,《以斯拉-尼希米記》分為《以斯拉記》和《尼希米記》之外,還把《十二小先知書》分為12卷,故而增多15卷,並且分為歷史書、智慧書、先知書這三類。
  《希伯萊聖經》與基督教天主教的《聖經·舊約》在內容上有所差異,這就是與前者相比,後者多收入了7卷,包括歷史書《多比傳》、《猶滴傳》、《馬加比傳》(上、下卷),智慧書《便西拉智訓》、《所羅門智訓》,先知書《巴錄傳》。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差異呢?這是因為,早在公元前3世紀時的希臘化時期,《聖經·舊約》裡面的一部分宗教典籍,以及《聖經·舊約》沒有收入的一些宗教典籍,已被當作重要的文化典籍,在埃及的亞歷山大城由72位學者合作,從希伯萊語翻譯成了希臘語。後來,這個翻譯文本被稱作「七十子希臘文本」,從而使猶太民族的宗教典籍得以在通用希臘語的羅馬帝國的廣大區域內迅速流傳,成為一個被後人視作文化交流的「歷史性事件」。
  從此以後,《聖經·舊約》陸續被翻譯成希臘語。由最初翻譯「摩西五經」,到將《舊約》裡面的全部宗教典籍翻譯完畢,已經是進人公元初年以後的事了,總共花費了將近300年的時間。在公元1世紀基督教創建的時候,耶路撒冷及其周圍地區的猶太人,特別是在羅馬帝國各地散居的猶太人,大多數都是使用希臘語來作為自己的第一語言,因而不僅《聖經·舊約》使用的語言以「七十子希臘文本」這樣的希臘語宗教典籍為基礎,而且有關《聖經·新約》的著述,更是直接以希臘語來撰寫。從這個意義上講,基督教是在希臘語文化的氛圍之中發展起來的世界宗教,所以能夠超越民族乃至國家的種種有形與無形的人為限制。
  正是由於基督教自創建以來一開始就使用「七十子希臘文本」,來對猶太教的《聖經·舊約》進行希臘語的文本翻譯,並以此作為基督教的《聖經·舊約》,因此,在公元4世紀就出現了後來被稱為「梵蒂岡古卷」與「西奈古卷」,以及在公元5世紀時出現的後來被稱為《亞歷山大古卷》的這樣一些《聖經·舊約》的希臘語抄本。基督教《聖經·舊約》就是在這些抄本的基礎上來完成其自身的經典化的,所以從一開始就比《希伯萊聖經》多出了後者沒有收入的7卷宗教典籍,並由此形成了基督教《聖經·舊約》46卷的經典傳統。
  儘管在公元395年羅馬帝國分為東西兩部分以後,基督教也隨之分為希臘語地區的東派教會與拉丁語地區的西派教會,並且在公元1054年正式分裂,分別以東正教與天主教為代表。但是,無論東派教會從公元7世紀開始推行的經典化,還是西派教會從公元5世紀開始推行的經典化,都同樣恪守了這一經典傳統。特別是天主教,在新教從1529年掀起宗教改革運動以來,仍堅持《聖經·舊約》46卷的經典傳統,並在1546年確定了以包括《舊約》與《新約》在內的拉丁語《聖經》標準本。然而,新教主張《聖經·舊約》直接以希伯萊語言原本,也就是根據《希伯萊聖經》,用各種民族語言來翻譯,而《聖經·新約》則從希臘語原本翻譯成各種民族語言,從而使《聖經》出現各種民族語言的眾多版本,以改變《聖經》由教會壟斷的狀況。
  《聖經·舊約》作為宗教原典,主要是用希伯萊語言寫成的,而《聖經·新約》做為宗教著作,則主要是用希臘語寫成的。《聖經·新約》所收入的宗教著作,是分別由耶穌的眾多門徒個人撰寫的,一共27卷,分為福音書、使徒行傳、使徒書信、啟示錄這四類。在《聖經·新約》中最早出現的宗教著作,是在公元70年以前就寫成的,但《聖經·新約》成書的時間,則直到公元2世紀中葉才結束,整個撰寫過程將近100年。隨後,也就開始了與《聖經·新約》相關的經典化,雖然在公元2世紀末,已經初步完成《聖經·新約》的經典化,但這一工作的最後完成,則是在公元5世紀初葉的事情了。
  基督教《聖經·新約》經典化的完成,不僅加快了基督教經典體系的最終形成,更為值得注意的是,對於從猶太教到伊斯蘭教的經典體系的進化,也起到了直接的促進作用。例如,猶太教的《塔木德》就是從公元175年開始進行搜集編著,並在公元5世紀下半葉完成的;而伊斯蘭教的《古蘭經》則在公元7世紀初葉開始口傳,到公元10世紀出現書面定本。同時,這種促進,還是全面性的,既有可能作為宗教經典體系建立的某種參照系,又有可能提供宗教經典體系建構所需的文本資源。
  雖然從宗教典籍經典化的角度來看,基督教的《聖經》的確是在《舊約》經典化以後,才有《新約》的經典化,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在基督教的《聖經》中,《舊約》的地位與作用必然超過《新約》的地位與作用。事實上,恰恰相反,《新約》的重要性事實上遠遠地超過了《舊約》,無論是地位,還是作用,《新約》都佔據了基督教《聖經》中的首要位置。這是因為,《舊約》是耶和華通過摩西與以色列人約法,而《新約》則是上帝親臨人間的基督耶穌與信徒立約,民族宗教的約法不過是為世界宗教的立約提供了關於神與人盟約的思想資源,而世界宗教正是以立約的方式來重建神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的。
  正如《舊約》的根本是通過「摩西五經」來確立民族宗教的律法體系,《新約》的核心則是要以「四福音書」來創立世界宗教的救世思想,它表現出了兩者之間的某種對抗——

  有一個人乾枯了一隻手,有人問耶穌說:「安息日治病,可以不可以?」意思是要控告他。耶穌說:「你們中間誰有一隻羊,當安息日掉在坑裡,不把它抓住拉上來呢?人比羊何等貴重呢!所以在安息日作善事是可以的。」於是對那人說:「伸出手來!」他把手一伸,手就復了原,和那隻手一樣。

  很明顯,《新約》從尊重人的生命存在出發,以平等待人的救世思想,來修正強制威懾的律法體系。
  儘管不能否認耶穌是以基督的姿態來進行救世的,所以才處處顯示奇跡,時時教誨眾人,但是,正如《馬太福音》中所指出的那樣:「耶穌走遍各城各鄉,在會堂裡教訓人,宣講天國的福音,又醫治各樣的病症,他看見許多的人,就憐憫他們,因為他們困苦流離,如同羊沒有牧人。」因此,他對於現存的律法體系不是拋棄,而是要通過修正使之上升為普遍的真理,於是耶穌說:「莫想我來要廢掉律法和先知,我來不是要廢掉,乃是要成全。所以無論何人廢掉這誡命中最小的一條,又教訓人這樣作,他在天國要稱為最小的,但無論何人遵行這誡命,又教訓人遵行,他在天國要稱為大的。
  這樣,唯一的善就是愛!對於構成律法體系基礎的,由全能先知摩西傳達的十條誡命之中的宗教律例,耶穌並沒有廢掉,而是上升為善的真理,這就是愛人,所以在安息日作善事是可以的!那麼,對於摩西十誡之中的宗教典章,耶穌又是怎樣來成全的呢?

  有一個人來見耶穌說:「夫子!我該作什麼善事,才能得永生?」耶穌對他說:「你為什麼以善事問我呢?只有一位是善的,你若要進入永生,就當遵守誡命。」他說:「什麼誡命?」耶穌說:「就是不可殺人,不可姦淫,不可偷盜,不可作假見證;當孝敬父母,又當愛人如己!」那少年人說:「這一切我都遵守了,還缺少什麼呢?」耶穌說:「你若願意作完全人,可去變賣你所有的,分給窮人,就必有財寶在天上,你還要來跟從我。」那少年人聽見這話,就憂憂愁愁地走了,因為他的產業很多。

  由此可見,耶穌也沒有將摩西十誡之中的宗教典章廢掉,而是同樣地上升為善的真理,這就是愛人如己,因而只有當一個人能夠放棄一切世俗的利益與偏見時,才能夠充分地體現出唯一的善,成為一個完全人。在這裡,愛人是成為完全人的根本,而愛人如己則是成為完全人的行動,因而唯一的善就是愛,從愛人的基點出發去愛人如己!當然,達到愛的境界的唯一宗教前提就是必須跟從基督耶穌,這是最大的誡命!
  「有一個律法師要試探耶穌,就問他說:『夫子!律法上的誡命,哪一條是最大的呢?』耶穌對他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神!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因此,最大的誡命首先就是要愛上帝,這種愛就是虔誠地信奉,體現出唯一的善,愛成為上帝與人之間立約的基礎;其次就是要愛人,這種愛就是愛人如己的行動,顯現出唯一的善,愛成為基督耶穌與人之間立約的現實。於是,愛成為上帝之道的絕對真理:在愛上帝的前提之下,每一個人都應該去平等地愛每一個人,世界將因之而充滿愛,「天國就在你們心中」!
  所以,「耶穌對門徒說:『我實在告訴你們,財主進天國是很難的!我又告訴你們,駱駝穿過針的眼,比財主進神的國還容易呢!』門徒聽見這話,就稀奇得很,說:『這樣誰能得救呢?』耶穌看著他們說:『在人這是不能的,在神凡事都能。』彼得就對他說:『看哪,我們已經撇下所有的跟從你,將來我們要得到什麼呢?』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這跟從我的人,但復興的時候,人子坐在他榮耀的寶座上,你們也要坐在十二個寶座上,審判以色列十二個支派。凡為我的名撇下房屋,或是弟兄、姐妹、父親、母親、兒女、田地的,必要得著百倍,並且承受永生!』」
  在這裡,財主的形象,在實際上,就是對不能撇下一切而跟從基督耶穌這樣的人的一個比喻,因而跟從基督耶穌的完全人,在放棄人間的一切的同時,就能夠得到天上的一切,而百倍的回報就是進入永生的天國。就這樣,人們心中的天國與上帝所在的天國重合。顯然,放棄一切世俗的利益與偏見,固然對於淨化人的靈魂,達到愛的最高境界是不可缺少的;可是,要是世上所有的人,為了進入天國而放棄一切的話,那麼,從此以後人在大地上也就不復存在了,事實上也就將導致上帝與人之間立約的消解,甚至消失,從而形成一個關於天國的悖論。
  然而,早在這一悖論可能形成之前,耶穌就以基督的方式進行了消除:「我又告訴你們,凡是你們中間有兩個人在地上,同心合意地求什麼事,我在天上的父,必為他們成全,因為無論在哪裡,有兩三個人奉我的名聚會,那裡就有我在他們中間。」這就是說,除了人們心中的天國與上帝所在的天國之外,在大地上將出現一個人間的天國。
  如果將人們心中的天國視為對於天國的絕對信仰,如果將上帝所在的天國視為對於天國的永恆理想,那麼,大地上出現人間的無國,也就是對於天國的可能追求,從而自然而然地將人們心中的天國與上帝所在的天國完整地融為一體:對於天國的信仰與對於天國的理想將成為實現人間天國這一追求的現實過程,而基督耶穌正是以救世思想來體現出上帝與我們同在的。這樣,上帝之國將是信仰的天國、追求的天國、理想的天國這三者所共同建立起來的,因而人走向上帝之國,就不僅僅是個人將得救的福音,而是成為所有人都將得救的福音。
  因此,人世間的一切人要充滿愛心,要堅持信仰、堅持追求、堅持理想,只有這樣,才能夠最後得救,這正如耶穌對他的門徒所說:

  你們要謹慎,免得有人迷惑你們!因為將來有好些人冒我的名來,說:「我是基督!」並且要迷惑好多人。你們也要聽見打仗和打仗的風聲,總不要驚慌!因為這些事是必須有的,只是末期還沒有到。民要攻打民,國要攻打國,多處必有饑荒、地震,這都是災難的起頭。那時,人要把你們陷在患難裡,也要殺害你們,你們又要為我的名,被萬民恨惡。那時,必有許多人跌倒,也要彼此陷害,彼此恨惡。且有好些假先知起來,迷惑多人。只因不法的事增多,許多人的愛心,才漸漸地冷淡了。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這天國的福音,要傳遍天下,對萬民作見證,然後末期才來到。

  在末期來到之後,才是復興的時候,也就是末日復活接受最後審判的時候,但是在此之前,每一個人必須不要讓愛心逐漸冷淡,才能夠在災難性的現實之中得救。特別是,耶穌已經預見到了門徒們在這一現實中,對天國福音進行傳教的艱難處境,不僅要拒絕假先知的迷惑,以保持愛心的純正,更要承受一般人的陷害恨惡,以保護愛心的純潔。這樣,從《舊約》到《新約》,便實現了宗教思想的形而上更新,《新約》亦因之而成為世界宗教已經來臨的經典性標誌之一。

 

Ⅶ.32 墓穴中的「聖布」


  宗教作為人類文化的生成物,既是意識形態的思想存在,以宗教典籍的文本方式流傳,於是,便有了經典;更是社會現實的實踐活動,以宗教人士的組織方式傳播,於是,便出現了教會。如果宗教思想能夠進入社會意識形態的主流,成為意識形態的主導思想,甚至佔據了意識形態霸主的地位,即在實際上也就得到廣泛流傳的話語權力,那麼,便有可能產生經典至上的宗教效應。同樣,如果宗教組織能夠進入現實的社會生活主流,成為社會生活的導向組織,甚至決定著社會生活的總動向,事實上也就擁有了官方傳播的政治權力,因而有可能會出現教會唯一的宗教政權。
  顯然,對於真正意義上的宗教來說,這兩者不可偏廢:如果僅僅只有宗教經典而無宗教教會,就難以保持宗教思想的長期流傳,因為教會作為傳教機構,將促使經典不間斷地傳播;而如果僅僅只有宗教組織而沒有宗教經典,則難以保證宗教組織的長期存在,因為經典作為精神支柱,將維繫教會長久的穩固。由此可見,基督教從創建之初,便同時擁有宗教典籍的福音書與宗教人士的使徒,正是其得以成為世界宗教的基本條件。在進行宗教典籍經典化與宗教人士教會化的過程之中,基督教最終成為了世界宗教。
  然而,真正意義上的宗教必須把握好其經典與教會應有的度——經典首先作為文化典籍在社會之中流傳,使宗教思想在爭取進入意識形態主流的同時,與其他意識形態平等地共享話語空間,既不凌駕於也不屈從於其他意識形態,然後發揮宗教思想的獨立作用;教會首先作為文化機構在社會之中出現,使宗教組織在進入生活主流的同時,與其他社會組織共同進行社會生活的引導,既不去支配也不去附屬任何社會組織,然後發揮宗教組織的獨特功能。
  如果不能達到這個度,宗教就不是真正的宗教,最多是准宗教,它將成為其他意識形態與社會組織的附庸,既不能夠產生獨創的宗教思想,又不能夠形成獨自的宗教組織,僅僅是徒具宗教的形式而已,從古至今的所謂邪教就是這樣的一種准宗教。如果遠遠地超過了這個度,宗教就更不是真正的宗教了,只是一種超級宗教,在高踞其他意識形態與社會組織之上的同時,使宗教思想成為唯一的思想,壟斷了人們全部的話語權,因而宗教經典成為思想存在的最高權威,並使宗教組織成為唯一的組織,徹底控制了社會生活,從而使教會成為社會權力的最高權威,使宗教走向國教化甚至國家化,以最終促成神權國家的產生。
  無論是宗教的國教化,還是國家化,儘管因宗教的地位過於迅速地政治性提高,而在一定時期內似乎予以了宗教發展前所未有的機遇,但是,當宗教一旦成為國家官方意識形態的唯一表達時,宗教思想的活力與宗教組織的功能將被完全固定化,這時,它將反而敗壞經典與教會的宗教地位與聲譽,使之成為國家權力的裝飾品,乃至遮羞布,結果自然會大大地有損於宗教的正常發展。只有在宗教與人類文化保持著正常關係的前提下,無論是民族宗教,還是世界宗教,才有可能與人類社會的發展保持同步,由傳統社會之中的傳統宗教向著現代社會的現代宗教轉型。
  關於這一點,從宗教史的角度來看,基督教無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這首先是因為基督教不僅擁有《聖經》與各類教會,而且通過對於《聖經》的不斷闡釋,與對於各類教會的功能重組,使基督教在人類文化現代發展進程中成為具有世界性影響的宗教,擁有占世界人口將近三分之一的信徒;而其次則是因為在基督教發生與發展的過程中,除了有著正常發展的一面之外,還有著國教化甚至國家化的另一面,它直接導致了歐洲文化發展中的中世紀現象出現,以《聖經》統一思想,以教會取代國家,消滅一切思想異端與權力對手。這時,它已經直接違背了《聖經》所闡述,教會所頌揚的上帝之道。
  值得慶幸的是,在由傳統社會轉向現代社會的過程之中,基督教通過不斷地進行宗教改革的方式,保持了適當的度,並逐漸克服了在一定時期內的不正常發展,重新回到了真正的宗教這一應有的位置上來。對《聖經》應如何進行闡釋,始終是教會的主要功能之一,而對於教會的功能更新,則始終又是《聖經》在提供精神資源。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有必要從文化典籍的角度來對《聖經》進行審視,也才有必要從文化組織的層面來對各類教會進行瞭解。
  在從民族宗教向著世界宗教轉型的過程之中,正像《希伯萊聖經》中的『摩西五經」對於猶太教來說,是經典中的經典一樣,《聖經·新約》之中的「四福音書」也是《聖經》的經典中的經典,更為重要的是它們是作為個人撰寫的宗教著作來進入《聖經》的,它們的作者都與耶穌有著密切的關係:都是耶穌選派出來,賦予傳教使命的使徒,或與這些使徒有關的人員,其中既有耶穌從眾多門徒中親自選擇的十二使徒中人,如馬太和約翰,以及與彼得關係密切的馬可,也有與先是敵視基督而後來又禮拜基督的使徒保羅有關的人,如路加。
  正是因為「四福音書」是使徒們在傳教過程之中逐漸寫成的,故而也出現了類型分化:具有紀實性特徵的《馬可福音》、《馬太福音》、《路加福音》,以相似的措辭與表達方式來述說耶穌的生平事跡,所以被認為是具有「共同的觀點」,於是,一般被稱為「同觀福音」,而有的人還將之稱作「對觀福音」,乃至「符類福音」;《約翰福音》則著重傳達耶穌的言談,帶有思辨性的色彩。「四福音書」之間出現的這一類型分化及其差異,不僅展示出傳教活動的日趨成熟,而且表明了傳教水平的不斷提高。
  在「同觀福音」之中,無論是從撰寫的時間上來看,還是從著作的內容上來看,都以《馬可福音》為最先,它的作者馬可不僅是使徒彼得的門徒,而且後來還成為使徒保羅傳教的助手,因而他在著述中試圖以生平傳記的形式來明確地回答「誰是耶穌」這一問題。儘管《馬可福音》的述說比較簡略,但卻為隨後出現的《馬太福音》提供了基本的材料,不僅在內容上兩者之間有百分之九十相同,而且在措辭上也有一半左右相類。不過,《馬太福音》的作者是耶穌十二使徒之一的馬太,所以馬太在《馬太福音》中,對於耶穌的家譜與出生進行了詳細述說,這是《馬可福音》裡面所沒有的內容,因而《馬太福音》也就更加完整地述說了耶穌的生平事跡,再加上馬太的使徒身份,故其在《聖經》之中被排列在「四福音書」之首,也就不是偶然的了。
  《聖經》中位居《馬可福音》之後,第三個出現的是《路加福音》,它的作者路加本來是一個醫生,後來成為使徒保羅的門徒,跟隨保羅一起到外邦傳教,因而路加能夠以精確的觀察與細膩的描寫,來文采飛揚地述說耶穌的生平故事,特別是少年耶穌如何成長的故事。同時,路加除了對施洗者約翰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述說外,而且還注重對耶穌生活的時代背景進行有意識的交代,因而被人評論為具有文學家的風采與歷史學家的風度。在《聖經》中最後出現的《約翰福音》,實際上也是「四福音書」之中最後寫成的,它的作者據說是十二使徒之一的約翰。
  「同觀福音」的作者在《聖經·新約》中的各種文本裡面可以得到印證,而《約翰福音》的作者則很可能是出於托名。這是因為在耶穌的十二使徒中最著名的就是彼得與約翰,一個被視為耶穌的傳人,一個被稱為耶穌最喜愛的門徒。既然彼得的門徒馬可已經寫成了《馬可福音》,促成了「同觀福音」的出現,那麼,《約翰福音》就很有可能是約翰的門徒,或者門徒的門徒寫成的,只是在寫成之後再托名約翰所撰寫。對於這一點,可以在《約翰福音》裡面找到一個旁證。
  這就是,當基督耶穌從死裡復活以後,在加利利海邊向門徒第三次顯現時,正逢彼得等8個門徒乘著漁船在海裡打漁一夜而一無所獲,結果他們按照耶穌的吩咐下網,就拉起了滿滿一網大魚,可是,只有約翰認出了耶穌。「耶穌所愛的門徒對彼得說:『是主!』彼得赤著身子,一聽見是主,就束上一件外衣,跳在海裡。」隨後,耶穌一連問了彼得三次:「你愛我麼?」而「彼得因為耶穌第三次對他說『你愛我麼?』就對耶穌說:『主啊,你是無所不知的,你知道我愛你!』」與此同時,耶穌「就對他說:『你跟從我罷!』彼得轉過來,看見耶穌所愛的那門徒跟著,就是在晚飯的時候,靠著耶穌胸膛,說『主啊!賣你的是誰!』的那門徒。」
  顯然,如果《約翰福音》的作者真是約翰的話,就不會寫成讓自己一個人發現是耶穌在向他們顯現,而使其他的門徒,特別是大弟子彼得狼狽不堪,以致於使耶穌要再三地問彼得「你愛我麼?」,因為這難免有自我誇耀之嫌。也許,托名作者的企圖,似乎只是要突出約翰對於耶穌的愛,結果卻弄巧反拙。同時,約翰也不會第二次借彼得之口來自我標榜,並且也不會一直不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始終用「耶穌所愛的門徒」來代稱自己。此外,在「同觀福音」之中,基督耶穌是向除了猶大之外的11個使徒同時顯現的。所以,《約翰福音》肯定不是約翰撰寫的,而是由其它的托名作者寫成。
  事實上,在《約翰福音》最後的結束語之中,這個托名作者已經情難自禁,不由得多少露出了些自己的底:「為這些事作見證,並且記載這些事的,就是這門徒,我們也知道他的見證是真的。耶穌所行的事,還有許多,若是一一地都寫出來,我想所寫的書,就是世界也容不下了。」很明顯,約翰自己是不會這樣評說自己的著作的,如果《約翰福音》真的是約翰撰寫的話。不過,托名作者倒是在此說明了《約翰福音》的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不再進行對於耶穌生平事跡的一一述說,而是要為耶穌的言行作見證。
  總而言之,《約翰福音》不是通過具體且形象生動地述說耶穌如何成為基督的故事,再來繼續回答「誰是耶穌?」這一老問題,而是想通過進行對於基督耶穌存在意義的闡發,來說明「基督是誰?」這個新問題一因此,耶穌的自我言說成為《約翰福音》的主要內容,於是,當耶穌自己發言的時候,也就發生了述說人稱的變化:「同觀福音」之中的耶穌在說到自己的時候,總是用第三人稱的「人子」;而《約翰福音》中的耶穌在提到自己的時候,則是用「兒子」,以更加強調上帝之子就是上帝親臨人間的化身,因而宣稱「我是世界之光」、「我是好牧人」、「我是生命的食糧」,從而便作為上帝親臨人間的兒子形象的「我」,來與人立約。
  所以,《約翰福音》的述說,自然就是從耶穌接受施洗者約翰的洗禮開始的,並且在接受洗禮以後的第一天,耶穌就被施洗者約翰當著面稱為「神的羔羊」。第二天當施洗者約翰對自己的門徒說耶穌是「神的羔羊」的時候,他的門徒也就跟從了耶穌,其中一個門徒是彼得的弟弟,他領著自己的哥哥來見耶穌,也成了耶穌的門徒。隨後,耶穌在去加利利的途中又接受了幾個門徒,於是一下子就有了好些個門徒。

  第三日,在加利利的迦拿有娶親的筵席,耶穌的母親在那裡,耶穌和他的門徒也被請去赴席,酒用盡了。照猶太人潔淨的規矩,有六口石缸擺在那裡,每口可以盛兩三桶水。耶穌對傭人說:「把缸倒滿了水!」他們就倒滿了,直到缺口。耶穌又說:「現在可以舀出來,送給管筵席的!」他們就送了去。管宴席的嘗了那水變的酒,並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只有舀水的傭人知道,管筵席的便叫新郎來,對他說:「人都是先擺上好酒,等客喝足了,才擺上次的,你倒把好酒留到如今。」這是耶穌所行的頭一件神跡,顯出他的榮耀來,他的門徒就信他了。

  耶穌開始顯示第一個神跡,也就成為第一個預示:不僅僅顯示了上帝之子那意志與權威的至高無上的榮耀,有助於眾門徒在成為虔誠的信徒之後,進一步成為傳教的使徒;更為重要的是,這一神跡,也就是耶穌以潔淨的水變成的好酒,在娶親筵席上來代替已經用盡了的次酒,實際上是以其象徵性的寓意,來預示著《新約》對於《舊約》在《聖經》之中的重要地位的最後取代。這是因為,在猶太教中,在對《聖經·舊約》中的摩西律法進行闡釋的時候,通常是用「酒」來做為象徵物的,並且還常常把耶和華與以色列人約法比喻成婚姻。
  由此可見,《約翰福音》正是立足於「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這樣的形而上的闡發高度,來進行關於基督耶穌的述說的,它更多地對基督耶穌的認識提出了具有本質性的觀念,特別是為三位一體論的形成奠定了文本基礎。當然,《約翰福音》也為此付出了文本的代價,失落了對於耶穌作為歷史存在的人的生平事跡進行紀實的文本功能。所以,有人這樣評價《約翰福音》說:「它更接近於一部闡述宗教見解的著作,而不是一部具有史實性的宗教傳記。」在這樣的前提下,可以說,《約翰福音》對於《聖經》的闡釋來說,具有著指導性的文本意義,而不再僅僅囿於對某一層面上的解說。
  當然,這並不是說「同觀福音」中的三部福音書,就沒有《約翰福音》那樣重要,而是說「四福音書」都具有同樣的重要性,只不過它們具有不同的文本功能罷了。事實上,從耶穌作為人的角度來看,「同觀福音」,特別是《路加福音》,通過對於耶穌生平的詳細而生動的述說,為《聖經》闡釋提供了關於耶穌一生的真實可信的史實,有利於衝破籠罩在耶穌生死問題上的神秘氣氛,從而為歷史地存在過的耶穌進行了人的還原,在承認耶穌作為基督與教主的宗教身份的同時,確認了耶穌作為文化史上的思想家的地位。
  《馬太福音》之中有這樣的記載:

  當希律王的時候,耶穌生在猶太的伯利恆,有幾個博士從東方來到耶路撒冷說:「那生下來作猶太人之王的在哪裡?我們在東方看見他的星,特來拜他。」

  從占星術的角度來看,這顆在伯利恆上空出現的星,預示著猶太人之王出生,決不是偶然的一次,因為在「摩西五經」之一的《民數記》中就出現過這樣的說法:「有星要出於雅各,有王要興於以色列。」來自遙遠東方的博士在占星過程中,看見了預示著基督耶穌出生的這顆光輝閃耀的大星,於是不辭辛勞地來到耶路撒冷地區尋找,以驗證自己的占星結論是否正確。
  博士們的說法具有濃厚的神話色彩,為耶穌的出生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使不少人將耶穌視為神話似的虛構的宗教人物。一千多年過去了,在1603年的聖誕節快要到來的時候,以發現行星運動三定律而著稱的德國天文學家開普勒,觀察到土星與木星的軌道出現在了同一平面上,因而土星與木星之間的距離有時會顯得異常接近,遠遠看去就像一顆光芒四射的大星,於是這種大星現象被稱為土星與木星會聚。事實上,這樣的會聚在1603年發生了3次,只是因為開普勒的視力不好,才錯過了前兩次的觀察機會。
  後來,一些天文學家根據開普勒定律,對土星與木星會聚的可能性進行推算,發現在公元前7年,也曾經出現過3次土星與木星會聚的大星現象。這一天文學發現的意義並不僅僅是屬於天文學的,它也具有歷史學上的意義,因為這一大星現象不僅證明當年那些從東方來的博士所見不虛,更證實了耶穌的真實與準確的出生時間:公元前7年!這正好是希律王在位的期間,即是從公元前37年到公元前4年之內。這樣,人們終於知道了耶穌在公元元年的時候已經有8歲了,而耶穌在接受了施洗者約翰的洗禮並開始傳道的時候已經有33歲了。
  如果說耶穌出生之謎已經揭開,那麼,耶穌死亡之謎又如何呢?在《路加福音》之中是這樣記載著的:

  到了一個地方,名叫髑髏地,就在那裡把耶穌釘在十字架上,又釘了兩個犯人,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那時約有午正,遍地都黑暗了,直到申初,日頭變黑了,殿裡的幔子從當中裂為兩半。耶穌大聲喊著說:「父啊!我將我的靈魂交在你手裡!」說了這話,氣就斷了。……有一個人名叫約瑟,是個義士,為人善良公義,眾人所謀所為,他並沒有附從,他本是猶太亞利馬太城裡素常盼望神國的人。這人去見彼拉多,求耶穌的身體,就取下來用細麻布裹好,安放在石頭鑿成的墳墓裡,那裡頭從來沒有葬過人。那日是預備日,安息日也快到了。

  由此可見,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以後,在死亡的過程中,雖然有不到正午就遍地黑暗,而太陽又在下午三四點鐘就消失不見,以及猶太人聖殿懸掛的帳幔開裂這種種的異常現象的發生,但是,這卻說明耶穌從被釘上十字架到死亡的全部時間沒有超過4小時,比一般釘在十子架上的人要縮短了不少,這是為什麼呢?所幸的是,儘管據說基督耶穌從死裡復活後,離開了那座墳墓,卻留下了曾經用來包裹他屍體的那段細麻布,這就是著名的「都裡若聖布」——保存在意大利都裡若的一段長約4米的亞麻布!
  1978年8月,在羅馬教皇的默許之下,由40名據說是無神論者的美國宇宙航行局的有關專家,組成了一個調查團前往意大利都裡若進行實地考察。他們從都裡若聖布上獲取了大量的資料並帶回美國,利用最先進的成像分析技術與儀器進行研究。三年以後,即1981年12月,他們終於公佈了長期研究的結果:聖布曾經包裹過的基督耶穌,是一個身高1.76米,體重79公斤,年齡約為30歲,臉上長鬍鬚的猶太男人!他的頭部被打傷後流出了血,手腕與腿部均被大釘穿過,流出了大量的血,這些都在麻布上面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此外,他的雙膝處也曾受傷出血。
  這些具體的描述,與基督教繪畫裡面的基督受難像比較一致。基督耶穌背負十字架時,不慎摔倒使膝蓋受傷,而後被釘上十字架時,是左腿放在右腿上面,用一根長長的大釘釘在一起的。不過,仍有一處存在著明顯的不同,這就是:基督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時候,並不是像繪畫所表述的那樣,大釘穿過兩個手掌釘在十字架上,而是穿過基督耶穌的兩個手腕釘在十字架上的!這就說明了當初被釘上十字架以後,耶穌為什麼會在較短的時間內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是大釘穿過手腕的時候,弄破了動脈血管而造成大出血,致使耶穌很快死去。
  現在的問題是,僅僅從一塊長度只有4米左右的都裡若聖布上面,就發現了如此之多有關基督耶穌的信息,這是不是通常人們認為的所謂「聖跡」呢?難道基督耶穌要在一塊包裹自己屍體的麻布上面又一次顯示出神跡嗎?

 

Ⅶ.33 基督的神跡


  一切神跡,無論是貫穿於神話之中,還是出現在宗教裡面,實際上都是關於超常現象的想像性述說,即在現實性的基點上,在想像力的擴張中,通過變形誇張以呈現出荒誕不經而又合乎情理的結果,因而只能進行想像性的還原,而無法進行現實性的還原,一言以蔽之,想當然而已,不可能追溯原因。只不過,神話之中的神跡比比皆是,與歷史的真實形成某種對應;而宗教裡面的神跡則側重出現,與傳道的需要趨於同一方向。
  這也就是說,若果真是神跡的話,是不可能也沒有必要進行由果溯因式的考察的,尤其是對之使用高科技手段進行分析與綜合研究,試圖以此來得出一個所謂的科學結論,或者說一個客觀與公正的裁決。因此,只有在相信都裡若聖布與基督耶穌直接相關,也就是說相信耶穌是實有其人的前提之下,才有此研究的可能。所有這一切,都無非表明,無論是羅馬教皇也好,還是美國宇航專家也好,他們都想做為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借助如今的高科技手段,來與當初的耶穌進行無言的對話,儘管羅馬教皇是以有神論者的眼光來觀看由人而神的基督本人,而美國宇航專家則是從無神論者的視角來探索由神而人的耶穌真相。
  事實上,如果現在的人們只是獲得了三年研究的結論,知道了都裡若聖布所包裹的基督耶穌是什麼模樣的話,最大的感受也許不過與當年基督耶穌受難時刻,那些在場者的感受相差無幾。關鍵在於,必須進行質疑,問一問這個結論是如何得出的。首先是,按照猶太人喪葬的律法規定,一個人死亡之後,必須全身赤裸地清洗乾淨,然後灑上香料或抹上香膏,直接用亞麻布包裹屍體,再進行安葬,因而不可能在亞麻布上留下多處的血跡,反過來說,這就意味著亞麻布裡面所曾經包裹的屍體沒有進行過清洗!那麼,耶穌死去的當時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根據《路加福音》裡面的時間記載來看,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因為在十字架上釘死耶穌的「那日是預備日,安息日也快到了」,也就是安息日的前一天。由於猶太人以星期五的日落到星期六的日落為安息日,因而耶穌被處死的那一天,實際上就是星期五的白天。就在這個星期五快到正午的時候,耶穌被釘上了十字架,並且接近「申初」,也就是快到下午4點鐘時,就出乎意料地在短短的時間內不幸死亡,因為那一左一右的兩個犯人最後是被彼拉多派士兵將腿打斷而死的,然後從十字架上面取下來,以免安息日十字架上還釘著人。
  此時距離日落的時分不算太遠,所以,已經來不及清洗屍體,人們只好直接從十字架上把耶穌的屍體「取下來用細麻布裹好,放在石頭鑿成的墳墓裡頭」,草草地安葬了事。顯然,這塊細麻布與這個石頭墳墓都是在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因而還可以在日落之前派上用場;然後「他們就回去,預備了香料香膏。他們在安息日,便遵著誡命安息了。」不過,等安息日過後,他們來墳墓那裡的時候,「只是不見主耶穌的身體」,據說基督耶穌早已復活。這至少從一個側面表明在安葬耶穌的時候,沒有進行過清洗,以及在墳墓裡面留下包裹屍體的亞麻布的可能性。
  雖然一時間無法一下子就說清楚這塊亞麻布是怎樣被保留到如今的,但是亞麻布是完全有可能被保存下來的,像埃及法老的裹屍布,也是使用的亞麻布,距離現在的時間更遠遠超過了那塊都裡若聖布,仍然保存到現在。最後,也許最難說個明白的,正是都裡若聖布為何能呈現出基督耶穌的面容來:一張受傷而浮腫的了具有立體感的臉!——先將都裡若聖布上基督耶穌留下的從血到各種遺留物的成分搞清楚,再用含有這些成分的混合物塗到一個人臉上去,並用亞麻布包上留下印痕,結果在亞麻布上面,便同樣呈現出了這個人的面容。
  這樣,有關都裡若聖布的「聖跡」之說,已經不攻自破,更為重要的是,這塊聖布反而證實了耶穌是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他就是來自沙南地區北部加利利的拿撒勒人耶穌!所以,雖然耶穌出生在伯利恆,隨後由約瑟和馬利亞帶著逃到了埃及,但是在公元前4年希律王死去之後,他們又帶著3歲的耶穌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加利利的拿撒勒城。耶穌在拿撒勒長大成人,在33歲那年才離開拿撒勒。所以,在「同觀福音」之中,都一致承認「耶穌從加利利的拿撒勒來,在約旦河裡受了約翰的洗」,也就是說,耶穌是個拿撒勒人。
  加利利在希伯萊語言中的意思是「周邊」,因為它位於迎南地區的最北部,相當於現今以色列的北部,長約18o公里,寬約75公里。它的中部即是長約40公里,寬約20公里的加利利海——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淡水湖的加利利湖,因為《聖經》裡面「海」與「湖」常常通用,尤其是當湖比較大的時候更是如此——沿著加利利海邊的地帶,是一片土地肥沃,景色秀麗的淺丘陵,被稱為下加利利,現在的首府正是拿撒勒城。不過,由於加利利海的水平面要比地中海低200餘米,一旦西風吹來,又被東岸的山林擋住,海中就會怒濤洶湧,聲勢浩大,十分險惡。
  當年耶穌帶著門徒們在加利利海邊傳道的時候,對於眾人,「耶穌用許多這樣的比喻,照他們所能聽的,對他們講道,若不用比喻,就不對他們講;沒有人的時候,就把一切的道講給門徒聽。當那天晚上,耶穌對門徒說:『我們渡到那邊去罷!』門徒離開眾人,耶穌仍在船上,他們就把他一同帶去,也有別的船與他同行。忽然起了暴風,波浪打入船內,甚至船要滿了水,耶穌在船尾上,枕著枕頭睡覺,門徒叫醒了他,說:『夫子!我們要喪命,你不顧麼!』耶穌醒了,斥責風,向海說:『住了罷!靜了罷!』風就止住,大大地平靜了。耶穌對他們說:『為什麼要膽怯,你們還沒有信心麼!』他們就大大地懼怕,彼得說:『這到底是誰,連風和海也聽從他了!』」
  在這裡,加利利海首先是作為耶穌傳道的一個現實的見證:知道了耶穌對眾人採用深入淺出的方式講道,而且對於門徒則直接面授上帝之道;接著更是作為耶穌一再顯示神跡的場所與道具:不僅止住了加利利海上的風浪,而且在加利利海邊分別向眾人與門徒顯示神跡,以此來鞏固所有在場的人對於基督耶穌的崇拜與信仰。這就表明對於任何宗教來說,無論是民族宗教,還是世界宗教,求助於神跡以擴大宗教影響,都是完全必需的一種手段。只不過,猶太教的神跡顯示必須要通過摩西這一類的先知中介,而基督教則由基督耶穌及其使徒來施行。
  神跡之一:眾人跟隨耶穌來到加利利海邊,到吃晚飯的時候,門徒們來問耶穌是否讓眾人各自去買吃的,「耶穌說:『不用他們去,你們給他們吃罷!們徒說:『我們這裡只有五個餅、兩條魚!』耶穌說:『拿過來給我!』於是吩咐眾人坐在草地上,就拿著這五個餅、兩條魚,望著天,祝福,掰開餅,遞給門徒,門徒又遞給眾人。他們都吃,並且吃飽,把剩下的零碎收拾起來,裝滿了十二個籃子。吃的人,除了婦女孩子,約有五千人。」雖然有點兒不可思議,畢竟還是正常的食品,耶穌的餅總比耶和華的嗎哪要好得多。
  神跡之二:大家吃飽以後,耶穌一面叫門徒們上船渡過加利利海到對面去,一面親自讓眾人從加利利海邊散開離去,然後,「他就獨自上山去禱告,到了晚上,只有他一人在那裡。那時船在海中,因風不順,被浪搖撼。夜裡四更天,耶穌在海面上走,往門徒那裡去。門徒看見他在海面上走,就慌了,說是個鬼怪,便害怕,喊叫起來。耶穌連忙對他們說:『你們放心!是我!不要害怕!』彼得說:『主!如果真是你,請叫我從水面上走到你那裡去!』耶穌說:『你來罷!』彼得就從船上下去,在水面上走,要到耶穌那裡去,只因見風甚大,就害怕,將要沉下去,便喊著說:『主啊,救救我!』耶穌趕緊伸手拉住他,說:『你這小信的人哪!為什麼要疑惑呢?』他們上了船,風就住了。船上的人都拜他說:『你真是神的兒子了!』」
  對於基督耶穌是堅信不移,還是疑惑小信,不僅是一般百姓這樣的信徒應該作出選擇的問題,更是門徒之中將承擔起傳教使命的如彼得這樣的使徒必須解決的問題。只有在擁有了大批信徒的同時,又出現了以使徒為骨幹的傳教組織,才可能迅速地擴大基督耶穌所代表的上帝之道的宗教影響,形成基督教教會的始基,於是就有了「拿撒勒教黨」的出現,也就是希伯來語言中所說的「遵守拿撒勒人的某些教義教規的人們」,這顯然是指信奉基督耶穌的信徒們,特別是使徒們,比如使徒保羅被人誣告的罪名即為他是「拿撒勒教黨裡的一個頭目」。
  這是因為,拿撒勒教黨雖然與猶太教有著教派淵源上的關係,但實際上已經具有明顯的不同,它主張在遵守摩西律法的前提之下,堅信基督耶穌的教誨,在給與《聖經·舊約》以經典地位的同時,編著《希伯萊人福音書》;它呈現出了從猶太教向著基督教過渡的形態,在公元1世紀至公元2世紀之間流行於整個迦南地區,隨後向敘利亞逐漸傳播,一方面直接受到了基督耶穌的影響,對於基督教的形成起到了促進的作用,另一方面又由於它在宗教態度上比較傾向於猶太教,故成為基督教最早的異端教派之一。
  事實上,當初耶穌在加利利傳道的時候,儘管「耶穌在諸城中行了許多異能,那些城的人終不悔改」,於是,耶穌預言這些城市將要毀滅:「因為在你那裡所行的異能,若行在所多瑪,它還可以存到今日,及我告訴你們,當審判的日子,所多瑪所受的,比你還容易受呢!」耶穌的這一預言實際上反映出在基督教興起的過程中,即使是在加利利這樣的迎南地區的周邊區域,它與猶太教之間亦已經出現並存在著激烈的衝突,以致於耶穌對於自己故鄉的人們,也會發出這樣可怕而激憤的詛咒。由此可見,隨著基督教的宗教影響在整個迦南地區越來越大,因而與猶太教之間的矛盾也就越來越深,最終導致羅馬帝國在巴勒斯坦行省的當權者出面干預,造成耶穌被釘上十字架這樣的流血慘案。
  迦南地區沿地中海一帶,早在公元前1000年以前,就被從希臘克里特島來的非利士人佔據定居,因而在《聖經》中被稱為「非利士人之地」,而在希臘語中,巴勒斯坦一詞即為「非利士人之地」的意思。因此,當時的迦南地區也就包括如今的巴勒斯坦,以及敘利亞、黎巴嫩的部分領土。公元前5世紀,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在他的歷史著作之中,第一次將迦南地區稱為巴勒斯坦,到了公元1世紀的時候,猶太曆史學家約瑟夫斯也在自己的歷史著作裡面沿用巴勒斯坦一詞,以取代迦南作為對這一地區的稱呼,從此以後,這一地區也就成為如今人們所熟悉的巴勒斯坦了。
  自從公元前586年猶大國亡於巴比倫大軍的鐵蹄之下,淪為巴比倫的囚徒以來,猶太人雖然重返以耶路撒冷為中心的迦南,但是,隨著公元前331年馬其頓王亞歷山大征服了迦南,受希臘化的影響,不僅迦南逐漸改稱為巴勒斯坦,而且迦南的猶大人也逐漸改稱為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公元前65年,羅馬帝國佔領了巴勒斯坦,設立了行省,並分封了若干傀儡王,企圖殺害耶穌的希律家族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儘管猶太人失去了自己的領土,但是,猶太教的影響在日常生活之中,還是不容忽視的,幾乎所有的巴勒斯坦男性居民都施行了割禮,連耶穌出生8天以後也沒能倖免,因而猶太教龐大勢力的現實存在,對於新崛起的基督教來說,無疑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所幸的是,羅馬帝國對於巴勒斯坦的吞併,雖然在政治上由羅馬皇帝直接派出總督進行治理,並且直接決定傀儡王的廢立,但在宗教上卻在設立國教的同時,仍然允許各種各樣宗教的存在。因此,這一現狀,對於剛剛誕生的基督教來說,無疑提供了一個有利的生存空間——猶太教不可能對基督教進行直接的政治壓制與宗教打擊,而只能通過述諸羅馬帝國總督以施加社會壓力的方式,促使其出面干預。因而儘管發生了宗教之間的激烈爭端,然而,基督教的社會影響卻在與日俱增。
  這一點,在耶穌被迫害致死的過程中,首先暴露出來,並且暴露得最為充分:耶穌來到耶路撒冷傳道,由於反響巨大,引起猶太教中的祭司與文士的普遍嫉恨,於是誣陷他要作猶太人之王,圖謀造反。然而,老謀深算的羅馬總督審問了耶穌之後,「彼拉多對祭司長和眾人說:『我查不出這人有什麼罪!』但他們越發極力地說:『他煽惑百姓,在猶太遍地傳道,從加利利起,到這裡了!』」由於那個曾經企圖殺害耶穌的希律王的兒子小希律王,此時也在耶路撒冷,於是,彼拉多就下令將加利利來的耶穌送到小希律王那裡去審問,因為他不想被捲入這樁宗教糾紛裡面去。
  可是,「希律看見耶穌,就很歡喜,因為聽見過他的事,久已想見他,並且指望他行一件神跡。於是問他許多的話,耶穌卻一言不答。祭司長和文士,都站著極力地告他。希律和他的兵丁就藐視耶穌,戲弄他,給他穿上華麗衣服,把他送回彼拉多那裡去。」顯然,小希律王雖然並不是很誠心地喜歡耶穌,但畢竟是在祭司長等人的挑撥之下才侮辱耶穌的,而給耶穌穿上華麗衣服則表現出巴比倫戲弄死刑犯習俗的影響在猶太人心中的根深蒂固。
  當耶穌再次被送到彼拉多面前的時候,儘管彼拉多仍然堅持耶穌沒有罪,但是,他在耶路撒冷全城猶太教眾人的壓力之下,不得不作出一個決定,讓他們自己在耶穌與一個著名的罪犯之間進行誰生誰死的選擇。結果,眾人要求釋放罪犯而處死耶穌。此時,「他們便極力地喊著說:『把他釘上十字架!』彼拉多見說也無濟於事,反而要生亂,就拿水在眾人面前吸收,說:『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罷!』眾人都回答說:『他的血歸到我們,和我們的子孫身上!』」
  從此以後,人們紛紛傳說由於對耶穌犯下的罪,猶太人才成為飄蕩四方的,沒有自己國土而流浪世界的民族。不過,現實之中的彼拉多卻因為不斷地屈從於社會的壓力而殺害了無辜者,被羅馬皇帝下令到羅馬受審,最後自殺而死。這表明,當不同宗教最終形成某種社會勢力之後,政治上的統治者會進行利害權衡的選擇,一般說來,除了統治者個人的好惡之外,宗教勢力越大的一方,往往會受到統治者的偏袒,甚至利用。同時,正是在這樣的政治狀態之中,宗教勢力才有極大的可能出現惡性膨脹,走上國教化,甚至國家化的道路。
  儘管基督耶穌在宗教仇恨中被殺害,但是,基督教並沒有因為基督耶穌的死而停止發展,乃至消失。恰恰相反,出乎猶太教的教眾所意料的是,基督教不僅在巴勒斯坦的影響越來越大,而且在其徹底拋棄了猶太教的民族宗教的封閉性因素之後,在基督耶穌的眾多使徒的帶領之下,傳教活動最終大大地超越了巴勒斯坦的範圍,進入了羅馬帝國這個多民族的政治區域之內。於是,基督教開始了從迦南到羅馬的歷史行程,走出了邁向世界宗教的第一步!

 

Ⅶ.34 誰在控制教會


  更為重要的是,基督教所獲得的這一生存空間,可以說幾乎是無比巨大的,僅僅是羅馬帝國鼎盛時期的最大版圖,就曾經囊括了歐洲、亞洲、非洲的廣大區域,從東到西約為4500公里,由南向北約為3000公里,縱橫達數千萬平方公里,總人口約為1.2億。從迦南到羅馬,也就是從巴勒斯坦到羅馬帝國,儘管基督教教徒曾經也受到過斷斷續續的若干代羅馬皇帝的迫害,但是,基督耶穌的福音在羅馬帝國卻不停地四處流傳,到進入公元4世紀的時候,基督教教徒的數量已經接近了羅馬帝國總人口的一半。
  基督教在不到300年的時間內,如此迅速地成長壯大,首先是與「四福音書」宣揚的上帝之道分不開的。為了每一個信奉上帝的人平等地去愛人,基督耶穌提出:「要叫有權柄的失位,叫卑賤的升高,叫飢餓的得飽得美食,叫富足的空手而去」;為了實現天國的理想並決不放棄對於天國的堅信與追求,基督耶穌指出:「天國是努力進入的,努力的人就得著了」,甚至不反對在必要的時候使用暴力,以進入天國,這不僅是因為「努力」一詞在原文中就是「憑暴力」,而且還因為基督耶穌宣告過:「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當然,基督教主要是以傳教的方式來擴大救世思想的社會性影響與吸引力的。
  因此,其次就是需要傳教的組織,特別是選擇能夠承擔起傳教使命的組織者,以有利於進行較大規模的傳教活動。於是,「耶穌叫了十二個門徒來,給他們權柄,能趕逐污鬼,井醫治各樣的疾病。耶穌差這十二個人去,吩咐他們說:『我差你們去,如同羊進狼群,所以你們要靈巧像蛇,馴良像鴿子。你們要防備人,因為他們要把你們交給公會,也要在會堂裡鞭打你們,並且你們要為我的緣故,被送到諸侯君王面前,對他們和外邦人作見證。你們被交的時候,不要思慮怎樣說話,或說什麼話,到那時候,必賜給你們當說的話。因為不是你們自己說的,乃是你們父的靈在你們裡頭說的!』」
  顯然,領頭傳教的使徒,不僅要具備顯示驅鬼治病這一類神跡的某種能力,以便使眾人受到感化而信奉基督耶穌;而且還要具有適應社會環境而善於為人處世的高度技巧,以盡量避免遭到猶太教眾從宗教到政治的迫害。然而,最關鍵的仍在於,使徒們能否堅守自己對於基督耶穌的信仰,使自己的一言一行完全符合上帝之道,使上帝之靈灌注自己的全身,使自己成為上帝之子的代言人。要言之,使徒應該以基督耶穌最忠實而又最信賴的門徒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是上帝親臨人間的個人見證。
  基督耶穌為什麼要在眾多門徒之中親自選擇出12個使徒來,主要是由於在創教之初所決定的傳教對像只是「以色列家迷失的羔羊」,所以,基督耶穌要允諾在最後審判的時候,這12個使徒將「審判以色列十二個支派」。很明顯,在此基督耶穌並沒有完全擺脫,或者說甚至企圖利用猶太教關於「猶太人之王」的彌賽亞降臨的宗教預言。在這裡,可以看到基督教創教之初,與猶太教既有著互相衝突的一面,又有著互相影響的一面。儘管如此,猶太教與基督教之間的衝突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對於教徒的爭奪,導致後者的出現動搖了前者的宗教基礎與地位。
  特別是猶太教與基督教這兩教之間的相互爭鬥,對於巴勒斯坦的政治秩序造成了社會性的衝擊,無論是羅馬帝國派來的總督這樣的外邦人,還是羅馬帝國分封的傀儡王這樣的諸侯,都不得不出面來調解,甚至進行干預,因而宗教衝突必定要走向政治解決的道路,由宗教迫害升級為政治迫害。所以,猶太教教眾會將這些使徒視為叛教者並進行宗教懲罰,也會將這些使徒誣告為叛逆者以使其接受政治懲處,而面對所有這一切的迫害,勢單力薄的基督教,從教主到使徒將不得不保持沉默,憑借心中的信仰來進行無言的抗爭。
  這一宗教的抗爭實際上有著來自現實生活之中的藍本:一個國王與他的12個部屬如何反抗暴政的故事,逐漸轉換成基督耶穌與12門徒如何興教的故事,兩者都是受膏者的殉難故事。在公元前3世紀末,斯巴達王進行了一次政策性的革命,試圖通過取消債務、重行分配土地、解放奴隸來建立一個平等的社會,結果,被馬其頓大軍鎮壓。斯巴達王不甘心失敗,奮起反抗,後來因為部屬的出賣而被處死。斯巴達王在他臨死之前那一天的晚餐上,對他的12個部屬說自己已經被出賣給敵人了,因而吩咐部屬停止他們毫無希望的戰鬥,第二天斯巴達王就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從此,斯巴達人稱他為「英雄和神子」。
  在這裡,可以看到基督耶穌殉難故事對於斯巴達王殉難故事的模擬:受膏者的類似身份;救世思想與活動;12個屬下之中出現了叛賣者;在最後的晚餐上講話;被釘上十字架而死;被稱頌為「神子」。可以說這種模擬是全面性的,無論是故事的結構順序,還是故事的述說內容,都幾乎如出一轍。這是純屬偶然的巧合?或是直接受到了影響?如果考慮到在公元前這一段時期之內,斯巴達地區與巴勒斯坦地區都曾經被馬其頓大軍征服,再加上兩地之間人們友好往來,不僅在政治上舉行過締結同盟的談判,而且有大批的猶太人移居斯巴達一帶,就不難理解在這一源自斯巴達的巴勒斯坦故事中基督耶穌的殉難是如何模擬斯巴達王的殉難的!

  那時,祭司長和民間的長老,聚集在大祭司稱為該亞法的院裡,大家商議,要用詭計拿住耶穌殺他,只是說當節的日子不可,恐怕民間生亂。當下,十二個門徒裡,有一個稱為加略人猶大的,去見祭司長,說:「我把他交給你們,你們願意給我多少錢?」他們就給了他三十塊錢。從那時候起,他就找機會,要把耶穌交給他們。門徒遵著耶穌所吩咐的就去預備了逾越節的筵席,到了晚上,耶穌和十二個門徒坐席。正吃的時候,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中間有一個人要出賣我了!」耶穌拿起餅來,祝福,就掰開,遞給門徒,說:「你們拿著吃,這是我的身體!」又拿起葡萄酒,祝福了,遞給他們,說:「你們喝這個!因為這是我立約的血,為多人流出來,使罪得贖。」

  這樣,現實性故事經過宗教性的模擬之後,最後的晚餐就不僅僅是故事述說本身的需要,而是通過故事的述說來表達一種宗教上的意義:提出了基督耶穌之死是為了使人的原罪與本罪都能得到贖救這一基督教的基本教義,使救世思想具有了更好的言說方式,即提供了一種明白易懂的比喻方式,通過基督耶穌的殉難,來向眾人曉諭應信奉上帝之道,並且確立了聖餐儀式,使教徒時時不忘基督耶穌是為自己而犧牲,以鞭策自己努力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
  由於耶穌的死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因而使最後的晚餐這一場面更像是一出考驗門徒是否堅信基督耶穌的宗教喜劇:當耶穌預告自己被人出賣的時候,門徒們「就甚憂愁,一個一個地問他:『主!是我麼?』賣耶穌的猶大問他說:『拉比!是我麼?』耶穌說:『你說的是。』」通過猶大對於耶穌稱呼的變化,與耶穌那模稜兩可的回答,在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的戲謔氣氛之中使預言開始走向現實。當耶穌告訴門徒們今後只有在天國才能相逢之後,「那時耶穌對他們說:『今夜你們為我的緣故,都要跌倒!』彼得說:『眾人雖然為你的緣故跌倒,我卻永不跌倒。』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今夜雞叫以先,你要三次不認我!』」彼得的那種莫名自信,在耶穌總是要兌現預言的神跡之下顯得十分可笑。
  喜劇的結局終於來到:當眾門徒在耶穌作了三次禱告的同時都仍然沉睡不起的時候,「那十二個門徒裡的猶大來了,並由許多人,帶著刀棒,從祭司長和民間的長老那裡,與他同來。那賣耶穌的,給他們一個暗號,說:『我與誰親嘴,誰就是他!你們可以拿住他。』猶大隨即到耶穌跟前說:『請拉比安!』就與他親嘴。耶穌對他說:『朋友,你來要作的事,就作罷!』於是那些人上前,下手拿住耶穌。」一切預言已經、正在、將要成為現實,這一場喜劇的結束正是為了顯示善惡有報,基督耶穌這唯一的聖子回到了聖父的懷抱,而猶大「這人用他作惡的工價,買了一塊田,以後身子撲倒,肚腹崩裂,腸子都流出來」了。
  如果說耶穌被喜劇式地置於死地,以證明基督耶穌的預言從不落空,那麼,施洗者約翰將不得不面對死亡陰影的一步步逼近,並最後走向悲劇性的結局:小希律王由於強娶「他兄弟腓力的妻子希羅底的緣故,把約翰拿住鎖在監裡,因為約翰曾對他說:『你娶這婦人是不合理的!』希律就想要殺他,只是怕百姓,因為他們以約翰為先知。到了希律的生日,希羅底的女兒,在眾人面前跳舞,使希律喜歡。希律就起誓,應許隨她所求的給她。女兒被母親所使,就說:『請把施洗約翰的頭,放在盤子裡,拿來給我!』王便憂愁,但因他所起的誓,又因同席的人,就吩咐給她。於是打發人去,在監裡斬了約翰,把頭放在盤子裡,拿來給了女子,女子拿去給她母親。約翰的門徒來把屍首領去埋葬了,就去告訴耶穌。」
  施洗者約翰顯然是觸怒了傀儡王小希律,後者早已暗起殺心,只是礙於百姓對於施洗者約翰的崇敬,才沒有直接下手,於是借助同樣也對施洗者約翰不滿的希羅底女兒之口,以不違背自己的誓言,以及不可失去面子為借口,在裝模作樣的憂愁之中謀殺了施洗者約翰。現在的問題是,為施洗者約翰被殺害而感到震驚的究竟是耶穌,還是百姓?由果及因地推想一下,正是在「他們就厭棄他,耶穌因為他們的不信,就在那裡不多行異能了」的情況下,耶穌離開加利利而去了耶路撒冷。此時,施洗者約翰仍然堅持在加利利為百姓洗禮。而事實上,耶穌早在施洗者約翰遇害之前,就已經殉難了。
  這樣,小希律王殺害的施洗者約翰,是猶太教教眾所認為的先知呢?還是基督教的先驅?從舉行洗禮儀式的本身來看,與猶太教裡面若干教派的洗淨儀式直接相關;從洗禮儀式的方法來看,則出現了明顯的不同:不是反覆地洗淨,而是一次性的洗禮。更通過為耶穌施行這樣的洗禮,而得以進入基督教,成為具有象徵性的基督教人教儀式,使入教者獲得基督耶穌所賦予的赦免原罪與本罪的機會。這就是耶穌所說的:「人若不是從水和聖靈生的,就不能進神的國!」從這個意義上講,可以說施洗者約翰是基督教的先驅之。
  然而,從歷史上來看,這樣的先驅在猶太教之中還有不少,除了被有人認作是基督教前身的洗禮法利賽派,以及其他教派中的人之外,猶太曆史學家約瑟夫斯曾經跟隨著一位被稱為施洗者班奴斯的先知在野地修行3年,而班奴斯「住在曠野,穿樹葉做的衣服,吃地上自生的野菜野果」,與施洗者約翰相差無幾。正是這位約瑟夫斯在《古猶太志》之中記載了施洗者約翰被小希律王監禁了1年以後,於公元36年被砍頭處死。所以,施洗者約翰顯然是一位民族宗教向著世界宗教轉型過程之中的標誌性歷史人物,有著猶太教先知與基督教先驅的雙重身份,從而不僅現實地展示出這一轉型的初始進程,而且具體地預示著這一轉型的未來方向。
  這就是,隨著基督教在社會中的影響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猶太教教徒將從基督教的迫害者轉變為虔誠的信仰者,甚至是傳教的使徒,其代表性人物就是由猶太教教徒掃羅,轉而為基督教信徒的使徒保羅!他改變宗教信仰與四處進行傳教的經歷,猶如一部富有傳奇色彩的、融喜劇性與悲劇性為一體的,具有鮮明個人特點的宗教傳播與發展的正劇,生動地展示出了基督教的影響是如何由巴勒斯坦擴散到羅馬帝國的。
  這個正劇是由一場猶太教教徒對基督教教徒進行血淋淋的屠殺拉開序幕的:

  那時,門徒增多,十二使徒叫眾門徒來,對他們說:「我們撇下神的道,去管理飯食,原是不合宜的,所以弟兄們!當從你們中間選出七個有好名聲,被聖靈充滿,智慧充足的人,我們就派他們管理這事。」大眾都喜悅這話,就揀選司提反等人。神的道興旺起來,在耶路撒冷門徒數目加增的甚多,也有許多祭司信從了這道。各處會堂的幾個人都起來,和司提反辯論,司提反是以智慧和聖靈說話,眾人抵擋不住,大聲喊著叫,捂著耳朵,齊心擁上去,把他推到城外,用石頭打他,作見證的人,把衣裳放在一個少年人名叫掃羅的腳前,掃羅也喜歡他被害。

  隨著基督耶穌的殉難,基督教反而正式形成了教會這一宗教發展所必須的組織機構,其中除了有負責傳教的使徒外,還選舉出了管理教會日常事務的執事,正是在使徒與執事的同心協力之下,基督教在教會的直接推動之中才得以迅速發展,社會影響亦與日俱增,不僅這猶太教中的祭司也開始改變信仰,更促成了基督教教會與猶太教會堂展開直接的辯論,理屈詞窮的猶太教教徒便以血腥的手段來迫害辯論的對手。在司提反成為基督教的又一個殉教者的同時,青年掃羅卻以一個猶太教的狂信者的形象出場了,於是正劇的第一幕上演。
  「從這日起,耶路撒冷的教會,大遭逼迫,掃羅卻殘害教會,進各人的家,拉著男女下在監裡。掃羅仍然向主的門徒,口吐威嚇兇殺的話,去見大祭司,求文書給大馬色的各會堂,若是找著信奉這道的人,無論男女,都准他捆綁帶到耶路撒冷。」掃羅的家境富裕,並且因為他的父親是羅馬帝國的公民,所以他一出生就擁有了羅馬帝國的公民權。這不僅使當初的猶太教狂信者掃羅能夠在耶路撒冷之外的大馬色,也就是如今的大馬士革去追捕基督教教徒,更使後來的基督教使徒保羅能夠在從巴勒斯坦到羅馬帝國的廣大區域之中進行巡迴傳教。
  隨後,「掃羅行路,將到大馬色,忽然從天上發光,四面照著他,他就撲倒在地,聽見有聲音對他說:『掃羅!掃羅!你為什麼逼迫我?』他說:『你是誰?』主說:『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穌,起來,進城去!你所當作的事必有人告訴你。』掃羅從地上起來睜開眼睛,竟不能看見什麼。有人拉他的手,領他進了大馬色,三日不能看見,也不吃,也不喝。一個門徒把手按在掃羅身上說:『兄弟掃羅!在你來的路上,向你顯現的主,就是耶穌,打發我來,叫你能看見,又被聖靈充滿。』掃羅的眼睛上,好像有鱗立刻掉下來,他就能看見,於是起來受了洗,吃過飯就健壯了,就在各會堂裡宣傳耶穌,說他是神的兒子!」
  從此以後,掃羅在一連串的神跡的感召下就成了使徒保羅,正如基督耶穌所說的那樣:「他是我揀選的器皿,要在外邦人和君王並以色列人面前,宣揚我的名。」由此可見,使徒保羅所承擔的傳教使命是空前的巨大,而他傳教的對象將主要是從平民到君王的所有羅馬人。與使徒保羅的遭遇相仿,在公元312年10月27日,當時的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宣稱自己看見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十字架出現在天空,上面寫著「靠此獲勝」。果然,他後來在戰爭中大獲全勝,於是,就皈依了基督教。
  公元313年2月,羅馬皇帝君士坦丁與東羅馬皇帝李錫尼在意大利的米蘭達成政治協議以後,頒發所謂『寬容敕令」,不僅釋放被關押的基督教教徒,歸還被沒收的教會財產,而且宣佈帝國臣民有信仰基督耶穌的自由,更為重要的是,在給以基督教組織教會權的同時,還給予主教以釋放奴隸權,以及免除傳教士的賦稅徭役,教會可以擁有財產等等權利。從此開啟了基督教的國教化進程。

 

Ⅶ.35 出賣基督的代價


  一切神跡的顯示,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眾人,無論是對平民,還是對皇帝,都同樣是基於宗教發展,乃至政治進程的現實需要。對於基督教來說,如果沒有羅馬帝國這樣一個無比龐大的政治區域,要想在兩個多世紀之內進行廣泛地傳播教義與普遍地建立教會,並且擁有數千萬教徒,幾乎是難以想像的;而對於羅馬帝國來說,如果一味無視甚至壓制基督教這樣一個規模空前的宗教團體,要想在較長時期之內維護帝國政治體制的統一與社會生活秩序的安定,並且保障皇權統治的延續,也同樣是不可想像的。這樣,基督教的大發展與羅馬帝國的大一統,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之中便呈現出某種一致性來,並直接影響著基督教趨向國教化。
  隨著基督教以耶路撒冷為中心逐漸向羅馬帝國的其他地區擴展,越來越多的其他民族在受到傳教影響之後,要求成為基督教教徒,但是,如果根據摩西律法,凡是入教者當施行割禮,將直接阻礙非猶太人入教,不利於基督教的發展;然而,如果依據基督耶穌生前的傳道福音,特別是身後賦予使徒保羅等人的傳教使命,必須通過對摩西律法的「成全」,來使猶太人與非猶太人共同沐浴上帝之道。公元50年,基督教教會領袖,十二使徒之首的彼得,與雅各等人決定在耶路撒冷召開基督教全體使徒會議,來共同對有關基督教向著世界宗教發展的關鍵問題進行抉擇:是保留人教施行割禮的陳舊教規呢,還是推行入教舉行洗禮的新興儀式。
  保羅等人率領在外邦傳教的使徒們,來到耶路撒冷參加了會議。在會上,保羅雖然承認彼得、雅各、約翰這三人不愧是「教會柱石」,對於整個基督教的生成與發展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但是,面對著基督教從巴勒斯坦到羅馬帝國的迅猛發展,如果繼續囿於摩西律法,而不思「成全」,便忽視了耶路撒冷地區以外的傳教活動的根本性變化。所以,保羅認為這樣的作法是「行得不正,與福音的真理不符」,甚至會走上「另傳一個耶穌」的道路,因而保羅指出彼得等人的作法「有可責之處」,提出要「當面抵擋他」,並且聲稱「我一點不在那些最大的使徒以下」!
  應該說,保羅這一自視甚高的發言,實際上反映出了基督教向著世界宗教轉型的趨勢已經不可逆轉,而那些固守民族本位因循守舊的作法,將使基督教最多成為猶太教之中的一個新的教派,顯然是逆基督教發展的歷史潮流而動。這就是為什麼基督耶穌後來非要選擇猶太教的狂信者掃羅,來做為向外邦傳教的「器皿」的更為深層的原因,因為使徒保羅奇跡般的出現,在事實上已經成為基督教向著世界宗教發展的象徵性標誌。所以,保羅所提出的代表著基督教發展方向的意見在會議上佔了上風,從此以後,基督教拋棄了割禮,而採取洗禮來作為入教的儀式。
  基督教的這一宗教抉擇,徹底地與猶太教劃清了界限,因而使基督教與猶太教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激烈。公元56年年底,保羅帶著各地教會所收到的捐款上繳耶路撒冷教會,臨行前,「保羅就說:『我素常在你們中間來往,傳講神國的道,如今我曉得你們以後都不得再見我的面了。我凡事給你們作榜樣,叫你們知道,應當這樣勞苦,扶助軟弱的人,又當記念主耶穌的話,說施比受更為有福!』保羅說完了這話,就跪下同眾人禱告。眾人痛哭,抱著保羅的頸項,和他親嘴,叫他們最傷心的,就是他說以後不能再見。有一個先知名叫亞迦布,就拿保羅的腰帶,捆上自己的手腳,說:『聖靈說猶太人在耶路撒冷要如此捆綁著腰帶的主人,把他交給外邦人手裡。』」
  果然,保羅來到耶路撒冷以後,就遭到猶太教教眾的圍攻,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撕成碎片,差一點重蹈當年司提反的覆轍。幸虧保羅擁有羅馬帝國的公民權,在羅馬帝國行省總督的干預之下,才保住了性命,但卻在該撒利亞被監禁了兩年。保羅一再提出向羅馬皇帝上訴的要求,最後才被押解到羅馬,住在一間自己租來的房子裡面,由一名士兵看守,每天在羅馬城裡傳教。與此同時,耶路撒冷的基督教教會也遭到猶太教會堂的攻擊,並且借助於傀儡王與羅馬行省當局之手進行迫害,一時間,基督教中從使徒到教徒紛紛逃離,不少人受到監禁。
  使徒之首的彼得也曾經被小希律王抓進監獄,出獄之後離開耶路撒冷,前往羅馬傳教。彼得原名西門,是個漁民,後來受到弟弟的影響,也跟從耶穌作了門徒。有一次,「耶穌就問門徒說:『人說我人子是誰?』他們說:『有人說是施洗的約翰,有人說是以利亞,又有人說是先知裡的一位。』耶穌說:『你們說我是誰?』西門彼得回答說:『你是基督!是永生神的兒子!』耶穌對他說:『西門·巴約拿!你是有福的,因為這不是屬血肉的指示你的,乃是我在天上的父指示的。我還告訴你,你是彼得,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我要把天國的鑰匙給你。』」這是因為彼得一詞在希臘語裡面就是磐石的意思。
  從此,彼得也就成為眾使徒之首,基督教的領袖人物,至於說到「四福音書」均加以記載的,在被猶大出賣以後,基督耶穌關於彼得三次不認自己的預言,其實並非是所謂彼得因貪生怕死而動搖,害怕受耶穌的連累,否則,在耶穌被大祭司帶人來抓走的時候,就不會發生「西門彼得帶著一把刀,就拔出來,將大祭司的僕人砍了一刀,削掉他的右耳」這樣的對抗;而是基督耶穌再次以神跡顯示的方式,暗示彼得不要暴露,以便在自己殉難以後,由彼得來完成基督教教會的建立,所以,最後「彼得想起耶穌所說的話『雞叫以先,你要三次不認我』,他就出去痛哭」。
  隨著保羅、彼得等使徒先後來到羅馬,基督教在羅馬城裡的影響越來越大,而基督教教徒的人數也越來越多,成為一種越來越不容小視的社會力量。就在保羅、彼得來到羅馬之前的公元54年,羅馬皇帝尼祿繼承了其叔父的皇位。此時年紀還不到17的尼祿,一方面禁止流血喪命的角鬥之類的競技比賽,一方面取消死刑,同時減輕賦稅,頗得人心。然而,成年以後的尼祿逐漸變得驕橫殘暴,據說也許是因為從小心理壓力太大而多少有點精神失常的緣故,此時的尼祿,似乎有些瘋狂起來。於是,從公元59年開始,尼祿在殺死了自己的堂弟,即叔父的兒子布裡塔尼庫斯,並逼迫自己的老師塞涅卡自殺身亡之後,又連續地殺害了自己的母親,與先後娶來的妻子。
  尼祿酷愛希臘文化,特別愛好希臘的音樂、詩歌,與體育競技。公元64年夏天,羅馬城中發生大火,燒燬了羅馬城的一半,羅馬市民們紛紛傳言,說這是因尼祿唆使人縱火造成的,以便將羅馬重新建成一個具有他自己所鍾愛的希臘風格那樣的城市。尼祿害怕民心有變,於是就揚言這是基督教教徒干的,隨即開始對基督教教徒進行大迫害,使徒彼得也因此被捕入獄,與早已劃地為牢的使徒保羅一樣,先後死於這場一直延續到公元68年,時間長達5年之久,遇害人數達數千人之多的大迫害之中。尼祿在迫害基督教教徒的同時,還在公元67年,於羅馬城中舉行了一屆奧林匹克競賽,尼祿本人也親自參加了戰車競跑,似乎天下太平。
  然而,好景不長,正當尼祿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他的倒行逆施終於激起了羅馬帝國各地的反抗與反叛,使整個羅馬帝國一時間陷入風雨飄搖之中。這時候,羅馬帝國各軍團首腦決定推舉加爾巴為羅馬皇帝,尼祿本人則被元老院判處死刑。尼祿愴惶出逃,最後死於逃跑的途中。與此同時,羅馬大軍分別開赴帝國各地,對所有的反抗者與反叛者進行血腥鎮壓。公元70年,羅馬大軍抵達耶路撒冷城下,向試圖反抗羅馬帝國統治的猶太人發起進攻,一場空前的大屠殺與大毀滅終於降臨到了猶太人的頭上。
  這是近百年以來,在耶路撒冷城下第二次出現的羅馬大軍——公元前37年,那個曾經想殺害耶穌的希律為了自己能夠成為猶太人之王,不惜一切手段,甘願做羅馬人的傀儡王,於是引來羅馬大軍攻佔了耶路撒冷,登上了王位。隨後,希律王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開始在耶路撒冷舊城以外進行建築,修建了第二道城牆,耶路撒冷新城出現。公元前20年,希律王又開始重建聖殿,工程浩大,彌時長久,直到耶穌到耶路撒冷傳道的時候,還沒有建成,但整個工程的修建規模已經是蔚為壯觀。公元42年,小希律王將修建規模更加擴大,不僅在耶路撒冷新城之外又修建了第三道城牆,而且終於用雪白的大理石與耀眼的純金建成了聖殿。整個建築群雄偉壯麗,氣象非凡,遠遠望去,「如同一座山頂上覆蓋著白雪」!
  然而,如此堅固的耶路撒冷城,在羅馬大軍的圍攻之下,僅僅在短短的百來天之內就化為一片廢墟!這並不只是由於羅馬人的軍力太強大,而是因為早在羅馬大軍陳兵耶路撒冷城下的時候,猶太人就由於爭權奪利而發生內訌。此外,羅馬人到達耶路撒冷城下的那一天,正好是逾越節期間,結果,剛剛建成不久的第三道城牆,很快就被攻破。到攻城的第134天,耶路撒冷城內火光沖天,房屋被焚燬,城牆被拆除,至於聖殿就更為淒涼:因為小希律王為了顯示聖殿的華貴,竟然在大理石縫隙處用純金作裝飾,以至羅馬士兵為了獲得黃金,將每一塊石頭都翻了個遍,以刮取石頭上面的黃金,最後留下滿地大大小小的石塊。
  羅馬大軍除留下三座塔樓供駐軍使用外,還留下耶路撒冷城西北角的一段殘牆,以顯示羅馬大軍的軍威。這是耶路撒冷城的空前災難,更是猶太人的空前浩劫,一共有將近100萬猶太人喪命在耶路撒冷城的戰火之中。半個世紀以後,約瑟夫斯在《古猶太志》中寫道:「荒涼寂靜毫無生氣,不見一點兒人煙的耶路撒冷啊,猶如死寂荒蕪的墳場!」公元132年,羅馬人重建此城,但改名為哥羅尼亞,並且建立了一座羅馬神廟,同時禁止猶太人進入,違者處死。一直到公元313年「寬容敕令」頒布以後,才恢復了耶路撒冷這一城市名稱,猶太人亦被允許進城。
  看起來,這似乎是猶太人在為殺害基督耶穌而付出血的代價:「他的血歸到我們,和我們的子孫身上。」從此以後,猶太人流落他鄉。實際上,耶路撒冷的陷落,固然是一個民族及其宗教的不幸,值得同情,不過,在客觀上卻更加有利於基督教的發展,不僅徹底地斬斷了猶太教與基督教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徹底消除了猶太人自恃神的選民的狹隘意識,進而使他們最終成為了眾多民族之中的一員,從而加快了基督教向著世界宗教發展的進程。從公元326年到336年,羅馬皇帝君士坦丁的母親及他本人,先後在耶路撒冷修建禮拜堂,取代了羅馬神廟,隨著基督教開始走上成為羅馬帝國國教的道路,所有的耶路撒冷居民都必須接受洗禮,由此出現了持續200多年的基督教興旺景象,直到公元613年波斯人再度攻陷耶路撒冷城!
  戰爭與和平,都同樣直接地影響著基督教的發展。公元324年,羅馬皇帝君士坦丁戰勝了東羅馬皇帝李錫尼,從政治上統一了羅馬帝國,然後立即著手進行基督教的統一,以便與大一統的政治秩序相適應,為帝國提供精神信仰的有力支撐。於是,在第二年,君土坦丁親自出面召集近300名羅馬帝國各地教會的主教,在尼西亞舉行會議,來解決教義及教會體制爭端,促使基督教走向規範化,為其成為國教鋪平道路。這就是著名的尼西亞會議,它是基督教歷史上的第一次「基督教普世主教會議」,同時也開啟了由羅馬皇帝來裁決教義爭端的先例,這正是國教化對於基督教發展的負面影響:以皇權來壓制、甚至剝奪教權,特別是對《聖經》的闡釋權。
  這次會議的焦點,就是如何理解聖父、聖靈、聖子這三位一體之中聖父與聖子的關係:是「父先於子,子為被造而次於父」呢,還是「父子同質,子為道成肉身」。爭論的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最後由羅馬皇帝出面裁定將「父子同質,子為道成肉身」,而聖靈則「從父出來」,寫入作為具有宗教權威性的基本信仰綱要——普世信經《尼西亞信經》——之中,與此同時,凡是持有異議者均被視為異端,遭到政治性的放逐。此外,這次會議肯定了主教制,並按照帝國行省的行政區劃設立教區,以建立羅馬帝國與基督教之間的緊密關係,同時確定每年春分後第一次月圓後的第一個星期天為復活節。
  隨著羅馬帝國的政治大一統的形成,基督教的宗教大一統也在羅馬皇帝的直接指揮之下最終完成。公元392年,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以羅馬帝國的名義正式宣佈基督教為國教。為了確保皇權對於教權的控制,從公元325年到787年,歷代羅馬皇帝一共召開了7次「基督教普世主教會議」,第七次會議又是在尼西亞召開的,由東羅馬皇帝與皇太后來裁決所謂的「聖像破壞」,確認聖像是道成肉身的可見之像,應該對其表示恭敬,但它也不同於對上帝的崇拜,這對於宗教藝術的發展,乃至文藝復興都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然而,皇權對於教權的控制,導致了真假信徒難分,政論與教義難辨的混亂現象,阻礙了基督教本身的正常發展,出現了主要以東方的正教與西方的公教為代表的,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東正教與天主教的教會分裂。同時,這一教會的分裂更是羅馬帝國政治分裂的直接後果:公元359年,羅馬皇帝狄奧多西將帝國分給兩個兒子,東羅馬帝國以君士坦丁堡為首都,西羅馬帝國以羅馬為首都,因而羅馬教會認為自己是使徒之首的彼得所創,加上羅馬本為帝國首都,理應居於普世教會之首,羅馬教會主教應以教皇的身份來統領所有的教會;而君士坦丁堡教會則隨著東羅馬帝國的出現,及君士坦丁堡由東都變為首都,也提出君士坦丁堡教會大主教應以普世牧首的身份來統領所有的教會。
  除了教皇與普世牧首的長期之爭甚至鬧出互相開除教籍的笑話以外,兩者在教義上的主要爭端就是所謂的「和子句糾紛」:究竟聖靈是「從父出來」呢,還是聖靈「從父和子出來」。東西兩方教會互不相讓,同樣也上演了一出出無聊的鬧劇,直到最後發生徹底的決裂。公元1050年,羅馬教會教皇通告立即廢止意大利南部的拉丁教會所使用的希臘禮儀,與此同時,君士坦丁堡教會普世牧首卻命令君士坦丁堡的拉丁教會一律使用希臘禮儀,於是,1054年,東西雙方教會又一次發生了互相開除教籍的可笑事件,從而最後正式分裂成為正教與公教,也就是東正教與天主教。
  東正教後來成為拜占廷帝國的國教,以及許多東方民族國家的國教。天主教隨著西羅馬帝國在公元476年的滅亡,在解除了國教化的約束之後,開始走上國家化的道路,到公元6世紀末,教皇已經集羅馬教會主教與羅馬行政長官於一身,形成了政教合一的權力格局,並且在不斷擴大教皇國的領地的同時,還通過為各國皇帝加冕的方式來體現君權神授的教權,使教權凌駕於皇權之上。由此,羅馬教會逐漸地向著神權國家演變。
  這種教會國家化的趨向,以其世俗化的鮮明特徵不斷地脫離世界宗教的軌道,特別是,天主教通過大量出售贖罪券的方式來搜刮財物,使眾多基督教教徒認為這是完全違背基督耶穌所傳達的上帝之道的,因為每一個信徒的得救,乃是「本乎恩,也因著信」,並不需要通過天主教的神甫做為中介,就可以進行自我的懺悔,因而他們提出必須進行宗教改革,打破只有神甫才可以講解《聖經》的壟斷權,爭取每一個信徒都有直接從《聖經》之中領悟上帝之道的權力。面對宗教改革運動的興起,天主教開始進行反宗教改革的還擊:1545年,羅馬教皇決定必須懲罰異端,重申天主教的信條正確無誤,堅持教皇為教會的唯一元首。
  被視為天主教異端的各國「抗議者」,最後形成了基督教新教,並使新教成為繼東正教與天主教之後的第三大基督教教派,根據在1555年明確提出的「教隨國立」的宗教原則,新教以基督教的國教化來反對國家化,以便在皇權的保護之下逐漸恢復教會的宗教本質,促使教義的闡釋能夠充分地體現出上帝之道。
  宗教改革運動之中最先出現的抗議者路德指出:「凡不以《聖經》為可靠啟示、為根據的說法都只能算為意見,而沒有相信的必要」;「教皇與主教都不是基督的代表,也永遠不能代表基督」;「在平民信徒和神甫、貴族和主教,以及屬靈的和屬世的之間,確無差別」;「我們凡為基督徒的就都是祭司,都是君王」,總而言之,「大家都生活在唯一領袖基督之下」。
  基督教如何才能回到世界宗教的本位上來,並不是一個純屬宗教的間題,緊接著第一次宗教改革運動以後所出現的第二次宗教改革運動,就提出了政教分離的響亮口號,在人類社會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之中,基督教將繼續向著既要愛上帝更要愛人的上帝之道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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