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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尋找人類的父母

 

Ⅲ.11 善惡之樹與智慧之樹


  人類需要幸福的生活,因為這是人類物質發展的動力;人類需要充實的生活,因為這是人類意識發展的驅力;人類需要幸福而充實的生活,因為這是人類個體發展的權力。所以,自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斷地進行著自己的努力,來追求幸福的生活,來尋找充實的生活,來實現幸福而充實的生活,整個世界於是成為人類的美好家園。
  人類的這一夢想,在神創造世界上萬事萬物的過程之中,已經預先在《聖經》裡面進行了試驗,並由此出現了一個地上樂園:

  耶和華神在東方的伊甸立了一個園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裡。耶和華神使各樣的樹從地裡長出來,可以悅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有河從伊甸流出來滋潤那園子從那裡分為四道。在那裡有金子,並且那地的金子是好的,在那裡又有珍珠和紅瑪瑙。耶和華神將那人安置在伊甸園,使他修理看守。耶和華神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耶和華神用土造成野地各樣走獸,和空中各樣飛鳥,都帶到那人面前,看那人怎樣叫各樣的活物,那就是他的名字,那人便給一切牲畜,和空中飛鳥,野地走獸都起了名字。

  由於這一地上樂園的耶和華試驗,使人類從其誕生之時就受到了直接的影響,因此,它實際上開啟了人類嚮往美好家園之夢的方向,以致於進入20世紀以後,還出現了類似於當年的伊甸園的再次試驗。這就是當代人類進行的「生物圈1號」及「生物圈2號」試驗。不過,當初的地上樂園試驗,是由耶和華這樣的神來一手包辦的,顯示的是神的意志;而現在的地上樂園試驗,卻是由科學家們這樣的人來共同創建的,展現的是人的智慧。因此,神的意志是具有權威性的,是神決定著人的幸福與充實;而人的智慧則只有試驗性,是人在嘗試著自己的發展可能。
  應該說,伊甸園中似乎的確是美好的,不過還得需要人們盡量發揮一下想像力:清泉噴湧、河流環繞、樹木蔥蘢、四季常綠、空氣清新、鳥語花香;亞當和夏娃居住在這樣的地上樂園中,不僅有好吃的,而且有好看的,在吃飽喝足的同時,還可以賞心悅目,時而擺弄一下光彩奪目的金子,或者玩耍一回晶瑩圓潤的珍珠,要不然就撫摸一會兒焰光耀眼的紅瑪瑙,並且還有機會與飛禽走獸嬉戲一番。更為要緊的是,無論是亞當,還是夏娃,似乎都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盡情地享受這一切,如果說需要他和她付出一些什麼的話,好像也不過僅僅是亞當承擔了園子的修理看守工作,而夏娃則是幫助亞當工作的助手。因此,看起來還似乎應該說,在這樣美好的家園之中,亞當和夏娃的生活果真像是幸福而充實的。
  對於人類生存狀況應該如何進行評價,通常是從兩個方面來著手的,一方面是從人類物質生活的豐富性這一基點上來加以判斷,因而人類在生活之中物質需要是否能夠得到充分地滿足,也就成為人類的生活是幸福還是不幸福的世俗標準;另一方面則是從人類精神生活的多樣性這一基點來加以判斷的,因而人類在生活之中的精神需要是否能夠得到自由地滿足,也就成為人類的生活是充實還是不充實的世俗標準。如果以這兩個標準來看伊甸園中的人類始祖亞當與夏娃的生活,應該承認他們的確是幸福而充實的,甚至連耶和華也這樣認為。
  實際上,這兩種從物質到精神的世俗標準,僅僅是就人類生活的表象而言的,它們主要強調對於人類生活需要的直接滿足,將人類視為需要滿足的對象,卻忽視了人類對於自身進行發展的需要。也就是說,人類應該並且能夠由自己來主動地創造出對於生活的需要,而不是被動地等待著那些能滿足自己需要的賜予,無論是他人的賜予,還是上帝的賜予,因為賜予不僅會僵化幸福與充實的標準,而且還會奴化生活中的人類,這是在蒙昧之中的幸福,填飽肚子就心滿意足,一味依靠衣食的賞賜,放棄了創造性的行動;這是在愚昧之中的充實,拾人牙慧就心安理得,一切等待著思想的恩賜,拋棄了創造性的思維,從而在自得其樂之中仰仗他人的鼻息,與此同時,還不時以知足者常樂的自慰,來掩飾自己生活的貧乏與空虛。
  所以,伊甸園裡的生活,是一種坐享其成的庸人生活,既是具有蒙昧性質的不求進取的生活,又是具有愚昧色彩的自甘墮落的生活。是看起來無憂無慮,而實際上卻是百無聊奈的生活,從根本上看,是完全被剝奪了創造權利的奴隸的生活。所以,無論是亞當,還是夏娃,儘管看起來似乎是吃喝玩樂無所不有,其實他們卻一無所有,連正常的男性與女性之間的性愛需要,也被耶和華利用他們的無知而剝奪了,只是在將他們逐出伊甸園以後,才把同房的權利作為懲罰來歸還,從而顯示出宗教的禁慾傾向。
  同時,伊甸園裡的生活,又是一種缺乏創造活力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由耶和華安排停當,按照耶和華既定的程序來開始那週而復始的循環,在平穩靜謐之中,趨於平淡與平庸。也許是伊甸園裡的生活太過於單調乏味,因而耶和華恩准亞當為其他動物,包括野地的走獸與空中的飛鳥隨便取個名字,顯然這種隨意性的命名行為,並沒有激發起亞當的任何創造衝動,倒是亞當本人在為走獸與飛鳥們取名的過程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也就是那些由他取了名字的牲畜。而來自野地的走獸牲畜,顯然是亞當的好朋友,至於在空中的飛鳥之中,為什麼沒有誰來成為亞當好朋友的家禽,致使五禽六畜這些人類的朋友被丟失了一半,也許是耶和華的過錯,誰讓伊甸園給建立在東方的沙漠之中呢?
  因此,並不是亞當沒有創造的能力,也不是夏娃沒有創造的能力,而是耶和華有意識地壓制了他們創造能力的萌發。「園子當中又有生命樹,和分別善惡的樹。耶和華神吩咐他說:『園中各樣樹上的果子,你都可以隨意吃,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應該說亞當是非常聽話的,只不過亞當的聽話,是基於對死亡的莫名恐懼,因而亞當將耶和華的警告,原原本本地轉告了夏娃,以避免夏娃因誤食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而死。由此可見,耶和華的權威從一開始就是在進行恐嚇的前提之下,建立在主宰人類生死的基礎之上的。其實,所謂神決定人的命運,實際上取決於人本身的自覺程度。
  或許,地上樂園是作為神與人之間開始建立上下對等關係的一種憑證:神為人提供生命存在的一切保障,也就相應地要求人的絕對服從;而人向神奉獻個人原本應該擁有的一切權利,也就相應地承認了神的絕對權威。從民族宗教到世界宗教,唯一神的權威基礎由主宰人類生死,轉向引導人類信仰,因而顯示權威的方式,也從恫嚇變為勸告。這樣,世界宗教的神與人類之間的關係就具有了一種理性的超越因素,英明的神在顯示權威的同時不乏寬容,以免權威淪為專制;而明智的人在虔誠信仰的同時堅持自覺,避免信仰陷於盲從,從而在神與人的互相選擇之中走向關係的和諧。
  這樣,《聖經·創世記》中關於地上樂園伊甸園的故事,在《古蘭經》裡面便得到了重新改寫,成為亞當和夏娃在又一個地上樂園的「天園」中如何生活的故事:

  真主讓亞當和他的妻子同住在天國,並向他默示:「你要記住我的恩惠,我以自己超絕的本性造了你,使你按我的意志成了人;我為你注入了我的精神,並要眾天使向你下拜;我還給你智慧和知識。這永久的天園我已把它作為你們的住所。如你服從我,將會得到我的好報,即讓你永居天國。如你背棄信約,我將把你從天園中趕出,予以火獄之苦。」

  顯然,真主的恩威並施,是大大不同又遠遠勝於耶和華的不教而誅的。
  真主允許亞當及其妻子任意摘取和食用天園裡的果實,但禁止他倆接近其中的一棵樹。為了防止他倆搞錯,又明確地指出這棵樹所在的位置,並且對亞當說:「你同妻子就住在天園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但是絕對不要靠近這棵樹,否則就是背信棄義,如果摘食樹上的果實,就將成為叛道者。」在這裡,伊甸園裡的那棵分別善惡的樹,已經從耶和華以生死相威脅的權力象徵之樹,成為真主在天園中用來體現其道義的象徵之樹,任何觸犯這棵樹的人,都是背信棄義的叛道者。事實上,神的真正權威只能建立在人對於神之道的信仰上。
  所以,必須堅守信仰的立場。於是,真主又許諾:只要他倆遠離這棵樹,就會得到他給予的舒適富裕的生活,絕不會在天園中受凍挨餓,也絕不會遭受乾渴和勞累。果然,他倆住進天園之後,發現裡面應有盡有,美不勝收。他倆稱心如意地享用著這一切,在叢林中徘徊散步,在樹蔭下歇息納涼,摘取鮮花,品嚐鮮果,啜飲甘泉……至此,人們所想像的伊甸園中的生活,在天園裡面再次夢想成真。這樣,當天園之中的亞當和夏娃向真主懺悔,因為他倆畢竟不顧真主的一再告誡而背棄了信約時,真主便饒恕和原諒了他們;而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似乎毫無悔過之意,因為他們是出於無知而受到欺騙,只得接受耶和華的詛咒和懲罰。
  伊甸園中的亞當與夏娃是不自覺的,他們在耶和華的蒙蔽之中,過著「赤身露體,並不羞恥」的生活;他們在耶和華的威嚇之下,過著得過且過,善惡不分的生活。也許當他們吃了生命樹上的果子之後,就會永遠這樣渾渾噩噩地活下去,直到世界再造之前的末日。那麼,分別善惡的樹,又究竟是一棵什麼樣的樹呢?這棵樹,其實就是在現實生活中進行不斷創造的智慧性象徵,因而是智慧之樹。如果亞當和夏娃能夠吃下智慧之樹的果實,也就意味著人類自覺的開始。他們身體中的某些東西確實要死亡,但這是他們頭腦中天生帶來的蒙昧與後天強加的愚昧,而決不是耶和華恫嚇的生命必定喪失,恰恰相反,他們將由此而走向全面的創造,並開拓出嶄新的未來世界與生活。
  在這裡,分別善惡,也就是進行善惡的價值判斷,同樣也是一種具有創造性的活動。不過,人的價值判斷能力必須以人的自覺為前提,人的自覺程度越高,價值判斷的能力也就越強,因而就更加容易擺脫任何外部的影響與干擾,進行獨立的判斷。這樣的判斷並不排除信仰的作用,相反,信仰會成為促發判斷的動力,只不過,信仰將是一種無形的啟迪,而不會是一種有形的約束,更不是一種必須遵守的戒律,因而進行價值判斷自然就會成為創造性的活動。正是在這樣的價值判斷過程之中,不僅善與惡的觀念在拓展;而且善與惡的現實也在發展,善與惡是相反相成的世界本相和生活本相。
  於是,當對善惡進行價值判斷已經成為把握現實生活的實際行動之時,如果固守善即是生、惡即是死這樣的二元對立的古老戒律,不僅亞當和夏娃只能永遠不能分別善惡,一言一行都要完全聽從耶和華的旨意,否則,就會面臨死亡的威脅;而且耶和華也只能是作繭自縛,受制於非善即惡與非生即死的惡性循環,不得不收回事實上已經許諾給亞當和夏娃的永生之權,從而對他們施行種種懲罰,來顯示自己作為唯一神的空前意志。然而,當亞當與夏娃一旦走向自覺,則必然將在被逐出地上樂園的伊甸園之後,開始面對世界來重建自己的生活,真正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美好家園。
  無論是神話,還是歷史,都將告訴人們,正是在智慧之樹的濃蔭之下,人類在智慧的激勵下來促進創造,人類在創造的實踐中來發展智慧,從而使人類向著具有高度智慧的生命存在邁進。必須指出的是,儘管智慧之樹無疑是萬古常青的,體現了人類創造力的永葆青春,但是,包容了人類創造性的智慧之果,對於人類生話的影響,往往並不僅僅是正面性的,在推進人類社會與個人空間的自由發展的同時,還有可能產生具有負面性的影響,使人類社會與個人的自由發展受到威脅,甚至被毀滅。在20世紀,這種兩面性表現得最為突出的一個例子,就是當原子能被發現以後,由核電站,特別是核彈引發的人間喜劇與人間悲劇。
  不過,這樣的人間悲喜劇不僅出現在如今,而且早已發生在遠古。在希臘神話中,諸神之王宙斯擁有一個栽種著金蘋果樹的聖園,裡面的金蘋果樹是當年宙斯與赫拉結婚的時候,宙斯的母親該亞送給兒子的結婚禮物。金蘋果樹是神聖的智慧之樹,而金蘋果則是神聖的智慧之果,連宙斯的女兒、智慧女神雅典娜也不敢隨意去碰一碰,以免觸怒宙斯。為了守護金蘋果樹,以及樹上的許多金蘋果,夜神的四個女兒被派定看守聖園,並且還有一條長著100個頭的巨龍來幫助看守,因為這條百頭巨龍能夠永不睡覺,200只眼睛緊緊盯著四面八方,而且還從100張嘴巴裡面發出100種不同的可怕叫聲。這樣,似乎也就能夠確保金蘋果樹與金蘋果的絕對安全。
  但是,無論如何,絕對的安全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只要善於開動腦筋,不去強奪,一心智取,不要說金蘋果,說不定連金蘋果樹,都是有可能從聖園裡面弄出來的。半人半神的英雄赫拉克勒斯畢竟是神的兒子,故而十分清楚這一點。於是,他將普羅米修斯從宙斯的酷刑之中解放出來,並且請求普羅米修斯的指點。普羅米修斯告訴赫拉克勒斯,可以請聖園附近的大力神阿特拉斯幫忙,因為他也是在反抗宙斯失敗以後,被罰在世界的極西處用頭和手頂住天,同時,他也熟悉聖園及聖園的守護者們的情況,只要有他的幫助,將金蘋果弄到手,就不會是一件難事。
  赫拉克勒斯找到了大力神,阿特拉斯答應幫忙,只不過,赫拉克勒斯必須替他把天頂住,好讓他前去聖園見機行事。阿特拉斯首先用計騙走了夜神的四個女兒,接著又想辦法引誘用龍尾纏住金蘋果樹身的百頭巨龍,使它閉上眼睛睡熟了,然後殺死巨龍,帶著金蘋果平安歸來。不過,阿特拉斯既然已經嘗到了自由的滋味兒,就想賴帳,不願把此時正在頂住天的赫拉克勒斯替換下來,於是他將金蘋果扔在赫拉克勒斯的腳下,打算一走了之。情急之中,赫拉克勒斯靈機一動,趕緊叫住阿特拉斯。
  「請不要忙著走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放下手來搓一根繩子,把頭髮綁到一起,免得頭髮遮住我的眼睛,讓我什麼都看不見。」阿特拉斯答應了這個「合情合理」的請求,由自己來頂住了天。可是,自以為聰明的阿特拉斯失算了,只見赫拉克勒斯從地上撿起金蘋果,就立即離開了這個地方。由此可見,智慧的運用應該以是否光明正大為前提,金蘋果既激發了阿特拉斯的機智,卻又煽動了他的卑劣,結果是雖然弄到了金蘋果,卻再次失去了獲得解放的機會,先喜後悲;而金蘋果既給與了赫拉克勒斯以巧智,又保持了他的正義,在面臨絕境之中重獲生機,於是由悲而喜,高舉著金蘋果歸去,從而證明了自己的英勇。
  也許,這個神話故事的寓意還並不止於此,至少還可以由它演繹出一個反抗專制的命題。然而,人類應該如何來運用智慧,則是上述故事給予人們的最大啟示。如果還記得那些神秘地消失了的蘇美爾人的話,請不要忘記他們的智慧給後來的人們帶來的影響:是他們第一個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使用馬拉戰車,使一個又一個的王朝覆滅,連自己也可能包括在內,由此上演了一出出歷史的悲劇;更是他們創造出了許許多多的另外的第一,以致於有人認為人類的「歷史從蘇美爾人開始」。
  這些世界文化之最,顯示了遠古先民們可能達到的智慧高度:最早的學校、圖書館、兩院制議會、法典、藥典、農曆、種植;最早的歷史學家、行賄案件、少年犯罪、減稅事件、法庭審判、倫理標準、心理戰;最早的宇宙演化論、祭祀經典、保護神、酋長、先知、基督;最早的神話、格言、寓言、史詩、情歌、文學論爭……所有在泥版上用楔形文字記載下來的一切,都在表明:6000年以前人類的確存在過一個具有高度發達的智慧與文化的蘇美爾人的黃金世代。
  蘇美爾人的首都吾珥古城的發掘者,列奧納德·伍利曾經這樣寫道:

  如果人類的努力只是用其成就來作評判的話,那麼在考慮到時間和條件的情況下,蘇美爾人可以佔據一個光榮而不算傑出的位置;如果用對人類歷史所產生的影響來衡量,那他們的地位還要高,他們的文明在當時尚未開化的世界裡發出了異彩,具有第一推動力的性質。

  由此可見,人類的智慧只要運用在正道上,不僅可以推動人類文明不斷地向前發展;而且還能夠促使人類智慧上升到更高的水平,因而智慧之樹將在光明與正義的大地上生生不息。

 

Ⅲ.12 由答案引出問題


  如果人類試圖追尋自己的始祖,首當其衝的目標就是:誰是第一個人?這個問題似乎本來就用不著提出,因為從《聖經》到《古蘭經》,已經給出了明確的答案:世界上的第一個人就是亞當!然而,恰恰就在這裡,誰是第一個人雖然已不太像是有問題,卻偏偏引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實際上,就在這個不成問題的問題之中,將包含著更進一步的質疑:神既然是按照自身的形象來造男造女,那他們自然應該是同時造出來的,至少從《聖經》中《創世記》第一章的希伯萊原文來看,神是複數的諸神,因而也就存在著男人與女人同時被造出來的可能,並且兩者之間可以連一秒鐘的時間偏差也不會出現;甚至進而還可以說,是男性的神按照自己的樣子造出了男人,同樣,女性的神造出了女人。於是,人們可以說亞當和夏娃是同時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因而誰是第一個人的答案,就應該是亞當和夏娃是人類共同的始祖,獲得並列第一人的殊榮。
  由此,人們可以說,亞當和夏娃都是人類的始祖,在共同繁衍人類的過程之中,亞當成為人類之父,而夏娃成為人類之母。於是,另一個使人感到傷腦筋的,真正是問題的問題又因此而出現:《聖經》中《創世記》第二章不是明明白白地說過,耶和華這個單數的主,用地上的塵土造成了世界上第一個男人,並且以「出自泥土的被造的人」這一含義的詞,也就是「亞當」來為他命名嗎?然後,耶和華再取出亞當的肋骨,來為亞當造一個女人。不過,最值得注意的問題,倒不是男先女後的問題,而是耶和華在先後造出亞當和夏娃的時候,似乎只注意到了他倆的關係,因而總是稱亞當為「那人」,夏娃為「配偶」,結果還是亞當自己朦朧地表達出了性別意識。
  於是,亞當說:「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稱她為女人,因為她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可以說,這是亞當援用隨意為飛禽走獸起名字的慣例,自己稱自己為男人,而稱配偶為女人。但是,這種性別意識畢竟是朦朧的,從一開始就被耶和華有意識地壓制住了,因而夏娃只能是幫助亞當的配偶。因此,耶和華口裡所說的配偶,並不具有婚姻關係上的夫妻之意,而不過是下屬幫手的意思。因而亞當和夏娃,即使赤身露體,也並不羞恥,因為男女有別的羞恥之心,是以性別差異為生理基礎的心理表現。
  這樣,當耶和華決定用生育之苦來懲罰亞當的配偶,也就是被亞當命名的女人之時,才明確地宣佈了「那人」是丈夫,並且按照亞當為配偶所取的名字,宣稱女人為妻子。經過耶和華這樣的一番聲色俱厲的教訓,在恍然大悟之中,運用作為丈夫的權力,「亞當給他的妻子起名叫夏娃,因為她是眾生之母。」這一命名的確是名符其實的,夏娃一詞的本來意思就是「生命之源」。然而,在耶和華看來,只有男人的亞當才是被創造出來的人,而女人夏娃不過是那人的配偶,也就是附屬於男人的非人,因而在亞當與夏娃之間的夫妻關係上,也同樣是丈夫凌駕於妻子之上,猶如神與人,耶和華與亞當,所以耶和華要對夏娃說:「你必戀慕你的丈夫,你丈夫必管轄你。」
  至於丈夫對於妻子具有絕對權威的類似表達,在《古蘭經》中真主是這樣說的:「你們彼此是仇敵。若是我的引導能達至你們,那麼誰遵從我的引導,誰便不致迷途,也不會憂愁。」在男女不平等的既成基礎之上,雖然進行了具有理性色彩的相對調和,但仍然沒有能夠從根本上改變男尊女卑的已存狀況,依然保持著丈夫就是獨裁的家長這一家庭之中的地位,儘管妻子的角色扮演具有了某種選擇的餘地。
  事實上,除了極少數的民族神話以外,絕大多數民族神話裡面的男神都是凌駕於女神之上的,它折射出了父系氏族對於母系氏族的社會性替代。因為無論是民族宗教,還是世界宗教,基本上都是在父權社會中形成的,所以,以男性為中心的文化導向,不可避免地直接滲透到宗教之中:所有的唯一神,或者是主神,毫無例外地都具有著明顯的男性文化特徵。同時,上帝亦將由嚴厲的,甚至是獨斷專橫的父親形像,轉換到仁慈的,乃至於平易近人的父親形象。不過,父親形象的權威性,在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差異,因而這一權威性的最終喪失,也就被視為上帝父親的死亡。
  也許是為了挽救上帝父親權威性的逐漸喪失,不僅上帝的父親形象在轉變,就是各個世界宗教中的天使們,也在不斷地改變自身的形象:從基督教到佛教,這些天使們逐漸從男性形象向著女性形象過渡。在天使們的女性化過程中,基督教的天使們女性化比較徹底,無論是教堂的壁畫與雕塑,還是家庭的油畫與裝飾,美麗優雅而天真純潔的女性形象,鼓動著潔白而輕盈的雙翼,飄飛在神聖的蒼穹之中,漫遊在溫馨的房間之內,從而使上帝父親在瀰漫著柔美聖潔的女性氛圍之間,在人們的心中顯得格外的莊嚴與肅穆,從而達到神聖的崇高境界。
  佛教繪畫與浮雕之中的飛天形象,也同樣具有渲染佛法無邊的人間色彩。人們可以試著想一想,在神聖的殿堂裡面,綵帶逶迤、體態妙曼、容貌端莊、表情生動的少女身影,將人間的溫馨充溢於秩序森嚴的空間,使神明的威嚴轉化為神性的祥靄,從而引發人們來自心底的崇敬。可惜的是,這樣誘人心動的美好情景,這樣促人信仰的美好情愫,卻被封閉在中國敦煌的荒漠之中!這究竟是滿天漫卷的黃沙所造成的災難,導致人們不得不失去了親眼目睹的多少次機會?還是傾城傾國的禍水會釀成恐懼,促使人們不得不在人為壓制之中來故意地忘卻?
  這也許更多的是出於故意的忘卻。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之中,男尊女卑的始終存在,注定了男人與女人之間,將永遠處於敵視的狀態,對於這一點,連上帝也不予否認。這就在於,男人需要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勢地位,因而也就必須堅持對於女人的那種非人的歧視,將女人視為延續男人生命的具有生殖功能的器具,在根本上無視女人作為人的起碼權利,對其任意進行處置,僅僅當做一件玩意兒玩弄於男人的掌股之上。
  當男人貧賤的時候,女人可以被男人當做東西來換取錢財,於是出現了買賣妻子,甚至出租妻子的交易現象;當男人富貴的時候,女人可以被男人當做禮物來換取權勢,於是出現了轉送侍女,甚至獻上妓女的行賄現象;當男人失敗的時候,女人可以被當做禍害的根源,於是出現了淫婦毀家,甚至蕩婦禍國的禍水現象;當男人成功的時候,女人可以被當做榮耀的勳章,於是出現了妻妾成群,甚至後宮三千的獨夫現象。
  然而,所有這些現象在父權社會之中,並不是孤立地發生在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實際上,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不平等關係,也同樣地出現在家庭中的父母與子女之間。在由家而國的擴展之中,在官員與平民之間,在君王與臣屬之間,也照樣會出現類似的現象。難道父母沒有把子女當過錢財、禮物、禍害、勳章嗎?難道官員沒有把平民當過錢財、禮物、禍害、勳章嗎?難道君王沒有把臣屬當過錢財、禮物、禍害、勳章嗎?
  無論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所有那些從賣兒鬻女到望子成龍、從為民父母到為民請命、從奴才該死到齊呼聖明的現象,統統都在陳述著一個古老而尚未消失的文化命題:男人、父母、官員、君王都不過是父權的表象,而父親則是父權這一絕對權威的總體象徵。於是,既可以用皇權來對這種絕對權威加以社會性的命名,也可以用夫權來對這種絕對權威進行男女間的言說,從而形成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裡所獨具的絕對權威張力:人們在承受父母之命中來確認夫權,人們在跪拜父母青天之中來確認皇權。總而言之,從男人到父母,從官員到君王,一切的不平等關係,都通過歷史的神化,來進入民族的神話,來滲入民族的宗教,來化入世界的宗教。
  所以,在人的歷史之中,只有男人的譜系。在中國的祠堂裡,祖先的族譜是如此,沒有兒子便無法承接香火;在各地的朝庭裡,君主的王譜也是如此,沒有嫡傳便無法延續皇統。同樣,在神的歷史之中,也只有男神的譜系,在希臘神話裡,宙斯的神譜是如此,老子之後是兒子登上寶座;在基督教裡,上帝的聖譜還是如此,摩西過後是耶穌的再次出現。就這樣,男人的世界幻化為男神的所在,因而也就難怪世界宗教的神們,總是給人們內心深處留下難以擺脫的父親形象,同時又總是盼望父權的表象不要過於男人化,以免莫名的恐懼始終縈繞於心。
  故意的忘卻恰恰是不能忘卻,除了緊鎖在敦煌洞窟裡的飛天被深埋在中國人的腦海之中,等待破門而出的那一天以外,人們在四處可見的廟宇之中,亦找到了忘卻不了的具有女性化傾向的菩薩。而其中的集大成者,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俗稱的觀音菩薩。中國人眼中所見的觀音菩薩,不僅慈眉善目,體態豐潤,寶像端莊嫵媚,而且慈航普渡,施恩眾生,德行澤被四海,儼然一光明正大與和藹可親之女神。難怪人們在遭遇厄難之時,只要誦念其名號,「菩薩即時觀其音聲」,便會來進行拯救解脫,因而菩薩被中國人稱作觀世音。
  到了中國的唐代,因為要避諱當時的皇帝李世民之名,聰明的中國人去掉一個世字,乾脆叫做觀音菩薩,畢竟一字之差,並不妨礙菩薩的慈悲為懷與解救苦難。無獨有偶,也是在唐代的中國,來自印度的觀世音菩薩,雖本是男神卻逐漸呈現女相,這也許是中國人為菩薩不如皇帝的遭遇而感到內疚,從而做出的情感反應和補償吧!當然,在中國的廟宇中,觀音菩薩被塑為女相,並不是開始於唐代,早在他們的南北朝時候就已經開始,只不過到了唐代,觀音菩薩的塑像就大多為女相,偶爾也有一些嘴巴上長出鬍鬚的觀音菩薩。至於在唐代以後,觀音菩薩則被完全塑為女相,而觀音大士圖也進入了尋常百姓家,因而中國人心中對於觀音菩薩的崇敬與鍾愛,一點也不亞於、甚至簡直已超過基督徒眼中的美麗天使。
  從那以後,中國人眼中的菩薩,方有男女之分,不過,口中常說的女菩薩,實際上並不是觀音菩薩,因為這樣的說法實在不夠恭敬與虔誠。儘管有關女菩薩的說法,從女人的德行上看,應該是指遵守中國古代女人的基本道德標準——三從四德,並且一心向佛的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但是,中國人更多地是從女人的姿色上來進行評判的,因而往往用來稱呼那些風華正茂,並且秀色可餐的窈窕淑女類型的女人。在中國的著名古典小說《西遊記》中的豬八戒,只要一看見年輕漂亮的女子,哪怕是妖怪搖身一變而成的,都會在口中連聲不停地喊著女菩薩,並且心裡跳個不停地想著女菩薩,因而被認為是凡心未盡。
  由此可見,在中國的元明兩代之時,女菩薩早已成為漂亮女人的代名詞,在濫用之中,女菩薩的恭維之意也就難免被大打折扣了。不過,在《西遊記》之中的豬八戒情難自禁而大喊女菩薩的時候,女菩薩還是流行的時髦用語,所以連唐僧也不時要叫幾聲女菩薩的。如果說,觀世音菩薩由男神而被塑造成女相,是佛教中國化的一個標誌性事件,是對菩薩禮拜的中國人在禪悟以後的生成物;那麼,《西遊記》中的唐僧與豬八戒,在喝了子母河裡面的河水以後,也要懷孕生產,而且喝得越多,生產的速度也更快的故事,實際上則是對於男人的權威地位進行了一次戲謔性的挑戰——將女人獨具的生育功能賦予男人之後,結果男人卻根本無法承受起創造生命的重任!
  所以,無論是唐僧,還是豬八戒,都不得不盡快地打下胎氣,也就是被迫放棄了本來就不屬於男人的權利。從創造生命這樣的前提上來看,男人並不具有超過女人的能力,因而從男人到男神的絕對權威地位,不得不面臨著崩潰的前景。夏娃與亞當,應該是同為人類之祖,而分別為人類之母與人類之父;然而,在承認這一點以前,總是說亞當與夏娃如何如何,在有意與無意之中,將亞當置於夏娃之前。這倒不是以姓氏筆劃來排名的政治排行榜問題,而是一個從上帝創造世界上萬事萬物的第六天,就開始發生的男尊女卑的父親權威地位的文化命題,需要分別從形而上與形而下這兩個層面來進行把握。
  上帝之所以享有父權這一絕對權威,關鍵就在於人被視為受造之物之一,而造物主就是上帝。從《聖經》的立場上來看,上帝對於人的絕對權威,也就是上帝意志的實現,因而受造之物的人,不過是體現上帝意志的結果:既然上帝可以用塵土造人,那就一定也可以使人恢復原樣!而塵上是沒有任何理由違背造物主的意志的,因為連塵土本身也是上帝的受造之物,這就強調了上帝意志無所不在的唯一性,進而展現為上帝權威至高無上的絕對性。因此,男尊女卑的社會存在,也就自然成為神尊人卑的宗教意識的現實對應物。
  上帝造成了男人,又用男人的一部分再造成了女人,因而當上帝享有了對於所有男人與所有女人的父權之時,男人這個受造之物也將分享父權的一部分,因為只有女人是最終的受造之物。所以,除了頂禮膜拜上帝之外,女人必須戀慕男人,接受男人的管轄,這正是上帝父親的權威體現方式之一。不過,如果人們不太懷疑上帝造男人是用塵土的話,至少還有許許多多的民族神話為之作證,因為實在有太多的神話都異口同聲地述說人是用泥土造成的。然而,上帝造成女人的過程與方法,也就格外地特別,非常像一位外科大夫與一位雕塑家。
  在《聖經》中是這樣描述的:「耶和華神使他沉睡,他就睡了;於是取下他的一條肋骨,又把肉合起來。耶和華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出的肋骨,造成一個女人,領她到那人跟前。」這就好像有一位名字也叫耶和華的外科大夫,先用麻醉藥使亞當安睡,在毫無疼痛之中劃開亞當的皮膚與肌肉,接著用手術器械取下他的一根肋骨,然後再進行縫合,於是亞當的傷口奇跡般地痊癒並消失,不然的話,至今每個男人身上都會留下永久性的紀念性標誌。隨後,外科大夫的耶和華又一下子成為雕塑家,不要任何模特兒,就憑空而神奇地塑造出了夏娃,拉著活潑可愛的夏娃的手,來到已經完全康復了的亞當的面前,讓亞當欣賞這一藝術的傑作。
  這樣,自然地就出現了一個問題:耶和華如果是外科大夫,或者雕塑家的話,他就不可能無師自通地達到如此完美無缺的技藝高度,即使耶和華是神,根據後世所有的造神可能性來看,或多或少的,總有一些現實的影子投射,而在遠古時代,先民們無論如何也是達不到這樣的技藝高度的。那麼,誰是地球上的第一個外科大夫?誰又是地球上的第一個雕塑家?所有可能存在的答案,人們只能在遠古遺留下來的文物之中去尋找。但是,這樣的尋找有可能是徒勞無益的,幸運的是,人們不虛此行!
  在埃及的金字塔裡面,曾經發現過一個小小的木乃伊,他引起了考古學家們的強烈興趣,很想知道這個木乃伊究竟是男性還是女性?年紀有多大?是為什麼而死亡的?諸如此類的種種疑問,都需要回答。於是,這個木乃伊被送交醫學家來進行解剖。在解剖台上,當醫學家們切開包著木乃伊的裹屍布以後,發現裹屍布裡面是一個男孩,接著進行解剖,一開始就判定出這個男孩的歲數大約在十歲左右,隨後尋找這個小男孩死亡的原因,竟然發現小男孩的心臟曾經被切開並縫合過,再仔細一檢查,不禁使人大吃一驚:原來這個小男孩在生前曾經做過非常精巧的心臟外科手術!
  無論這個小男孩是因為手術後的併發症而死亡,還是在手術以後因其他疾病而死亡,都已經無關緊要了。至少這已經表明在古埃及,早就有人能夠進行心臟手術,而這樣的心臟手術,地球上的人類直到20世紀才能夠進行,因而兩者之間的時間差距,竟然達到了5000年以上!遠古時代的外科大夫,顯然最有可能是天外來客的外星人。
  人們於法國發現的史前巖畫,在使考古學家們格外興奮的同時,又使他們感到分外地迷惑不解:除了雕刻那些圖像的岩石顯得特別平滑之外,畫面中一些男人的形象,更令人感到吃驚,因為這些男人不僅身上穿著長袍,腰間繫著腰帶,腳上穿著靴子,而且還手拿外套,頭戴帽子,嘴巴上留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鬍子,完全是一副後來的時髦男人的打扮,根本不可能是地球先民中的男人形象。考古學家們幾乎要懷疑這些巖畫是偽造的,但經過仔細的研究,最後卻證明所有的巖畫的確是屬於史前期的作品,距離現在至少在5000年以上。
  即使人們承認地球上的先民們具有如此之高的技藝,能夠把岩石打磨得非常的平滑,能夠把圖像雕刻得十分精美,但是,人們仍然還是不能承認地球上的先民們,能夠預先就想像到自己後代的裝束打扮。事實上,在遠古時代,既具有這種超常想像力,又具有如此高超的藝術才能的雕刻家,在當時最有可能性的,無疑也是天外來客的外星人。
  在這裡,雖然還不能說上帝就是外星人,但是,至少應該考慮到人類的造神活動與上帝的造人過程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相關性。如果不考慮這種相關性,那麼,也就無法把握受造之物的人的最初生存狀況。如果對這種相關性加以考慮,那麼,至少將開拓關於受造之物的人的社會發展的思路。要言之,無論是神話的綜合,還是宗教的超越,《聖經》裡面的上帝父親,仍有可能保留難以抹去的天外來客的身影。

 

Ⅲ.13 死海古卷


  從民族神話到世界宗教,都在不停地述說著神創造人的經典性故事,以此來證明神對於人的絕對權威;從男人到女人,都在不斷地進行著人類生命繁衍的現實性過程,以此來表明人對於神的絕對權威的服從與抗爭,從而在被神剝奪了永生的個人權利之後,人在走向自覺的歷史過程之中,開始了人類世代相繼的生命之鏈的無窮延伸。因此,是誰真正創造了人這一問題,應該也只能在人的立場上來尋找答案。
  《聖經》中耶和華為了顯示自己的意志,「對女人說:『我必多多增加你懷胎的苦楚,你生產兒女必多受苦楚;你必戀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轄你。』又對亞當說:『你既聽從妻子的話,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樹上的果子,地必為你的緣故受詛咒,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從地裡得吃的;地必長出荊棘和蒺藜來,你也要吃田間的菜蔬;你必汗流滿面才得餬口,直到你歸了土,因為你是從土而出的,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亞當給他的妻子起名叫夏娃,因為她是眾生之母。」
  由此可見,雖然耶和華以懷胎與生產的苦楚這樣的懲罰,也就是以否定的方式來承認了夏娃的生殖功能,而亞當對於夏娃的生殖功能則予以了正面的肯定,以生命之源來為夏娃命名,確認了夏娃就是眾生之母的社會角色地位。這樣,從發生學的意義上來看,人類的真正創造者,顯然就只能非夏娃莫屬,所以,耶和華亦稱人類為「女人的後裔」,而作為「亞當的後代」的人類,則是從夏娃懷孕生子以後才開始出現的。
  人類是人的生命無限延伸的現實存在,儘管不同的個人各有各的具體模樣,但是,無論是什麼樣的模樣,總是具有人的形象。也就是說,人類有著不同於其他生命存在的樣式。這種樣式來自何處呢?《聖經》中《創世記》第五章中寫道:「神造人的日子,是照著自己的樣式造的,並且造男造女,在他們被造的日子,神賜福給他們,稱他們為人。」在這裡,不僅把《聖經》中《創世記》第一章的造人之說具體予以展開,明確地提出了神的樣式就是人的樣式,而且還證實了對於人的命名,以及人的男女的分別造成,都是諸神所為。
  既然男人與女人都是按照同一的神——人樣式,並且各有所本地被造成的,如果人們已經看到了史前巖畫上面出現的男人樣式,那麼,人們能否在史前巖畫上面,也同樣看到女人樣式的出現呢?幸運者總是幸運的,既然能夠在史前巖畫上看到男人樣式,自然也能夠在史前巖畫上看到女人樣式,只不過需要幸運的人們將自己的視線,從歐洲轉向非洲,從法國轉向南非。值得注意的是,幸運的人們對視線的轉移,不僅具有空間的意義,而且具有時間的意義,更具有女人是創造從過去到未來的一切人,即創造人類的意義。
  南非巖畫宛如一個定格的電視畫面:在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奔騰著無數的羚羊與袋鼠,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之下,一位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相貌秀麗、皮膚潔白的年輕女性,手持弓箭正在大草原上追逐獵物。在這位女性的身後,緊緊跟隨著一個消瘦的男人,手持一根長桿,長桿的一端滿是針刺,他頭上戴著一頂遮住面容的頭盔。這樣的行獵圖,無論是在史前的先民生活之中,還是在今天的現實生活當中,都是有可能隨時出現的,並不足以為怪,反而成為人類古往今來狩獵興趣的見證。
  不過,倘若將這個畫面的焦距拉近,來一個特寫的話,人們就會發現這位女性的打扮,叫人很難相信她的著裝竟會是史前人類的:頭上是齊耳短髮,身穿短袖套衫和緊身褲,手上帶著遮住前臂的手套,腰間紮著寬皮帶,皮帶上面插著手槍狀的武器,小腿上面套著護腿,腳上穿著輕便鞋……完全是一副現代女郎的行獵裝束!但這一令人難以置信的女裝樣式,卻確實是出現在5000年以前的史前巖畫上的,因而誰是那個具有超常想像力與高超藝術才能的畫家,這個同樣的問題又給提出來了,而最可能的答案,將仍然不得不還是天外來客的外星人。
  也許,除了男裝樣式與女裝樣式的提供者有可能是外星人以外,僅就兩個樣式來說,也會給人們提示出更多的東西:男裝樣式與女裝樣式相比,顯然男裝樣式只能通向過去,而不能走向未來,因為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願意留鬍鬚穿長袍的。儘管這可能僅僅是外星人之中的一個例外,因而男裝樣式只是一個過去時態中的模糊樣式;而女裝樣式則不僅通向過去,而且走向未來,因為幾乎所有的女人都願意如此裝扮,成為一個健康而又秀麗潔白的年輕女性,因而女裝樣式就是一個具有過去、現在以及將來所有時態的明晰樣式。
  男裝樣式與女裝樣式之間最強烈的對比,實際上還不在樣式的模糊與明晰,而在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直接差異:在同一個南非巖畫的畫面上,那個艷麗如花的女人,與其身後乾瘦如柴的男人,其反差是如此鮮明,充分顯示了兩性之間生命力的高漲與消退。寓意著人類之母在青春永駐的表象之下,生命力的持久旺盛,與人類之父在朝氣衰頹的表象之下,生命力的持續蛻變。生命力的巨大差異,並非是來自性別的不同,而是來自男人與女人對於生命熱愛的差別。如果說男人更加看重生命的當下存在的話,那么女人則更加看重生命的不斷延續,這也許是母愛勝於父愛的主要原因,這也許是母親為什麼會成為祖國的代名詞的重要緣故,這更是女人是人類的真正創造者的全部秘密。
  可以說,女人的好奇心大大地超過男人,同樣也是她的生命力要比他的生命力更具活力的一種表現:女人總是在不停地觀察外界,觀看成為她的樂趣,所以現代夏娃喜歡逛商場卻並不總是在掏錢買東西,因為逛的過程本身就能使她感到一種生命的充實。而男人則往往在不斷地低頭沉思,因為思考已成為他的需要,所以現代亞當討厭逛商場而寧願買東西,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逛的過程本能地使他感到對生命的浪費。所以說,女人喜歡夢想,於是每天都會出現新的希望,始終快樂;而男人注重實幹,於是每天都會發生新的失落,難得高興。這也許就是女人生命力旺盛與男人生命力衰頹的心理驅力差異。
  關於女人好奇心所造成的直接惡果,在《聖經》中早有記載,這就是亞當和夏娃被趕出伊甸園的故事。這個故事我們將在以後再來進行講述。在這裡,還是先來講一講夏娃與亞當怎樣見到天外來客的故事:自從開始獨立生活以後,亞當每天辛勤勞作,被沉重的生活重負壓得幾乎沒有抬起頭來的功夫,只覺得全身疲乏,勞累不堪,對周圍的一切全不感興趣;與此同時,夏娃雖然嘗到生兒育女的痛苦,操持家務的艱辛,但她仍然保持著愉快的心情,畢竟有了自己的家,即使日子過得不太容易,也強似沒有目的的苟活,生活本身就充滿了希望。
  有一天,正在休息的夏娃,張大眼睛四下打量,當她抬起頭來,向天空中望去時,突然看見一輛金光閃閃的飛車,從太陽的方向飛奔而來,炫目的閃光使夏娃只得趕緊閉一閉眼睛,並差點叫出聲來。等到夏娃再次睜開雙眼時,竟發現在這輛飛車的後面,還緊緊地跟隨著四個同樣閃閃發光的活物,整個場面非常壯觀,而那種震撼人心的輝煌壯麗,簡直無法叫人言喻,因而夏娃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狂喜,根本來不及提醒亞當也來觀看,因為她覺得亞當和自己一樣,也同樣會看到這一景象的。可是夏娃錯了,亞當雖然坐在她的身旁,但一直低著頭,閉著眼,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在想著什麼,根本沒有可能看見任何東西。
  只見飛車及活物在天空中繞行一周之後,漸漸地降低了飛行的高度,逕直向夏娃與亞當休息的地方飛來,夏娃現在看得越來越清楚了:在金色的陽光輝映下,飛車不僅自身發出五顏六色的閃光,而且在它的後面還冒出了一朵朵白雲般的煙霧,至於那四個活物,竟然有點像四個人的模樣,只不過他們也在不斷地閃光,身體的後面還出現了火焰一樣的亮光。夏娃眼看著飛車離自己越來越近,而活物離地面也越來越低,心中也就越來越激動,荒亂之中,她用手使勁地推亞當的身子。最後,夏娃終於把亞當從迷糊之中喚醒,兩人一同觀看這人間奇景,他們在等待飛車及活物的降臨……
  以上情景是《死海古卷》裡面所記載的一個故事斷片,而故事斷片上的記載也到此為止,沒有下文。這真叫人覺得十分可惜,如果這個故事是完整的話,說不定人們將會看到夏娃與亞當是如何與他們的神或上帝重逢的動人場面,因而說不定整個關於夏娃與亞當的人生遭遇的故事將得到重新的描述,並且還有可能找到天外來客的外星人與地球上的人類之間緊密關係的不少證明。然而,所有已經發生的一切,偏偏都與人們想像的相反,這是一個沒有結尾的故事。不過,它至少表明:無論是人類之母的夏娃也好,還是人類之父的亞當也罷,或者是夏娃這個女人的後裔,或者是亞當這個男人的後代,他們都的確是極有可能看到過,並將繼續看到天外來客的從天而降!
  如果說《死海古卷》所收入的內容或多或少地與《聖經》中的《舊約全書》有關,對於《聖經》本身至少是一種文本上的補充,那麼,《死海古卷》中所出現的某些沒有保持全貌的故事,在給人們留下遺憾的同時,也給人們提供了某些啟發:一方面是為《聖經》裡面的某些記載進行了具有過程性與細節性的展開,使這些記載豐滿起來,不再那麼乾癟,甚至枯燥;一方面又對《聖經》裡面的某些記載進行了具有互補性與疏證性的對比,使這些記載更加可信,不再那麼虛妄,甚至荒誕。從這樣的意義上講,夏娃與亞當看見飛車與活物在天空中飛行的故事,可以說具有相當的真實性,至少與《聖經》中有關這方面的許多記載,能夠進行互相映證,以說明這一類天外來客的事件,與現在的UFO現象一樣,從遠古時代起,便是經常發生的。
  對於女人是人類的真正創造者的說法,除了在《聖經》裡可以找到證明之外,在與《聖經》有著直接淵源的神話裡也能夠找到更加有力的證明,這就是來自蘇美爾人的吉爾加美許神話中的「肋骨」故事。
  女神阿露露創造了一個半神半獸的人,取名叫做恩基杜,他力大無窮,天真善良,有著神一般的膽量,曾經同太陽之子一起,在空中翱翔,觀看地球的模樣;與此同時,他又渾身長毛,皮膚與野獸一樣堅韌,喜歡吃原野上生長的綠草,在河邊與池塘中飲水,並且在激流中翻騰嬉戲,在河岸玩耍,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有一天,恩基杜不小心將自己的肋骨弄斷了一根,痛得很厲害,結果生了重病。女神阿露露看到這種情形,也束手無策,沒有辦法,只好去請求大女神寧姬來為恩基杜進行醫治。
  大女神寧姬來到恩基杜的住處,為恩基杜進行了檢查,發現是由於他的肋骨被弄斷了之後,才病得如此厲害的,於是便為恩基杜進行治療,接好了恩基杜的肋骨,不久,恩基杜的病也就痊癒了。女神阿露露一邊感謝大女神寧姬,一邊開玩笑說:「多虧了你這位大肋骨,才治好了恩基杜的小肋骨。」原來,在蘇美爾語中,寧姬的「姬」這個詞尾,本來就是「肋骨」的意思,因而寧姬這個復合詞,按照表面的意思,就是「來治肋骨的女人」,其基本的意思則是「賦予生命的女人」。實際上,在吉爾加美許神話裡面,運用寧姬一詞來為生命創造之神的大女神進行命名,倒也果真是名符其實的。
  從蘇美爾人的女王,到蘇美爾人的大女神,無論是從歷史來看,還是從神話來看,王權和神權都與女性有著莫大的干係。雖然由於蘇美爾人的神秘消失,無法弄清楚在蘇美爾人的社會中女人的地位究竟如何,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是女神,還是女人,肯定擁有某種權威性,她們還不至於像《聖經》中的夏娃那樣,處於從上帝到亞當的絕對權威的重重壓迫之下。在這裡,人們可以看到《聖經》對於吉爾加美許神話的誤讀和改寫,以便達到確立上帝父親的絕對權威的目的,同時也間接地揭示出在數千年以來的歷史進程中,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已經開始出現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
  那麼,《聖經》是怎樣來誤讀和改寫吉爾加美許神話裡的「肋骨」故事呢?第一步就是誤讀,將來治肋骨的女人,誤讀成肋骨造成的女人,其結果是,在《聖經》中出現了耶和華取出亞當的一條肋骨造成夏娃的描述。然後在誤讀的基礎上,通過對創造生命的女人的改寫,將人的創造之功歸於耶和華,而將其生兒育女的義務放在夏娃身上,使後者在父權的重壓之下成為一種生殖的器具,失去了女人應有的那份光榮與基本權利,即使眾生之母的稱號,也不過是一種虛假的承諾,只有在為人之母的條件下,並且還得在拜伏於夫權與皇權的淫威這樣的前提下,她才有機會臨時分享一次父權的威風。
  這就表明,只有從《聖經》轉向神話,才有可能使人們更好地去認識女人是人類的創造者。在希臘神話中,一起創造出了人類的是普羅米修與雅典娜,正是他和她共同創造出了佔人類絕大多數的、最普通的凡人。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之所以要用泥土來造人,是因為泥土裡面隱藏著「天神的種子」,並且他們是按照諸神的形象來塑造的,同時還需要女神來賦予由泥土塑成的人以靈魂與呼吸,最後才造成了幾人。這樣,雖然是男神與女神共同創造了人類的形體,但卻是女神將生命給予了人類,這實際上寓意著在男人與女人共同繁衍人類的過程之中,女人的作用要遠遠地超過男人,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才能認識女人是人類的真正創造者。
  在東方的中國,也流傳著女蝸「摶土造人」的神話:自從他們的創世神盤古在混沌之中開天闢地,然後身化萬物以來,儘管天地分離,山脈縱橫,江河奔騰,日月升降,斗轉星移,草木叢生,魚蟲混雜;然而,世界依然寂寞,這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人!於是女媧取來黃土,加入清水,攪拌成泥,隨後開始按照自己的樣子來捏造一個又一個的小泥人,只要把他們一放到地上,小泥人就歡蹦亂跳起來。當女媧造出了一些這樣的小泥人以後,就感到十分疲倦了,於是,她停止了捏小泥人,開始用一根繩子來造人。只見女媧把繩子擱到泥漿裡面,然後使勁兒地一揮,那上面沾著的泥漿便四下飛舞,一落到地上,就立即變為一個個小人兒,到處亂跑。女媧高興極了,不斷地用繩子沾泥漿,一個勁兒地揮舞,結果,滿世界都是小人兒!
  同時,女媧不僅創造了許多的人,而且還關心這些人怎樣繁衍後代,於是女媧將小人之中的男男女女分別搭配起來,使男女結成一對對的夫妻,讓他們自己生兒育女,來保持生命的延續。這樣,女蝸不僅是人類生命創造的始祖神,而且是人類生命繁衍的姻緣神。此外,女媧曾經還竭力煉石補天,以拯救人類於水火之中。所以,從人的角度來看,女媧應該是最能得到崇敬的大女神。然而,在中國漢族的神譜之中,無論是開天闢地之神的盤古也好,還是創造人類之神的女媧也好,雖然能夠得到神的尊稱,但是,只能是小神,而不能成大神。
  也許,盤古不能成為大神,是因為他並非源自華夏之地,在古代中國夷夏之辨的文化偏見中,非嫡傳的他更多地成為了中國少數民族的大神;而女媧不能成為大神,則在於她是女神,像許許多多的民族神話中的女神一樣,她也不得不臣服於男神,以此來折射出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的文化影響。除此之外,從女媧作為女神的來源上看,根據現在的考古發現,女媧只是一個由部落的圖騰崇拜而造成的女神,儘管女媧成為女神的日子,可以說得上是源遠流長,可是由於該部落處於所謂中原文化的邊緣地帶,即使能夠進入漢族神話的神譜,也只能居於小神之位。
  在中國東北的遼寧省西部一帶的人們,直到現在仍然保持著吃青蛙的習俗,從而引起了民俗學家的注意,最後發現遼西人的這種習俗與女媧崇拜有著緊密的關係。原來,在遠古時代,當地部落的人們一直把青蛙視為生命活力的標記,於是就用青蛙來作為部落的圖騰,每年舉行祭祀儀式,以吃青蛙的方式來表示生命活力的獲得。隨著時光的流逝,由青蛙而女媧,由圖騰而女神,女媧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人們信奉的人類創造之神與拯救之神。在20世紀的80年代,考古學家在發掘中國遼西紅山文化遺址的時候,曾發現了一個像一座小山那樣大的祭壇,一共有三層,在這個類似階梯型金字塔的祭壇平頂上,竟然出現了1000多個煉銅用的坩禍,這顯然與古代中國女媧煉石補天的神話傳說有關。
  所以,無論是從關於女媧的神話傳說來看,還是從關於女媧的考古發現來看,它們都在述說著女人是人類的真正創造者;同時,類似中國的《風俗通義》之中記載下來的女媧摶土造人這樣的女神創造人類的故事,不僅出現在中國的各個民族神話之中,而且也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民族神話之中。

 

Ⅲ.14 處女的兒子們


  女神創造了人類的神話,在整個世界不停地傳說,而創造人類的女神來自何方?在地球上的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的說法,並相應地出現了不同的神化過程,這再次展現了人類造神活動的多樣化。於是,人們的視線將在亞洲、歐洲、非洲、澳洲、美洲的大地上緩緩移動,搜尋所有那些出現了古老民族神話的地方,搜尋所有那些存在著遠古文明遺址的地方,以便在神話的引導之下,在遺址的印證之中,來尋求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在南美洲的蒂亞瓦納科古城地區,當地土著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個女神創造地球人類的神話:有一天,一架金光閃閃的飛船,從天空中降落到地面上,當這架如同金碧輝煌的宮殿一樣的飛船高聳在地面上以後,從巨大的飛船裡面飄飛出來了一位女神,名字叫做奧雅娜,她是接受大神的派遣,來做地球上最偉大的母親的。於是,奧雅娜女神一連生育了相貌各不相同的70個地球之子,讓他們分散到世界各地。從此以後,地球上就出現了形形色色的種族,然後,完成了大神所交付使命的奧雅娜女神,便回到了飛船上去,接著,那艘巨大的飛船向太陽飛去。
  在對蒂亞瓦納科古城的考古發掘中,人們不僅看到了女神奧雅娜的形象在壁畫上面出現,而且得知她是一位只有四個手指,且手指之間有蹼相連的女人;同時還看到了女神奧雅娜的石頭雕像,石頭雕像的手上同樣也只有四個手指,只不過兩隻手都是緊緊地握著的。與此同時,在對蒂亞瓦納科古城遺址的挖掘中,人們還找到了不少用石頭雕刻的頭像,這些石雕頭像的面容各異,好像是在為世界各地的種族提供臉譜樣式:有的石雕頭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而有的石雕頭像的眼睛大如銅鈴;有的石雕頭像的嘴唇薄薄的,而有的石雕頭像的嘴唇厚厚的;有的石雕頭像鼻樑高高的,而有的石雕頭像的鼻樑低低的;有的石雕頭像上的耳朵又薄又小,而有的石雕頭像的耳朵又厚又大……
  所有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從天而降的奧雅娜女神曾的的確確來到過地球,並且創造出了包括各個種族在內的人類。除此之外,好像是為了證明奧雅娜女神的確是乘坐巨大的飛船來到地球的,在蒂亞瓦納科古城還發現了被土著人稱作太陽門的巨大石雕。太陽門是用一塊巨大的厚石板雕刻而成的,長度約為5米,高度約為3米,而重量至少在10噸以上。太陽門正中有一個飛行中的神像,周圍簇擁著48個正方形的人像圖案,分作三行排列在神像的兩邊,就好像奧雅娜女神離開地球之際,她的眾多的後代正在仰望長空,默默地注視著最偉大的母親離去的情景。
  至此,我們已經知道,在南美洲的蒂亞瓦納科古城地區的土著人之中,至少流傳著兩個關於神創造人類的故事:一個是創造之神維拉科查在創造世界上的萬事萬物的過程中,用泥土造出了各個種族的人類;另一個是奧雅娜女神生育繁衍包括各個種族在內的人類。那麼,在這兩個神話故事之中,哪一個神話故事是所謂的母題故事呢?從考古發掘過程中發現的文物來看,很明顯,奧雅娜女神創造人類的故事,得到了直接的印證,並且表明奧雅娜女神的出現是以天外來客為模特的造神結果。
  同時,創造之神維拉科查的故事,不僅沒有得到來自考古發掘的印證,而且整個故事的完整性與細節性都非常地突出,與《聖經》中的創世神話比較相似,因而似乎可以這樣說:正如《聖經》中的耶和華用塵土造亞當,再用亞當的肋骨造夏娃的故事,與吉爾加美許神話中的大女神寧姬的故事有著一定的傳承關係一樣,創造之神維拉科查用泥土造人的故事,與奧雅娜女神生育人類的故事,也同樣存在著一定的傳承關係,並且這一傳承關係更加明顯。因為除了奧雅娜是母親神,而維拉科查是父親神這兩者之間的截然不同以外,他們各自造成的人類卻是一樣的,即都是包括各個種族在內的全部人類!
  另外,《聖經》中的創世神話是在不同民族神話的基礎上改寫而成的,上帝父親是父權的神聖像征,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的文化產物,而創造之神維拉科查在神話中也同樣扮演著父親的角色,故而理應與《聖經》一樣,也是來自類似社會形態的文化產物。如果再稍微大膽一點,甚至還可以說創造之神維拉科查的創世故事,還有可能接受了來自《聖經》的某種影響,因為在正式收集這樣的民族神話的時候,南美洲已經被歐洲殖民者佔領了若干個世紀了,因而絕對不能忽視基督教傳教士的布道對於民族神話進入改寫過程中的間接影響。
  男神造人,或者男神與女神一起共同造人,來自對於女神造人的民族神話的改寫,已經成為世界性的文化現象,而促使這一現象出現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人類社會進入了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的歷史進程。在南美洲的神話中是如此,在《聖經》中是如此,在希臘神話中是如此,在東方的神話中也同樣是如此,它表現在女媧造人的神話被改寫成女朗與伏羲共同造人的神話。
  20世紀以來,在中國漢代墓穴的出土磚畫上面,出現了他們的兩位大神女媧與伏羲共同造人的圖案。圖案之一是:女媧與伏羲兩人都是人面蛇身,兩相對視,並且兩尾相扣,各自成環狀,女媧在圖案的右邊,右手拿圓規,而伏羲在圖案的左邊,左手拿距尺,同時女媧平舉左手,與伏羲平舉的右手相接,下面有一個人面蛇身的小人伸出兩隻小手,分別拉住女媧的左手與伏羲的右手。顯然,這是女媧與伏羲在按照一定的規矩來共同造出人來,而這個規矩分別就是女人樣式與男人樣式,從此,世界上方才有女有男,也才有了中國人俗語所說的:不依規矩就不成方圓。
  圖案之二是:女媧與伏羲兩人都是人面蛇身,兩相背對,並且兩人之尾相交,環繞成交尾狀,女媧在圖案的右面,左手抱胸,而右手執圓規,面部向右,伏羲在圖案的左面,右手抱胸,而左手執距尺,面部向左,在兩人之間,有一對人面蛇身的小人兩尾相扣,四周都是雲彩,有一些人面蛇身的單個小人出人其中。顯然,這是女媧與伏羲在示意以交媾的方式來造人,而這個方式就是女人與男人應同房而不應獨處一室,從此,世界上方才有妻有夫,也才有了中國人俗語所說的:耕雲播雨就子孫昌盛。
  在這裡,無論是女媧與伏羲創建的造人規矩也好,還是女媧與伏羲採用的造人方式也罷,雖然是以女神與男神共同造人的神話來展示的,但實際上,不過是對於女人與男人必須結合才能孕育新的生命這一人類繁衍過程的經過神化以後的普遍性表達。因此,兩個圖案的寓意就是:生兒育女需有家有室。這樣,女人與男人也就成為人類存在的不可分離的基本構成。但是,由於存在著男女之間的不平等,因而在神話中的男神與女神之間,也就難以形成平等的關係;並且通過對於神話的改寫,出現了男神總是企圖剝奪,或奪取女神創造人類的權利和光榮的現象。
  與之相應的是,人世間也出現了所謂的「處女生育」現象,即人間的女人似乎無須與男人交往,就能夠在獨處一室的狀態之中,或者是因為奇遇,或者是由於神賜,也能夠懷孕生產,特別是所生的兒子,不是聖人帝王,就是英雄豪傑,甚至是救世主。這樣的現象,不僅民族神話裡面有所述說,而且在宗教經典裡面也不乏言說,就是在歷史典籍之中也時有記載。
  如果將這一現象進行神話的追尋,就可以發現這正是男神在排斥了女神的合作之後,眷顧下界凡女而出現的現象,因為人只能服從神的權威,特別是在女人與男神之間,更是如此。如果將這一現象進行歷史的追尋,就可以發現這正是男人為了限制女人的可能選擇,以神化的男人來繼續貶低女人而出現的現象,因為父權的絕對權威,必須充分地體現在男神與女人之間。這樣,所謂的處女生育,其實不過是一種人為神化的假象,無論是出現在神話與傳說之中,還是出現在宗教與正史之中,都是人的造神活動的一種特殊形態體現。
  這種特殊形態之所以是特殊的,就在於它將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不平等,推向了神與人關係的極端:在男神、女神、男人、女人的等級層次之中,將中間層次的女神與男人消解掉,只剩下男神與女人這兩極來直接相對,在完全體現出父權的絕對權威的同時,與神話改寫現象重合,實際上成為父權這塊銅板的兩面,進行從神權對人權,到男權對女權的全面壓制,導致了如下這樣兩種神人之子類型的產生。
  一種神人之子的類型,是由女神與男人結合產生的。也許是由於女神要臣服於男神,而男人要服從於神的緣故,兩者所能具有的權威性相對有限,不僅女神與男人的關係比較和諧,而且他們的後代與普通人的差別也不會很大,是接近於凡人的神人之子。因而,無論是在神話與宗教之中,還是在野史與正史之中,都很少有所述說與記載,倒是女神與男人的浪漫故事更多地在民間流傳之中被不斷地傳說,從中國神話裡的牛郎織女在七夕鵲橋相會的故事,到希臘神話裡的阿多尼斯與阿芙浴狄忒每隔半年才聚首一次。
  另一種神人之子的類型,則是由男神與女人結合產生的神人之子,由於男神對於女人具有壓倒一切的絕對權威,完全剝奪了女人的任何選擇餘地,女人在一無所有之中被制服,因而在男神與女人之間,更多的是使用暴力來進行征服,而很少出現內心的交流,在雙方比較緊張的關係中,他們的後代頗受男神血統的影響,大多是高出凡人一頭的所謂出類拔萃之輩。所以,無論是在神話與宗教之中,還是在野史與正史之中,關於這樣的神人之子的述說與記載,可以說比比皆是。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這一種類型的神人之子中,父親神的級別越高,兒子輩就越是出類拔萃,尤其是當父親神是主神,或者是唯一神時,兒子輩的出類拔萃也就到了頂點。暫且不說在民族神話裡面,或者在歷代正史裡面,關於這樣的絕頂出類拔萃之輩的動人故事不勝枚舉,就是在《聖經》裡面,人們也可以先後看到挪亞和耶穌這樣的神人之子,是怎樣分別得到耶和華與上帝的親睞的:挪亞履行了挽救人類的使命,而耶穌則成為救世主的基督。
  在中國的正史「二十五史」中的第一部史書《史記》裡,記載著漢族人的始祖黃帝后裔之中的著名後代,即中國人所熟知的古代皇帝堯、舜、禹的諸多故事,據說他們都是仁德如天、智慧如神、信義如一、克勤克儉、為綱為紀的聖人。幾千年的中國歷史上列朝列代的皇帝並不為少,而他們三人卻被譽為聖人,究竟有何奧秘呢?《史記》裡面主要是從血統與政績來加以說明的,似乎是天生如此。但是,它也至少給予了一點提示,那就是他們都是黃帝的後裔,而黃帝除了是《史記》中所載的中國第一帝王之外,而且還是中國漢族神話中的第一大神,具有神與人的雙重身份,因而作為黃帝的著名後代,堯、舜、禹三人,應該說同他們的老祖宗一樣,也具有神與人的淵源,成為神人之子的聖人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不過,據古代的中國學者考證黃帝的所謂聖人身世,其結論則如他們的重要文化典籍《春秋·公羊傳》裡面所說的:「聖人皆無父親,感天而生。」因此,在中國古代的這類典籍之中,也就出現了這樣的記載:黃帝之母因為感受到北斗星的星光照耀,而懷孕生了黃帝;堯的母親因為偶然遇見從黃河中飛出的赤龍,而懷孕生堯;舜的母親因為把玩雨後彩虹,而懷孕生舜;禹的母親因為在夢中吞下一顆太陽一樣的火珠,而懷孕生禹。在這裡,即使同為聖人,黃帝和禹無疑更為出色:一個是中國古代文化的創始性聖人,促發了從混沌中的開天闢地;一個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開拓性聖人,促進了洪水後的文明復興。原因在於,天是光明所在,感天而生的黃帝和禹,都是天之驕子!
  在《聖經》中,世界的創造是從光開始的:「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光明為創造之始,這就表明神人之子中最出類拔萃之輩,往往是和那些與光明有關的神祇分不開的,因為這些神在民族神話的神譜之中,處於諸神等級之顛,居於主神或者大神之位。中國人的黃帝在星光感應之下,成為漢族神話中的太陽神,具有至高無上的父親地位,而禹在火珠入懷之後,面對洪水九州橫流卻毫不畏懼,為拯救生靈三過家門而不入,不愧為太陽神之肖子。
  在印度的古老史詩《摩訶婆羅多》中,在記載「偉大的婆羅多族」的歷史的時候,也述說著太陽神之子的有關神話:彤雲密佈,天色昏暗,太陽神在雲的遮蔽之下,來到了美麗的貢蒂公主面前,站著用熱烈的灸人心靈的欣賞目光,默默地打量眼前這個美麗的姑娘。貢蒂公主看到了這位光輝炫目的天神在自己面前出現,驚慌地問:「天神啊!你是誰呀?」太陽神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是太陽神,是來賜給你兒子的!」貢蒂公主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說:「我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姑娘,要受我父親管束的,怎麼可以做母親吶?並且我也不想做啊!」
  這樣的回答,可能是每一個人間少女,在遇見神的突然襲擊的時候,都會在恐怖之中脫口而出的,因為她們不僅要擔負著塵世間的種種壓力與無形偏見,更要面對女人與男神之間的巨大差距與無比陌生,從而導致了她們鮮明而強烈的心理反差。
  太陽神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對貢蒂公主說:「你不要害怕,誰也不會傷害你,你在生了我的兒子之後,還會重新成為處女的。」這樣,賜予全世界以光明和生命的太陽神使貢蒂公主懷了孕,而神的兒子是一懷孕就出生的,用不著像人的兒子那樣需要妊娠10個月的時間。貢蒂公主隨後就生下了迦爾納,只見他神采奕奕,英俊非凡,就像太陽神一樣,並且在出生的時候,就隨身披著神甲,耳朵上還戴著一對耳環,後來他成了全世界最偉大的英雄之一。貢蒂公主由於太陽神的恩賜,果然在生下兒子以後,又重新成為了處女。
  不過,太陽神仍然給貢蒂公主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難題,那就是對這個太陽神的兒子該怎麼辦?一個處女,居然有一個兒子,自然使人感到不可思議。這也許是眾多未婚生育者的一個共同難題。
  貢蒂公主不知道應該如何來解決將自己兒子置於何地的問題,可是,總不能帶著自己的兒子回家去吧,如果這樣做,那不是就暴露了自己已經不是處女的真情了嗎?於是,貢蒂公主不得不把兒子放在一個不漏水的小箱子中,然後放到河裡面,任小箱子在河水中漂流,看著小箱子在河裡漂得越來越遠,貢蒂公主便含著眼淚回到宮中。這時候,一個無兒無女的車伕看到了河水裡漂流著的小箱子,就趕快把它撈了起來,打開箱蓋一看,裡面原來裝著一個俊秀健壯的孩子,在驚喜之中,車伕帶著裝在小箱子裡的孩子回了家,車伕的妻子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精心養育這個孩子,後來,太陽神的兒子長大以後,成為國王的好朋友,一個英勇無敵的戰士。
  很顯然,在所有類似的神話傳說中,雖然處女生育的恐懼,是由男神的神恩來進行消解的,但是,處女生育的難題,卻是以母子分離的悲劇來解決的,而神人之子的命運則是由神的血統來決定的,從而形成了棄兒獲救終成正果這樣的神話述說模式。如果從文化交流的角度來看,這種述說模式完全有可能從一個民族進入另一個民族,特別是在從神話到宗教的傳播過程中更是如此:在中國的神魔小說《西遊記》中,聖僧「江流兒」唐三奘,也就是他們俗稱的唐僧,不是剛剛出世就被放在木箱裡面,然後扔進江水裡,漂流到山腳下,被一位年老的僧侶救起來,於是做了佛門小沙彌,最後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才終於修成正果的嗎?!

 

Ⅲ.15 耶和華的意志


  事實上,除了太陽神以外,與光明有關的,還有更為厲害的雷電之神。太陽神普照眾生,而雷電之神則在雷聲隆隆、電光閃閃之中,懲惡揚善,以顯示神的震大憤怒與無比權威。因此,無論是在民族神話之中,還是在民族宗教與世界宗教之中,如霹靂壓頂的懲罰之權,統統都掌握在主神或者唯一神的手裡,他們以血與火的洗禮,一瀉雷霆萬鈞之怒,從而顯示出父親神的絕對權威。
  在希臘神話中,宙斯作為諸神之王,也是雷電之神,以使眾神與眾人來遵從自己的意志,服從自己的權威。關於宙斯對於人間少女的頻頻眷顧,已留下不少的風流韻事在不斷地傳說,如伊俄的故事,歐羅巴的故事……這些故事主要述說了宙斯如何追求與恩賜那些無辜而不幸的少女的過程,它們實際上構成了處女生育的因緣,即整個神人之子故事的前半段;而處女生育的後果,所謂棄兒獲救終成正果的全過程,即整個神人之子故事的後半段,還是有必要來進行述說的。
  這不僅是由於處女生育的前因後果,應該在神人之子故事的述說之中,來充分地加以展示,以有助於從男神與女人之間的關係這一角度,來瞭解神話改寫現象與處女生育現象是如何進行重合的;更是因為需要在神人之子出生以後的基點上,追尋這些光明普照之下的出類拔萃之輩的生命旅程,在神人之子屢經磨難的人生經歷裡,來發現神人之子在不可抗拒的由神安排的命運之中,是怎樣超凡脫俗的,從而揭示出善與惡互相激戰、互相轉換的秘密。
  在阿耳戈斯王國,美麗的公主阿達婀在大海邊漫步,突然與已經注意了她很久的宙斯相遇,宙斯於是便使阿達婀公主懷孕,後來,阿達婀公主回到王宮裡面,生下了兒子珀耳修斯。與此同時,國王阿克裡西俄斯突然得到了一道神諭的警告:如果他的女兒阿達婀生的是兒子,那麼,他的外孫將會把他趕下王位,並且還要謀害他的性命。國王阿克裡西俄斯看到女兒果然給他生了個外孫,感到非常害怕,於是將女兒阿達婀公主和外孫珀耳修斯一起,鎖進了一個大木箱裡面,然後把大木箱投入大海。
  也許,那道神諭從何處而來,宙斯心裡早已知曉,因而宙斯引導著這隻大木箱穿過大海上的風浪,最後讓潮水將大木箱推送到塞裡福斯島附近,而島上的國王發現了大木箱,救出了阿達婀公主和她的兒子珀耳修斯。國王便娶了阿達婀公主為妻,並且非常喜歡珀耳修斯,一邊精心地養育,一邊耐心地教導,使珀耳修斯成長為一個智勇雙全、高大英俊的青年;然後,國王就鼓勵他外出冒險,殺死怪物美杜莎,獲取英雄的榮譽。
  珀耳修斯的外出冒險,也得到了眾神的暗中支持。正是在神的引導之下,珀耳修斯運用自己的機智,得到了幾件寶物:一件寶物是飛行鞋,一件寶物是隱身帽,一件寶物是藏寶袋。只要有了這些寶物,如果珀耳修斯想帶著什麼東西到某個地方去,就會很快地飛到那裡,並且沒有誰能夠發現他,也無法拿走他的東西。於是,珀耳修斯穿上飛行鞋,戴上隱身帽,背上藏寶袋,手上拿著從神那裡借來的青銅盾牌出發了,並立即向怪物美杜莎居住的地方飛去。
  怪物美杜莎本來是一個絕色美女,由於觸犯了女神雅典娜,就被變成奇醜無比的怪物:身上沒有皮膚,而是長著龍一樣的鱗甲,頭上沒有頭髮,而是盤著許多的毒蛇,嘴巴裡面還長著像野豬一樣的獠牙,而她的手則像金屬一樣堅硬,最可怕的是,只要誰看了美杜莎一眼,馬上就會變成石頭。所以,當珀耳修斯飛到美杜莎住處附近的時候,他便將借來的青銅盾牌當鏡子,自己背對著怪物美杜莎,從青銅盾牌上來進行觀察,並發現怪物美杜莎正在熟睡。正當珀耳修斯在琢磨應該怎樣下手的時候,女神雅典娜竟親自前來指點珀耳修斯應該如何動手。於是,珀耳修斯就急忙把怪物美杜莎的頭割下來,裝進藏寶袋裡面。
  隨後,珀耳修斯飛到巨人國,請求國王阿特拉斯讓自己在這裡住一夜。可是,國王阿特拉斯拒絕了珀耳修斯的請求,因為在國王阿特拉斯的果園裡面,有一片結著金果的樹林,而且在果園的上空,阿特拉斯還派出了一條巨龍專門看守。即使如此,阿特拉斯還是非常擔心,要是珀耳修斯將果園裡的金果偷走,那就非同小可了。於是,國王阿特拉斯決定立即將珀耳修斯趕走。珀耳修斯被這種無理的行為激怒了,於是從藏寶袋裡拿出怪物美杜莎的頭,向國王阿特拉斯高高地舉起,國王阿特拉斯立即死去,巨大的身軀變成了一座石山,全身的毛髮變成森林,兩個肩膀和兩隻手變成了大山的山脊,而頭部則變成高聳入雲的山峰。
  珀耳修斯又穿上飛行鞋,戴上隱身帽,背上藏寶袋,開始了無影無蹤而又自由自在的飛行。看到一個少女被鐵鏈鎖在大海邊的懸崖上,就取下隱身帽,飛過去詢問她。起初,那少女沉默而羞澀,最後還是回答說:「我是安德洛墨達,是國王的女兒,由於我的母親向海洋中的女神誇耀,說我比她們更美麗,結果就觸怒了這些女神,而她們的朋友海神,就掀起洪水在大地上氾濫,並且隨著洪水的氾濫,出現了一個吃人的妖怪。一道神諭宣稱只有將我送給妖怪作祭品,洪水才會退去,而妖怪也將消失。於是,我的父親被迫將我鎖在懸崖上,做為妖怪的祭品。」
  話音剛落,大海的波濤便嘩地一聲分開,鑽出那個妖怪來,安德洛墨達嚇得尖叫起來,她的父母望著可憐的女兒,也悲傷地淚流滿面。珀耳修斯決定要除掉妖怪,解救安德洛墨達,於是便騰空而起,從空中俯衝下來,像一隻雄鷹一樣落在妖怪的背上,一刀刺進去,一直到只剩下刀柄為止。珀耳修斯把刀抽出來,只見那渾身鱗甲的妖怪在海水中一陣亂串,珀耳修斯不斷地用刀向妖怪猛刺,直到黑血從妖怪的喉管裡噴湧而出……美麗的安德洛墨達終於得救了,她重新回到了父母的懷抱。
  喜出望外的國王,決定為珀耳修斯和安德洛墨達舉行盛大的婚禮,來慶祝安德洛墨達的重獲新生,並以此頌揚珀耳修斯的英勇無畏。當婚禮正在進行中時,突然闖進來一大群武士,領頭的武士曾經向安德洛墨達求過婚,但是,他在安德洛墨達遇到危難之際卻成了懦夫,而現在又想厚著臉皮再奪回安德洛墨達。眼看著參加婚禮的賓客們被武士們殘殺,珀耳修斯奮力拚殺,可是寡不敵眾,珀耳修斯明白只憑勇氣已經無濟於事,於是高聲喊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怪物美杜莎將要幫助我了,請朋友們都回過頭去!」然後,珀耳修斯從藏寶袋中拿出怪物美杜莎的頭來,於是,所有的武士立即變成了石頭。
  珀耳修斯終於帶著心愛的安德洛墨達,高高興興地踏上了返回塞裡福斯島的旅途,去看望自己久別的父母雙親。與此同時,珀耳修斯的外祖父,國王阿克裡西俄斯為了減輕良心的譴責,也為了避免神諭的實現,逃到了遠離自己王國的地方,來參觀這個地方的國王舉行的競技大會。不幸的事終於發生了,珀耳修斯也正好路過這裡,並參加了鐵餅投擲比賽,他投擲出去的鐵餅,剛好打在觀看比賽的外祖父的頭上,可怕的神諭已經實現了一半。珀耳修斯在無比悲痛之中,拒絕繼承外祖父的王位,使神諭的另一半落了空!
  在這裡,首先可以看到女人與女神之間的對抗,一個是美杜莎與雅典娜之間的對抗,結果,以美杜莎的徹底失敗而告終,不僅在生前被變成怪物,而且在死後被變成能置人於死地的可怕武器。神人之子的珀耳修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雅典娜利用,成為了一個自以為在除害的殺手;一個是安德洛墨達的母親與海洋中的女神們之間的對抗,結果,以女神們的失敗而告終,不僅她們的朋友海神掀起的洪水被徹底平息,而且海水中鑽出來的妖怪也丟掉了性命,神人之子的珀耳修斯在一腔正義的激勵下,使神諭破產,成為明辨是非為民除害的英雄。
  從表面上看,造成女人與女神發生對抗的原因是嫉妒——誰叫女人要比女神漂亮!事實上,對於擁有一定權力的女神來說,要是比起毫無權利的女人來,倒應該是女人嫉妒女神才對。所以,嫉妒的表象所掩蓋著的,實際上,仍然是女神感到了女人,特別是神人之子的母親,有可能向她們的權威地位挑戰,因為男神們主宰著女神和女人的命運,女神無法向男神進行反抗,只能轉而向最不幸的女人復仇,而美杜莎就為此而付出了自己的美麗乃至生命。女神們復仇的火焰有時候也會燃燒到神人之子的頭上,但是,如果神人之子的父親神是主神的話,女神們也就難以達到復仇的目的了,海洋中的女神們只好將妖怪做了替死鬼,而她們的神諭也落了一場空。
  這樣,當女神的地位比較接近神人之子的父親神的時候,神人之子或者是由於受到女神有意識的誤導,被利用而成為對方復仇的武器,因而宙斯之女雅典娜非正義的惡,在得到宙斯之子珀耳修斯正義的善的掩飾之後,終於成為了復仇的現實,從而也就意味著在女神與神人之子之間,可能存在著善與惡的潛在衝突;或者是能夠運用神賦予的能力,來與女神的復仇相抗衡。因而宙斯之子珀耳修斯就有可能以正義的善,來使可能與宙斯直接相關的女神們非正義的惡,難以成為復仇的現實,從而也就意味著在神人之子與女神之間,已經出現了善與惡的實際對抗,它具體表現在與珀耳修斯命運直接相關的那道神諭,僅僅是實現了一半!
  那道與珀耳修斯修戚相關的神諭,為什麼只實現了一半呢?這固然與珀耳修斯的個人選擇是分不開的,因為他不願意傷害無辜的人,也不願意獲取不義之財,於是神人之子拒絕了女神的誘惑。但是,那道神諭之所以會實現一半,則與女神的地位,或者說與她具有的權威性,是密不可分的。珀耳修斯誤傷外祖父的事件表明,女神依然向神人之子顯示了自己把握他人命運的某種權力。因此,這就需要繼續尋找出那些與宙斯關係密切的女神究竟是誰,為什麼連宙斯也不能夠公開出面對那道神諭進行干預,而只能暗中採取保護行動,實際上是將珀耳修斯的命運交出去,任由女神們擺佈。
  儘管在珀耳修斯如何成為英雄的故事之中,並沒有明確地出現人們所要尋找的女神,而雅典娜的在場,又起到了混淆視聽的作用,從而更增加了尋找這些女神的難度。但是,珀耳修斯殺死巨人國國王阿特拉斯的故事,又無疑表明了在希臘神話裡面曾經發生過的神話改寫,而這一改寫,正好提供了尋找這些女神的線索。這就是,珀耳修斯與國王阿特拉斯之間的衝突,同赫拉克勒斯與大力神阿特拉斯之間的矛盾,都是圍繞著金果或金蘋果而出現的,還同樣出現了守護果園的巨龍等等,更為重要的是,兩者的主人公具有一致性:一方是同為宙斯之子的珀耳修斯和赫拉克勒斯,一方是巨人國國王阿特拉斯和大力神阿特拉斯!
  那麼,哪一個才是這一神話故事的原型呢?如果從兩個英雄故事的文本來看,不僅兩個阿特拉斯從名字到形象都完全一樣,甚至連彼此的心地也相彷彿,並且由國王而大力神也順理成章;同時,更為重要的是,赫拉克勒斯居然既是珀耳修斯的後裔,又是宙斯之子,即是珀耳修斯的孫女阿爾克墨涅與宙斯的兒子。因此,無論是從人間的族譜來看,還是從天界的神譜來看,都在表明珀耳修斯正是赫拉克勒斯的藍本。
  現在,人們面臨的問題是,在珀耳修斯與赫拉克勒斯之間,在國王阿特拉斯與大力神阿特拉斯之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改寫?一般來說,在民族神話中,從人到神不過是造神活動的一般過程。需要注意的是,這樣的人,不是一般的凡人,而是英雄或者國王之類的非比尋常之人,選擇這一類的人來做為祖先或偶像的崇拜對象,是很自然的,因為在先民們看來,他們天經地義應該成為造神活動的起點,直到神出現為止。在希臘神話中,從人到神的一般過程,具體化為由神人之子的英雄,到神人之子的神,所以,在赫拉克勒斯死後,「在天上,雅典娜接待這永生的英雄,並引導他進入諸神的團體。現在他既已走完人間的歷程,赫拉也已和他和解。她把她的女兒赫柏,這永駐青春的女神給他為妻。」
  神話的改寫主要發生在棄兒獲救終成正果的過程中:首先是赫拉克勒斯為什麼被丟棄,與怎樣被救護;然後是赫拉克勒斯怎樣建立十大功績,與如何不幸去世。正是在丟棄與救護的過程中,可以看到善與惡的轉換,而十大功績不過是為了給由人而神提供證明,至於悲劇性的結局則完全屬於受騙上當。
  宙斯的妻子赫拉仇恨她的情敵阿爾克墨涅公主,並嫉妒她有一個宙斯預言將來有著光榮前途的兒子。所以,由於害怕遭到赫拉的報復,阿爾克墨涅公主不敢把剛剛生下的赫拉克勒斯放在宮中,而是放在一個搖籃裡面,放在田野之中,希望以此能躲過可能發生的傷害。這樣,在改寫之中,投入大海的情節,也就被改為遺棄田野,進而予以這樣的暗示:珀耳修斯故事之中那道實現了一半的神諭,正是赫拉發出的。同時,宙斯暗中保護珀耳修斯的情形,再次更加隱秘地,並不可思議地出現在赫拉克勒斯的身上:讓赫拉與雅典娜在田野上發現了赫拉克勒斯!
  雅典娜驚奇地抱起這個俊美的孩子,非常可憐他,開始請求赫拉用神聖的乳汁來哺育孩子。赫拉於是就給孩子餵奶,可是,赫拉克勒斯一個勁兒地吃奶,不小心咬疼了赫拉,因而赫拉就生氣地將孩子放回地上。雅典娜又將赫拉克勒斯抱起來,帶到城市裡面,回到王宮請求阿爾克墨涅代為撫養。這一赫拉克勒斯獲救的過程,不僅揭開了雅典娜為什麼能夠利用玻耳修斯的秘密,即雅典娜的心中有著善的閃光,說不定像對待赫拉克勒斯一樣,也曾經有恩於他;更為重要的是,打算傷害赫拉克勒斯的赫拉,反而在無意之中哺育了他!正是赫拉的神聖乳汁,使赫拉克勒斯能夠超過他的外曾祖父珀耳修斯,由人間的大英雄成為不朽的天神。
  由此可見,即使在一心要想復仇的赫拉的心中,惡與善也同時並存,並且主動而直接的惡,往往為被動而間接的善所彌補。不過,宙斯的暗中相助,並不能瞞過赫拉太久的時間,赫拉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哺育過的那個孩子,正是自己想要傷害的對象,於是她又命令兩條可怕的毒蛇來殺害赫拉克勒斯。這一次,赫拉克勒斯借助於宙斯的神聖血統,以自己的力量捏死了那兩條毒蛇,實際上,這同樣也與赫拉的哺乳直接有關。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赫拉自己打敗了自己,她再次幫了赫拉克勒斯的忙,這寓意著善總是要勝於惡的。
  其實,即使是唯一神的宙斯,也同樣不乏善意,他賦予預言家以預言的才能,而預言家則預言赫拉克勒斯將從英雄成為天神,長大後的赫拉克勒斯以一件又一件的功績證明了這一預言。宙斯與赫拉,這兩位奧林匹斯山上的男女大神,終於以自己的神力及善意,塑造出了英雄之中的英雄。問題在於,神對於善與惡,有自己的標準;而且男神與女神之間,也各有各的善惡評價;人也同樣如此,即使在男人與女人之間,也有著不同的善與惡的選擇。也許,並不存在絕對的善與絕對的惡,因為善惡總是隨著生命的永存而造宕起伏、互相滲透的,無論是神,還是人,都是善惡並存的。
  雖然如此,儘管赫拉克勒斯在剛剛開始踏上英雄之旅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選擇了一條崇尚美德拒絕墮落的為善之路,但他悲劇性的生命結束,卻將使人猛醒:他的人間妻子在莫名的嫉妒帶來的痛苦之中,擔心失去丈夫的愛,受了被赫拉克勒斯殺死的怪物馬人的欺騙,以為怪物馬人的毒血,就是能喚起丈夫對於自己愛情的魔藥,於是將這種可怕的毒血塗抹在丈夫穿的緊身衣上,本來料想會愛火重燃,沒有想到反而使毒火攻心,殺死了人間的大英雄——自己的丈夫赫拉克勒斯!悲憤絕望的妻子最終自殺謝罪——善良的女人總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而不斷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然而,無知並不是罪惡,只有使無知出現的意識與行為,才是最大的罪惡,至於利用無知來達到某種目的,也有可能在最後成為一種罪惡,但它仍然不是最大的罪惡。只不過,在這一目的實現的過程之中,是否對目的進行善與惡的不斷重估,將決定著最終結出的是善果,還是惡果。因此,為善還是作惡,常常是在有意與無意之間進行的,所以,由誰來進行善惡評判,也就至關重要。這種善惡評判,如果發生在民族神話之中,就會因為神與人的等級眾多,呈現出紛繁複雜的景象,避免了絕對;如果發生在民族宗教乃至世界宗教之中,在神與人的等級相對減少的前提下,則趨向明晰扼要的戒律,避免了相對。
  《聖經》中所強調的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原罪,相對地說,其實不過是亞當和夏娃這樣的人,出於無知的無意行動,並非是有意地膽大妄為,因而結果是善還是惡,似乎已經不辯自明;絕對地說,實際上是直接違背了耶和華式的父親神那至高無上的意志,無形之中與父權的絕對權威相對抗,因而後果是福是禍,肯定早已成為定論。所以,耶和華以唯一神的善,來裁決人類之父亞當和人類之母夏娃兩人的惡,於是開始履行地上樂園守護才的權力,不僅將「有罪」的人逐出地上樂園,而且還使「有罪」的人及其子孫永遠為此贖罪,因而地上樂園伊甸園這一片善地,將永遠成為瀆神者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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