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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數字時代文化將絕種嗎?


  最近,主流的網上媒體在討論一個時髦的話題:《數字時代文化將絕種嗎?》對不起,我不是想嚇唬人,這是著名的《沙龍》雜誌最新一期的主標題。直接的背景,是自7月以來,美國關於數字音樂的一場大辯論。它最終以訴訟形式達到高潮:10月26日,美國洛杉磯聯邦法院駁回了美國錄音工業協會(RIAA)阻止銷售可以從網上下載MP3音樂的RIO播放器的請求。反應神速的英國《經濟學家》,馬上以《音樂工業:一個恐懼的音符》為主題,做出了最新一期的封面故事。眼下,網上正「蛙」聲一片中。

  一個新詞「MPMan」在美國興起最近,美國又冒出一個新詞「MPMan」,它來源於MP3和MAN的組合,是指熱衷於MP3音樂的發燒友。與CD音樂不同,一張同樣價格的光盤只能容下十幾首CD歌曲,而同樣質量的MP3歌曲可以容下幾百首。

  《經濟學家》分析說,音樂的數字化傳送對業界來說,既表現為機會,又表現為威脅。機會在於,音樂零售的邊際效益從香港的20%,到斯堪的納維亞的50%,世界平均是60%。如果錄音公司可以直接向家庭賣音樂,他們可以獲得今天由零售商取得的利潤,或至少與顧客分享這一部分。然而,他們不僅要顧忌分銷商的反對,更可能因為競爭者自由分送音樂,而一無所得。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最先想到的,是用工業時代的法律,來限制競爭者。MP3公司與音樂工業的關係變壞,是由於上個月RIAA一紙訴狀,將DiamondMultimedia公司告上法庭,因為它銷售Diamond的Rio PMP300播放器。RIO播放器可以播放由硬盤傳輸進來的音頻文件,它可以播放60分鐘的CD音質的MP3(或MPEG-1,Layer3)音頻格式的音樂。人們可以從眾多的MP3發燒網站下載這種音樂。

  據CNET 10月15日網上報道,RIAA前此向知名藝術家的經理發出一封信,要求他們公開宣佈反對互聯網盜版。「我們想請你們注意一個問題,它對於整個音樂界和音樂傳播方式的未來具有極端重要性」。「考慮一下這種可能性:任何人都可以把CD或只是一首歌放在電腦空間,只要點一下鼠標,就可以把它發往全世界」。

  RIAA指控RIO侵犯了美國家用錄音法案,該法案強制數字錄音設備混合一種代碼系統,以防止對有版權的音樂進行一系列重錄。但MP3陣營認為,RIO不是一個錄音設備,它除了電腦,不能聯結任何其它設備。因此它只是一個播放系統,是一個外設。

  洛杉磯聯邦法院經過權衡,10月26日駁回了RIAA的關於阻止RIO銷售的訴請。此後,據CNET 10月30日網上報道,受到鼓舞的5家技術公司,準備聯手推廣這項允許網民下載和播放立體聲音樂文件的技術。XING技術公司總裁兼CEO的Hassan Miah說:「我們的目標是使華盛頓獲得正確的影響,使他們確實理解數字音頻傳送方面正在變革中的商業模式。我們試圖使立法者理解,MP3是未來合法的數字商業模式。」

  由商業轉向技術:尋找在信息時代維護工業利益的技術如果法律上的對峙不能解決商業上的對立,看來技術上的對立就有必要被製造出來。對音樂來說,正好就是這種情況。目前有三種音樂平台,分別為:網上音樂愛好者支持的MP3、與RIAA友好的a2b和Liquid Audio。

  AT&T實驗室提出a2b,它允許藝術家決定什麼歌曲可以被複製,它可以被播放多少次,是否在播放了指定的次數後讓它過期失效。Liquid Audio在盤上加了水印系統,顯示歌曲在何時何地被何人下載。這兩種格式的系統,都提供了免費的播放軟件,但要求聽眾為歌曲內容而去認證付費。顯然,這兩種技術的含義,是把權力重新賦予了文化精英們。

  MP3是一個自由而開放的格式,它是由國際上的音頻專家集體創造的,它並不植入加密或版權保護成分。任何音樂愛好者都可以刻錄自己的音樂進MP3文件,或在線分送,或燒製CD。這種技術的含義,是消解了精英的權力,而把信息權力交給了普通人。

  MP3.com的年輕總裁Michael Robertson說:「MP3已經是一個標準,主要的商標持有者來到網絡領域時能起多大的槓桿作用,他們有足夠的力量撬動人們接受Liquid Audio或a2b嗎?我認為他們沒有。因為如果微軟不能做到這件事,為什麼這些音像持有者能做到?」微軟富可敵國,對付大公司、甚至政府都有一套套的辦法;唯一力不能及的,是老百姓到處使用自由軟件。精英文化從量級上看,其重無比;然而它最怕的,偏偏是「非精英」們「不能承受之輕」的消解。

  我們這裡看到的是技術對文化的依賴性,而不像有些人認為的那樣是技術在支配文化。讓我們再深一步,解析商業衝突和技術衝突背後的文化底層結構。洛杉磯會議:關於文化未來的沉思中的反諷技術之爭最終轉回到文化之爭。

  10月29日的《沙龍》雜誌報道:幾百名來自藝術組織、知識產權和互聯網方面的人士,聚集洛杉磯,討論「通信文化」問題。組織者向公眾發出「狼來了」的警告:「新世紀的挑戰極為艱巨:象博物館和圖書館這樣的傳統設施,如何能抓住技術熟練觀眾的注意力?」儘管會議組織者宣佈的主題是「數字時代博物館和圖書館的生存」,但反諷仍不斷出現在這個中心問題中。例如,第一位發言者就要求出席者關掉他們的手機,以避免被不時發出的聲音呼叫所打斷。消息的作者顯然對數字時代的信息在干擾面前顯得如此脆弱感到幸災樂禍,他做出對比說,你穿過大英博物館,不論將你的呼機設在嗚響或震動,都不會使那些已經逝去歲月的歷史遺跡消失。

  在被選管理美國電子學會(NEA)前,曾擔任了27年國家音樂基金會負責人,新任全國藝術基金會主席的Bill Ivey認為,在線通信對「面對面」方式的挑戰,並不是新近才有的。「自從印刷術發明以來,技術就已深深影響了通信的性質」,留聲機曾推動「音樂進入每個家庭,但家庭音樂的傳統反而減弱了」。關於留聲機,IVEY告訴他的聽眾,托馬斯.愛迪生曾認為這個發明將對打印機構成主要的威脅。愛迪生描繪說,繁忙的經理將來回郵遞記錄下來的信息,這種買賣將在未來使郵遞員忙碌起來。然而未來卻不肯與愛迪生合作,打字機不知何故仍然倖存下來。「所以在今天,面向遙遠的地平線,只要我們一直合作,所有人都一樣機智,也許就像那些愛迪生時代的經銷商一樣,我們實在地不會有將發生什麼的感覺。」

  Ivey先生顯然沒有注意到,留聲機和打字機,都是工業時代的技術,一種工業的技術沒有對另一種同時代的技術,發生超越時代的影響,並不能證明信息時代的技術不能對工業時代的技術造成革命性的影響。作為身跨IT與文化兩界的權威,沒有引導人們向「遙遠的地方線」方向尋找未來的光明,反倒鼓動別人抱團抵制新的技術,新的時代,不僅可悲,而且殊為可笑。

  其實,這位管理國家藝術機構的民俗學家自己提出的論據,恰恰足以說明與他相反的觀點。他引述9月份的一則新聞說:「據報告,1997年美國的藝術參與率比1992年美國電子學會(NEA)調查的數字要高。1997年的新調查顯示,美國50%的成年人,即9700萬人,參與藝術活動。而1992年時只有41%。」調查報告對「藝術」的定義是:芭蕾、歌劇、戲劇、古典音樂、爵士樂和所有的具有形式的活的表演。其中,參觀博物館比其它任何形式的藝術活動的人都要多。IVEY認為,在線文化的增長,既引起藝術家的受眾的分散,也引起藝術家靈感的分散。他警告虛擬的消費將「對真實的體驗構成非常現實的挑戰」。

  同樣的事實,在我看來,只是說明精英文化正在消解之中。因為人們對藝術的廣泛參與,改變了精英獨佔的局面;藝術細胞的擴散,正是文明水平的提高。這不是壞事,而是好事。Ivey本已走到了光明的邊緣,馬上就可以證明技術變革的文化影響,但他卻想反過來用這個事實說明,傳統文化仍在壯大,不會被信息技術消解,於是又回到黑暗中。

  當工業文化受到信息技術的衝擊時,工業精英文化的代表,本能地認為這是文化本身的「絕種」。極力想維持文化的精英「純度」。其實,技術本身也是文化。不是技術取代了文化,而是一種文化取代了另一種文化。是信息文化取代了工業文化。

  人們最先感知的,是商業的變化,是錢從這一方的口袋裡轉到了另一方的口袋裡;隨後人們想到了技術,但卻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方技術會取代另一方技術;直到我們觸到文化,或者價值體系時,我們才會發現技術背後還有另外的決定者。

  工業時代的技術力量,造就著大眾與精英的分離;而信息時代的技術力量,卻在消解精英中,凸現出平凡人的價值。換句話說,工業時代的分化型的生產力,造就人的價值本身的分裂;而信息時代融合型的生產力,造就人的價值的統一。這是區分兩種時代技術的根本點。這兩種文明的技術,有兩種不同的價值支撐體系,背後是兩種文明的衝突。數字時代,文化不會「絕種」。不是因為前一文化之茁壯,恰是因為它之朽掉,使後一文化得以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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