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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碼根碼與賣花姑娘


  前些年碩士生到廣場擦皮鞋的事兒,已經不太聽說了,可能是因為專業實在不太對口。

  而眼下老知識分子做事就與眾不同,要飯也得和專業對上口。這不,滿街的「碼根碼」,寫在電線桿上、台階底下、工地牆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務的接頭暗號」(《電腦報》「電腦時空」語)呢。

  「碼根碼」的主人馮天岳,花甲之年,穿著破爛的衣服,和從撿破爛那裡討來的鞋子,沿街徒勞地宣傳他的理念。

  那滿大街的「碼根碼」,彷彿都幻化成了一聲聲的「賣花喲、賣花喲」。馮天岳真有點兒不識時務,沒看見「知識經濟」已成為最熱門的話題,山響於朝野,「知識」都被你貼電線桿上了,還怎麼「經濟」呢?

  不騙你,我見過馮天岳。(彷彿小男生、小女生見了什麼大頭歌星一樣)。一日閒來購得《北京晚報》,赫然見頭髮花白的他,聳拉著腦袋,被雄赳赳的不知什麼人員,捉起來放在一個屋裡,做「坦白從寬」狀。

  據馮天岳交待:從1月份開始,他每天晚7點多鐘出發,直到深夜1點多鐘回家,按著北京城的對角線沿線刷字。一夜出來最少刷4處,最多有近20處。最大的字是在中國人民大學斜對面的拆遷圍牆上(我可以作證:我坐302每次去中國「硅谷」都看見了)。有一次正在四環路太極公司前「做案」,不幸「碼」失前蹄,被當場捉住,痛失工具若干。北京市市容監察隊對馮天岳處以500元罰款,並責令他在市容工作人員的監督下清除掉街頭所有「碼根碼」墨跡。這就是59屆北京電力工程學院畢業的老知識分子,這就是《斥力在宇宙學中的應用》的作者!

  清朝的武訓為了辦學,不惜沿街行乞;馮天岳為了普及碼根碼,也弄得自己和乞丐差不多了。據馮天岳說:「我是搞基礎理論的,不要多少錢,如果以後『碼根碼』能帶來經濟效益的話,我就用它來買最好的電腦、外設、軟件和書。只要有更多的人用『碼根碼』,我就滿足了。」碼根碼是一種計算機漢字輸入編碼,放在20年前,也算「高科技」了。如此「高雅」的技術,為什麼卻落得「賣花姑娘」般的待遇?馮天岳說:沒錢做廣告。只要到馮天岳家走一遭,就知此言不虛。馮天岳家老母偏癱在床,兩人以鹹菜、白菜度日,據說只有過年才能嘗一嘗肉。他使的一台過時的486,顯示器竟連殼子都沒有。知識的創造者,竟淪落到如此地步,這不是在諷刺打擊我們熱火朝天的「知識經濟」嗎。

  不久前,南方某報刊登了對一位7歲賣花姑娘的採訪。這位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來跑去間,若無其事地接受了記者採訪。據她發表的「答記者問」,她之所以跑出來賣花,是為了供她的哥哥繼續上學,「我哥哥已經上到初中了,我媽讓我供他讀書」。在這樣的貧困地區,為了獲得知識,竟要靠妹妹跑到南方賣花,可名副其實真成了一出《賣花姑娘》。從馮天岳到「賣花姑娘」,使人不禁想到:知識對於還沒有解決溫飽的人來說,也許還是一件按常規無法得到,需要特別的欠腳夠一下才能夠到的東西。大多數人都會去犧牲初級需求去滿足高級需求,像馮天岳或「賣花姑娘」那樣嗎?知識經濟對於一個工業化還沒有完成、信息化剛剛破題的社會來說,也許還需要更堅實一些的基礎。

  與此形成對照,我還看到另一種景象,這就是「知識經濟」名詞的熱炒和《知識經濟》新書的熱銷。北京科技出版社的《知識經濟》一書,今年3月出版,4月就印了第二次,印數從3000冊猛增到14000冊。我到出版社為單位買書時,搞發行的人跟我說,《知識經濟》現在根本不用到書店去征訂,光到出版社來直接買書的,就提走了一萬多本。「知識經濟」熱是一件好事,但考慮到還有從馮天岳到「賣花姑娘」等諸多「冷」的一面,我們應該意識到,「知識經濟」熱,不等於知識經濟已經到來;「知識經濟」現在更多只是熱在「名」上,而不是「實」上。知識經濟是信息經濟的高級階段,現在信息社會尚且沒有完全取代工業社會,它的高級階段就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了。我真擔心,我們不要因為對知識經濟期待值太高太虛,一旦不能馬上看到結果,就像這陣的天氣,一陣風刮過又變成了「冷」。當我們張開雙手擁抱知識經濟的到來時,別忘了更重要的,是為眼下工業社會的信息化和正在浮現中的信息經濟多做一點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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