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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救救它們!」


  ……箭頭正刺中芙洛的胸部。年老的母黑猩猩生命垂危,只見她用手拽住枝條,以保持平衡。小傢伙弗林特高聲叫著,緊緊地貼在母親身上,鮮血淌滿了他的臉。我站著,動不了也喊不出聲。芙洛遲鈍地用手掩住傷口,惶惑地凝視著淋漓的鮮血。然後就這樣漸漸轉入危急並倒下了。弗林特仍然緊貼在母親懷裡,帶著沉悶的響聲同她一起落到地上。不祥的陰影籠罩著芙洛。人的手捉住了又咬又抓、高聲叫喊著的弗林特,費力地將他從母親身上拽開,塞進一隻張開黑洞洞大口的袋子。並將袋口緊緊縛結。

  我終於醒過來了,渾身都是冷汗。這個夢多麼可怕,又是多麼活生生地縈繞在腦際,使我久久不能入睡。是的,這是一個夢,但是,這樣一種慘劇,一幕又一幕正在西非和中非的各地重演。在許多地區,黑猩猩的肉一直認為是名貴的佳餚。此外,對黑猩猩幼仔的需求與日俱增——歐洲和美國的醫學生物實驗室,需要愈來愈大量的黑猩猩幼仔,以供科學實驗。而為了獵取幼仔,只有一個辦法——擊斃它的母親。有多少負傷的母黑猩猩擺脫追蹤而潛入了茂密的叢林?在那裡,她們過不了幾天就死去了。而她們的喪母的孤兒,實際上也不免一死。有多少幼仔,在欄養的頭幾天就因恐懼和絕望而死亡?我計算過,在西方國家平均每養成一隻活的。就得死去六隻。

  在黑猩猩身上,還籠罩著另一種不祥的陰影:耕地的擴展,縮小了動物天然活動的範圍。威脅著它們的生存。非洲叢林遭到砍伐,果樹被消滅,而代之以培育建築用材林。凡是新建居民點接近黑猩猩棲息地的,都產生了傳播流行病的危險性,因為黑猩猩也能患上人所患的所有傳染病。

  幸而,不少人已經理解黑猩猩所面臨的威脅。進步的贊比亞和坦桑尼亞的政府,將大批黑猩猩保護了起來。而新近成立的國際自然保護協會,把黑猩猩歸人處於危險之中急需保護的動物之列。開始研究在欄養條件下繁殖黑猩猩,以便滿足實驗動物的需要,並停止捕捉野生的黑猩猩。當然,黑猩猩只是瀕於絕滅危險的許多種動物之一,但是不應忘記,它是我們最近的親屬。如果說,當我們子孫長大時,黑猩猩僅僅保存於實驗室和動物園裡,那就太遺憾了。畢竟,在欄養條件下的這種動物,就不再是我們在非洲叢林中有幸看到的,那種雄偉有力的創造性的整體了。

  在世界各地的許多動物園裡,黑猩猩的生活條件是大為改善了:它們盡可能成群地被安置在寬敞的場地裡。但是還有不少這樣的動物園,動物和早先一樣,被關在獄捨似的狹窄、有欄珊的獸欄裡。我永遠忘不了在某個動物園裡看到兩隻黑猩猩的情景。這時正值盛夏,兩隻黑猩猩——一隻公的,一隻母的——由於炎熱而有氣無力,呆在很小的獸欄裡。這個獸欄分為內外兩間,中間有鐵門隔開。黑猩猩呆在外間,鐵門關得密不通風。烈日無情地炙烤著,混凝土被曬得燙極了,甚至連碰也碰不得。猿猴有氣無力地直接躺在混凝土地板上,因為沒有別處可以躲避炎熱的日光。代替供黑猩猩棲息的樹枝,在緊挨天花板的地方釘了一根小木條,這根木條能坐上一隻就挺不錯了;所以,這個位置照例是公黑猩猩長佔著。每天清早和近暮兩次餵食,水少得可憐,因為一般上午十點不到就停止供給了。

  看著這些不幸的動物,我自己問自己,它們難道還會記得那柔軟的青草和多汁的綠枝,掠過樹頂上方的喧鬧的風聲,以及黑猩猩在森林中漫遊和枝條上攀爬時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嗎?現在,吃食是它們唯一的慰藉。可是,也很難設想,習慣於在一天中任何時刻吃東西的動物,怎能忍受早晚兩次進食之間如此長久的間隔?!它們再也嘗不到美味多汁的白蟻,再也吃不到剛剛打死的獵物;再也不能在涼爽的樹葉叢中,帶著滿意的嗚嚕聲去吞食充滿漿液的鮮果了!吃和睡,除此以外什麼事也沒有。最後,這兩只可憐蟲連一分鐘也不能彼此解脫:公黑猩猩不能與其他公黑猩猩作伴,而母黑猩猩也擺脫不了強加於她的組合。

  這些黑猩猩使我想起了囚犯,他們多年陷入囹圄,失去了最後一絲被解救的希望。甚至在那些條件大為改善的動物園裡(有寬敞的住所並成群生活),黑猩猩的行為,也和我們在貢貝河流域所看到的大不相同。在那些通過欄柵注視著你的黑猩猩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它們野生夥伴所具有的那種莊嚴的沉靜,平和的目光以及鮮明的個性了。欄養中的黑猩猩,表現出一些特別的行為型式:在獸欄中來回走著。抬起手來揮動著,而且總是朝向外邊;或者在獸欄的狹窄空間裡跳動,然後跑近欄柵,抓住鐵條(一般都是抓著同一個地方,經常是抓門),並開始拽,一再地採用同樣的方法和同樣的節奏。這就是保留下來的威嚇性行為的全部表現了,而在野生黑猩猩身上,我們可以看到的要比這多上好些倍。

  大多數人僅在實驗室和動物園裡見過黑猩猩。這就是說,即使那些就工作性質來說與黑猩猩經常打交道的人們——動物園的工作人員或科學工作者——實質上也並不瞭解這些動物真正是什麼樣子的。很可能,正是由於這個緣故,在很多科學實驗室裡,黑猩猩的生活條件安排得不好:動物一隻一隻地分別關在狹窄的混凝土獸欄裡,整天地消磨著時光,等待進行新的、常常是極端痛苦的試驗。

  請讀者正確地理解我的意思,我絕不是主張不要將黑猩猩當作實驗動物使用。新近的生理學和生物化學的研究表明,從染色體的數目和結構、血液蛋白、免疫反應、脫氧核糖核酸以及遺傳物質等等來看,黑猩猩在生物學上與人相似的程度,就像與大猩猩之間的相似性一樣。正是由於這個緣故,當出於某些考慮不宜將人作為研究對像時,黑猩猩便是唯一能用來代替人的動物。庫魯(kurn)是一種在新幾內亞傳播的、可怕的神經-肌肉性疾患。長期以來這種病對醫生是個謎,使大量患者深受其害。利用黑猩猩研究,終於確定了病毒的特性,並找到了有效的治療方法。根據黑猩猩和人在腦髓解剖學上的相似,學者們企圖利用黑猩猩來探索精神錯亂的奧秘。黑猩猩是研究疾病的實驗模型,能推進科學與人類最嚴重的病症展開的鬥爭。

  所以,對於將黑猩猩用作實驗動物的必要性,誰也不會產生懷疑。問題是我們必須認真考慮,如何改善黑猩猩在欄棚中的生活條件。如果我們要讓這種類人猿起到象海豚那樣的作用,那末我們至少也應為它們安排過得去的生活條件。既然黑猩猩能幫助我們解決一系列複雜的課題,諸如器官移植,治療麻醉劑中毒,藥物對機體的長期影響以及征服宇宙等等,那末,就必須明白,這些動物也需要我們的幫助:給以寬敞明亮的居處,可口、佳美的食物。以及它們所喜愛的物件。同樣重要的是,讓黑猩猩保持與同類的交際,因此在一個寬敞的居住場所,應盡可能有幾隻黑猩猩共居。有時候,我和雨果這樣想,為了改善實驗室裡黑猩猩的生活條件,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所有那些負責管理黑猩猩生活的人,都請到貢貝河流域來,讓他們看看黑猩猩在大自然中究竟是如何生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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