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1953年4月《中學生》）
你聽說過煤礦裡的火災嗎？那景像是萬分可怕的。濃黑色的煙霧籠罩著大地。岩石給燒裂了，火舌從地底下伸出來，好像要舔光地面上的一切。
整個的煤層燃燒起來了。過去，人們很難把這地底下的火焰熄滅，只有讓它成年累月地燃燒。白天，濃煙把太陽遮得暗淡無色；夜晚，火光把天空映得通紅。
俄國的化學家門捷列夫（1834—1907）有一回看到了這樣的火災。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兒。是熄滅火災的方法嗎？不是的。他不主張熄滅這地底下的火焰，而是要控制它，利用它。
門捷列夫的眼光透過了地面，看到了地底深處的熊熊的火苗。煤在燃燒，在進行劇烈的氧化：像煤爐裡一樣，一部分煤得到了充分的氧化，燒成了二氧化碳；另一部分煤得不到充分的氧化，燒成了一氧化碳。
二氧化碳是廢物，在它裡面，碳已經充分氧化，因此它不能再跟氧化合，不能再燃燒了。
一氧化碳卻截然不同，在它裡面，碳還沒充分氧化，它還能跟氧化合，還能燃燒。所以，一氧化碳是一種有用的氣體燃料。
那個時候已經有製造一氧化碳——製造煤氣的工廠了。製造煤氣的原料就是煤。只要使煤燃燒，又不給它充分的空氣，就能生成一氧化碳——煤氣。煤氣跟自來水一個樣，可以用管子接到各處去。要用的時候只要旋開閥門，點上個火就成，真是最方便不過了。
門捷列夫想，為什麼要把煤開採出來，再運到工廠裡去燃燒呢？煤在地底下燃燒，那麼就讓它燃燒吧，只要能想出辦法來控制它，不讓它燒成廢物——二氧化碳，而燃燒成有用的氣體燃料——一氧化碳。
怎麼控制這地底下的火焰呢？門捷列夫想，要把火焰嚴密地封閉在礦層裡，不讓它自由地跟空氣接觸。空氣必須經過一根管子通進礦層裡去。這樣，人就可以調節空氣，使礦層裡的煤全部只能燃燒成一氧化碳；再用另一根管子把一氧化碳引到地面上來，整個礦層就變成了一個絕大的煤氣製造廠了。
把煤氣製造廠建設在礦層裡，有說不完的好處。第一，采煤的繁重辛苦的勞動可以省掉了。第二，一氧化碳可以用管子接到各處去，不必像煤那樣用車輛和船隻來運輸。第三，可以把礦層裡的煤利用得乾乾淨淨，不讓有一點兒浪費。
並且在使用的時候，一氧化碳跟煤相比，真是又方便，又乾淨。一點火，它就著了。火焰要大要小，可以隨意調節。燒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煙氣，沒有一點兒臭味。煮飯，點燈，冶金，制玻璃，制水泥……全可以用它。
門捷列夫已經想得十分周全，只缺少實地試驗了。可是在當時，人們面對著這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狂亂的火焰，只感到恐懼，只感到自己無能，還有誰敢支持門捷列夫的勇敢的理想呢？
可是時代在前進。舊時代認為不可能的事兒，到了新的時代就可能變成現實。人們曾經嘲笑過夢想飛行的人，但是今天，我們隨時會看到飛機在天空裡飛翔。門捷列夫的大膽設想，到俄國革命之後才引起人們的注意。蘇聯的新一代的工程師們已經在某些礦區，試驗他們把煤氣製造廠建設在礦層裡的計劃了。
蘇聯的工程師先在礦層裡築起幾垛牆來，把礦層分成許多格。每格中間開一條巷子。巷子兩頭各通一根管子到地面上來：一根是打進空氣去的，另一根是讓煤燃燒產生的一氧化碳通出來的。
其他設備可以放在地面上。要一台鼓風機，是把空氣打進煤層裡去用的。要一座煤氣洗滌塔，從礦層裡通出來的一氧化碳，要通到塔裡去洗掉灰塵和氨——氨是化肥的原料。還要一座巨大的煤氣貯藏塔，洗乾淨的一氧化碳就貯藏在這座塔裡。還要敷設許多煤氣管，把一氧化碳通到工廠和住戶裡去。當然，還要建造管理房、化驗室等等。
一切裝置完備了，讓地底下的煤層燃燒吧。
可是煤層並沒有失火呀，不打緊，可以把煤層點燃嘛。先灌一點兒汽油到煤層的巷子裡去，用電流把汽油點著。鼓風機馬k打進空氣去，煤就開始燃燒了，開始跟空氣裡邊的氧進行化合了。
在地面上，一切平靜如常，誰也覺察不出熊熊的火焰在地底下燃燒。一列一列整齊的房屋，青蔥的草地，盛開著花的果樹，空氣跟公園裡一般潔淨，一般新鮮。
那麼，工程師們怎麼來控制煤層的燃燒呢？他不是也看不見地底下的火焰嗎？不打緊，有許多儀表幫助著他們。儀表告訴他們，打進礦層去的空氣的成分怎樣，速度怎樣；出來的煤氣的成分怎樣，速度怎樣；煤層裡的溫度怎樣，燃燒是不是均勻。他們可以調節打進礦層去的空氣的速度，使礦層中的煤全部都變成一氧化碳。
經過了長時期的試驗，工程師們發展了門捷列夫的理想。他們說，打空氣到礦層裡去，不如打純淨的氧氣到礦層裡去。空氣中有4/5是氮氣，而氮氣在製造一氧化碳的過程中是不起作用的。
新的困難又發生了。煤遇到了純淨的氧氣，就會燒得更加猛烈，溫度會升得很高。這樣高的溫度，足以把煤層上面的地面和隔開煤層的牆壁燒融。
工程師們又想出辦法來制服這瘋狂的火焰。他們把水蒸氣和氧氣一同通進礦層去。水蒸氣一碰著燒紅的煤，會生成一氧化碳和氫氣，同時降低了溫度。
原先從煤層裡通出來的是一氧化碳和不能燃燒的氮氣，氮氣還占2/3，現在是一氧化碳和氫氣，這兩種氣體都可以燃燒。
當作燃料，一氧化碳和氫氣可以混在一起用，也可以分開來用。更重要的是，一氧化碳和氫氣混在一起，可以製成人造汽油。這樣一來，固體的燃料——煤，就成為液體燃料——汽油了，就可以用在汽車上飛機上了。
試驗還在進行中，正在一步步走向成功。過去，人們面對著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火焰束手無策；將來，人們卻要有意識地點燃煤層。過去，門捷列夫的勇敢的理想只能寫在紙上；將來，地底下的煤氣製造廠將會在各個礦區建設起來。到那時候，人們將會歡呼：讓地底下的火焰更猛烈地燃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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