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百科書籍>>中國科普佳作精選>>伍律>>蛇島的秘密

雲台書屋

蛇島的秘密

出發到蛇島去


  船駛離大連港的時候,剛剛升起來的太陽,把海面抹上一層燦爛的金色。機艙裡發出的軋軋聲,衝破了港灣清早特有的寂靜。蛇島考察隊的汽艇正開出防波堤,向蛇島駛去。

  考察隊的隊員有的在甲板上散步,有的和水手閒談,有的出神地望著海水,希望能看到一條大鯊魚或者一個水母。身體魁梧的隊長和老船長正站在船頭講話。我走近他們,只聽得老船長大聲說:

  「蛇島,那真是個神秘的小島。我在海上生活了30多年,到過的地方也不算少了,卻從來沒有見過有這樣多毒蛇的小島。有人說,那島上有幾十萬條毒蛇呢!」

  隊長說:「這也是咱們國家地大物博,無奇不有的一個證明嘛!就因為島上蛇多,在旅大還流傳著一個有趣的傳說。說是很多年以前,島上就住著一公一母兩條大蛇和無數蛇子蛇孫。它們在那草木叢生的山溝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有一天,野心勃勃的公蛇忽然對母蛇說:

  「這個島子太小啦,老住在這裡沒有什麼意思。聽說蛇游過了海,就能變成龍。我要游過海去,在大陸上稱王稱霸。到那時候,我回來接你們過去,大家一起在大陸上享福。」

  「公蛇說完,就帶領千百條蛇子蛇孫,辭別了母蛇,成群結隊向大陸游去。正在海裡巡邏的蝦兵一看毒蛇大批來犯,趕緊回水晶宮報告海龍王。海龍王勃然大怒,立刻派綠海龜做元帥,章魚做先鋒,率領大隊蝦兵蟹將,把蛇群團團圍住。龜元帥喝令公蛇趕快回島,要不然就殺得它們片甲不回。公蛇哪裡肯聽,帶領蛇子蛇孫妄想衝出重圍。無奈它們生在陸上,長在陸上,不慣在水裡作戰,被蝦兵蟹將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傷的傷,蛇血把海水都染紅了。那公蛇也被綠海龜咬死,只剩得幾條小蛇僥倖逃回島上。母蛇聽說公蛇被殺,十分悲痛,從此躲在很深的巖洞裡,輕易不敢出來,還經常告誡子孫,不要再冒險過海。所以直到現在,還有人相信蛇是過不了海的。如果哪一條船艙裡帶著蛇,也會觸怒海龍王,發生翻船的危險。」

  老船長說:「這個我倒不信。只要你們能捕到蛇,我保證給運回大陸。你們這次上蛇島,就是為了捕蛇嗎?」

  隊長搖搖頭說:「不光是為了捕蛇,更主要的是要解決一系列生物學和地質學上的問題。譬如說,島上的毒蛇為什麼那麼多?它們是從哪兒來的?在島上吃些什麼?是怎樣生活的?島上還有哪些動物和植物?它們相互之間有什麼關係?島上有沒有吃毒蛇的動物?關於島的本身,也有許多問題需要研究。這個島是怎麼形成的?有多高多大?它的地質構造是怎樣的?跟旅大陸地有沒有聯繫?島上的土壤和岩石等等,跟毒蛇的生活有什麼特殊關係?當然,到了島上,我們還會發現許多值得探討的新問題。毒蛇是要抓的。抓回來養著,好更細緻地觀察它們的生活,研究它們的用途。」

  老船長越聽越有興趣,緊接著問:「聽說毒蛇可以用來治病,是真的嗎?」

  「是呀!」隊長回答說,「用毒蛇來治病,要數咱們中國最早了。300多年前,李時珍著《本草綱目》,就記載得很詳細,說毒蛇的皮能治療腫惡瘡;肉能治皮膚病和麻瘋;膽能殺寄生蟲;骨頭燒成灰,能治赤痢;甚至毒蛇的糞便,也能用來治療痔瘺呢!國外對毒蛇的利用,是最近幾十年的事。蘇聯用毒蛇的毒液製成了止血藥,療效很好。民主德國利用蛇毒來治羊癲瘋,得到很顯著的醫療效果。其他國家,像巴西、日本、美國、印度,也有科學家在進行研究,想利用蛇毒來治療更多的疾病。」

  隊長說到這兒,轉過頭來問站在他身後的記者孫大光:「記者同志,您見多識廣,知道咱們國家有個專門出口蛇的公司麼?」

  「專門賣蛇的公司?」孫大光半信半疑地說,「倒沒有聽說過。」

  隊長說:「這個公司在廣西梧州,專門出口蛇和蛇的加工品,賣給歐美和東南亞的一些國家。每年出口的蛇有十多萬條,還有用蛇膽做成的成藥,像蛇膽陳皮,蛇膽姜,蛇膽胡椒,蛇膽川貝和小兒風疾丸散等等,給國家換回了不少外匯呢!蛇膽真是寶,不僅能用來製藥,據說就是生吃,或者用開水、用燒酒沖了吃,也能治小兒驚風、咳嗽、哮喘、癱瘓等各種疾病,對風濕痛還有特殊的療效。蛇蛻下來的皮叫做『龍衣』,可以治眼膜病,也是一種出口的藥材。有人說,毒蛇全身無廢物,這話不假。」

  「原來毒蛇還有這許多用處。」老船長說,「怪不得黨市委非常重視咱們這次考察。」

  「是呀!」隊長說,「咱們的黨對科學研究一向是十分重視的。4月初,旅大市動物學會和地理學會提出了考察蛇島的計劃,馬上得到黨市委的大力支持。我們需要一艘有無線電通訊裝置的、經得起八級大風的考察船,領導上就給調來你們這艘設備完善的快艇。為了我們的安全,空軍和公安部門給我們撥來了皮手套和長統皮靴,消防隊也把護身服裝借給了我們。領導上還一再指示我們『安全第一』,對我們真比慈母還要關心。被毒蛇咬傷了可不是玩兒的,咱們等會兒上了岸,要隨時小心才是。」

  這時候,船上的汽笛忽然「嗚——嗚——」叫了起來,原來已經到了老鐵山海面。這汽艇別看它小,卻開得挺快,3個多小時已經走了將近40浬(1浬就是1海里,等於1,852米)了。

  天氣變得有點陰沉,風越來越大。海面像沸水似的翻騰著。浪頭帶著刺耳的嘯聲,一個跟著一個迎著船頭襲來。浪花不斷地衝上甲板,把水手的衣服都打濕了。怕暈船的人在欄杆旁邊站不住,先後回到艙裡去了。除了值班的水手,船上很少有人走動,似乎一切全被風聲浪聲掩蓋住了。

  緊跟著船尾飛翔的海貓,卻顯得更加奮勇了。它們頂著大風,一股勁兒往前猛衝,有時候輕輕地降落在海面上,可是一接觸到浪花,便像受驚似的拍著翅膀飛了起來。風急浪高,海貓顯得更加奮勇了。

  船顛簸得厲害,卻仍舊以每小時11浬的速度破浪前進。又過了一個多鐘頭,正在舵樓駕駛的張大副發現西北方海面上隱隱約約有一個小島,立刻報告了船長。老船長仔細查對了海圖,轉過頭來對隊長說:

  「按方位來看,前面這個島應該是蛇島。」

  老船長命令大副把船頭對準這個小島駛去。島越來越大,輪廓越來越清楚了。隊長拿起望遠鏡一看,這個島很像是露出海面的一座小山,峰巒起伏,懸巖高聳,山溝裡還長著許多小樹。我們的目的地——蛇島,真的到了。這個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汽艇,船艙裡馬上熱鬧起來,有人大聲喊道:

  「蛇島到了!蛇島到了!大家做好準備!」

  這是老韓的聲音。他是我們隊裡個兒最高的一個,身強力壯,說話的聲音特別宏亮。經他這麼一喊,連最怕暈船的孫大光也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向窗外探望。他急忙掏出筆記本,把這個動人時刻記了下來。

  隊員們打開背包,取出護身服裝。衣服是用帆布做成的,質地緊密,毒蛇是沒法把它咬透的。保護頭部的是個橢圓形的竹罩,前面鑲著透明的膠片,可以防禦毒蛇的襲擊,又不會擋住視線。竹罩下邊連著布做的套子,套在頸上用帶子扣住,毒蛇即使落在肩膀上,也不可能鑽進衣服裡面去。小腿和腳被毒蛇咬到的機會最多。我們穿了裡面襯著羊皮的長統皮靴,外面還緊緊地扎上厚呢做的護腿。手上先戴上白手套,再戴上襯絨的長統皮手套。大家穿戴好了,彼此望望,都不由得笑了出來。我們的打扮可真像陳列在旅順歷史博物館裡的古代武士。

  船離島已經很近了,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島上的樹木。為了觀察地形和選擇登陸地點,船長命令汽艇繞著蛇島轉了一個圈。這個島的地勢非常險要,只有東南角有一小片海灘比較平坦,其餘的海岸都是幾十米到100多米高的懸巖,沒有特殊的攀登設備,是上不去的。船長和隊長商量了一番,決定在那片小海灘上登陸。

  汽艇緩慢地向海灘開去。不多久,在船頭探測水深的水手發現水底有很多暗礁,繼續前進就有觸礁的危險。老船長命令汽艇稍稍後退,在離島半浬多的地方停泊,用小舢板分批把我們送上島去。

  這裡的海流很急,風浪又大,小舢板靠岸也很困難。水手費了很大的勁,好容易把舢板劃近了海灘,卻又被退下來的波浪沖了開去。只有在小舢板被波浪沖近海灘的一剎那間,才能跳上一個人去。如果動作稍慢,不是失去了一次上岸的機會,便會失足掉在海中。雖然這樣,還幸虧有這麼一片海灘,否則登陸就更加不容易了。


發現了第一條毒蛇


  海灘很窄,從海邊到山腳不過30來米寬,長也只有200多米,東頭和西頭都是露出水面的巖礁。除了靠近山腳有些灌木和雜草以外,整個海灘全是鵝卵石,光禿禿的,看不到有什麼生物在活動,也覺察不出有什麼危險的跡象。隊裡的醫生張大夫還不放心,和隊長分頭仔細地巡視了一遍,也沒有發現毒蛇,這才讓大家坐下來休息。隊長還再三叮囑大家盡量離開山腳遠些,最好靠近海邊坐。

  休息了一會兒,大家不像剛上島的時候那樣緊張了。隊長看了看表,已經過了12點。回到船上去吃午飯吧,又要水手劃著舢板來回接送。張大夫建議午飯就搬到海灘上來吃。老韓和最年輕的小周自告奮勇,上汽艇去把乾糧和開水搬了下來。隊員們於是三個兩個聚在一起,一邊吃一邊說話,就像郊遊野餐一樣。老韓吃得特別快,不幾口就吃完了一個大麵包。他抹了抹嘴說:

  「誰說島上毒蛇多,老半天了,連蛇影子也沒見。傳說嘛,可靠性本來就不大,恐怕……」

  「不,」小周打斷了老韓的話頭,使勁把嘴裡的一塊香腸嚥了下去,「毒蛇多,這沒有問題。看這個島的樣子,草長石頭多,是個長蛇的地方。可能是我們人多,把毒蛇嚇跑了。」

  「看您人小,說得倒有點道理。」攝影師劉振山開玩笑地說,「毒蛇要是肯出來,咱們就請它們來會餐,再一起照個相,留個紀念。大家看好不好?」

  「好呀!」小周笑著說,「只怕毒蛇真的來了,你早給嚇跑了。」

  正談得興高采烈,忽聽得海灘東頭有人在大聲叫喊:

  「有蛇,有蛇!這裡有蛇!」

  人們不約而同地奔了過去。原來在一塊大石頭上,盤踞著一條灰褐色的蛇。劉振山還沒有來得及打開照相機,張大夫搶前一步,已經用蛇叉子叉住這蛇的身子。老韓立刻張開蛇夾子,夾住了蛇的頭頸。這蛇有兩尺多長,三角形的頭,細細的頸,胖胖的身體,短短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是條毒蛇。它的尾巴像鞭打什麼似的,使勁向左右亂甩,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來。

  小周覺得很奇怪,就問:「隊長,它的尾巴怎麼會響的?」

  隊長說:「尾巴會響,表明它和響尾蛇是同一類的毒蛇。響尾蛇生活在美洲,尾巴上有一串角質環。它爬行的時候,角質環一振動,就能發出聲音來,比這一種蛇還響得多。據說別的動物一聽到聲音,就遠遠地躲開了。」

  隊長用竹竿指著蛇頭,接著說:「你們看,這蛇的頭是三角形的,嘴尖不向上翹。頭頂上的鱗片很大,成對排列,很像烏龜殼。眼睛前面有一個小小的凹窩,後面有一條黑紋。根據這些特點,我們就可以斷定,它是毒性很強的蝮蛇。」

  老韓聽說這是很厲害的毒蛇,不自覺地把蛇夾子緊了一緊。蛇大概被夾痛了,扭轉頭,張開大嘴,上頜的一對又長又尖的牙齒也露了出來,現出咬人的姿態。

  隊長說:「你們看這對毒牙,看起來很細,中間卻是空的,就像管子一樣。它頭部的兩側,有兩個毒囊,毒囊就和毒牙的基部相連接。咬人的時候,毒囊上面的肌肉一收縮,就把囊裡面的毒液壓人毒牙的管道,注射到人的身體裡去了。這毒液跟著血液散佈到人的全身,人就會中毒。所以咱們要穿上這麼厚的護身服裝,要是薄了,就有被毒蛇咬傷的危險。」

  小周擠上前去仔細看了看蝮蛇的牙齒,有點不相信似的說:「牙齒才這麼一點點大,真有那麼厲害?」

  「厲害不厲害,倒不在乎毒牙的大小,主要是看毒液裡含的什麼毒素。各種毒蛇的毒液,裡面所含的毒素是不同的。蝮蛇的毒素主要是出血毒,人畜中毒以後,皮下會出現大片的淤血斑,厲害的時候,腦膜和內臟的粘膜也會出血,最後就會死亡。蝮蛇的毒素毒性很強烈。一克毒液雖然只有花生米大的一點兒,卻能毒死幾百隻兔子,或者幾萬隻鴿子。拿咱們人來說,只要有十分之幾克的毒液進人血液,就會喪命。現在正是蝮蛇最活動的季節,咱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在島上決不要單獨行動,至少要有兩個人在一起。這樣可以互相幫助,避免發生意外。」

  這條毒蛇的出現,使得大家剛剛放鬆的心弦又繃緊起來。張大夫把捕到的第一條毒蛇裝進蛇籠子,從藥包裡拿出急救用品和蛇藥,發給每人一份。他看大家的神情有點緊張,便說:

  「被毒蛇咬傷是有生命危險的,但是也用不著害怕。對付毒蛇就像對付任何敵人一樣,既不要怕它,又要隨時注意防範。萬一被毒蛇咬傷了,也不要驚慌,先用繃帶紮緊傷口的上方,越快越好,再用小刀把傷口割開一些,擠出毒血,用1%的過錳酸鉀溶液洗滌傷口。這樣邊洗邊擠,盡量把毒血擠盡,把傷口洗乾淨。然後在傷口旁邊注射奴佛卡因止痛,用消毒紗布把傷口包紮好。被咬傷的人應該安靜地躺著,多喝溫開水,同時吃蛇藥,由靜脈注射葡萄糖溶液,來減輕毒性,必要的時候還得輸血。」

  張大夫表演了一番急救的操作,我們也學著做了幾遍。他看大家已經學會了,才說:

  「毒蛇的確是很兇惡的動物。全世界每年受它害的,總有10來萬人。單是巴西一個國家,每年便有2萬多人被毒蛇咬傷,中毒死亡的約佔其中的1/4;印度的情況也和巴西差不多。這些數字聽起來很可怕,但是人是自然界的主人,只要我們仔細研究毒蛇,掌握了它們的活動規律,就能變有害為有利。對我們醫生來說,最有興趣的當然是怎樣利用毒蛇來治病了。其實除了做藥,毒蛇身上還有許多有用的東西:蛇皮是製造三弦、二胡等樂器的主要材料,也可以用來做皮鞋、手提包、褲帶等日用品。至於蛇肉和蛇蛋,那更是滋味鮮美、營養豐富的食品,吃過的人都說比雞肉雞蛋還好吃。五蛇羹就是用五種毒蛇和無毒蛇做成的名菜。你們聽說過沒有,廣州有一家全國聞名的蛇菜館,叫『蛇王滿』,就是專門用蛇來做大菜的。」

  孫大光一聽說吃蛇肉,連忙插嘴說:

  「張大夫講得完全對,蛇肉的味兒,那真是什麼肉都比不上。前年,我到廣州去採訪,有個朋友約我去吃五蛇羹。我不敢吃,又不好意思不吃,勉勉強強嘗了一口,可是這一嘗,卻嘗上了癮了。廣東人上館子吃蛇肉,就像我們吃雞似的普遍。菜館門口的籠子裡養著活蛇,什麼金環蛇啦,銀環蛇啦,眼鏡蛇啦……客人可以隨意挑選,就像我們點菜似的。」

  經孫大光這麼一說,小周有點躍躍欲試了。可是他還有點兒害怕,就說:「好吃是好吃,吃了不會中毒嗎?」

  張大夫笑笑說:「這個不必擔心。我們吃的是蛇肉,蛇肉並沒有毒。毒蛇頭部的毒囊是用來製藥的,不會給我們做菜吃。蝮蛇的頭,聽說過去有人吃過,吃了並沒有中毒。但是只有一個例子,還不能下結論。小周,您可別嘗試啊!」

  這一下,倒把小周逗得不好意思了。


島上的樹為什麼這樣矮


  吃過午飯,誰也不願意再休息了,都想早點去探索島上的秘密。隊長指定幾個人留下來搭帳篷和辦伙食,其餘的全部出動,沿著海灘東頭的山坡前進。

  隊長拿著蛇夾子走在最前面,老韓背著蛇籠子緊跟著。後面是張大夫,他左肩背著急救箱,右手拿著蛇叉子。小周和我走在一起,都拿著一根竹竿,上山好當枴杖用,碰到毒蛇也可以防護自己。記者孫大光和攝影師劉振山等緊跟在我們後邊。押隊的是地理學家李雄。論年紀,全隊數李雄最大,他已經50多歲了。可是他勁頭十足,爬起山來比年輕人還快,真不愧是一個鍛煉有素的野外工作者。

  島上的樹木不算少,卻沒有高大的。欒樹本來是一種幾丈高的喬木,在這裡卻成為矮小的叢生的灌木了,一般只有兩米多高,很少有超過3米的。它是島上最繁盛的樹木,開著美麗的黃花,從山腳到山頂,到處都是,可以說是滿山春色,幾乎使人忘記了這兒是毒蛇的王國。除了欒樹,櫻樹和酸棗樹也很多。這些樹也很矮小,因而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為什麼這裡的樹都這樣矮小呢?」小周第一個提出了這個問題。

  張大夫剛想開口,老韓搶著回答說:「這有什麼希奇!島上岩石多,土層薄,樹木長不大,這是理所當然的。」

  小周搖搖頭,表示不同意這種看法。他把手裡的竹竿用力插進土裡,對老韓說:「您看,這麼厚的土層,還能說薄嗎?土也是黑黑的,挺肥沃。照您說的,這裡的樹木應該長得比別處高大才對,但是事實恰好相反。」

  隊長聽見他們爭論,回過頭來對張大夫說:「這很有意思,值得談談。在達爾文以前,這個問題不知難倒了多少人呢!」

  張大夫說:「隊長說得對,你們爭論的,的確是個很不簡單的問題,但是早已解決了。」

  「早已解決了?到底怎樣解決的?」小周迫不及待地問。

  「那就說來話長了。」張大夫說,「100多年前,英國出了個有名的生物學家,名叫達爾文。他年輕的時候曾周遊世界,採集標本,觀察各地的動物和植物。有一次,他到了一個小島。這個島跟咱們這蛇島倒有點相像,所有的樹木都匍匐在地上,長得很矮,最高的也不超過1米;而島上的昆蟲,只有翅膀很小的和沒有翅膀的。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現象呢?達爾文當時也解釋不了。在周遊世界的航行當中,他經常想這個問題,並且逐漸注意到,在不同的生活環境裡的動物和植物,種類也是不同的。這又是什麼原因呢?他也弄不清楚。

  「5年以後,達爾文回到了英國。當時英國的畜牧業很發達,家養生物的品種很多,單是鴿子,就有100多個品種,而這許多不同品種的鴿子,都是從一種野生的巖鴿變來的。達爾文把這個事實和他在航行當中所看到的許多現象聯繫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完全一模一樣的生物,在世界上是沒有的;雖然是同一種生物,這一個和那一個相比,多多少少總有些差別。達爾文把這些差別叫做『變異』。生物為什麼發生變異呢?達爾文認為,變異主要是由於生活環境的不同而引起的。例如甘藍,在溫帶是包心的,移植到了熱帶,就不會包心;綿羊在較冷的地方飼養,皮毛便會變厚。但是在一般的情況下,生物發生的變異是很微小的。

  「那麼這種很微小的變異,怎麼會使家養生物形成許許多多差別很顯著的品種的呢?達爾文發現,家養生物的各個品種,都有符合人們需要的特點。例如奶牛,特點是產奶量特別大;萊克亨雞,特點是蛋生得特別多;各種金魚,都是色彩鮮艷、體形美麗的;各種白菜,都是葉子肥大、滋味鮮美的……根據這些事實,達爾文認為,家養生物的不同品種,是經過人的選擇而產生的;——哪個個體具有人所需要的特點,人就很自然地把它留下來做種;沒有這些特點的個體,就逐漸被淘汰了。拿我們家裡殺雞來說吧,總是先殺那些蛋生得少的雞,而把生蛋多的雞保留下來。經過這樣一代又一代的選擇,就得到了一年生300多個蛋的萊克亨雞。可是雞的祖先——原雞,一年卻只能生十幾個蛋!」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小周卻有點不耐煩了,他打斷了張大夫的話:

  「張大夫,您怎麼越說越遠了。萊克亨雞生蛋多,這跟樹的高矮有什麼關係呢?」

  張大夫笑笑說:「您怎麼這樣性急。達爾文為了解釋島上的樹為什麼這樣矮,足足花了20多年的時間哩。而且我方才講的,跟你們爭論的問題關係還非常密切。達爾文就是發現了人工選擇的作用,才有可能進一步來解釋自然界中的生物為什麼會這樣千差萬別的。達爾文想:家養生物的品種所以這樣多,是人工選擇的結果;那麼在自然界中的生物,是誰在對它們進行選擇的呢?經過長期的深人的研究,達爾文發現,對生物進行選擇的原來是生物的生活環境。在環境發生變化的時候,比較能適應新的生活環境的個體才能生存下來,不能適應的個體就要死亡。這樣一代一代下去,在不同的自然環境裡,就有了不同種類的生物。達爾文把這種『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過程,叫做『自然選擇』。你們爭論的問題和達爾文在島上所看到的現象,用自然選擇的學說就很容易解釋了。原來海島上經常刮狂風。——咱們都知道,樹大招風,容易被狂風吹折,甚至連根拔掉。經過很多年代,島上高大的樹木越來越少,最後完全被狂風淘汰了。而矮小的樹木受狂風的影響較小,它們仍然能夠傳種接代,生長得很茂盛。用達爾文的話來說:這些矮小的樹木經過狂風這種自然力量的選擇,被保存了下來。昆蟲也是這樣,翅膀大的昆蟲在飛翔的時候,容易被風吹到海裡去。經過了許多年代,翅膀大的昆蟲漸漸滅種了,生活在島上的只剩下翅膀小的和沒有翅膀的昆蟲了。反過來說,也就是矮小的樹木和翅膀小的、沒有翅膀的昆蟲,適應了海島上經常颳大風的生活環境。生物的這種適應性,在達爾文以前也是沒有人能解釋的。」

  小周聽了這番話,表示十分滿意。老韓也說:「我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沒想到還有這麼一番大道理!」

  「真是大道理呢!」張大夫說,「這自然選擇的學說,是達爾文最偉大的貢獻。在達爾文以前,西方的人們大多相信,一切生物都是上帝創造的;上帝在開天闢地的時候創造了多少種生物,那麼世界上永遠只能有這許多種生物了。但是實際上,生物的種類是在不斷地變化的。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學說,說明了自然界中所以會有各種各樣的生物,都是生物同生活環境相適應的結果。這樣一來,就把上帝創造生物的謊話給徹底打垮了,使許多西方人的思想,從宗教迷信中解放了出來。再說咱們這次到蛇島來考察,一定還會遇到許多奇怪的生物現象,必須用自然選擇的學說才能得到圓滿的解釋,就跟島上的樹木為什麼這樣矮小的問題一樣。」


腹蛇怎樣捕食小鳥


  結束了島上的樹木為什麼這樣矮小的談論之後,我們繼續前進。山坡越來越陡,我們一步一步向上走,感到有點兒吃力,有的地方要用竹竿支撐著才能上去。回頭看看李雄,他年紀比我大得多,行動卻挺靈活,上這麼陡的山坡也一點兒不氣喘。相比之下,我不禁有點恨起自己來了,為什麼我平時不經常注意鍛煉身體呢?

  這一帶岩石比較多,有的重疊成堆,像倒塌的石塔似的,有的形成天然的石級。岩石之間是一叢一叢的雜草,石級旁邊偶爾也看到一些匍匐的野葡萄籐。

  我們越過一個大石堆,向草叢走去。在我前頭的劉振山突然大叫一聲:

  「有蛇,有蛇!」

  我上去一看,原來在他面前的草叢裡,盤踞著兩條蝮蛇。幸虧他眼快,連忙後退了幾步,沒有踩在蛇身上。張大夫聽到叫聲也趕來了。他悄悄而又敏捷地用蛇夾子夾住了那一條大的。老韓立刻拉開蛇籠子的門,讓他把蛇放了進去。張大夫又去夾那條小的,我忽然看到他的腳跟後面,還有一條蛇在爬行。這條蛇沒有來得及逃走,也成了我們的捕獲物。

  一剎那間出現了3條蝮蛇,隊長因此再一次提醒大家:必須百倍警惕地注意周圍的一切,不僅下腳的時候要當心,更要留意保護雙手。儘管手上已經戴上兩雙手套,但是還不夠厚,是我們護身裝備中最薄弱的地方。他叮囑大家,千萬不要用手去按石頭,這一按可能會按在蝮蛇身上;也不要去握樹枝,這一握,可能會握住一條蝮蛇,那就太危險了。

  島上根本沒有路,越向上走,山坡更陡,蛇也更多了。走了半里路光景,一條很深的山溝攔著去路。溝裡小樹很多,到處都是蘆葦,長得比人還高。一走進蘆葦叢裡,大家就互相看不見了。通過這條山溝可真危險,繞在樹權上的是蛇,盤在石頭上的是蛇,地上游動的是蛇。有時候,足尖碰到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也是蛇。

  「這裡有蛇!」「這裡也有!」四處都是喊聲。我們好像被蛇包圍了。隊長叫我們盡可能挑石頭多、草長得少的地方走。雖然石頭上蛇也很多,卻比較容易發現。我用竹竿撥開蘆葦和雜草,小心地避開有蛇的地方,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面的老韓。

  老韓身體壯,膽量大。他背了一大籠子蛇,還笑嘻嘻地幫著別人捕蛇,好像滿不在乎似的。這條100來米長、10多米寬的山溝,真是個毒蛇的世界!沒有多久,全隊便抓到了400多條蝮蛇,背上山的十幾個蛇籠全部裝滿了。

  過了山溝,又是一個很陡的山坡。坡上酸棗樹特別多。酸棗枝條上長著密密的刺,真討厭極了。誰要是稍不留意,褲子衣服就會給刺紮住,很不容易擺脫。幸虧我們的服裝質地很好,要不,恐怕要被撕得粉碎了。

  我們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登上山坡。坡頂是一片向東傾斜的平地,長的主要也是蘆葦,但是比山溝裡的稀得多,也矮得多。這可能是由於坡頂的土壤比較乾燥的緣故。朝平地的南面一望,遠遠有一片樹林。樹林裡傳出來各種各樣小鳥的叫聲,好像幾十把二胡在演奏《空山鳥語》似的。這些小鳥叫得是那樣和諧動聽,使我們暫時忘掉了這裡是毒蛇的王國。

  當我們走近樹林的時候,一群小鳥受了驚,「嘩唉」一聲飛走了。隊長說,看樣子這是子□,一種專吃害蟲的益鳥。

  這片灌木林非常美麗,綠油油的葉叢中夾雜著黃的、粉紅的、紫的和白的小花,隨著微風送過來陣陣清香。如果不事先知道,誰也想不到在這樣百花怒放、群鳥爭鳴的樹叢中,卻處處暗藏著危機。這裡的毒蛇可真多,一棵小小的樹上,就繞著三四條,最多的有21條,幾乎每個枝杈上都繞著毒蛇。蛇的體色跟樹枝幾乎完全一樣,都是灰溜溜的,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奇怪的是在蘆葦和羊蹄大黃的枯莖上,也常常有蝮蛇。儘管蘆葦和羊蹄大黃的枯莖是那樣纖細,它們纏繞在上面卻非常穩當。

  電影攝影師林寶中面對著這麼多的好鏡頭,真是興奮萬分。他拍攝了這個,又拍攝那個,可把他忙壞了。電影攝影機斷斷續續地響著,他的助手也累得滿頭是汗。

  蝮蛇盤在樹上,一動也不動。它們的姿態,粗看起來好像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似的。它們的尾部纏繞在樹枝上,頭部靠近枝梢,微微仰起,向著天空。身體的其他部分左彎右曲,像鬆開的彈簧似的繞在枝條上。這種奇怪的姿態,引起了我們很大的興趣。

  「為什麼它們都一動也不動地繞在樹上呢?」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提出了這個問題,可是誰也答不上來。隊長想了想說:

  「這個問題很有意義。蝮蛇的這種生活習性,必然和它的生活條件有聯繫。咱們必須通過廣泛的細緻的觀察,才能夠把這裡面的奧妙弄清楚。」

  隊長的話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大家分散在樹林的周圍進行觀察。李雄和我被分配到林子的西南角。這時候太陽已經西斜,陽光正射在這個角上。花虻和蜜蜂正在花叢中穿來穿去,尋找食物。薄殼蝸牛在葉子上慢吞吞地爬著,頂端長著眼睛的觸角擺來擺去,好像在偵察什麼似的。它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亮晶晶的痕跡。我們選定了一株向陽的小樹,靜悄悄地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盯著盤繞在枝權上的那條蝮蛇。

  那條蝮蛇身上的斑紋非常清楚,是剛蛻了皮的。一般說來,剛蛻皮的蛇應該比較活潑,但是它卻像睡著了似的,紋絲不動。不會是條死蛇吧?我們正有點懷疑,忽然聽得一聲尖叫,原來是一隻鶺鴿被它咬住了。這只可憐的小鳥伸了伸翅膀,就不再動彈了。

  鶺鴒不是比蝮蛇的頭大好幾倍嗎?蝮蛇怎麼能把它吞下去呢?我們連忙走近去看個究竟。真沒想到,蝮蛇的嘴竟能張得比自己的腦袋還大。它緊緊銜住鶺鴒的頭頂,鶺鴒的喙便彎向頸部。這樣一來,它把鶺鴒吞下去的時候,口腔和食管就不會被鳥喙的尖端刺傷了。它又把上頜斜向左側,像合攏折扇那樣,把鳥的一隻翅膀合了攏來,再斜向右側,把鳥的另一隻翅膀也合了攏來,然後使勁地把鳥往嘴裡送。真是個巧妙的吃法!我看了看表,它從開始吞食到把小鳥嚥下食道,恰好是15分鐘。

  我們明白了,小鳥不是常常停在枝頭上休息嗎?蝮蛇盤在樹上那種姿態,對捕食小鳥來說,是非常方便的。為了證明這個想法是不是正確,我找了一根盤著蝮蛇的樹枝,用竹竿輕輕地碰了碰樹枝的梢頭。那條蝮蛇的身體的前部,就像彈弓似的向樹枝梢頭衝了過來。不難看出,喚蛇就是以這種敏捷的動作獵取小鳥的。這種習性,是蝮蛇世世代代適應於這種生活環境的結果。

  這個疑問的解決,大大提高了我們實際觀察的興趣。我們正想換個地方再看看,突然聽到一陣哨子聲。這是預先約定的集合信號。我們只好放棄進一步觀察的打算,朝著哨子響的地方走去。隊長、張大夫、老韓和小周,已經在等我們了,一邊在談論著各人觀察到的結果。小周看到我,立刻興奮地抓住我的手臂說:

  「真有意思,我看到兩條蝮蛇搶吃一隻小鳥!我剛走到樹林南面,便聽到『吱』的一聲尖叫,隨著這聲音一找,原來樹權上有一條蝮蛇,咬住了一隻小鳥。一會兒,小鳥的頭被蛇吞進了嘴裡,身子卻還露在外面。忽然鄰近樹枝上的一條蝮蛇伸過頭來,一口咬住了小鳥的後腿。兩條蛇互不相讓,都緊緊咬住小鳥不放。咬著小鳥頭部的那條蛇吞得比較快,才幾分鐘,便把大半隻小鳥吞了進去。兩條蛇的嘴尖都碰上了,咬住鳥腿的那條蛇卻還不肯放鬆。結果,咬著烏頭的蛇不僅吞了整個小鳥,還把另一條蛇的半個身子也吞了下去。當時我心裡想:這倒霉的蛇,很可能被它的同伴當點心了!因為我在書上看到過蛇吞蛇的記載,儘管所說的兩條蛇不是同一種的。沒想到它的同伴卻不再往下吞了,過了一會兒,還把它慢慢地吐了出來。那條蛇被吐出來以後,呆呆地一動也不動。我以為它死了,用竹竿碰了碰它的身體。它卻扭動起來,說明並沒有死,不過暫時昏迷罷了。過了大約20多分鐘,它又抬起頭來,恢復了原來的姿態。你看這多奇怪?」

  這的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惜我沒有看到。林寶中更覺得惋惜。要是用電影機把這珍貴的鏡頭拍攝下來,就可以讓千百萬人都能夠看到稀奇的自然現象了。

  不久,大家都來齊了。小周很得意,把他的奇遇向每一個人都說了一通。隊長看時候已經不早,決定立刻下山。

  我們排成單行,照來的路線往回走,仍然是隊長領頭,李雄殿後,其他的人一個緊跟著一個。這樣走法又快又安全。不到一個小時,我們便回到了海灘上。隊長點了點人數,才叫大家休息。


在蛇島過夜


  傍晚,海灘上沒有風,浪也小了,景象和剛上岸的時候顯然不同。海灘的中部已經搭好兩座大帳篷。帳篷周圍挖的一道深溝,是專為防備毒蛇侵襲用的。溝裡還灑了不少煤油和「六六六」粉,據說蝮蛇怕這些藥品,到底是否可靠,還需要經過試驗。負責安排營地的同志還在巡視,看周圍有沒有蝮蛇。

  靠近海灘西頭,已經用石塊架起了兩口大鍋。炊事員老李在忙著準備晚餐。我們回到帳篷,卸下沉重的護身裝備,喝了幾口熱水,往地下一躺,真有說不出的輕鬆和愉快。這時候,西邊的海平面上紅霞片片,落日從雲縫裡透出幾道金光。海貓不知疲倦似的在低空飛翔,發出「吉阿!吉阿!」的叫聲。東面的藍天裡飄浮著朵朵白雲,往遠處看,海天一色,辨不清到底哪兒是分界線。

  晚飯後,開始整理標本。我們把採集籠裡的蝮蛇按照大小,分別裝在幾個大寵裡,點了點數,一共是457條。有兩條肚子大的蝮蛇被別的蛇壓死了。剖開它們的肚子一看,胃裡裝的是完全沒有消化的小鳥!

  為了查明蝮蛇吃些什麼,隊長決定把所有肚子大的蝮蛇都挑了出來解剖。我們幾個人分了分工:老韓負責挑選蛇,小周管麻醉,隊長和張大夫做解剖,我做記錄。

  肚子大的蝮蛇一共有59條,被集中在一個大籠子裡。麻醉工作在60多厘米高的玻璃缸裡進行。這玻璃缸還太小,一次只能裝3條。小周用棉花沾上一些乙醚,丟進缸裡,立刻把缸蓋蓋密。過了20多分鐘,蝮蛇便不動了。為了提防蝮蛇醒過來咬人,我們用布把蛇頭包紮好了,再進行解剖。

  隊長和張大夫才解剖了10多條蝮蛇,天已經黑了,我們點上風燈繼續干。

  如果等到明天,蝮蛇肚子裡的食物就會被消化,再看不清到底是些什麼了。剖出來的小鳥可真不少,有黃道眉、柳鶯、小□、鶺鴒、子□、黃鶺鴒、眉白田鷚和山雀等10多種。有一條肚子特別大的蝮蛇,胃裡竟有5只小鳥。還有一條肚子很大的蝮蛇,胃裡剖出來一隻雨燕。這種鳥的身體比蛇頭大上10來倍。怪不得有人說,生活在熱帶的大蟒蛇,能夠把一頭整豬吞到肚子裡去呢!

  隊長說:「從蝮蛇肚子裡剖出來的這些小鳥,大多是候鳥。它們夏天住在西伯利亞、朝鮮和我國東北的北部地區,在那兒生蛋、孵小鳥;到了秋末,就飛到我國南部和印度等溫暖地帶去過冬。蛇島從地理位置來看,恰好是這些小鳥作長途遷移時的一個中間站。島上昆蟲很多,飛得又倦又餓的小鳥正需要在這兒停下來休息一會,吃點兒點心。5月正是這些小鳥成群結隊從南向北遷移的季節,所以島上的小鳥特別多。」

  「那麼過了這個季節,飛過的小鳥減少了,蝮蛇不是要挨餓嗎?」老韓聽到這裡,忍不住問。

  「蝮蛇是很能耐餓的動物,」隊長說,「一年半載不吃東西,它也不會餓死。以前,我們實驗室裡養的蝮蛇生了小蛇。我們什麼都不喂,光給小蛇喝水,小蛇也能活上一年多。」

  小周聽說蝮蛇生小蛇,覺得很新鮮,便說:「隊長,您說漏了嘴了。蛇是爬行動物,跟鳥類一樣,只會生蛋,怎麼會生小蛇呢?」

  「蝮蛇生下來的,的確是小蛇,」隊長十分肯定地回答,「不過,它和哺乳動物不一樣。豬、狗、貓等哺乳動物,是真正的胎生。它們的胎兒和母獸的子宮壁之間,有一個胎盤。胎兒通過胎盤,取得母體的養料,同時排出廢物,才能逐漸長大。長到能夠離開母體獨立生活的時候,小豬、小狗、小貓就生下來了。蝮蛇卻沒有胎盤,只不過把蛋留在母體的子宮裡孵化,胎兒和母體的子宮壁沒有什麼聯繫,所需要的養料都是早就貯藏在蛋裡的,母體的子宮只不過起了保護胎兒的作用。因此咱們說,蝮蛇是卵胎生的。卵胎生的動物也有不少種,除了少數爬行動物,有幾種魚也是卵胎生的。」

  聽了隊長這番解釋,小周自言自語地說:「真沒想到,動物界原來還那麼複雜。」

  到夜裡9點多鐘,才把59條肚子大的蝮蛇全部解剖完,等收拾好用具,已快10點了。我們回到帳篷裡去寫工作日記,把一天的所見所聞都記了下來。孫大光和其他幾位記者在忙著寫通訊稿。他們要連夜把稿件由汽艇上的無線電台發出去,使全國各地在明天早上就知道,蛇島的秘密已經初步被揭開了。隊長和張大夫檢查了夜間的安全設施,又安排了明天的工作計劃,才熄燈睡覺。

  夜間負責守衛的隊員,每兩小時輪換一次。輪到小周和我,是夜裡2點到4點。我們拿著電筒,不斷地在帳篷周圍巡視,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天空黑沉沉的,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海灘上靜極了,除了波浪沖上海灘的聲音和偶爾有一兩聲海貓叫,別的什麼也聽不見。我們的到來,並沒有改變蛇島多年來的夜的沉寂。


這些海濱動物說明了什麼


  天剛發亮,隊長就悄悄地起來了。他要小周和我再去睡一會兒,由他代替我們守衛。但是那灰濛濛的天空,籠罩著薄霧的海面,海灘上特有的清新的空氣,引得我們不想再睡了。而且我們也不願意讓隊長太勞累,他的任務比我們重得多。

  為了節約船上帶來的淡水,我們只用淡水漱了口,洗臉就用海水。我們三三兩兩蹲在巖礁上,用毛巾沾著又成又苦的海水就洗起來。小周特別高興。他說用這樣大的臉盆洗臉,出生以來還是第一遭,一定要多洗一會兒。後來,他索性脫了鞋襪,捲起褲腳站到水裡去洗了。

  張大夫知道我對海濱動物很有興趣,洗完臉就拉著我去採集。我們拿了採集筒和採集用具,一直往海灘的東頭走去。

  潮水正在下退。在剛露出水面的礁石中間,最觸目的是各色各樣的海葵,綠的,黃的,灰白的,淡黃的,大大小小,散佈在石縫裡。海葵原來是一種腔腸動物,附著在礁石上,比長著根還牢固。它的無數觸手張開著,每個海葵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好看極了。我想採幾個帶回去,可是一碰到它,它的觸手立刻縮成一團,等了好久也不見它張開來。我們只好挑幾個大的,用鐵錘把它們連石頭一起敲了下來。

  同海葵長在一起的,還有黃色的山形海綿。這是一種最低級的多細胞動物,全身只有兩層細胞,沒有腸胃,沒有神經肌肉,也沒有心臟和血管。它附著在礁石上,受到外界刺激,也沒有什麼反應。古代人還把它當做植物呢!

  礁石上還到處長著貽貝,石頭縫裡更多,要用鐵鉤才能把它扒下來。它和牡蠣一樣,是很鮮美的海味。汽艇上的水手們正在那裡挖掘,準備今天來一次會餐。

  生活在礁石上的小動物,常見的還有籐壺、笠貝和石鱉。籐壺是海生的節肢動物,外形像貝殼,實際上卻是螃蟹和蝦的堂兄弟,都屬於甲殼動物這一類的。但是它附著在礁石上,永遠不能移動。笠貝和石鱉都能移動,卻慢得像蝸牛一樣。這也難怪,在幾千萬年以前,它們跟蝸牛本來是一家。要把它們從礁石上取下來,動作一定要快。因為它們一受到刺激,就緊緊地貼在礁石上了。

  潮水漸漸往下退,海灘越來越顯得寬闊了。我們在海灘的邊沿上採到了幾種海星和海膽。海星像個五角星,它慢吞吞地爬行,看起來很斯文,其實是個吞食貝類的兇手。海星的口在腹面,一遇到貝類,它的身體就向背面弓起,5個腕足緊緊地抱住捕獲物,把捕獲物的肉整個吞食了,光留下殼。它是水產養殖場的大害。有人試驗過,一個海星每天要損傷和吃掉20多個牡蠣。養殖工人看到它,總要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腳踩個稀爛。把它撕成幾塊是不解決問題的,因為每一塊碎片都會長成一個完整的海星。但是海星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的,它是棘皮動物門的代表,做動物標本少不了它;還可以把它曬乾、搗碎,用來做肥料和雞的飼料。

  海膽的種類也不少,一般都是扁球形,滿身長著長刺。這裡常見的海膽有兩種:一種是馬糞海膽,帶灰綠色,刺比較細而小;另一種是大連紫海膽,深紫色,比馬糞海膽大幾倍,是大連的特產。海膽的硬殼含有很多鈣,也可以用來做肥料。

  張大夫採到了一個特大的紫海膽。他順手撿起一塊鵝卵石,輕輕敲開海膽的殼,從裡面挖出一團淡黃色的東西來,對我說:

  「您看,這就是它的生殖腺。可以燒熟了吃,也可以生吃。您嘗一點兒看。」

  我揀了一小塊嘗了嘗,滋味果然很鮮,如果配上作料,一定非常好吃。張大夫也吃了一塊,接著說:

  「海膽醬,你吃過沒有?旅大水產公司的海膽醬罐頭,在國外很受歡迎,據說每年為國家換回來不少的鋼鐵和機器呢!」

  這片海灘上看到的海濱動物,跟旅大相比,種類實在不算多,跟青島和煙台相比,那就更少了。我把這種看法告訴了張大夫。

  「是的,」張大夫說,「種類是不多,卻特別有意思……」

  我聽了覺得很奇怪,便問:

  「為什麼特別有意思呢?我們看到的,不都是旅大海灘上常見的動物嗎?」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不錯,它們都是常見的種類。可是有一點值得我們注意,它們的生活習性非常相似。你看,它們都固著在石頭縫裡,或者緊貼在礁石上。這種生活方式,跟它們的生活環境有很密切的關係。我說有意思,指的就是這個。」

  張大夫說得不錯,在這裡看到的動物,都是固著在石頭縫裡和緊貼在礁石上的。但是,這和生活環境有什麼關係呢?我還不太明白,請求他再加解釋。他說:

  「我們知道,蛇島是大海中的一個孤島。這裡經常有狂風巨浪,強大的海流又從這裡經過。大浪和急流不斷地沖刷著海邊的礁石,附著力小的動物很容易被沖走。經過年代漫長的選擇和淘汰,能夠繼續在礁石上生活的,只有那些固著力比較強的動物了。所以,儘管這些動物種類不同,樣子不同,卻都能適應這浪大流急的生活環境。」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又是自然選擇學說的一個證明。

  潮水已經開始回漲,海面不像剛才那樣平靜了。浪頭一個接著一個衝向海灘,撞在礁石上激起一陣陣雪白的水珠,濺到我們身上。該是吃早飯的時候了,我們趕忙回到宿營地,免得影響今天的考察。


正在上升的海島


  今天上山是李雄領隊。除了蛇籠、蛇夾和蛇叉外,我們還帶了捕蟲網和毒瓶。我們仍舊從東頭的山坡上去,然後折向東北,向島上的最高峰進發。

  山比昨天走過的更陡,巨大的岩石常常擋住我們的去路,除了繞過去,沒有別的辦法。這一帶蘆葦也很多,一叢一叢地長在亂石中間的軟泥上,有兩米多高。穿過這樣的蘆葦叢,很難看清楚地上有沒有毒蛇。我們總是把雙手舉在胸前,以防毒蛇襲擊,但是看到的蛇,卻沒有昨天多。也許是清早天氣比較涼爽,蛇大多還躲在洞裡,沒有出來。

  將到半山腰,迎面是一塊10多米高的石壁。我們正要找一條路爬上去,忽然發現石壁下部有許多窟窿,小的像茶杯,大的像搗臼。

  「岩石上的這許多窟窿是怎麼形成的呢?」首先發出疑問的是劉振山。他經過一天的實際鍛煉,對觀察自然現象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多數人以為這是「風化」的結果,也就是風吹、雨淋、太陽曬造成的。張大夫卻不同意這個看法,他問小周:

  「如果是風化的緣故,為什麼石壁的上部沒有這樣的窟窿呢?」

  小周抬頭一看,岩石上部確實沒有窟窿。他答不上來,竟愣住了。

  地質學家李雄看了小週一眼,說:「這些窟窿,不是一般風化作用的結果,而是受海水長期沖刷而形成的。在地質學上,管它們叫『海蝕洞』。」

  李雄用鐵錘敲了敲石壁,岩石發出「咚咚」的聲音。

  「你們聽」他說,「這岩石多堅硬,不知經過了多少年代,才會被海水沖成這樣大的窟窿哩!這些窟窿,對於揭開蛇島地質變遷的秘密,有很大的幫助。這是我們今天第一個重要的收穫。」

  小周聽了,半信半疑地問:「這塊岩石在半山腰裡,海水怎麼沖得著呢?」

  李雄笑笑說:「我還沒有說完呢!這些海蝕洞之所以重要,正是由於它們出現在半山腰裡。這說明了,在地殼變遷的漫長的過程中,蛇島是從海底逐漸往上升的。現在有海蝕洞的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日夜受到海浪沖刷的海邊。而我們宿營的海灘,在那時候還是海底呢?」

  這番解釋,引起我們極大的興趣,把我們的注意力從毒蛇引向地質問題上去了。根據這一天多的考察,李雄認為蛇島的地層和地質構造,跟旅大陸地完全一致。從這一點可以推斷,蛇島和大陸原來是聯在一塊的,後來由於地殼的變遷,才分開了。至於是在多少年前分開的,還需要作進一步的考察和研究。

  大家談論得正熱鬧,隊長從後面上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塊黑褐色的石片,問李雄說:

  「老李,您看,這是不是波痕石?」

  李雄接過來看了看,石片上果然有高低起伏的波紋。他興奮地連聲說好,問是在哪裡找到的。

  隊長指著東邊那塊大石頭說:「就在石頭下邊不遠,海拔95米高。我已經在發現的地點做了標誌。」

  小週一聽又是件新鮮事,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是波痕石。李雄一面把石片上的波紋指給小周看,一面回答說:

  「您看這些紋道,不是很像被海浪沖刷過的泥沙嗎?這種石片正是海灘上帶有波痕的泥沙,經過了漫長的年代而形成的。它的存在,也證明了蛇島在海拔100米高以下的部分,以前曾淹沒在海裡。這當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離開現在總有4億年了吧。」

  海蝕洞和波痕石的發現,初步肯定了蛇島和大陸之間的關係,也證明了蛇島是在不斷地上升。

  李雄用鐵錘敲下了幾塊有海蝕洞的石頭,大家又繼續向山頂進發。


誰殺死了老鼠和老鷹
 

  過了半山腰,峻峭的巖壁越來越多,蘆葦漸漸少了。

  我們走進一個亂石堆,忽然看見那上面有一團灰色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老鼠頭。這老鼠頭帶著鮮紅的血跡,好像才被咬下來的。照頭的大小看來,這隻老鼠可真大,身子至少有半尺來長。老韓自言自語地說:

  「這隻老鼠怎麼會死在這裡呢?是什麼動物把它的身子吃掉了呢?」

  大家覺得這的確是件奇怪的事,便圍著老鼠頭,紛紛議論開來。小周認為是蝮蛇,老韓認為是黃鼠狼,也有人主張是老鷹,意見很不一致。

  蝮蛇能咬死老鼠,能吃老鼠,這個不必懷疑。但是它只能把老鼠整個吞下去,不能一塊一塊地咬下來吃,因為它的牙齒像針尖似的,不能咀嚼。而這個老鼠頭,卻明明是什麼動物吃剩下來的。這就否定了小周的說法。

  黃鼠狼是老鼠的死對頭,它捕食的老鼠非常多。據說一隻黃鼠狼由於捕食老鼠,每年能給我們節省一噸糧食呢!黃鼠狼吃老鼠的時候,是一塊一塊地咬碎了吃的。老韓的說法好像滿有道理。可是仔細一想:黃鼠狼的牙齒很銳利,也很有力氣,咬碎老鼠頭是一點不費事的。像它那樣貪吃的食肉獸,怎麼會把老鼠頭剩下來不吃呢?這樣看來,老韓的說法似乎也不是證據。

  那麼,這老鼠頭是不是老鷹吃剩的呢?我們看到山坡上空有許多老鷹在盤旋飛翔。很自然地把老鼠頭和老鷹聯繫了起來。老鷹也是捕鼠的能手。它跟其他的鳥一樣,只有喙,而沒有牙齒。老鼠頭比較硬,它啄不碎,因此,沒法吃下去。這個老鼠頭,很可能是老鷹啄食後的殘餘。

  通過這番爭論,大家都認為老鷹吃剩的可能性最大。但是從這裡又引起了一場新的爭論:這隻老鼠是本來住在島上的呢,還是老鷹從別處叼來的呢?

  爭論的雙方各有各的理由,但是都不能說服對方。隊長認為,這個問題還缺少事實根據,一時難以解決。這裡離開大陸相當遠,從大陸叼來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可能從附近的島上叼來的。如果在這裡捕到了老鼠,或者找到了鼠洞、鼠糞或鼠跡,就可以作出比較可靠的結論了。

  根據不夠充分,這場爭論只有暫時擱在一邊。我們繼續向頂峰攀登。烈日高高地掛在天空裡。我們穿著這一身厚實的防護服裝,熱得汗水直流,把內衣都濕透了。大家都覺得很累,但是鼓起勁兒往前走,誰也不想停下來休息。這一帶蘆葦很少,野葡萄的籐蔓卻爬得到處都是,常常鉤住我們的足尖。誰要是稍不小心,便有絆倒的危險。早知如此,我們帶一把砍柴的刀來就好了。

  攝影師劉振山一路東張西望,尋找攝影的對象。他忽然在灌木叢裡,找到了1只死了的老鷹。山上怎麼會有死鷹呢?這個意外的發現,引起了我們很大的興趣,沒等隊長開口,大家就分頭去找。沒有多久,老韓找到了2只,小周找到了1只,張大夫和我找到了3只,連劉振山發現的,一共是7只死鷹。其中只有一隻外形還很完整,像是剛死不久的;其餘的肉差不多全爛掉了,只剩下骨骼和羽毛。隊長仔細地看了看老鷹的頭部和羽毛的排列,認出這種老鷹叫做雀鷹。雀鷹是捕食小鳥和青蛙的能手。東北的獵人常把它們馴養起來,作為獵取野兔、野雞之類的幫手。

  隊長把死鷹放在地上,想了想說:「這麼小的一塊地方,就找到了這許多死鷹,的確是個奇怪的現象。這些鷹是怎麼死的呢?當然囉,鷹是生物,有生必有死,這是自然的規律,老死,病死,凍死,餓死,都有可能。但是這許多鷹死在同一個地方,必定還有別的原因。」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大家正在思索,張大夫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說:「你們抬頭看,許多老鷹正在低飛盤旋,它們顯然在尋找食物。小鳥,老鼠,或者蛇,都可能是它們搜索的對象。小鳥和老鼠不是鷹的對手。它們被鷹抓到了,絲毫沒有抵抗的能力,只能被啄碎,吃掉。蝮蛇卻不那麼簡單,它的體色是保護色,跟岩石和樹枝的顏色很相像。老鷹的眼睛雖然很敏銳,在飛翔的時候,也不容易發現它。即使發現了,老鷹也不那麼容易把蝮蛇吃到嘴。因為蝮蛇很凶,會反咬一口。老鷹被咬著了,就會立刻中毒死亡。」

  為了證實張大夫的話,大家都抬起頭來,注視在天空裡飛翔的老鷹。但是等了好久,也沒有看見它們捕到什麼東西。老韓有點不耐煩了,催大家往前走。小周卻堅持要看個明白。忽然,一隻老鷹猛地向山坡上衝去,像閃電似的,用腳爪抓住一條蝮蛇,飛了起來。蝮蛇在空中扭來扭去,拚命掙扎。它把尾部彎了過來,繞住老鷹的身子。老鷹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它大概被咬傷了,盤旋了幾圈,筆直地摔了下來。小周飛步追過去,找到了這隻老鷹,那條蝮蛇卻早已逃走了。老鷹還沒有死,腿正在抽搐,眼睛已經閉上了。張大夫像檢查病人似的,撥開老鷹的羽毛,給它做全身檢查。結果在它的胸部左側,找到了一對針孔大小的傷口,分明是蝮蛇的毒牙咬的。傷口周圍出現一片紫色的斑。張大夫指著紫斑說:

  「這就是出血毒所引起的皮下出血。如果把這個屍體進行解剖,我們還可以看到腦膜和內臟出血的現象。被蝮蛇咬傷的動物之所以死亡,就是由於這個緣故。」

  小周吐了吐舌頭說:「真想不到傷口才這一點兒大,就那樣厲害。不親眼看到,我還不大相信哩。」

  張大夫說:「蝮蛇固然厲害,卻也有別的動物能治它。滿身長刺的刺猖就是它的死對頭。刺蝟吃蝮蛇,就像狼吃兔子一樣,因為蝮蛇的毒素,對刺蝟是不起作用的。咱們知道,自然界的一切都是互相聯繫、互相制約的。生物和生物之間,生物和無生物之間,關係非常錯綜複雜。咱們進行考察的時候,決不能忘記這一點。」

  大家都很欽佩張大夫的見識。他對老鷹的死因推測得那樣正確,原來是完全有科學根據的。


從頂峰看全島
 

  到達蛇島的最高峰,已經過中午12點了。隊長掀開測高器的蓋子一看,指針正指在「215」上,表明頂峰的高度是215米。

  我們選擇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在周圍仔細搜索了一番,肯定沒有蝮蛇,才背對背地坐下來休息。大家注視著周圍的動靜,提防萬一有蝮蛇爬過來。

  天氣真熱,口乾得十分難受。每人隨身帶著一壺水,一路上都不敢多喝,怕喝乾了,爬不上頂峰,要到實在渴得忍受不住了,才喝一小口潤潤嘴。這種情況使我想起了沙漠裡的旅行,在那種時候,水對於人來說,真比什麼都珍貴!

  從頂峰可以清楚地看到全島。這是個略帶長方形的小島,長1000多米,寬700多米。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島的西南角。四條山溝從這裡向東向南伸展,把島的東南部分分成五條小山嶺,很像分開的五個指頭。嶺上和溝裡都長滿了各種植物。溝裡的植物特別茂盛,是小鳥、蝮蛇、蜘蛛和各種昆蟲最多的地方。島的西面和北面都是光禿禿的懸巖和峭壁,沒有草,也沒有樹木。人從那兒是無法徒手攀登上來的,甚至蛇爬到那兒,也有掉進海裡的危險。那兒卻是海貓的老家。千百成群的海貓在喧叫飛翔,現在正是它們產蛋和孵蛋的時候呢!

  島的東南角地勢比較平坦,我們就是在那兒登岸的。從海邊到頂峰,最顯著的木本植物是欒樹,中間夾雜著一些櫻樹、酸棗樹和野葡萄。在草本植物裡面,羊蹄大黃最使人觸目,也到處可以看到,但是最多的還是蘆葦,在山溝裡長得很密,也特別高,半山以上卻逐漸稀少。這顯然是由於地勢越高、土壤越乾燥的緣故,因為蘆葦是喜歡潮濕的植物。

  李雄告訴大家說,據他們考察的結果,島上的岩石,大部分是古老的石英巖,是在5億年以前形成的。孫大光聽說島上的岩石形成的年代這麼遠,感到很大的興趣,便要求李雄講一講地球和生物的歷史。李雄答應了他的要求,說:

  「據最近地質學家的研究,地球從開始形成到現在,已經有好多億年的歷史了。但是在5億年以前,地球上才第一次出現有生命的東西。那時候,蛇島和旅大陸地都還是海底。最初出現的生物,構造極其簡單,比現在的小球藻和細菌還要原始,再過2億年,這些極其簡單的生物才進化成為像魚、蛙這樣複雜的動物。至於人,那就更晚了。在100萬年前,古猿才漸漸變成人。打個比喻來說,地球的歷史如果是一部演兩個小時的電影,那麼要到最後一秒鐘,我們才看到有人出現。

  「蛇島和旅大陸地最初是海底,頭一回上升到海面上來,是在4億年以前,以後又好幾次被海水淹沒。大約從2億年以前到現在,它才一直露出在海面上。不過露出的部分,有的時候多,有的時候少。」

  聽到這裡,小周插嘴說:「這樣說來,陸地和海洋是能夠轉變的。可是,我來大連3年多了,每回到海邊去看看,總是老樣子,一點也覺察不出它們在變。這是什麼道理呢?」

  李雄說:「3年,對於一個人來說,當然不算短,但是跟地球的年齡來比,那就太短了。地殼的變動,除了火山爆發和地震以外,一般都非常緩慢。據說旅大陸地,每經過100年,才上升1厘米,在短短的3年裡,您怎麼能覺察出來呢?所以從前的人都以為,地殼是永遠不變的。咱們中國倒一向有個《滄海桑田》的故事,記載在一本很有趣的古書《山海經》裡面。故事說:古時候有一個仙女,名叫麻姑。她看起來挺年輕,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有人問她有多大年紀。她回答說:『多大年紀,我自己也記不清楚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曾經看見東海3次變為種桑樹的田地。』這雖然是個神話,卻說明了咱們祖先很早就認為地殼是在不斷地變動的。可惜這種極有科學價值的設想,後來沒能發展成為有根有據的科學結論。外國科學家知道地殼在逐漸變動的事實,還是最近100多年來的事情呢!」

  孫大光一邊聽,一邊記,生怕漏記了一句話,因為這是他寫通訊稿的很好材料。其他的人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吃了乾糧,喝了水,休息了大約半個多鐘頭,大家已經不怎麼累了。隊長看了看地勢,決定從南面下山,免得走回頭路。這一帶蝮蛇比較少,走幾十步才能看見一兩條。但是酸棗樹給我們帶來很大麻煩,常常鉤住我們的衣服。我們只好用竹竿撥開樹枝,慢慢地從長滿了刺的樹條中間穿過。

  在路上,我們又撿到了幾隻死鷹,還找到了四隻被蝮蛇咬死的野鴿子。有一隻野鴿子身體還是暖的,看樣子,剛被咬死不久,皮下的淤血斑比老鷹身上的更加明顯。

  翻過了一個長著亂草的山頭,又走進一片欒樹叢生的小樹林。這裡的蝮蛇不算多。它們盤在樹枝上,頭部幾乎都向著太陽,等待小鳥來臨。我放輕了腳步,希望能再看到它們是怎樣捕食小鳥的,卻始終沒有達到目的。忽然看到在一棵小樹上,有兩條蝮蛇相互纏繞在一起。小周以為是它們在打架,仔細一看,卻是母蛇和公蛇在交尾。我們立刻把劉振山找了來,請他把這個極其難得的景象拍攝下來。無疑地,這將是一張極其珍貴的照片。因為蝮蛇在5月裡交尾,還是一個新的發現呢!


海貓和蝮蛇的鬥爭


  回到海灘,已經是午後2點了。吃過午飯,多數人都留在宿營地整理動植物標本。張大夫、老韓、小周和我,劃著小舢板去看海貓孵蛋。

  海貓是常常跟在海船後面飛行的海鳥,一般人當它是海鷗,其實它和海鷗是有區別的,尾羽上有一塊黑色橫斑。

  這是一個風平浪靜的下午。我們的小舢板平穩地逆著海流前進,繞著島的東南角,就到達島的東面。這裡的海貓雖不及西面懸崖上那麼多,但是地勢比西面低,還能攀登上去。我們在一個小海灣裡找到了一塊可以靠舢板的巖礁,從這裡跳上岸去。

  上岸之後,我們立刻向海貓密集的峻巖攀登。海貓的視覺很敏銳,想要不驚動它們是不可能的。我們離開它們還有幾十米遠,它們就成群地飛了起來,大聲地喧叫著,好像向我們示威。張大夫讓我們做好防禦準備,因為海貓是會襲擊人的,如果我們觸動它的窩的話。

  我們爬到岩石上,就看到了海貓的窩。窩就在岩石的隙縫裡,構造很簡單,裡面不僅有蛋,還有雌海貓在孵蛋呢!雌海貓一點也不怕人。我們走近它,它若無其事地動也不動,甚至趕它它也不逃走。老韓索性一把把它抓住,它才發出尖銳的刺耳的叫聲。在空中飛翔的許多海貓也跟著叫了起來,「吉阿,吉阿!」聲音響徹雲霄,令人毛骨驚然。它們一再從空中撲了下來,好像要搶救這只雌海貓似的。小周看情況不妙,連忙放了一槍,海貓暫時驚散了。但是又很快地聚集攏來,在我們頭頂上盤旋,喧叫。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只好把雌海貓放了,趕緊掏蛋。聚集在空中的海貓還不肯散,我們拾了滿滿一小筐蛋,就回到舢板上。小周卻埋怨起我們不該放走那只雌海貓,他說要是帶回去養著,該多好呢!

  我們劃著舢板,轉到島的東北角。這一帶幾乎全是一兩百米高的懸巖,要仰起頭來,才能看到巖頂。張大夫要我們說話聲輕一點,讓舢板靠近岸邊,靜悄悄地用望遠鏡觀察海貓的活動。海貓大概沒有發覺我們在偷看它們,在巖礁上休息的,在海面上游水的,在天空裡飛翔的,都顯得很安靜。在窩裡孵蛋的雌海貓露出頭來,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藍色的天空,可能在等待雄海貓給它叼回來一條小魚吧!

  正當我們看得出神的時候,忽然,海貓成群地驚飛起來,到處響起了「吉阿!吉阿!」的叫聲。

  「注意觀察,是什麼驚攪了它們?也許有蝮蛇爬到它們的窩裡去了。」

  張大夫的話還沒說完,果然從天空中落下一條蛇來。這條侵犯海貓窩的毒蛇,被海貓叼起來,拋到海裡去了。

  這是一場多麼緊張的鬥爭啊!小周非常惋惜地說:「真可惜!如果林寶中一起來,把這個景象拍成電影,那多好呀!」


吃海膽的老鼠和吃小鳥的蜘蛛


  我們回到宿營地,隊長他們已經把採到的動植物標本做了初步整理:植物有130多種,動物有80多種,真可以開個小型展覽會了。動物裡面,單是昆蟲就有40來種,有色彩鮮艷的粉蝶和鳳蝶,有各種各樣的蛾子,有吃蚜蟲的蚜獅和螳螂,有叫聲宏亮的叫哥哥,有能採花釀蜜的園花蜂,有背上發藍綠色金光的金龜子,有會放臭屁的椿象,有能連跳帶飛的蚱蜢,還有圍著人臉直轉的討厭的蒼蠅。蜘蛛、蜈蚣和蝸牛也有好些種類。

  隊長告訴我們說:「島上動植物雖然種類不算少,卻都是旅大陸地上常見的,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這種相同,給我們提供了另一個有力的證據:說明蛇島跟大陸本來是相連的。

  「還有一件事,也值得提一提。方纔我們解剖小蛇,發現了好幾條小蛇的胃裡都有蜈蚣,這說明了蜈蚣是小蛇的主要食物。新生下來的小蛇只有十幾厘米長,不可能吞食小鳥,它究竟吃什麼,一直是個謎,這次卻讓我們給揭穿了。這個發現很有價值,因為給人工飼養和繁殖蝮蛇,解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聽了這番話,大家都很高興。張大夫也認為這個發現是這次考察的一個大收穫。

  晚飯後,為了證明島上是否有老鼠,我們決定沿著山腳去放一排捕鼠夾子。老韓背鼠夾,小周拿捕鼠的引餌——油炸面塊和花生米,我放夾子——從海灘的東頭到西頭,每隔5米左右放一個。在西頭的亂石堆裡,我們發現一些大大小小的洞。最大的洞口直徑將近半尺,離洞口不遠,有一堆一堆比米粒稍大的干糞,看樣子很像是褐家鼠屙的。最使我們感到驚奇的,是洞口的裡裡外外都有破碎的海膽殼。海膽決不可能離開海水,自己爬到山腳邊來,很顯然,一定是老鼠把它們拖回洞裡來的。10多年前,有人看到老鼠在結冰的河裡挖洞捕魚吃,曾經傳為奇聞。老鼠吃海膽,那就更加新奇了。

  我們想找劉振山來給鼠洞照個相,可是天已經黑了。我們在洞口做好標誌,放好老鼠夾,趕緊回到帳篷,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我在燈下寫好了工作日記,便熄燈就寢。這一夜睡得很甜,清早醒來,疲勞的感覺全消失了。我一起來,就和小週一同去收鼠夾子。在鍋灶旁邊和帳篷附近,捕到了3只褐家鼠,個兒都很大,不算尾巴就有半尺來長。西頭有鼠洞的地方,夾子被打翻了一個,卻都沒有捕到老鼠。這些事實證明昨天看到的那個老鼠頭確實是島上的老鼠的殘骸;也證明了一堆一堆的干糞,確實是褐家鼠的。

  回到宿營地,大家已經在吃早飯了。我洗了洗手,也就吃起來。剛吃到第二碗,忽然聽得山上有人在大聲叫喊,抬頭一望,是老韓在向我們招手:

  「快上來看!快上來看!蜘蛛抓小鳥!」

  隊長連忙招呼劉振山和林寶中一起上山。我放下飯碗,拿起根竹竿,跟大家一口氣攀上了那個小山坡。老韓興奮地指著山溝西面的那棵欒樹說:

  「你們看,那就是,那就是!」

  我們往他指著的地方一看,那兒果然有一個蜘蛛。蜘蛛的下方有一隻黃綠色的柳鶯,被蛛絲粘住了。這只可憐的小鳥還在拚命掙扎。劉振山馬上拉開照相機,把這個寶貴的鏡頭拍攝了下來。

  這只蜘蛛全身黑色,背上有淡黃色的「巾」字形的花紋,看樣子很像普通的園蛛。但是它的絲很粗,只有稀疏的幾根,互相交錯,兩頭粘住在枝條上,並不結成網狀。

  老韓說:「蜘蛛吃鳥,你們見過沒有?這實在稀奇!」

  「捕鳥吃的蜘蛛倒是有的,」張大夫說,「可不是這種小蜘蛛。前幾年,在我國廣西和海南島,曾經發現過一種很少見的捕鳥蛛。它的個兒很大,有6厘米多長,3厘米來寬,細長的腳有10厘米來長,一跳就能跳1米多高。它白天住在土洞裡,夜裡才出來捕鳥吃。像我們現在看到的這種小蜘蛛,居然能抓住這樣大的小鳥,那就更加稀罕了。」

  隊長沿著右面的石壁,繞到了對面的小坡上,那兒離開蜘蛛比較近,能看得更清楚些。我們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柳鶯不再掙扎,展開來的翅膀已經合了攏來,可能是精疲力盡了。蜘蛛從絲的上端慢慢地往下爬,一直爬到柳鶯身上。也許是蜘蛛把柳鶯咬了一口,柳鶯又掙扎了幾下,但是不像剛才那樣有勁了。蜘蛛卻嚇得立刻逃回原來的地方。這樣來回了好幾次,柳鶯再也沒有力量掙扎了,蜘蛛才開始吃起它的捕獲物來。林寶中沒有錯過機會,把電影攝影機對著它,把這個前所未見的景象拍攝了下來。


蝮蛇能過海嗎


  回到宿營地,隊長把今天的任務作了安排。他讓張大夫、小周和我留在海灘上,試驗蝮蛇到底能不能游過海。

  隊長他們走了之後,小周把蛇籠提到了海灘邊上。張大夫拉開蛇籠的小門,用蛇夾從籠子裡夾出一條蝮蛇,把它拋到遠遠的海裡。這條蝮蛇一落到水面上,兜了幾個圈子,便仰著頭向海灘游過來了。它身子左右彎曲,游得很快,也很老練,就像在地上爬行那樣靈活自如。真沒有想到,蝮蛇原來也是個游泳能手呢!等蝮蛇游近海灘,張大夫又夾住它的頸部,把它拋到海裡。這樣反覆了很多次,經過了一個多小時,這條蝮蛇才沒有力氣再游泳了。它懶洋洋地浮在水面上,頭部和尾部都沒在水裡,每隔三四分鐘,才把頭伸出水面,透一口氣。這樣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它連把頭伸出水面來的力氣也沒有了。我們馬上乘了舢板,用蛇夾把它夾了回來,放在海灘上。它像死了一樣,一點也不動。我們用針刺它,它還有些反應。我們耐心地坐在旁邊,看它要多久才能甦醒過來。過了37分鐘,它的頭才逐漸抬了起來,身子也慢慢地能動了。沒等它完全恢復過來,小周就把它夾回籠子裡去了。

  張大夫說:「從這個簡單的試驗可以看出,蝮蛇是能游泳的,而且游得很自然,但是持久力不強,遠不及生活在海中的海蛇。因此蝮蛇決不可能游過遼闊的大海,到旅大陸地上去。反過來說,大陸上的蝮蛇,也不可能游到蛇島上來。至於船上裝運了蝮蛇就會翻船的傳說,那當然完全是迷信。」

  小周問:「蝮蛇既然不能游過海,那麼,島上的蝮蛇是從哪兒來的呢?」

  張大夫想了想說:「據我看來,蛇島是屬於大陸島類型的島嶼,那就是說,它原來是跟大陸相連的。後來由於地殼變動,相連的部分沉到海面以下去了,它才被隔離成為孤島。至於蛇島跟大陸已經隔離了多少年了,那還需要作進一步的研究,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會多於1000萬年。」

  「你怎麼知道不會多於1000萬年呢?」小周又問。

  「因為在1000萬年以前,地球上的蛇全是沒有毒的。毒蛇在那時候還沒有出現。」張大夫回答說,「後來由於生活條件發生了改變,一部分無毒蛇的唾液腺逐漸變成了毒腺,上顎的牙齒變成了跟毒腺相連的毒牙,這才出現了有毒蛇。蛇島大小了,生活條件很單純,無毒蛇在這兒不可能變成有毒蛇。因此蛇島跟大陸隔離,必定在大陸上出現了有毒蛇之後。」

  小周提起問題來,總是沒完沒了的。他又問:「大夫,你說蛇島是大陸島,有什麼根據?」

  「這是因為蛇島具備了大陸島的主要特徵。」大夫很肯定地回答,「李雄同志不是說過了嗎?蛇島跟旅大陸地的地層和地質完全一致,都是在5億年以前形成的。目前它和旅大陸地一樣,也在不斷地上升。咱們在島上發現的海蝕洞和波痕石,都證明了這一點。

  「其次,我在船上看過海圖:蛇島和旅大陸地最近的距離只有7浬,中間海水最深的地方,只有47米深。這也是大陸島的特徵。如果是海洋島,離大陸不會這麼近,中間海水也不會那麼淺。

  「第三,島上的動植物,跟旅大陸地上的相同。旅大陸地上也發現過蝮蛇,只不過數量很少罷了。」

  「那麼蛇島上的蝮蛇,為什麼會這樣多呢?」小周又緊接著問。張大夫笑著說:「對蝮蛇來說,島上的生活條件非常優越。島上石縫多,土地潮濕,土層又厚又鬆,雜草和樹木很繁盛,這些都給蝮蛇提供了很合適的棲息環境。尤其在冬天,蝮蛇可以鑽到一米多深的地底下去冬眠,不會被凍死。另一方面,島上小鳥多,食物來源很豐富。蝮蛇可以得到足夠的營養,因而能很好地生長和繁殖。這裡人跡罕到,老鷹和海貓都不是蝮蛇的對手。這種種原因,使得這個小島成了蝮蛇的樂園。」

  我們正在談得起勁,忽然聽到汽笛的叫聲。這是汽艇上發出來的,叫得那樣急促,一定發生什麼緊急情況了。我和小周立刻登上舢板,使勁向汽艇划去。老船長已經站在甲板上等我們了。他擺擺手說:

  「剛才收到大連海洋氣象台發出的颱風警報說:9號颱風已經過了長江口,快要到達山東半島。今天晚上,渤海海峽及旅大地區都將受到影響,要各方面加強注意,做好防風準備。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決定盡快駛回大連港。請你們先把標本、帳篷和用具等送上汽艇來,等上山的人回來就開船。」

  老船長派了兩名水手,幫我們搬運東西。我們回到海灘上,把帳篷拆了下來,收拾好東西,一批一批地運上汽艇,大家都忙得滿頭是汗。直到中午,東西才運完,可是隊長他們還沒有下山。我們焦急地等了好久,才看到他們從東頭的山坡上急急忙忙地走下來。小周連忙迎上去,把颱風的消息和準備返航的情況告訴了他們。隊長很滿意我們的工作,他說:

  「好,這很好!我就擔心東西沒有理好。現在,咱們就立刻上船吧!」

  到了汽艇上,隊長清點了人數,吩咐我們檢查一下所帶的東西,看有沒有丟失。他特別叮囑我們:注意關好蛇籠,把籠門全部用釘子釘死,免得風浪大的時候,船一顛簸,把籠門給震開了,讓蝮蛇出來傷人。

  我們人多手多,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的蛇籠都釘好了。隊長又檢查了一遍,才請老船長下令開船。汽艇馬上掉轉頭來,對正東南方,向旅順的方向駛去。


滿載而歸
 

  記者要求隊長談談這次考察的收穫,好讓他們向全國各地發出通訊報道。隊長考慮了一會,說:

  「我們這次考察是綜合性的,參加的人員有研究動物的、研究植物的和研究地理地質的。由於全體人員的親密合作和共同努力,工作時間雖短,收穫卻很大。我們已經基本上把蛇島的情況弄清楚了。在這以前,蛇島是一個神秘的不大有人敢去的地方,現在,這個毒蛇王國的秘密,已經被我們揭開了:

  「頭一個收穫,我們確定了蛇島是一個大陸島類型的島嶼。理由是島上的地層及地質構造和旅大陸地完全一致,它離開大陸不遠,中間海水也不深。我們在半山腰發現了海蝕洞和波痕石,證明了它跟旅大陸地一樣,也在不斷地上升。並且推斷出,它和大陸隔離的年代,不會早於1000萬年。因為在1000萬年以前,地球上還沒有出現毒蛇。

  「其次,我們弄清楚了蛇島上蝮蛇所以特別多的原因,主要是生活環境好,敵害少,食物豐富。我們發現,小型候鳥是大蝮蛇的食料,蜈蚣是小蝮蛇的食料。有人說,島上有幾十萬條蝮蛇,那是估計過高了。我們估計大約有5萬條,這可能比較接近事實。我們已經初步掌握了蝮蛇的生活習性,以後就可能養殖蝮蛇,為藥材開闢新的來源。這次回去之後,我們將向政府建議把蛇島闢為自然保護地,作為進一步研究蝮蛇生態的基地。

  「第三,蝮蛇和島上的各種動物,相互間的關係是錯綜複雜的。但是幾個主要環節,已經被我們解開了:那就是蝮蛇跟候鳥的關係,跟蜈蚣的關係,跟老鷹和海貓的關係;此外還有老鷹和老鼠的關係,老鼠和海膽的關係等等。至於蝮蛇和老鼠的關係,還沒有弄得很清楚:蝮蛇能吃小老鼠,那是可以肯定的;蝮蛇在冬眠的時候,老鼠是否也能吃它,還要等到冬天來作進一步的考察。

  「第四,這次採到的動植物標本,有200多種,沒有採到的還很多。島上的動植物雖然相當豐富,卻都是旅大陸地和海濱常見的種類。這是蛇島和大陸本來相連的另一個有力的證明。

  「第五,島上樹木矮小和狂風的關係,海濱動物和海流風浪的關係,都使我們對於生物的適應性,對於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學說,有了更深的認識。

  「第六,我們還發現了許多有趣的自然現象,像園蛛捕鳥,褐家鼠搬食海膽,蝮蛇在5月裡交尾等等。這些都給動物學增添了寶貴的生動的內容。」

  說到這兒,隊長停了一停,又說:

  「當然啦,剛才說的,只是最主要的收穫。總的看來,我們這次考察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的,應該說是滿載而歸。」

  記者們還提出了一些問題,隊長、李雄和張大夫,都—一給解答了。這時候,汽艇已經過了旅順口。天氣變得有點陰沉,太陽時時被烏雲遮住,只是偶爾從雲縫裡透出幾條陽光來。風浪越來越厲害,遠處的海面上白帆點點,還有三三兩兩的漁船在捕魚。為了減輕風浪的威脅,船長命令大副讓汽艇靠近岸邊駛行。進入大連灣,已經是燈火輝煌的黃昏時刻。

  天完全黑了,汽艇才靠上碼頭。大家為勝利歸來而歡呼。下船的時候,我們一再跟船長和水手們親切握手告別,感謝他們在這次考察中給我們的熱情幫助。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