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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械


  今天白天,黃爺爺領著三個中學生遊覽了大雁塔等名勝古跡。方冰得意地說:「一日看遍長安花了。」

  晚上,大家仍然坐在院子裡,在星光下聽黃爺爺講故事。

  小紅說:「今天是最後一晚,黃爺爺,您又得講一個最長的故事呀!」

  「對!」東火說,「得講到月亮出山!」

  黃爺爺笑道:「哈!那就是說,得講到半夜囉!」

  於是黃爺爺講了起來。


農母的死


  夕陽落山,飛鳥歸巢。到遠處趕集的、在近處放豬的,都奔回村落。織布的、制陶的也早已收工,燒晚飯了。

  大家吃完了晚飯,仍聚集在陰暗的大方屋子裡。

  農母昏睡了一下午,現在又從女瑤端著的陶碗裡喝了兩三口菜湯,覺得精神好一點,便示意女瑤把大家叫攏來,圍坐在她身旁。谷母、女常、女瑤、小兔、小蛙等女人、孩子圍坐在裡圈,老異、老刑、老還、老烈、小蟾、小蜊等圍坐在外圈。大家屏住呼吸,靜聽著農母發出的輕微的聲音。

  農母說:「鳥兒要死了,發出淒楚的哀鳴;人要死了,也要講幾句有益的話。」

  「在我這一代裡,生產有了很大發展,打獵的本領提高了,谷子收得多了,最近老烈他們還在學著種菜、織布、制陶,充分發揮了物力,都是重大的發明。」

  「可是人和人的關係似乎在壞下去,人心沒有從前那麼淳樸,不像原先那麼大公無私了。偷懶取巧的心思,多吃多佔的心理在露苗頭。我似乎覺得,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要來了似的。」

  「因此我編了幾句話,希望你們好好記住:

  

  不要吝惜力氣,充分發揮地利,

  多多關心他人,少少考慮自己。」

  農母在發表這一通「主觀善良願望」的時候,不斷喘著氣,連連咳嗽。女瑤連忙跨近農母的臥鋪,替她輕輕地捶著背。

  大家聽一句,默記一句。谷母、女常她們念著念著,不禁輕輕抽泣起來。

  忽然後面有人在粗聲說話,似乎是讚歎,又像有點不平:「要做到這幾點,除非是個『完人』。」大家一聽,知道說這話的是老異。

  農母喘了口長氣,苦笑道:「『完人』是很少有的。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吧!但是要盡力而為,莫虛度一生。每一代人都要前進一步!」

  農母又喘息了一會兒,接著說:「前些日子我們提出『日中為市』,這本是互通有無的好事。可是這麼一來,氏族與氏族就有利害關係了。我們不要去佔人家便宜,要多和人家講團結、求聯合,但是防人欺侮之心,也不可沒有哩!」

  「誰敢欺侮我們,我就給他三斧頭!」老刑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朝空中砍著。

  農母又喘息起來,似乎還在念叨著什麼,但是聲音更輕微,聽不清楚了。

  谷母偷偷向大家揮了揮手,男人們便悄悄退去;女人們,除了谷母、女常和女瑤,也都輕輕走開。大家懷著憂鬱的心情,靜候不幸消息的到來。

  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火塘裡低下去的火焰一閃一閃,把三三兩兩幽暗的人影,投射在四周的牆壁上。

  半夜,屋角裡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一陣抽泣,接著是幾個人的大聲號陶,終於整個屋裡一片痛哭聲。

  在方屋外的小圓屋裡躺著的老異、老刑、老還、老烈等人,都一齊爬起來,跑出了屋子。大家知道不可避免的事情終於來到了。人們想念著農母平素的好處,便一個個捶胸頓足、痛哭流涕,在西天落月的餘輝照映下,向方屋子奔去。

  大家痛哭了一陣,又互相勸慰著,哭聲才逐漸平息下來,化成了輕微的抽泣。

  天亮了,由谷母出來主持喪事。按照當時的習俗和女常、女瑤的意見,他們去到北邙墳地裡,先把農母長女女娃的骨殖挖出來,放在一口陶缸裡;再將這坑挖大,把穿上麻布衣的農母的屍體抬來,一齊放進坑裡;再把陶缸、陶碗、陶盆、尖底水瓶、豬頭,加上裝在一隻新制的加蓋的陶罐裡的粟米,作為陪葬物。其中麻衣、陶器這些新東西,是以前陪葬物中從來沒有過的。


老異吃羊


  農母死了一個多月以後的一天下午……

  穿出小小的松樹林子,遠遠可以看見魚族的村落了。

  老異忽然停了下來,喝住獵狗小狼,回頭對牽著一頭肥羊和幾頭小羊的老還說:「把那只肥羊殺了,吃飽了再回村吧!」

  扛著一大塊野豬肉緊跟上來的老烈說:「怎麼?正午吃了一隻肥羊,你就餓了?」

  後面扛著谷子的小蜊、小蟾也趕上來了。小蜊一聽,連忙說:「離村不遠了,還是回去吃雜燴菜湯就烤餅舒服。」

  小蟾也說:「女常要知道我們老在外面殺羊吃……」

  老異焦躁起來,斥責道:「怎麼?農母在,我都不怕,還怕女常?女常不是大家選的管家婆嗎?在外面,我說了算!」大家都不作聲了。

  老還慫恿道:「按理呢,我們辛辛苦苦,為全族賺了這麼多東西,多吃一點也是應該的。」

  「動手吧!」老異命令道。

  大家只得放下東西,動手做吃的。

  老還一刀把那只肥羊宰了,又將它大卸八塊。小蜊、小蟾弄來了柴火,老烈把火燒著。大家便烤起羊肉來。一陣陣烤羊肉的香味飄浮在樹林邊,怪引人口饞的。

  老還把烤羊頭恭恭敬敬送給老異,老異捧著便大啃起來。接著,老還又送給他兩條羊腿,自己和老烈各分一條,剩下的,小蜊、小蟾等人分吃了。

  「吃呀,吃呀!」老異催促著,「要不夠,再殺一隻吧!」

  「夠了,夠了!」老烈忙說,「還有剩哩!」

  「吃不完,餵狗吃!」老異將一根沒有啃淨的骨頭擲給小浪。他看了看西邊快要落山的太陽,拍拍肚皮哈哈大笑說;「呀,吃撐了,怕要走不動了,你們先趕路吧!」

  老還、老烈他們趕忙收拾了一下,牽羊的,扛肉的,背谷子的,往村裡走去。只有老異,踏著方步,落在後面。


女常遭劫


  當老還他們走進大方屋子,只見女人們已經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老還蹲下來,還打算裝模作樣再吃一點,可是老烈把手一揮,直率地說:「吃過了!」

  女常氣沖沖地問道:「你們又宰羊吃了吧?」

  老還嚇得一哆嗦,連忙說:「我說了不要宰,不要宰,可是老異不聽,非宰不可!」

  女常大怒,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罵道:「大家辛辛苦苦,做出來布衣,燒出來陶器,換來了東西,你們倒先吃了!你們心裡還有大家嗎?你們眼裡還有我嗎?這不是多吃多佔嗎?——老異呢?」

  一說老異,就聽得老異在外面大叫:「小兔,我的藥呢?」

  坐在屋角落裡的小兔沒有答應。

  女常怒氣沖沖,衝了出去。谷母連忙喊:「女瑤,拉住她!」女瑤沒有拉住女常。大家便一個接一個跑出屋去。

  在廣場上,在落日餘暉裡,只見老異在揮拳大叫:「小兔,不死藥!」

  女常一聽不死藥,氣更大了,喝道:「什麼不死藥,受了騙還不知道!那是感冒丹,前天我感冒,吃掉了!」

  老異一聽,火也更大了,罵道:「好呀,你吃了。老子肚子都快撐破了,你要老子的命呀!快還我不死藥,那是我用五件麻布衣……」

  「五件麻布衣,還有臉說哩,換了這假藥……」

  「比你那串破珠子好,騙去『一手布』,『一手』陶碗,還有陶盆……」

  「你做的陶碗、陶盆嗎?拿集體血汗換來的東西,就歸你了嗎?」

  「不歸我,怎麼歸你?」老異奔回小圓屋,拿出一支長矛,要來刺女常,被老刑、老烈抱住了。

  女瑤對女常說:「你快走開一步吧!我們來勸住他。」

  女常氣憤極了,她奔往北邙,撲在農母墳頭上號啕大哭:「農母呀,你快起來吧,我管不了啦!」

  「不要怕,我來保護你。」墳裡有人在說話。

  女常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只見蒼茫暮色中,一個乾瘦的人從墳頭後面站了起來。女常嚇得癱倒在地上,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雙腳軟了,站不穩。

  人影走了攏來,女常看清楚了是鳥族的老柔,她鎮定了一下,大聲喝問道:「你,你來幹什麼?」

  「農母要我來救你哩!」老柔說。

  「放屁!」

  老柔不由分說,抱起女常,往東就走。

  女常掙扎著,回頭一看,村裡人喊狗吠,追出來了。她趕忙大聲疾呼:「救命呀,救命!」但她的嘴立刻被老柔摀住了。

  追過來的人,為頭的是老異,獵狗給他引著路,向東邊追過去。

  追呀,追呀!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土崗。一輪圓圓的月亮正從土崗後面爬了上來。在巨大的圓月裡,映照著老柔抱著女常奔跑的人影。

  老異急忙將弓從肩上卸下來,搭上箭,「嗖嗖嗖」,一連發了三箭。人影不見了,土崗後面出現了幾團火把。

  「追!」老異氣得大叫。

  「不能追!」跟上來的老烈喊道,「有埋伏!」

  小蟾、小蜊、老還也追上來了,他們幫著老烈揪住老異,強把他拉回村去。


老刑舞干戚


  星光下,老刑和老還左手拿干——盾牌,右手握成——長柄斧,領著小狼在陶坯作坊、陶窯四周巡視了三遍,見什麼異樣也沒有,便走進黑越越的作坊裡,準備休息一會兒。

  他們鋪上兩塊鹿皮毯,將「干」放在鹿皮頭部當枕頭,摸黑躺了下去,將「戚」放在右手邊。

  老刑在睡夢中,忽聽小狼「汪——嗚」一聲慘叫,他一把握住斧柄,拿起盾牌,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同時踢了踢老還,喊道:「快起來,鳥族的人來了!」

  老還一滾就起來了,可是他什麼也沒拿,喊了一聲「我去叫人」,便丟下老刑,往村裡跑去。

  月亮已經出來了。在作坊外面的月亮下,一個乾瘦的人走了過來,老刑認識是鳥族的老柔。

  「打狗看主人,你憑什麼把我們的狗打死了?」老刑質問他。

  「它憑什麼咬我呀!」老柔若無其事地說。

  「活該,深更半夜,你跑來幹什麼?」老刑大聲喝問並衝了出去。

  「沒事,沒事!」老柔乾笑道,「想換點陶器哩,」

  「農母規定:日中為市,你深更半夜跑來幹什麼?」

  「老異索價太高,一隻母羊才換兩隻陶盆。」老柔喃喃地說。他看清了對手,忽然假笑道:「啊,原來是老刑!聽說你是燒陶能手,我代表鳥族,請你上我們村去教我們燒幾天陶器怎樣?每天三頓羊肉!」

  「你們先把女常送回,再正式來邀請……」

  「女常,她過得可好了,戴著三串項鏈,餐餐吃著羊肉,活又輕,不想回來了。你要去了同樣優待,你也不會想回來的。」

  「放屁!」

  「這麼說,好好請你是不肯去呷,要明白,我的石斧砍腦袋可鋒利了!」老柔獰笑道。

  「我的石斧也不是吃素菜的。」老刑針鋒相對地回答。

  老柔一石斧砍過來,老刑用盾牌一擋,同時也給了他一石斧。

  老刑憋了一肚子氣,猛砍猛衝,老柔哪是他的對手。戰不幾回合,老柔倒提著石斧就跑。老刑追了上去舉起斧頭要砍,忽聽兩邊草叢中窸窣作響,跳出了幾個人來。月光下,老刑一看,都是鳥族的。老刑揮斧掃去,砍倒了一個,嚇得其餘幾個人都倒退了一步。可是老柔轉回來了,大聲喝道:「一齊上,抓活的!」

  幾個人一擁而上,老刑又砍翻一個,可是上次野豬戳過的腿上傷口忽然猛地一絞痛,鬆了一下勁,他的腰和手便立刻被人抓住了。老柔吩咐隨人用繩子將他的手反剪著捆了起來。他們一邊推推搡搡,一邊冷笑著說:「老老實實替我們去做陶器吧!」

  「呸,做夢!」老刑怒罵著,同時使勁地掙扎著。


女瑤驚夢


  天色微明,老異、老烈才接到老還的報告,便立即嗾著獵狗,奔向陶器作坊。到那裡一看,陶碗、陶盆還沒來得及被全劫走,但破了很多,滿地都是碎片。老刑,顯然是被綁架走了。

  消息傳到村裡,村裡一片混亂。小兔、小蛙痛心陶作坊被破壞,老刑被綁走,都不禁號陶痛哭起來。谷母勸慰了這個,又勸慰那個。

  正在混亂之際,忽見女瑤披頭散髮,放聲大哭,從一座小圓屋裡跑了出來。她一把抱住谷母訴說道:「不得了呀,不得了!老刑被他們砍頭了。我夢見他沒了腦袋,可是胸脯上長了兩隻眼睛,肚皮上長著一張嘴,左手揮著『干』,右手舞著『戚』,追趕著敵人,戰鬥不息……」

  女瑤一邊痛哭,一邊訴說著。忽然她向谷母跪了下來說:

  「谷母,讓我去鳥族,同他們講理,叫他們放回女常、老刑吧!」

  谷母流著眼淚,扶起女瑤,撫摸著她散亂的頭髮說:「傻孩子,這時候去,不是白送死麼?」

  女瑤轉過身來,對老異說:「老異,你領著我們去報仇呀!」

  「走!」老異把手中的弓箭一舉,大聲叫道。

  立刻,全村的人拿本矛的、拿投槍的、拿飛石索的、拿弓箭的全都集合起來了。連小兔、小蛙也拿起彈弓要去參戰。

  忽然,在村東放哨的小蟾,手拿一支箭飛跑過來,大聲喊道:「鳥族射來的箭!」

  老異接過箭來一看,箭是平常的箭,只是箭身上捲著一張羊皮,外面用一綹頭髮束住。他扯下那綹頭髮,順手扔給女瑤。女瑤不看則已,一看,尖叫了一聲「老刑呀」,頓時昏倒在地,兩眼直愣愣的,嘴唇慘白慘白的。

  兩個女人連忙蹲下去將她抱住。谷母趕上來,掐她的人中(鼻子下面),扯她的後頸窩,揉搓了好一陣子,女瑤才慢慢甦醒。她睜開眼,掙扎著坐起來,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們,兩手理了理蓬亂的頭髮,放聲痛哭不止……


小蜊讀信,谷母定計


  老異將羊皮打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幅圖畫:有鹿兒、鳥兒、老鼠、魚兒,十來只陶盆、陶碗,還有三支箭。

  老異看不懂什麼意思,叫過小蜊,要他念一念。

  小蜊看了一會;琢磨了一番,便捧起羊皮,向大家宣讀:

  

  鳥族寫信給魚族:

  你們能像鹿兒一樣飛馳在草原嗎?

  你們能像鳥兒一樣翱翔在天空嗎?

  你們能像老鼠一樣鑽進地穴嗎?

  你們能像魚兒一樣遊行在水中嗎?

  假如不能,就送來十隻陶碗,

  還要十隻陶盆,

  不然,我們的弓箭決不留情。

  老異、老烈一聽,肺都氣炸了,跳了起來,高聲大叫:「殺呀,報仇呀!」

  全體戰士都如乾柴烈火,一下子騰騰地燃燒起來。

  谷母放下甦醒過來的女瑤,踱著緩緩的步子,走到人群面前,輕輕搖著雙手,低聲對大家說:「冷靜,冷靜!」

  全族人員立刻靜了下來。

  谷母說:「鳥族的人侵犯我們的狩獵場,在我們的河裡捕魚,還劫走女常,殺死老刑,我們能不報仇嗎?」

  「我們要報仇!」大家揮舞著本矛、投槍,高聲喊叫。

  「是的,」谷母仍然輕輕地說,「我們要報仇。我們先把村東、村北、村南的橋都抽掉,做好防禦工作……」

  「進攻是最好的防禦!」老異不耐煩地大叫道。

  「對的!」谷母冷靜地點點頭說,「我還沒有說完哩!——我們不是要勝利嗎?但是怎樣取得勝利呢?要有好帶頭人,要有好主意。現在,我提議:讓老異做我們的統帥,好不好?」

  「好!」全體一致舉手贊成。老異也不再說話。

  「大家先歇一會兒。」谷母接著說,「老異,你不要再憤怒了!女瑤,你也不要傷心了!你們都跟我來,我們商量一下。」

  說完,她領著老異,攙著女瑤,向方屋子緩緩走去。


魚族復仇


  老異開完了作戰預備會議,從方屋子裡走出來,立即將自願去復仇的人分成兩隊。一隊由老還、小蟾帶領,另一隊由老烈、小蜊帶領,分頭把村東、村南、村北的橋都抽掉,然後從西橋出村,到河邊去練武。

  女瑤帶領幾個婦女,去老烈種的菜地裡摘菜。谷母指揮幾個老頭兒、老婆婆烤餅、烤肉、煮菜湯。

  飯菜做好了。谷母派人通知老異,叫練武的都回來吃飯。

  吃飽了飯,老異命令全體戰士休息,只派幾個人分頭在村口放哨。

  老烈有點納悶,問老異道:「怎麼,不去報仇了?」

  「聽命令!」老異瞪了他一眼,但立刻又輕輕地說,「谷母有計。」

  天黑前,戰士們練了一陣武,又飽飽地吃了一頓餅。

  吃完了,老異命令老烈一隊人去休息,對老還一隊人說:「準備好,月亮一出,你們就出發……」

  老還膽怯地問:「就我們一隊人去打?」

  「不叫你們去打,叫你們去玩一會兒。」老異接著附耳低聲地對老還說了幾句話。老還點了點頭,然後悄悄地分別通知了小蟾及全體隊員。

  半圓的月亮出來了,老還一隊全副武裝,驅著獵狗、打著火把出西橋,轉向東邊土崗走去。一到東邊土崗上,他們就大喊大叫,獵狗也汪汪地吠叫著。立刻,只見鳥族的村落裡,無數火把亮了,人喊狗叫亂成一片。可是老還和小蟾卻分頭領著人和狗,打著火把繞了一個圈兒,回村休息了。

  第二天,和昨天一樣進行。只是白天,鳥族來了幾個人偵察,見這邊有人放哨,就悄悄溜走了。魚族放哨的人沒有理他們,也沒有發信號。晚上,換了老烈一隊人去騷擾,月亮升得老高了才出發,見到鳥族人火把齊明,人喊狗叫,亂成一片後,才從容回村。

  第三天、第四天白天,照樣練武、放哨、吃飯、休息,一隊人去鳥族村西騷擾。晚上,只派了崗哨,沒有去巡邏。

  第五天黎明前,月亮還沒有出來,到鳥族去偵察的小蟾跑回來了,說整個村落都靜下去了。於是,谷母、女瑤、老異、老烈、老還、小蜊,分頭將全體戰士一個個叫醒,按照預定命令,大家全副武裝。小蟾、小蜊等小伙子還扛著準備搭橋的樹幹,狗兒紮起了嘴巴,戰士個個含一塊烤肉,不打火把,整隊出發。谷母、女瑤送出村寨,勉勵大家報仇雪恨,奮勇作戰。

  老異背著弓箭,拿著石斧,走在最前面。全體戰士各拿武器,在星光下飛速地、悄悄地行進。

  .OI廠.

  越過東面土崗,月亮還沒有出來。

  走近了鳥族村落,村裡還沒有動靜。

  一個鳥族哨兵突然發現大隊人狗來到村邊,正準備立刻打火、放信號,被老異一箭射穿了。

  小贍、小蜊等小伙子,飛快地在壕溝上搭起了一架木橋。

  「衝呀!」老異揮舞石斧,一聲命令,全體戰士大叫著,驅趕著被解除了束縛的獵狗,猛衝向前。鳥族的人從睡夢中驚起,四處亂竄。跑得快的往東逃走了;跑得慢的大半被殺,一小群被俘虜。

  老烈和小蟾將所有草屋子全燒著了,把值得拿走的山羊、谷子、項鏈、弓箭全集中在廣場裡。

  老異搜尋著老柔,小兔尋找著女常,找遍全村,都沒有找到。問俘虜,一個俘虜指著東邊說:「老柔帶著幾個人,押著女常往那邊走了。」老異大怒,一併將那俘虜砍了。

  老異、小蟾、小兔領著幾個戰士往東追了一陣,不見人影,只見月牙兒從東邊樹梢頭爬了出來。老烈趕上來說:「小心有埋伏!」這才將他們勸了回來。

  老還、小蜊又押著幾個俘虜走過來了,問老異道:「怎麼辦?」

  老異厭煩地揮了揮手說:「留著吃烤餅嗎?殺!」

  小蜊指著俘虜中的女伏說:「聽說她縫衣、做飯,樣樣能幹。」

  老還笑嘻嘻地補充道:「而且多漂亮,跑起來像受驚的鳥,扭起來像游水的蛇。」

  「那就留著吧!」老異說,「叫她老老實實幹家務活,不許亂說亂動!」

  太陽出來了,照得天地一片光明,月牙兒淡淡的光輝也為之失色。它們瞧著這群扛著大量戰利品、押著一群女人和孩子的凱旋的隊伍。

  

  黃爺爺講完了,看了看東方地平線上露出的半輪月亮說:「看,月亮出來了,講得夠長了吧!」

  「喲,」東火說,「今天月亮怎麼出得這麼早,正聽得有趣呢,我還以為故事沒有講完哩。」

  「故事是講不完的,」小紅說,接著分析起來,「這故事有聲有色,引人入勝。開頭幾節,似斷還連,以後幾節,一氣呵成。最後以悲劇結束,有些人下落不明,讓聽眾自己去想像補充。」

  小紅正說得起勁,東火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我有一事不明。」他用了個半文半白的「一事不明」,逗得小紅不禁抿嘴一笑。只聽東火接著說:「題目是《斗械》,可是一開始來了個《農母的死》,接著又是《老異吃羊》,好像連不起來似的。」

  黃爺爺沒有說話,看了方冰一眼。

  「我想,」方冰想了一想說,「《農母的死》象徵著母系氏族的衰落,《老異吃羊》意味著父系氏族社會的萌發。這兩節說的都是內部矛盾,下兩節鳥族乘機欺凌,是外因通過內圍起作用。」

  方冰說完了。小紅也笑嘻嘻地學著東火的口氣問道:「我也有一事不明,農母臨死時說的四句話,現在看來也是對的呀,為什麼說她是『主觀良好願望』呢?」

  「一切事物以時間、地點、條件為轉移。」方冰從容不迫地說,「那時候是從公有制開始向私有制轉變,從無階級社會開始向階級社會轉變,這是進步。農母預感到一場大變動要來了,她算猜對了。可是她幻想著大家還是大公無私,這是做不到的,這是與社會進化方向矛盾的,因而是錯誤的。而今天,我們正在從私有制走向公有制,從階級社會轉變到無階級社會去,就應當提倡捨己為公的共產主義精神,這是與社會進化方向一致的,因而是正確的。」

  「對啦,」小紅拍手說,「難怪這一章以悲劇結束:好人沒有得好報,壞人也沒有得壞報——不過,老刑死得壯烈,令人欽敬;可是女伏為什麼那樣沖包,怎麼沒有反抗呢?」

  「這大概是預示:最初的階級壓迫是同男性對女性的奴役同時發生的。巴!」東大說,「這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這也不是哪一個人的事。」

  東火說完了,看了看黃爺爺,似乎是徵求他的意見。

  「你們都說得很對,我正是這樣想的哩!」黃爺爺總結道,「這次我同大家一起到半坡來學習,感到有不少收穫。我們學習了十天,輪流講了十個故事。半坡人時期的發明創造、生活情景,大致都包括進去了。回北京以後,還希望大家把這些故事整理出來,除了修改、提高外,還得統一一下語氣,困為是不同人講的嘛。好,今天晚了,快去睡覺吧!幸好明天是搭下午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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