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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物


  按預定計劃,《畫符》以後是《計數》,再下去才是《易物》、《斗械》。今天本該方冰說計數的故事了,可是他說他還沒有準備好,而且,他認為原始社會人們有了交換關係以後,會促進計數的發展,所以先講《易物》再講《計數》更好些。

  大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所以今天晚上,大家便在院子裡、在滿天星斗下坐下來,由黃爺爺先講交換的故事。


鳥族來客


  一天正午,農母她們正在方屋子裡紡線、織布,忽然聽得外面獵狗「汪汪」地叫了起來。

  農母說:「發生什麼事了?誰去看看!」

  正在織布的女瑤,立刻放下手中的梭子,解開腰間的細木棍,站起來,一陣風似地跑出了屋子。還不到撕下一片麻皮的時間,她又一陣風似地跑了進來說:「來了一位客人。」

  農母站起來,拄著枴杖,迎了出去。女瑤,還有女常等幾個年輕女人也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迎了出去。

  一個陌生的乾瘦男人,腰間繫著一條獸皮裙,脖子上掛著一串骨珠項鏈,手拿一把短柄石斧,已經走過木橋,進到村裡。他用斧子威嚇著咆哮的獵狗,走到了方屋子前面。

  他一見農母她們出來了,立刻放下石斧,彎彎腰,雙手打開向前一伸,表示他手中已沒有任何武器,不會給她們帶來任何危害。

  農母問道:「你打哪兒來的呀?」

  客人說:「我是東邊鳥族的老柔,打獵迷了路,夥伴都失散了,看見這裡有個村落,特來討點吃的。」

  農母點了點頭,將身子一轉,伸出左手向後一擺,意思是歡迎他進屋裡去坐。

  老柔低著頭,沿著斜坡式門道走進了大方屋,農母讓他坐在火塘邊。女瑤立刻從火塘邊青石板上,拿起兩塊烤好的谷子餅,送到他手裡。女常拿起一隻陶碗,從火塘上的陶盆裡,舀了一碗雜燴菜湯,擺在他跟前。

  老柔兩三口吃完了一塊烤餅。待到那碗雜燴菜湯擺在他跟前,他立刻將另一塊烤餅擱在懷裡,捧起陶碗來,且不吃喝,只是將那碗轉過來、掉過去地端詳著。他終於提出了問題:「這,這是什麼呀?」

  「這是——陶碗呀,那是陶盆呀!」女瑤嘴快,指了指陶盆,驕傲地回答,「你看這東西好嗎?」

  「好,太好了!」老柔不停地讚歎著,開始喝起雜燴菜湯來。鮮美的菜湯,又使他嘖嘖稱讚不已,很快地就將菜湯喝光了。

  女瑤高興地又給他添了一碗菜湯,還送給他兩塊烤餅。

  客人吃完了四塊烤餅,喝完了兩碗菜湯,覺得很飽了,便抬起頭來,注意著女人們身上披著的麻布,不免又提出了問題:「這是什麼呀?」

  「這是麻布呀!」女瑤高興地說,又指了指農母、谷母等老一輩人穿著的背心說:「那是麻布縫成的衣服呀!」接著,她又拿出一塊新織的麻布來送到他手上。

  這麻布又引起了老柔的一陣讚歎:「了不起呀,了不起!你們真是能幹呀,做出了這麼好的東西。可我們,只會捕魚打獵,羊兒倒喂得不少,可是哪有你們這麼多發明創造呀!」

  「你倒是個識貨的。其實呀,每個氏族都有他的長處嘛!」農母謙遜地說。

  「發明多了也不好,人手不夠,忙不過來呀!」女常也發言了,「你那串骨項鏈就不錯呀,可以看看嗎?」

  「可以,可以!」老柔連忙從脖子上取下那串項鏈,雙手拿著,送到女常手裡。

  女常接過那串項鏈,仔細賞玩著。項鏈是由數不清顆數的骨珠穿成的。每顆骨珠比眼珠兒還小,邊上磨得光光的,兩邊磨得平平的,中間鑽個圓孔,用細線穿起來。每隔一些骨珠,還點綴上一顆綠松石或碧玉磨製成的珠子,非常漂亮。

  老柔一看女常很欣賞骨珠,便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吧!」

  「喲,哪能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呢!」女常雖然這麼說,可是雙手不停地擺弄著骨珠項鏈,捨不得送還老柔。

  「如果可以的話,」老柔轉向農母和女瑤她們說,「我想將這只陶碗和這塊麻布帶回去,給我們氏族的人見識見識。」

  「沒問題,」農母說,「就送給你好了。」

  農母和女常、女瑤等商量了一下,拿出了「一手」——五塊布,「一手」陶碗,還有兩個陶盆,送給了老柔。

  老柔—一接過,口中不住地說:「這真是極少有的好意,這實在令人感激。」

  農母說:「你不要這麼感激,這算不了什麼。」

  女常和女瑤幫著他,將陶碗、陶盆用麻布包起來,捆起來,結成一個包袱。這個包袱可以斜挎在肩上,背在背上。

  老柔千恩萬謝,走出方屋,拾起石斧,告別出來送行的農母、谷母、女常、女瑤她們,朝東,踏著自己的影子走了。

  老異、老還、小蟾他們趕著一群小豬回來了。他們是試著將小豬趕到田裡吃再生的谷苗來著。老異指著走遠的老柔問道:「那是誰呀?」

  「鳥族打獵的。」女常說。

  「打獵打到我們這兒來了,」老異罵道,「怪不得我們這兒的野獸越來越少了。」

  老還也問:「他背著什麼呀?」

  「我們送給他的『一手』布、『一手』陶碗和兩隻陶盆哩!」女瑤說,「他感激得什麼似的。」

  「他送了我一串骨珠……」女常捧起脖子上掛的項鏈,給老異他們看。

  老異焦躁地說:「『一手』布,『一手』陶碗,還有陶盆,就換了這麼串破珠子呀!騙子,真是騙子!」

  「幹嘛這麼小氣呀!」農母勸解道,「我們那麼多布和陶碗,用得了嗎?」


日中為市


  

  第二天,鳥族派來了一個叫女伏的女人,帶領著四個姑娘,扛著五隻被宰了的羊,送給農母,說是來學習織布、制陶的。女常、女瑤給她們表演了紡線、織布,還帶領她們參觀了制陶作坊。天色不早,農母留她們在這裡住了一宿。

  老異他們晚上回來,邊吃著烤羊肉,邊聽著女人們在談話。

  女常走過來偷偷地對他說:「送來了五隻被宰了的羊,你不覺得吃虧了吧!」

  「哼,」老異大聲說,「為什麼要宰了送來呢?」

  第三天,農母派女常、女瑤她們跟著來客一起到鳥族去,順便帶去幾件麻布衣,還有新制的陶缸、陶刀、陶紡輪之類。

  第四天,女常、女瑤她們回來了,抱回來幾隻小羊羔。農母令人把老異叫來,對他說:「活羊羔來了,交給你們去飼養吧!」

  老異心細,在將羊羔抱走之前,一隻隻察看了一遍,說:「都是公羊,一隻母的也沒有!」

  不久,魚族有布衣和陶器的消息傳出去了,西邊的虎族、南邊的狗族、北邊的鹿族都有人拿些他們的土特產來交換了。

  一天晚上,農母為這事召開了全氏族的民主大會。

  大家圍著熊熊的火堆坐著。

  農母說:「我們縫的布衣、做的陶器,受到鄰近氏族的喜愛啦。人們都願意拿他們種的谷子,獵來的野獸以及各色各樣土特產來和我們交換了。前天虎族來了,昨天狗族來了,今天鹿族來了。送來的東西,有些是我們需要的,有些不是我們需要的,但是人家已經老遠拿來了,不換給他們又過意不去……」

  女常搶著說:「我們不要,保不定別的族要哩,能不能想個法子,叫他們一起來呢?」

  女瑤出了個主意,把各氏族的旅長請來開個會,大家約好一個地點、一個時間……

  「地點最好輪流到各村落附近,大家都不吃虧,」農母插話道,「時間嘛,最好是出太陽的日子,在太陽當頂的時候。這樣,遠地方的人,有時間趕得來,換完了,有時間趕回去。」

  女瑤接著說:「……各氏族把自己多餘的好東西拿出來,換自己沒有的。兩相情願,互不吃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對,這辦法好!」老異拍了一下大腿,大聲地說,「下次鳥族再來換東西,非叫他們拿出母羊不可!」

  小兔、小蛙、老刑、小蜊幾個做陶器的坐在一塊,嘰嘰咕咕在議論著。

  農母看見了,說:「你們別開小會呀,說給大家聽聽嘛!」

  小兔代表他們說:「我們是說,這下有事幹了。我們還商量著,以後要多做些彩陶器哩!」

  「好呀!」谷母一拍手,讚許地說,「織布的、縫衣的,也得弄出點新花樣來才好。要不然,人家弄出些好東西,就不肯跟我們換了。」

  大家商量了一陣,最後農母總結說:「女常、女瑤你們這些外交家,明天分頭通知各氏族,派人後天到這裡來開會。我們在會上提議:以後輪流在各氏族村落附近,每當晴天,太陽當頂的時候,集市互換產品。」農母停了停又說:「還有,我們氏族要不要選個人,總管這件事?」

  「老異吧!」老烈說,「他頂精明的。」

  大家一齊贊成,老異也沒意見。他還提出要小蜊幫忙,記個賬什麼的。

  大家也都一致通過了。


小母羊和不死藥


  太陽快要當頂了。在村南河邊,每株柳樹陰下,各氏族來的人擺開了攤子。有的擺著谷子,有的放著獸肉,有的牽著小狗、山羊,有的鋪排著野白菜、野芥菜,還有陳列著各種項鏈、耳墜、石刀、石斧、石矛頭、骨箭頭的。

  因為這次集市設在魚族村落附近,所以魚族擺出來的東西最多。其中最吸引人來看的是麻布、麻布衣、各種各樣的彩陶器,佔了一大塊地方。老異、小蜊在張羅著,老刑、老還、老烈、小蟾也在幫忙。

  因為離集市近,魚族的人,除了農母積勞成疾、臥病在床外,都跑來看熱鬧了。就連照顧農母,留著看家的老頭兒、老婆婆也要抽個空兒,輪流到集市上去觀光一番。

  女常、女瑤一進集市,就看見老柔站在一棵柳樹下,手扶著一擔樹枝。

  女常偷偷地對女瑤說:「怎麼柴火也挑來換東西了?」

  女常的話雖然很輕,但老柔已經聽見了。他大笑著說:「這是柴火嗎?這是桂樹枝呀!是貴重藥材,吃了強身健胃的。」

  柴擔旁邊是一堆魚,有鯉魚、鰱魚、鯛魚、草魚,還有魚叉、魚鉤、魚網、魚網墜。

  女常又輕輕對女瑤說:「知道我們魚族人不吃魚,偏送來了這些魚和捕魚工具。」

  這話又被老柔聽見了,他賠笑說:「你們不吃,有人吃哩!」

  女常、女瑤笑了笑,走了過去。老柔旁邊是女伏,穿著麻布衣,打扮得挺漂亮的。她牽著幾隻小羊,小羊咩咩叫著,挺逗人愛的。她們和女伏打了個招呼,蹲下去撫摸著小羊女常還留神察看著,其中有公的,也有母的。她又悄悄地對女瑤說:「有母羊,快去告訴老異吧!」

  她們站起來,走過一個個貨攤,到了集市中心。只見老異、小蜊、老刑、老還、老烈、小詹忙得不可開交。外族人都願意拿出一袋谷子,換兩件麻布衣;拿一隻死鹿,換幾隻彩陶碗。

  老異一見女常、女瑤來了,忙說:「有人回村,叫他們把換來的谷子、鹿肉,順便帶回去。」

  女常忙告訴他說:「女伏牽來的小羊中,有幾隻母羊哩!」

  「是嗎?」老異說,「小母羊,兩隻陶盆換一隻,看她換不換?」

  女常、女瑤回頭就走,老異追上來說:「要不換,再添兩隻陶碗吧!」

  過了不久,女常、女瑤走回來了說:「女伏定要三隻彩陶盆,才肯換一隻小母羊哩。」

  「哼,抬價了,那鬼精靈!」老異罵道,「不換,讓她牽回去!」

  女瑤央求道:「先換一隻吧!」說完,便和女常一起,從地上

  說著走著,進了村子。女常、女瑤回到了方屋子裡,只見農母閉著眼睛,斜靠在屋角落裡,谷母在一旁侍候著。

  「好些了嗎?」女常、女瑤一齊問。

  「還是那樣。」谷母代答道。

  「吃了藥嗎?」女常又問。

  「她不肯吃呀!」谷母又說。

  農母睜開了眼睛,對她們笑了笑,說:「你們別看我給人家找了一輩子草藥,可是我自己更相信勞動能治病,能使人快樂。再說,人總是要死的,我已經到歲數了,藥能治病,救不了死的。」

  女常聽到這裡,立刻說:「老異今天換來了一包不死藥哩!」

  農母搖搖頭說:「不死藥?這名字就騙人。老異這麼精明的人,今天也上當了。」

  「您不信?」女常立刻走出方屋子,要小兔帶著,找到了那包不死藥,拿到農母跟前,當面打開樹葉包,裡面露出了三顆藥丸。

  農母拈起一顆,看了看,掰下一小塊,送到嘴裡品嚐,忽然笑出聲來說:「有點紫蘇味,也有點野蔥、山姜味。」

  女常一聽氣壞了,拿起藥包想要扔到火塘裡去。

  「別扔了!」農母說,「留著治感冒吧!」

  女常還要去找虎族王母講理,討回五件麻布衣。谷母勸道:「算了吧,她既然要騙人,還會認賬麼?上當就一回,以後注意點就是了。」

  正在這時,小贍鑽了進來,說集市散了。他還高興地說著用三隻彩陶盆換一隻母羊的事。

  「虎族的那個王母走了麼?」女常問他。

  「早走了!」

  「哼,她跑不了!」女常轉過身叫來小兔,吩咐她:「把我們的紫蘇、野蔥、山姜搗碎吧!」

  女瑤笑了,問她:「怎麼,你也要做不死藥麼?」

  「她會做,我們就不會做?」

  農母連忙勸阻她:「我們可不能做這種騙人的事。特別是草藥本是救人的嘛,怎麼能用來騙人呢?」

  

  黃爺爺講完了,東大、小紅都拍手叫好。小紅還分析道:「這個故事不錯。隨著生產的發展,有了點剩餘產品了。起先呢,還只是互贈禮品;後來呢,互通有無;終於集市易物,人與人的關係進一步發展了。而且,把『日中為市』、『不死藥』、『小兔搗藥』等神話、傳說也編了進去,使得故事有了點『魅力』。方冰,這次沒法挑眼了吧?」

  方冰笑了笑說:「要挑毛病,還不容易嗎?什麼『感冒藥』、『強身健胃』等等太新的名詞都冒出來了。」

  大家都不禁笑了起來。黃爺爺也笑著說:「是嗎?大約好久沒挑這些字眼,我也就『放鬆警惕』了。」

  接著,東火也跟著分析說:「從這個故事看,雖然氏族還沒有明顯的分工,但是魚族的麻布、布衣、陶器生產得多些,自己也用不了這麼多;而鳥族漁業、畜牧業、手工藝品似乎也發這些,所以有了『以其所有,易其所無』的要求。反過來,有了交換,也刺激了以交換為目的的生產。小兔他們就想到多生產些好的陶器,谷母她們也要求多生產些好麻布、麻布衣了。」

  「除了產品的交流外,」小紅也搶著說,「也開始了技術交流。鳥族就派女伏她們到魚族來『留學』,學習織布和制陶了。」

  方冰也點點頭說:「交換的產品現在似乎還是氏族公有,但是氏族裡管交換的頭頭們掌握著交換的權力。像這個故事裡,老異就有權拿公家的五件麻布衣,為他自己換什麼不死藥哩!以後,那些頭頭們就更會利用職權,化公為私,把交換來的東西據為己有——私有制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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