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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粟


  吃了晚飯,黃爺爺領著三個中學生走出半坡博物館,踏著月光,往南走去。他們走到一塊粟田邊上,在田壟上坐了下來。

  今天預定講農業起源的故事。因為婦女是原始農業的發明者,所以黃爺爺將這個故事分配給小紅來講。

  為了準備這個故事,小紅忙了一整天。除了和大家一起參觀了各種原始農具,加蓋的陶罐裡放著的小米(粟)、白菜、芥菜種子等等以外,她還看了一些有關原始農業的資料,又和黃爺爺一起編排了故事的詳細提綱。

  她雖然感到有幾分把握了,但是還怕說不好。因此一坐下來,先說了一串「我準備得不好呀」、「大家多提意見啦」之類的「開場白」。

  「廢話少說,言歸正傳吧!」東火沒瞪眼,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

  小紅這才大著膽子,正式講了起來。


收割


  秋天的驕陽,火辣辣地照射在粟田裡。粟田裡熱烘烘的,像剛燒過的火坑似的。

  莊稼已經成熟了。那些籽實飽滿的粟株,謙虛地低下腦袋;可是有些籽實空癟的,卻昂頭挺立,傲視一切,似乎它們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理由。

  農母領著女常、女瑤等一群女人和孩子,在粟田裡收割莊稼。因為天氣熱,她們幾乎都赤身裸體。只有些年輕的女人們,用帶樹葉的樹枝編成圍裙,繫在腰間,編成項圈和帽子,套在脖子上,戴在頭上,擋擋灼熱的陽光。

  農母和女瑤等女人用骨刀、蚌鐮割著粟穗,可是女常還是習慣用石刀割。她們把割下的谷穗,集中在一塊鋪在地上的獸皮上面。

  小兔和小蛙等幾個孩子,離她們遠遠地,在粟田另一頭採摘著谷穗。她們用小手掐斷谷穗頭,掐得並不慢。

  女常伸了伸腰,手搭涼篷,向小兔她們那邊張望了一下,口中喃喃罵著:「小兔這些小東西,摘得又慢又不乾淨,總得我再去收拾一遍。」

  女瑤也伸了伸腰,手搭涼篷,向小兔她們那邊張望了一下,回答女常道:「孩子嘛,當然應該嚴格要求,但她們幹得不比我們慢哪!」

  農母一邊收拾著獸皮上的谷穗,一邊對女常說:「你總是這樣——我跟你說過多次了,對孩子們太苛刻。她們都不願跟你干了,總有一天讓你一個人忙去。」

  「誰叫你把那些男人放走!」女常頂撞地說,「正是秋收大忙季節!」

  「男人們有男人們的事,他們忙著打獵哩!」

  「誰愛吃那些臭肉!」

  「臭肉?餓了也得吃!」農母搖了搖頭,不願再說了。她拎起獸皮包,送到田頭去,將谷穗倒在田頭大樹陰下的谷穗堆上,谷穗堆積得像個小土丘了。

  農母年紀大了,近幾年來身體越來越差勁了。她不再回到菜田裡,在附近摘了一大捆荊條,坐在樹陰下,編起籃子來。她準備用籃子盛谷穗,讓大伙運回村子,窖藏起來。

  小兔、小蛙各拎著一大包谷穗送來了。

  農母表揚她們說:「你們幹得真快啊!要注意搞乾淨啊!」

  小兔高興地說:「有些空癟的,我們沒摘。」

  「對!」農母說,「小兔,你把這獸皮送給你媽去!」

  「讓小蛙去送吧!」小兔說著,拎著自己和小蛙拎來的那兩塊獸皮,逕直回自己的小夥伴中山去了。


播種


  太陽早已當頂,天空又沒有一絲雲彩,粟田裡更熱了。農母雖然坐在大樹陰下,也感到很熱。所以當小兔、小蛙再送谷穗來的時候,就對她們說:「叫大家到這裡來休息吧!」

  小兔、小蛙跳到田邊上,用小手合在嘴上,做成個喇叭,向四邊高聲叫喊:「休息啦!歇晌啦!」

  人們紛紛來到田頭大樹陰下,圍著農母坐下來,學著做籃子。有的回村裡去奶孩子,有的到河邊去喝水,但很快也都回到農母身邊,圍著農母坐著做籃子。

  女瑤是個編籃能手,一口氣就編了一個。她又拿了些荊條,爬到樹椏上坐著,一邊編籃子,一邊乘涼。

  小兔、小蛙她們用濕黏土做了一陣子泥娃娃,又用樹棍在地上畫了一會兒畫,便纏著農母要她講故事。農母講了好幾個小故事了,但她們還不滿足。

  小兔說:「來一個長點的囉!」

  小蛙也說:「來一個好聽點的囉!」

  農母一看,來的人多了,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便放下剛編好的一隻籃子,振作精神,說了起來:

  「那一年啦,我還只有小蛙這麼大。也是這麼炎熱的天,男人們出去打獵,總是空著手回來,全靠咱們女人去採集啦。可是女人們也採得不多,附近樹上的果子、地下的山藥都採集、挖掘完了,可吃的都吃光了。」

  「姥姥說:『我們明天走遠一點。』好吧!第二天天剛亮我們就動身,到大草原上去。可是草原上也沒有什麼,採了大半天,小野果、攀根草,還不夠我們女人吃的哩。」

  「前面有一棵大樹。天氣熱死了。姥姥說:『到大樹下歇會兒吧!』好吧,大家都坐到大樹樹陰下了。」

  「村那邊微微凹下去的地方,大家叫它谷地的,長著一大片狼尾巴草——現在大家叫它狗尾草了。」

  「我跟一個小姐姐,也像小兔這麼大吧。」農母一邊撫摸著坐在身邊的小兔的頭頂,一邊說,「雖然走得很累了,可是歇不住——小孩子嘛!小姐姐說:『我們去摘點狼尾巴草,來斗草吧!』好吧,我倆摘了一大把,走回大樹下,鬥起草來了。」

  「坐在旁邊的姥姥,拿起一根狼尾巴草,將籽兒持下來,放在手指間團弄了一下,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我說:『姥姥,這能吃呀?』」

  「『怎麼不能吃?』姥姥笑了,說,『可以吃嘛!』」

  「媽說:『喲,那麼多毛毛,怪膩心的!』」

  「二媽說:『那麼小的籽兒,還不夠塞牙縫兒的。』」

  「還有一個媽說:『從來沒有人吃過。』」

  「可是也有人不同意她們幾個的意見,一個說,『刺猖還有刺哩,可我們只吃肉,不吃刺嘛!』」

  「又一個說:『籽兒小不要緊,聚少成多,就夠塞飽肚子了。』」

  「還有一個說:『從來沒有的事多著哩,聽說從前的人住在山洞裡哩,可我們現在不是住在棚子裡嗎!』」

  「大家爭個沒完,一群鳥兒飛來了,幹什麼呢?吃狼尾巴草籽呀;一會兒,鳥兒轟地一下飛走了,為什麼呢?來了一群野牛。幹什麼呢?吃狼尾巴草呀!它們把整株整株的狼尾巴草都吞下肚去了。」

  「於是姥姥說:『鳥兒、野牛都吃,我們為什麼不能吃?試試看吧!』」

  「只要姥姥一決定,不管贊成的、反對的,全都動手,一人摘了一大捆,背回村裡。」

  「後來呢?」小兔急著想聽下去,摟著農母的脖子問。

  「聽姥姥說嘛!」女常瞪了她一眼。

  農母摸了摸小兔的腦袋,接著說:「起先我們是燒著吃,可是容易燒焦,焦得發苦,而且,男人們看見是狼尾巴草,雖然餓了不得不吃,可是顯得很看不起的樣子。有一次,我們又摘了很多捆狼尾巴草回來,走到村外頭,姥姥說:『男人們不是看不起狼尾巴草嗎?我們把穗子摘下來,用石頭搗碎,別讓他們看出是狼尾巴草來。』」

  「說幹就幹,一齊動手,狼尾巴草籽被搗成了一大包碎谷粒。我們把這些碎谷粒搬回村去。男人全沒在家,打獵沒回哩!」

  「姥姥把碎谷粒倒在那個大石臼裡,和上水,捏成一塊一塊,放在火堆邊的大青石上烤著。烤熟了,掰了一塊嚼嚼,說:『很好吃呀,又甜又香哩!』」

  「男人們打獵回來了,一個個餓狼似的。女人們把烤餅拿出來給他們吃,一個個都吃得笑呵呵的。」

  說到這裡,大家都嘻嘻地笑了起來。只聽得農母繼續說:

  「從此我們有事幹哪,摘狼尾巴草,做烤餅啊。」

  「第二年,草兒發芽的時候,新鮮事出來了。在村外搗狼尾巴草籽的地方,長出了一片狼尾巴草。大家說:『狼尾巴草長在村外頭,這才好哩!以後用不著到谷地去摘了。』」

  「可是二媽說:『這麼巴掌大一塊地的狼尾巴革,還不夠吃一兩頓呀?』」

  「媽說:『不會多種點嗎?』」

  「本來是種子的『種』嘛,可是媽說的時候,為了說明狼尾巴草籽鑽進了土,便把調子一升,說成了『種』(zhong),這可成了個新鮮字。姥姥聽入了耳,她總結大家的經驗,作了決定:以後搞了狼尾巴草,今天在這塊地搗狼尾巴草,明天便換個地方搗,一天換個地方。」

  「又到了第二年草兒發芽的時候,狼尾巴草長了一大片,比頭年的地大多了。」

  「其實呀,這還不能叫『種』啊!」

  「過了幾年,又生出新鮮法兒來了。姥姥叫大家在頭年把那些穗大的留下來,第二年春天,天上的三星傍晚西沉了,地上的草兒快要冒尖的時候,把籽兒撒到地裡去,還弄點上蓋上,這才真叫『種』哩!那年,到現在這個時候,長出來的狼尾巴草,籽大穗滿,毛毛兒似乎也沒有那麼長了。」

  「有人說:『草原上的狼尾巴草我們都叫狗尾草了——因為喂的狼叫狗了嘛——這種的草也不大像原先的狼尾巴草了,更該換個名字了。』」

  「大家商量的結果是,這狼尾巴草最先不是在谷地裡弄來的嗎?就叫它谷子好了。」

  小蛙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地說:「啊,這就是我們現在收的谷子呀?對,是谷子,一定是的!」

  「是的嘛!」農母接著說,「這幾年又生出了新鮮法子,為了擴大種穀子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把一大片地裡的小樹兒全砍倒,燒光,再下種,這年的谷子長得更好了……」

  「這可是老烈的主意!」坐在樹椏上的女瑤插嘴道。

  「大家商量著、試著辦嘛!」農母又說,「今年大這麼熱,地這麼幹,我原擔心谷子沒收成哩!可這東西不怕於,不怕熱……」

  忽然,坐在樹椏上的女瑤叫喊起來:「呀,他們回來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草藥治病


  獵人們的隊伍回來了。

  走在前面的是背著榆木弓的老異和小蟾,他倆用兩支投槍綁著一隻大母豬抬著。那大母豬時不時抽搐一下,還沒死哩。

  接著是老還和老烈,兩人抬著一隻死鹿。那死鹿耷拉著腦袋,一對又長又大的角叉在地面上磕磕碰碰的。

  其餘的人,有的背著一隻黑狐狸,有的脖子上纏著一條長蛇,還有一個肩上搭著一隻長有紅色羽毛的大鳥,長尾巴拖到了地上,樣子有些像野雞,可個子比野雞大多了,據說叫鳳鳥。

  最後是小蜊扶著老刑,一步一顛地走過來。

  女瑤從樹上跳下來,歡呼:「豐收呀,豐收呀!」可是當她看見老刑一瘸一拐,小蜊面有病容,連忙問:「你們怎麼啦?」

  「沒事!」老刑、小蜊齊聲回答。女瑤也就沒再追問。

  其他收割的人也一齊迎上前去,幫著獵人們把獵物卸下來。

  老異向粟田看了看,說:「你們還沒有收割完哪!」

  女常哼了一聲,把腦袋晃了幾晃,將技在額頭上的一綹長頭髮甩到肩上,抱怨地說:「把我們的腰都累斷了,你們在外面倒快活!」

  老還笑了笑說:「我明白了,你在想念老異不是?」

  「去你的吧,想他?我才不哩!」女常嫣然一笑,靦腆地分辨著。

  「想倒是想的!」女瑤說,「我們都想你們,想你們回來——幹活!」女瑤裝得一本正經,把「幹活」說得特別響亮,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這笑聲融會著一陣南風,把獵人們和農婦們的疲勞驅散了。

  農母笑著點點頭說:「是呀,以後農忙,你們還得多幫忙呀!」

  老異已經放下母豬,卸下了榆木弓,便把手一揮說:「好,下地去,跟你們比試比試!」

  男人、女人、孩子全往地裡跑去。

  老刑、小蜊也要去,老異攔著他們說:「你們有病,在這裡陪著農母吧。」說著,自己下地去了。

  農母看著他倆說:「你們怎麼了?」

  小蜊說:「他被野豬戳了一下,我,受涼了。」

  農母在附近找了一把草藥,放在口中嚼碎,敷在老刑傷口上,再蓋上一片大樹葉,用幾根草紮起來。接著,又找了幾根野蔥似的草,要小蜊嚼嚼吞下去。

  小蜊拿起「野蔥」,塞進嘴裡,嚼了幾下,一股辣味直衝腦門,鼻子立刻通氣工,全身似乎也不酸痛了。他叫了聲:「妙啊!」接著,問農母道:「聽說您什麼草都嘗過,什麼病都有藥治,是嗎?」

  農母笑了笑說:「沒那麼回事,我一個人有多大的能耐?我們的先人,也像野獸一樣,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就找點野草什麼的嘗嘗,吃了有毒的就死,吃了不相干的就無效,有時吃對了就好起來。就這樣,多少年來,用無數人的生命,才換來了一些經驗,認識不少草藥了。」

  農母又問:「他們都好嗎?」

  老刑說:「大伙昨天白天受了熱,晚上在樹林裡躺了一晚,早上起來,鼻子都塞了,聲音也重了。」

  小蜊接著說:「可是今天白天,跑了大半天,出了汗,很多人又都沒事了。」

  農母說:「我藏了一些紫蘇、野蔥、山姜,回去泡上一些,一人喝一狼頭殼。」

  大家正在談論草藥治傷病的經驗,躺在那邊的大母豬,忽然哼了一聲,動彈了一下。農母一邊罵著「偷吃谷子的傢伙」,一邊走過去,摸了摸它的大肚皮;驚喜地說:「呀,有小豬崽了,留著它別殺了。」

  「不怕它傷人麼?」小蜊問。

  「母豬和小豬,不那麼凶的。」農母說。

  人們紛紛從大田裡回來了。有了男人這支生力軍,全部谷子很快都收割完了。

  小兔忽然發現大樹下幾張榆木弓和一些箭,舉起來問獵人們:「這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呀!」

  老還慌忙說:「那是老異的弓箭,你可別拿!」

  老異把弓接過去,舉起來給大家看,告訴大家:「這是我們的新武器!」

  小蟾、小蜊搶著說:「真是好寶貝呀,今天打了不少野物,多虧了它。」

  農母接過弓箭,瞇細著老眼,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興致勃勃地說:「這麼了不起呀,誰做的呀?」

  「是我——!」老還一看大家稱讚弓箭,農母大概要表揚了,連忙搶著說。可是要把這樁功勞全歸在自己身上,又覺得未免太荒唐,所以只吐出了兩個字,便把其餘的字吞了下去。幸虧老刑也在說:「是老異做的——也是大家做的!」他說的聲音很響,因此大家並沒有聽見老還的話。

  「對,是我們大家做的!」老還連忙說。接著,他把自己如何爬上榆樹,如何腿一鬆,添枝加葉地說了起來,似乎要不是他,弓箭是發明不出來的。

  所有女人和孩子都聽出了神,可是獵人們不耐煩了。老烈罵道:「呸!見危險就讓,見榮譽就上!」

  太陽落到西邊竹林林梢後面去了,空氣頓時涼爽了許多。

  農母高興地宣佈:「老異他們發明了弓箭,打獵和谷子都取得了豐收。今晚我們要開個慶祝豐收的大會。老刑,編個豐收舞吧!」

  老刑說:「我們編了個桑林之舞,谷子收割我沒參加,讓女常編吧!」

  「我們早編好了哩!」女瑤拍手歡呼跳躍地說。

  大家聽著高興極了,有的抬野獸,有的提谷籃,紛紛往村裡走去。

  

  小紅講完了。黃爺爺拈鬚微笑,問東大和方冰道:「怎麼樣呀?」

  「還行,還像個故事。」東火點點頭說,「中間由農母來講故事,這樣可以把一兩萬年的事濃縮在一次講完。後邊草藥治傷病,和農業也有密切關係。」

  「還行!」方冰正要用右手大拇指頂頂眼鏡橫樑,忽然想起昨天規定的「紀律」,手抬起一半又縮了回去,「傳說中有個教民稼穡和嘗百草的神農氏,歷來作為男的。現在稱做農母,表示婦女是原始農業的發明者。其他名字也各有來歷,也行。」

  「這些名字都是黃爺爺安排的。」小紅不好意思地說,「但黃爺爺說,也不要死扣傳說,因為很多事跡不完全相同。」

  「主要人物都出場了,我們接著講,就不必再創造人物了。」東火對方冰說。

  「為什麼不必創造?就是現有人物也得發展哩。人物性格要發展,甚至弓箭、農業也要發展。」方冰說。

  黃爺爺補充說:「是呀,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在農業發明方面是有貢獻的。這故事說的是北方種粟,南方這時候,還普遍種水稻,都是世界上比較早的。以後還有花生、芝麻、蠶豆、甜瓜等等農作物。在一個故事裡是講不完,也不必講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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