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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柴


  娥眉月兒高高掛在西山上空,涼風一陣陣吹在人們身上。黃爺爺帶著三個中學生,爬到龍骨山頂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剛剛坐定,小紅就說:「火已經取回,這下沒事了吧!」

  東火搶著說:「不,事情更多了,首先得保存火,使它燒下去。」

  小紅把小辮兒一甩說:「咳,那還不好辦,添柴呀!」

  「哪有那麼多柴呀!」東火說。

  「嘿,」小紅說,「到處都是青山,還怕沒柴燒?」

  「那也得人去打,」東火說,「而且又沒鐵斧。」

  黃爺爺高興地聽著他倆爭論,又看了看方冰。

  方冰慢吞吞地說:「這都是與自然鬥爭,都好辦;我擔心的是:猿人們都同意把火取回嗎?」

  「咳,誰還會不同意?」小紅喊道。

  「別爭了,」東火說,「還是聽黃爺爺說吧!」

  三把火炬像三朵鮮艷的花,在蒼茫的暮色中閃爍浮動。兩股歡呼聲此起彼伏,漸漸接近,終於匯成了一片。

  老頭兒駝著背,舉著那把燃燒得最旺的火炬,一瘸一拐地穿過歡呼奔來的人群,朝洞口走去。小猴兒緊跟著他,學著他的姿勢:微駝著背,右手舉著小松鼠,一步一頓,彷彿在跳舞。然後是阿馬、阿鹿,他們生怕舉著的火把滅掉,不敢走得太快,也一步一頓地跟著。最後是扛著鹿、豪豬和提著兔子的猿人們。

  「站住——」一聲尖利的叫喊。

  當老頭兒沿著斜坡,走向洞口的時候,忽然聽到這樣一聲怒吼,他驚愕地抬頭一看,原來是阿猶高舉雙拳在叫喊。趴在她背上的小兔兒兩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瞪著深陷的小眼,恐懼地向前張望著。阿豫膽怯地站在她後面。

  「你們把這怪物引來,想把大家都咬死嗎?」阿猶又恐懼、又憤怒地嘶叫著。她又把雙手插在腰間,站立在洞口前。

  老頭兒把火把舉得更高了,好像怕她突然猛撲過來,把火把奪走似的。

  阿馬從老頭兒後面躥出來,把阿猶猛推了一把。要不是阿鹿同樣快地跑上前,將她扶住,她準得掉個倒栽蔥。小兔兒掉在地上,她剛要哭,可是小猴兒把手裡的小松鼠塞給她說:「給你小松鼠!」小兔兒才沒有哭出來。小猴兒又去幫阿鹿,把阿猶連推帶拽地塞進山洞角落裡。她坐在那裡嗚嗚地啜泣著。阿豫默不作聲地蹲在她旁邊。

  「膽小鬼!」老頭兒罵了一句,就舉著火把,從洞外走進洞裡,又從洞裡走出洞外,繞了一圈,終於在洞口一個比較低窪的地方站住,命令大家:「快找些樹枝幹草來,招待我們的客人!」

  全體猿人,除了三個拿火把的,還有阿猶、阿豫以外,都立即行動起來:拔草的拔草,撿樹枝的撿樹枝。

  老頭兒把火把放進一個凹坑裡,阿馬和阿鹿也把手中快燒完的火把擱在松樹火把上面。

  小猴兒擱上一抱於草,燃起了一股烈火,直衝到洞口頂部的懸崖上。

  「慢慢來!」老頭兒吆喝著。

  山洞附近的草:枯黃的、青翠的,都拔光了。火頭兒一會兒高高地升起,一會兒低低地降下來。

  小兔兒擱上一抱青草,一股濕煙立刻瀰漫了全洞,把大家嗆得直流眼淚和鼻涕。阿猶一邊咳著,一邊叫嚷:「要命啊!」

  「要干樹枝!」老頭兒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地喊著。

  大家立刻匆匆忙忙地撿干樹枝,拿來擱在火堆上,這樣,火兒比較穩定、持久地燒著。可是很快山洞附近的干樹枝也撿光了,大家便都空著雙手張望著。

  忽然小猴兒鑽進洞角裡,把帶著樸村子、野果的樹枝抱出來了。小兔兒等幾個小孩立刻跟著他抱,碎樹枝掉在地上,聯成了一線。

  「要命啊,這是吃的呀!」阿猶還有阿豫撲過來,將樹枝上的樸村子持下來,將野果摘下,堆成了一堆,將處理過的樹枝另外堆成一堆。

  老頭兒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制止他們這麼幹,只是把持過的樹枝一根一根地添在火上,不讓火熄滅掉。

  忽然火堆伸出了一條長長的紅舌頭,沿著碎樹枝連成的線路,向洞深處伸過去。

  「要命啊!它來咬我們了!」阿猶、阿豫又驚叫起來了。

  「怕什麼!」老頭兒拿起一根粗樹幹,不慌不忙地走過去,把碎樹枝連成的火路,攔腰掃斷,又在伸過去的火舌頭上撲打了幾下,火舌頭就消失了。

  老頭兒走回火堆旁,看了看剩下的那一小堆樹枝,低著頭,默不作聲。

  聰明的小猴兒立刻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就說:「後山邊不是有一棵倒掉的樹麼?」

  大家立刻想起後山東邊陡崖上的那棵松樹,不知何年何月被風吹倒的,早已乾枯了。如果搬來,倒是可以請火飽飽吃上一頓的。

  阿馬跳起來說:「走!咱們去把它搬來。」

  於是阿馬、阿鹿,還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立刻向後山跑去了。

  小猴兒、小兔兒也蹦蹦跳跳地跟著他們。

  老頭兒高興地笑了笑,繼續將枯樹枝一根一根地餵給火吃。

  其他的人繼續在不遠處尋找枯枝和乾草。

  「杭育!杭育!」

  小猴兒、小兔兒一陣風似的跑回來,口裡哼著:「杭育!杭育!」

  老頭兒他們詫異地看著他倆。

  小猴兒急急忙忙地解釋:「阿馬他們四個扛著那棵松樹向這邊走著,大家感到很吃力。忽然,阿馬哼了聲『杭育』,大家立刻跟著他喊『杭育』,勁頭立刻就上來了。他們正扛著松樹、越過山坡,向這邊走來哩。」

  大家聽了,都露出欽佩的神情。

  「杭育!杭育!」後山坡上傳過來阿馬等人嘹亮的號子聲。

  許多猿人立刻迎了過去,幫著他們把松樹扛了回來。

  老頭兒指揮大家把松樹擱在火堆上。接著拿起一把石斧,把松樹上的枯枝一根根砍下來,放在火堆旁邊。

  阿馬說起南邊林子裡也有一棵倒了的枯樹,應該把它扛回來。說著,又帶了幾個人出發,不久,果然又扛回來一棵枯樹。

  兩棵枯樹並排擱在火堆上。老頭兒管理著,讓火穩定地燒著。

  阿鹿忽然說:「現在該輪到它們了。」

  大家一看,原來她指的是北山林子裡扛回來的鹿、豪豬和兔子。大家都很奇怪,剛才在忙亂中,怎麼把它們給忘了——雖然大家都餓極了。

  「來,烤著吃!」老頭兒想起烤肉的美味,就這樣提議。

  阿馬、阿鹿等立刻把鹿、豪豬和兔子放到火上烤著。

  阿猶跑上來說:「我不要吃火咬過的東西!」

  阿豫也說:「我也不吃!」

  老頭兒氣憤地拿起一把鋒利的石刀,狠狠地連砍帶割了一陣,割下一條沒有燒過的鹿腿,扔給他們。阿猶拿起鹿腿,拉著小兔兒,阿豫捧起一捧野果,三個躲到洞角落裡吃去了。

  烤肉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大家都感到實在餓了。

  老頭兒把烤得半生不熟的鹿肉一塊塊割下來,分給大家。鹿頭呢?老頭兒要獎賞給阿馬,可是阿馬說:「應該給阿鹿。」

  阿鹿說:「鹿頭歸老頭兒,我只要那對美麗的角。」於是她動手把那對鹿角砍下來,將鹿頭送給了老頭兒。

  大家興高采烈地圍著火堆,吃著鹿肉,笑著、叫著。

  忽然阿鹿把那對鹿角捧在頭上,模仿著鹿的樣子,學著鹿的叫聲,圍繞著火堆,輕捷地跳了起來。阿馬從火堆裡拿起一根燒著的樹枝,跟在她後面歡快地亂蹦亂跳著。有的小伙子和姑娘,還有小猴兒、小兔兒也都從火堆裡拿起一根根燒著的樹枝,一擁而上,將阿鹿圍了起來。阿鹿左衝右突,沒處跑了,倒在地上,被大家抬了起來,放到老頭兒身邊去。

  圍著火堆和「演員」坐著的猿人們,看了這個「節目」,非常興奮。他們有的打著胸脯,有的捶著大腿,有的用石塊拍著石塊,有的用石塊敲著松樹。各種響聲起先很亂,但逐漸地匯成了一定的節奏:

  「劈啪啪——!劈啪啪——!」

  阿鹿放下了鹿角,又跳了出來。她隨著節拍一面跳,一面唱。阿馬等三個青年,也跟著她跳,跟著她唱:

  

  火啊火——!火啊火——!

  你通紅透亮,熱烈歡騰!

  火啊火——!火啊火——!

  你趕走黑暗,帶來光明……

  大家笑著、叫著、吃著、拍著、跳著、唱著,一直鬧到深夜。

  老頭兒忽然驚醒,身上暖洋洋的,不是火烤的,是初升的太陽斜射在身上。

  這洞本來就比較小,現在在洞口又放了一堆火,更沒有地方了。人們便圍著火堆橫七豎八地酣睡著。

  「啪,啪,啪!」

  他抬起身來一看,有人在用樹枝輕輕地拍著火堆。已經沒有了火焰的火堆,經這麼一拍,灰燼和火星迸散著。

  是誰?是阿猶和阿豫。

  「幹什麼?」老頭兒憤怒地大喝一聲。

  阿猶惶恐地爬了過來,伏在老頭兒跟前,輕輕地哀訴著:「老頭兒,你老糊塗了?鬧得夠了,你別任著那些年輕人亂來了,會把我們大家都毀了的……」

  「什麼?」老頭兒氣得大叫起來。

  幾個年輕猿人驚醒了,他們坐起來,揉著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陽出來了,它給我們光明和溫暖,我們還要這怪物幹什麼呢?我們自己都沒得吃的,哪還有工夫找東西餵它呢?它會把我們都咬死的。」阿猶喃喃地嘮叨著。

  「可是夜晚呢?它不就給我們光明和溫暖嗎?」老頭兒美滋滋地回憶著,「再說,烤肉是多麼香啊!」

  「我不要吃它。」阿猶說。

  「我也不要吃。」阿豫也說。

  醒來的年輕人弄清楚了是怎麼回事,都跳了起來,把他倆團團圍住。

  阿馬喊道:「哼,你們敢把火弄死!」

  「啊呀!」阿鹿叫了起來,「他們已經把火弄死了。」

  「啊!」大家齊聲驚叫了起來。

  「不是,不是!」阿猶慌忙分辯說,「是它自己死的。我們起來一看,就沒有火焰了。」

  「胡說!」

  「糟糕!」

  「怎麼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

  老頭兒說:「火可能是自己死的。這怪我,打了一個盹,沒有管好——可是你們拍打它幹什麼呢?」他見阿猶沒有回答,就問大家:「現在先決定,還要不要火?」

  「要——!」

  「不要!」

  「要!」

  「要!要!要!」

  「要」的喊聲淹沒了「不要」的聲音。

  「誰給它找東西吃呢?」

  「我們來找!」

  「那好!」老頭兒說,「現在大家先吃點剩下的豪豬肉和兔肉,也給火找些吃的。我來看看這火還能不能活過來,如果不能,我們再上那邊去獵取!」說著,老頭兒指了指北邊還在冒煙的林子。

  大家隨便吃了點東西。除了小猴兒被留下陪著老頭兒以外,其餘的猿人都四散走了。

  阿馬、阿鹿招呼了幾個小伙子和姑娘仍然往北邊的林子跑去。

  當太陽爬到天頂上的時候,人們都紛紛回來了。各人都帶四點什麼:野果、塊根、鳥蛋、枯樹枝……阿馬、阿鹿一隊人收穫最大:扛回一隻燒死的野豬,還打回來了兩個火把。可是當他們走到火堆旁,準備把火把放上去的時候,發現火堆的火已經活過來了。

  「怎麼回事?」阿馬他們詫異地問。

  小猴兒得意地說:「我們把它喊醒了。」

  老頭兒接著解釋道:「這火並沒有死掉,它只不過睡著了。中間還有火炭哩。我們試著喂一把乾草,撥弄了一陣,它就冒起了一股濃煙,這時候吹來一陣風兒,火就醒過來了。」

  除了阿猶、阿豫顯得無可奈何以外,大家都很高興。打這以後,他們懂得了這麼一個道理:火這怪物並不需要不斷地吞吃東西,也可以讓它睡覺,必要時再喚醒它。這樣就可以省下很多「食物」。他們也不必成天為找枯樹、抬枯樹而疲於奔命了。更重要的是:他們從風可以把火吹醒,學會了趴在地上使勁地吹、把火叫醒的本領。

  

  故事講完了。東大第一個搶著發言:「這個故事是昨天的繼續,人與自然的矛盾進一步在解決,人與人的矛盾也有了發展。」

  小紅說:「是呀,我以前總以為,一件新鮮事一發生,就會立刻得到大家的支持哩!誰知道在原始人裡也有先進和落後之分。像阿猶和阿豫,他們不僅僅反對把火取回來,連火烤過的肉也不願吃,甚至還想將火撲滅哩。」

  東火又搶著說:「但是人間燒起了第一堆篝火,這畢竟是人類史上的一件大事。」

  小紅也搶著說:「所以大多數人歡欣鼓舞,興高采烈,不禁跳起來、唱起來了。」

  兩個人正說得高興,忽然方冰冷不了地提出了個問題:「舞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黃爺爺連忙答道:「大約在舊石器時代晚期,離現在幾萬年前吧。」

  「那麼,北京猿人生活的時代呢?」方冰又問。

  「離現在五六十萬年到20萬年前。」

  「那他們怎麼就舞蹈起來了呢?」

  大家一時答不出,你看著我,我望著你。最後,只見小紅把小辮兒一甩,辯解道:「那不是正式的舞蹈,那是亂蹦亂跳,好像打架似的。」

  東大也幫腔道:「難道猿人高興起來,就不興跳一下、唱一下嗎?」

  「那時候能唱出那樣的歌兒嗎?」方冰還不放過他們,繼續追問。

  小紅說:「咳,書獃子,這是講故事呀!這不是猿人在跳、在唱,而是黃爺爺在歡欣鼓舞地跳,興高采烈地唱呀!」

  小紅的話,逗得黃爺爺咧開大嘴打哈哈,白鬍子在月亮下閃著銀色的光。大家都樂了,方冰也笑著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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