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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島和磷蝦


  我們的考察船在布蘭斯菲爾德海峽完成了最初幾個站位的考察,在茫茫冰海留下一條長長的新開闢的航道,轉向南設得蘭群島東端遼闊的洋面……

  風浪漸漸平息,久違的藍天預示著好天氣即將到來。我們這些生活在海上的人,像那些經常出沒風浪裡的老漁民,對天氣的變化比任何事情更為關心。遇到船上的氣像人員,開口第一句問候似乎離不了「今天天氣怎麼樣」,即便到了深夜,也要跑到黑暗籠罩的甲板上,側耳諦聽風浪的喧騰,抬頭凝視著滿天陰霾的夜空。這種微妙的心理,似乎多少也透露了人們對大海的畏懼吧。

  不過,這天清晨我在甲板上盤桓甚久,卻是另有一番原因,在左舷遠方的海平線上,突然出現一片島嶼。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乍一看去,我還以為那是從海上升起的陰雲,但是再定睛看去,卻是一座座冰雪覆蓋的島嶼。從望遠鏡中看去,小島地勢高峻,峰巒兀立,由於披上了厚厚的冰雪,彷彿是漂浮在洋面的巍巍冰山。小島有三四個,全部隱藏在煙雲瀰漫的霧靄中,白雲繚繞,使人難以窺探它的廬山真面目。北邊兩個孤島,煙霧騰騰,聽說是活火山,但是那飄拂的煙雲不知是火山噴發的濃煙,還是縈繞山巔的雲霧。在它們的西面,有一座面積較大的島嶼,聳立著起伏的雪嶺冰崖,經證實,這眼前的島嶼即是著名的象島。

  像島!聽見這兩個字,我眼前風平浪靜的大海彷彿突然波濤洶湧,白浪滔天,無數的浮冰像是急流中的木排飛快地移動,呼嘯的暴風發出令人恐怖的怒吼。這時驚濤駭浪之中出現了幾個小小的船隻,是像木片一樣脆弱的救生艇,被暴風驅使著,被浮冰和急流裹脅著,不由自主地向北漂流。而在那幾艘可憐的小艇之上,有幾十個神色張皇的探險隊員,他們那絕望的目光,疲憊憔悴的面容,一看就知道他們已處在十分危險的境地……

  這不是我的臆想。南極探險史上無人不曉的謝克爾頓探險隊的冰海歷險,就發生在我眼前的大海,那永恆的大海該是記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吧。

  1911年12月14日,挪威探險家阿蒙森第一個摘取了征服南極點的榮譽桂冠,消息傳到英倫三島,原先跟隨英國探險家斯科特第一次遠征南極探險的謝克爾頓暗暗發誓,一定要橫貫南極大陸,以此挽回英國人在南極探險中屢屢受挫的面子。謝克爾頓在1901年至1904年斯科特探險隊首次進行南極探險時,曾經到達南緯82°,但是由於患了壞血病,不得不含淚返回。接著斯科特探險隊再次遠征南極點,全軍覆沒,舉國震驚。謝克爾頓作為斯科特探險隊當年的隊員,不能不為此感到分外難過。

  經過一番緊張的籌備,謝克爾頓製造了一艘排水量350噸的三桅帆船,命名為「英迪蘭斯號」,意思是「頑強」,在全國應徵的5000多人中挑選了56名隊員。1914年8月1日,謝克爾頓和5名橫貫大陸的隊員,8名沿岸探險隊員,加上船長華斯雷和他手下12名船員共26人,乘坐「英迪蘭斯號」離開倫敦,直赴南極邊緣的威德爾海。此外,還有一支探險支隊在他們出發不久,也將登上「極光號」,奔赴羅斯海。

  原來謝克爾頓的計劃是從面臨大西洋的威德爾海岸登陸,橫貫人跡罕至的南極大陸,通過南極點到達羅斯海。在他以前還沒有任何人從威德爾海岸登陸,斯科特、阿蒙森等探險隊都是由羅斯海登陸。謝克爾頓所以把出發點選擇在威德爾海,並非是沒有原因的,這是因為威德爾海素有「魔海」之稱。它的海灣入口寬達2000千米,縱深1500千米,海面到處是冰架、冰山和浮冰群,形成難以逾越的屏障。謝克爾頓是要試試自己的勇氣和膽量,毫無疑問,誰能順利穿越過「魔海」,必然意味著刷新南極探險史的新記錄。

  (讀者請注意,我們的考察船此刻的位置已經行駛到離威德爾海不遠的地方,如果我們掉轉船頭,向南航行,那可怕的「魔海」就將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謝克爾頓在大西洋航行了一個月,9月末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10月初向南喬治亞島出發。這個長150千米、寬40千米的島嶼,終年冰雪覆蓋,島嶼東部的哈斯比克港是個捕鯨船基地。當「英迪蘭斯號」航行月餘,於11月初抵達哈斯比克港時,謝克爾頓的探險計劃遭到許多捕鯨船長的反對。他們並無惡意地勸告謝克爾頓,闖入威德爾海完全是冒險,那裡的堅冰是無法征服的。

  但是謝克爾頓毫不動搖,在哈斯比克港補充了燃料、食品、服裝之後,「英迪蘭斯號」於12月初挺進威德爾海。按照謝克爾頓的計劃,他們將要在12月份趕到登陸點。

  可是威德爾海巨大的冰架和大量的浮冰,使得謝克爾頓的計劃很快成為泡影。他們歷盡艱辛,從冰裂縫中輾轉航行,雖然向南到達南緯76°33′,仍然無法登上南極大陸。當他們好不容易到達南緯77°時,已是第二年的2月末,南極漫長的冬天很快降臨了。

  從5月開始,漫長的黑夜籠罩著茫茫冰海,只有不落的月亮和不時出現的絢麗多彩的極光伴隨著他們。這時,「英迪蘭斯號」被冰群封凍起來,而且不停地向西北方向漂流。當7月26日黑暗的冬季結束時,太陽從地平線露出了一分鐘,但是「英迪蘭斯號」仍然被厚厚的流冰挾著不能動彈,而且隨著氣溫的回升,冰塊不時破裂,給船隻帶來更大的危險。

  可怕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了。10月間,「英迪蘭斯號」的鍋爐受冰塊擠壓而漏水,發動機無法啟動;到了10月27日,浮冰終於將船隻擠破,謝克爾頓探險隊和全體船員立即撤離到冰上,當時他們的位置是南緯69°5′,西經51°20′。

  當時,橫貫南極大陸的計劃已成泡影,擺在謝克爾頓面前的難題是如何擺脫困境,率領全體探險隊員安全地返回祖國。但是失去了「英迪蘭斯號」,他們腳下是隨時可能破裂的浮冰,茫茫冰海,到處埋伏著可怕的陷阱,他們能不能脫險呢?

  27名隊員和船員,49條狗,3艘救生艇都已撤在浮冰上。謝克爾頓率領隊員們開始了艱苦的冰上遠征。他們計劃走到300千米外的格蘭漢地,然後前往400千米遠的坡雷島,那裡據說經常有捕鯨船經過。但是這個想法看來也是不現實的,因為冰面融化,凹凸不平,前進的速度很慢,而且隨時要提防冰塊破裂。當1916年的元旦在佈滿浮冰的洋面降臨時,他們期待已久的風暴也隨之來臨,不久浮冰被風暴驅動,向北漂泊,像是一艘冰艦漸漸離開了可怕的「魔海」。2月22日,他們距離坡雷島只有100千米;3月17日,離坡雷島僅有70千米;可是當他們已經看見露出海平線上的坡雷島時,連成一片的浮冰卻無法放下小艇,轉瞬之間,浮冰載著他們繼續向北漂去,坡雷島失之交臂,眼睜睜地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過了。

  浮冰繼續向北漂流,沮喪的謝克爾頓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島嶼,但是丁佳島、喬彎比爾島都無法登岸,他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象島。

  終於,當浮冰四分五裂,處境越來越危險時,他們駕著3艘小艇逃出威德爾海,於4月14日到達象島。經過長達15個月的海上漂泊,他們得救了。

  這以後,謝克爾頓又歷盡艱險,奔往南喬治亞島,到達哈斯比克港,然後又重返象島營救留在那裡的考察隊員,其間的艱苦一言難盡。但是,謝克爾頓率領的探險隊,以頑強的意志和驚人的毅力,戰勝了威德爾海浮冰的包圍和南大洋的驚濤駭浪,整整在冰海漂泊了3年,其經歷無疑顯示了人類挑戰南極的勇氣。因此,儘管他的橫貫南極大陸的宏願未能實現,但這次冰海歷險卻載入了南極探險的史冊。

  謝克爾頓他們得救的地點,就是我眼前的象島,事隔僅僅70年,怎能不令人浮想聯翩呢?

  像島這一帶,以及南設得蘭群島以東和威德爾海,如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海洋中豐富的磷蝦資源。我們的考察船駛向這片海域,值班室裡那台TCL-204型雙頻率探魚儀一刻也沒有停止監測海中的蝦群。自從出海以來,似乎沒有人不關心磷蝦的捕撈,因為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那像紅寶石一樣閃閃發光輝映大海的蝦群。

  出發後的第二天下午,船隻從2號站位駛向3號站位,這時候探魚儀那緩慢移動的記錄紙上,跳動的指針描畫出一片黑糊糊的影像。它像是告訴我們:水深25米至50米的地方,出現了大片的磷蝦群。

  立即,廣播喇叭叫開了,船隻立即減速,生物學家們紛紛趕到船尾後甲板。那台固定在甲板上的電動絞車徐徐轉動,長長的鋼纜從船尾拋入海中。在鋼纜末端,掛上了一隻網眼細密的白色圓錐形拖網,它是專為捕撈磷蝦的科研用網。倘若是商業性捕撈,網具要大得多。我們曾經在大洋中遇到過蘇聯和聯邦德國的漁船,據說他們一網可以撈起成噸的磷蝦。

  在南大洋考察的諸多項目中,捕撈磷蝦的場面總是最吸引人的。當漂浮的網具徐徐拖出水面,站在船舷旁邊的人們個個睜大眼睛。如果那拴在網具末端的有機玻璃圓筒裡,泛出鮮紅鮮紅的顏色,準是捕撈了不少磷蝦,甲板上頓時一片歡騰。不過,好運氣並不常常有,由於種種原因,船隻的移動,網具投入的深度,有時也會出現令人喪氣的場面:網裡是空空的,弄不好網具還撕破了,這種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

  不過,這次結果如何呢?人們的心彷彿隨著那下沉的網具墜入那深深的海底。

  磷蝦拖網每次投放的深度並不同,根據蝦群所在的位置而定。這一次,他們把網具先放在水下300米——這一帶海深400多米,過10分鐘再提到150米。

  不久,電動絞車開始收繩了。固定在船尾的5噸吊車也伸出長臂,它是負責將拖網吊上甲板的。在眾目睽睽的靜默中,船尾翻騰的海水中露出了飄曳的白色拖網,它像是一條上鉤的大魚,在那裡掙扎、跳躍、翻來滾去。

  吊車很快抓住了網具,將它提了上來。這時人群中爆發了一陣驚叫:「磷蝦!」

  「讓開,讓開,別影響作業!」頭戴黃色硬塑料安全帽的郭南麟在那裡大聲吆喝,揮手讓圍觀的船員走開。他是南大洋考察隊生物組負責人,東海水產研究所的捕撈專家。

  一堆粉紅色的磷蝦從網具中倒出,科學家小心翼翼地裝進塑料桶,根據不同的研究課題,有的要冷凍起來,有的焙乾,有的活蝦還要進行人工飼養。他們將要研究磷蝦的年齡、種群分佈、生物學特徵以及它體內蛋白質、脂肪、氨基酸含量,另外還要專門研究它的餌料,從海洋的食物鏈去探討磷蝦資源的利用價值。微生物學家對磷蝦也有興趣,他們打算從磷蝦的腸胃裡分離出細菌來,進一步研究磷蝦的致病因素。在小小的磷蝦身上,學問並不小。

  在一次情況交流的例會上,南大洋考察隊的科學家聚集在船上的餐廳交流各個專業的考察進展。有人在發言中對有時沒有捕撈到磷蝦表示惋惜,這時一個身材高出眾人一頭,絨線軟帽下面露出花白頭髮的考察隊員卻不慌不忙地說:「沒有捕到磷蝦,網裡是空的,怎麼看待這個問題?我以為,這也是收穫,我們不是捕撈磷蝦的漁船,擔心完不成任務,我們的目的是調查磷蝦在南極海域的分佈規律……」

  他的這番話確實叫人震聾發聵,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既然我們是從事海洋調查,磷蝦數量的多寡不正是反映了它們在不同海區的空間分佈嗎?

  這以後,我比較留心地觀察他。每次捕撈磷蝦,他總是站在電動絞車旁邊,默默記錄數據;夜深了,在飄著濛濛細雨的船舷,他和同行們在聚光燈下放下垂直取樣網,捕撈不可多得的活蝦。在集裝箱式的低溫實驗室,他全神貫注地觀察玻璃器皿中的小生命,忘記了室內寒氣逼人……這個身高1.88米的山東大漢,是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副研究員王榮,一位出色的磷蝦專家。

  南極磷蝦,是生活在冰冷的南極海域的甲殼類浮游動物,它的知名度不亞於南極的企鵝,遠在我們來到南極以前就聞名已久了。至於這種南極海洋中的小蝦為什麼會引起全世界的關注,王榮是最有發言權的。

  「南極磷蝦,正確地說是指分佈在南大洋的大磷蝦,」王榮用鉛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大磷蝦的拉丁文學名——-Euphausia Superba,接著提醒我,「因為磷蝦並不限於生長在南極海域,從熱帶到寒帶,從近海到大洋都有分佈,全世界共有85種,光是我國近海也有幾十種,如分佈在黃海的太平洋磷蝦,東南沿海的中華假磷蝦,南海和東海外海的寬額假磷蝦,數量也很大,只不過它們個體小,較分散,沒有形成人類直接利用的對象,但都是經濟魚類的重要餌料。」

  這番話對我來說是前所未聞的,我後來才知道,分佈在我國沿海一種中華假磷蝦,正是坐在我面前的這位海洋生物學家發現並命名的,那是60年代的事。

  話題繼續轉到南極磷蝦。王榮說,分佈在南極水域的磷蝦可能有10種,其中在南極輻合帶以南的有6種,不過,數量上最多的是大磷蝦,它的個體最大,體長一般4∼5厘米,最大的可達7厘米。一般說磷蝦可能成為人類的一種食物,便是專指這一種。

  南極磷蝦為什麼引人注目,說起來很簡單,這就是它的資源量相當可觀,有人說它是人類未來的蛋白資源,並且預言不久將要進入人類的食譜。

  「當然,要準確估計磷蝦的現存量也很難,」王榮說,「因為磷蝦集中的密度並不一致。從大的範圍來說,以大西洋區的密度最高,其次是印度洋區,太平洋區最低。小範圍的密度也是不均勻的,它們往往聚集成大小不同的群。在高密度的磷蝦群,生物量高達每立方米500克,還有的潛水員曾觀察到1立方米的水體中有3萬個體。」

  由於這個緣故,科學家估計南極磷蝦的生物量彼此相差很大,最少的估計量4450萬噸,最多達75億噸,甚至還有的認為是100億噸。因此對磷蝦的可能捕撈量的估計也相差很大,最少的估計量是每年2500萬噸,最多達22.5億噸。說到這裡,王榮指出:「根據目前為較易科學家接受的估計,磷蝦的資源量約是10∼20億噸。科學家認為,在不破壞南大洋生態平衡的條件下,每年至少可以捕撈5千萬至1億噸。這個估計是從本世紀初有一個龐大的須鯨資源出發的,當時須鯨很多,現在須鯨數量只有原來的16.4%,須鯨的急劇減少必定帶來磷蝦的消耗量的下降,這剩餘的磷蝦有1.4億噸,人類利用一半是完全可能的。這個數字相當於全世界所有水產品漁獲量的兩倍。」

  他接著說,60年代初,蘇聯第一次派出遠洋漁船到南極捕撈磷蝦,從這以後,智利、聯邦德國、日本、波蘭、韓國等國紛紛開始試驗性和商業性捕撈。1981-1982年度,捕撈量達529&.506噸,其中90%是蘇聯捕撈的,這個數字相當於我國頭一位海洋捕撈對像——帶魚的年產量。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怎樣合理地捕撈磷蝦才不至於破壞南大洋的生態平衡?」王榮把話題一轉,提出了當今世界各國科學家尤為關心的保護南極生物資源的問題。

  他提到一項正在執行中的國際海洋合作計劃,即BIOMASS計劃——「南極海洋系統和資源的生物學考察」。根據這個10年計劃(1977-1986),1980-1981年和1983-1984年南半球夏季,有19個國家參加兩次大範圍的海上考察,每次都有十幾條船在不同海區調查。這個計劃的主要內容即是研究磷蝦及其生態環境的關係,以及南大洋生態中的鯨魚、海豹、企鵝、魚類、頭足類、磷蝦等生物的個體生態學,它們現存的生物量和產量估計等。計劃的目的就是在形成大規模商業性開發以前,盡可能查明南極磷蝦的資源和以磷蝦為核心的南大洋生態系統,為合理開發和保護這一最大的潛在蛋白資源提供科學依據。

  「磷蝦是南大洋生態系中的關鍵生物,用生態學家的術語來說,是Keg Organism,控制著南大洋生態系的一把鑰匙。」王榮說。他接著描繪了南極海洋裡生物之間相互依賴、互為關聯的一種微妙的關係,用形象的說法,這是一條一環扣一環的食物鏈。構成這條食物鏈的基礎是南極輻散帶的上升流提供的源源不斷的營養鹽類。我們考察隊的水文學家用他們測定的數據說明這樣一個事實,即南極海域中的營養鹽非常豐富,與我國海岸帶海水中營養鹽含量差不多,這就改變了人們普遍認為寒帶海洋營養鹽特別貧乏的概念。大量的營養鹽為浮游植物的繁殖提供了條件,以浮游植物中大量的硅藻為主要餌料的磷蝦也因此特別多。與此相關,磷蝦又是鯨魚、企鵝、鳥類、大多數海豹的食物。藍鯨、長鬚鯨和座頭鯨的食物構成80%是磷蝦,甚至它們的活動範圍也和磷蝦的分佈區息息相關。在南大洋的生物鏈中,磷蝦可以說是承上啟下的中間環節,是海洋中能量轉換與物質流動的核心。所有這些生物的數量與分佈和磷蝦的存在是直接有關的。

  說到這裡,王榮提醒人們注意歷史的慘痛教訓。他說,歷史上對南大洋生物資源的開發一開始就是獵海豹和捕鯨魚,由於人類盲目地濫捕濫殺,造成了資源量的枯竭。例如須鯨的數量由本世紀初的98萬頭已降少到現在的34萬頭,平均體重減少,總生物量已減少了84%。最大的藍鯨只相當於原來的5%。科學家估計,南大洋中鯨的生物量以前有1900萬噸,現在只有300萬噸了。另外,像南設得蘭群島和南奧克尼島、南喬治亞島、南桑德韋奇群島,過去繁殖的海狗估計有100萬∼200萬頭,1930年以前由於過度捕殺,瀕於滅絕。後來採取保護措施,目前才恢復到35萬頭左右。

  「須鯨的減少,充其量不過是單個物種的災難。如果磷蝦的資源遭到破壞,會產生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那就是整個南大洋生態系統的災難。」王榮強調說,「正是出於這種考慮,我們對任何一種生物資源,要最大限度地利用它又不要破壞它,惟一的辦法是『吃利息,不要動老本』……」

  他說得多麼好啊,「吃利息,不要動老本」,這個原則不僅限於南極,甚至應該推而廣之,應用於全球的生物資源保護。

  正是為了真正地做到這一點,王榮他們在這次考察中將要調查磷蝦的分佈、種群與環境的關係,要觀察活的磷蝦,瞭解它的生活史,比如它喜歡吃什麼,每天吃多少,多久時間脫一次皮,以及通過分析磷蝦的個體的生化特徵,瞭解它的攝取浮游植物的強度……

  我忍不住問道:「這些和磷蝦資源的利用和保護有些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王榮回答道,「比如要弄清磷蝦最大維持捕撈量是多少,不僅需要知道南大洋有多少磷蝦,還要瞭解它的生物學特性。像磷蝦的壽命現在就是一個未知數,而平均壽命就決定了它的年增長量。假如磷蝦的現存生物量是4億噸;如果平均壽命是2年,那麼就可以知道它的年產量是2億噸;假若平均壽命是4年,那麼年產量就要減為一半,僅僅只有1億噸了。這一點對於合理捕撈磷蝦,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參數……」

  多有意思,在小小的磷蝦身上,生物學正在面臨著嚴峻的挑戰。這無疑是一個具有世界意義的研究課題。

  南大洋,煙波浩森的茫茫冰海,蘊藏著許多有待人類去探索的科學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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