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準備工作在加速進行。我打算在1月初去塞內加爾,3月份回來接普赫和威廉。在這期間,我想找一找蒂娜、奇塔和阿伯特。我家的園工穆馬杜將陪我去。我決定,在尼奧科洛河畔的瓦薩杜村附近度過第一個星期。瓦薩杜不在尼奧科洛自然保護區內。離釋放黑猩猩的地方還有好幾公里。最近傳說,黑猩猩似乎和人混得很熟,這裡有人看到過。
到達瓦薩杜村的第一天,我發現村頭橋邊的樹上,有五個黑猩猩巢,都是兩三天前築的。想到只差幾天,沒能看到那些築巢的黑猩猩,真叫人遺憾。
第二天,我溯河而上,除了找到幾個很老的巢以外,沒有任何令人鼓舞的收穫。我遇到了兩個打柴的人,他們伐倒棕櫚樹,再鋸開它。他倆誰也不會說英語,但是我們兩個(穆馬杜當時跟著我)總算問清了一個問題,即他們是否看到過黑猩猩。一個回答說有幾百隻;他沒有聽懂我的話,指的是狒狒。另一個說,他看到過幾次,但它們只是從這兒路過。他認為黑猩猩多半生活在岡比亞河彼岸。
這樣,我又用了三天時間,探查最有可能發現什麼的地方。我每天都能找到一兩個巢,但差不多都是舊的。河附近的確有些較新的痕跡,可是很明顯,也被放棄很長時間了。
我有點失望,所以決定拔營去尼奧科洛·科巴。當天下午,我滿懷希望地沿尼奧科洛河走去,發現了一些舊巢的殘跡,大概是蒂娜、奇塔和阿伯特一年半以前築的。看到這些確實的證據,我的這個念頭更強烈了:它們現在哪兒?身體怎麼樣?我繞高地轉了一圈,又向上遊走了一段,沒找到它們留下的任何更新的痕跡。我在營地周圍繼續搜尋到1月底。還是一無所獲。不過,從巢的數目判斷,野生黑猩猩臨近尼奧科洛營地的程度,比我想像的要近得多。於是,我決定用整個2月來勘查阿斯果克山周圍。比起保護區的其他地方,這裡的景色更秀麗,更青翠,也更加崗巒起伏。從大路上看,好像是遭過旱災,只是河流兩岸例外;尼奧科洛河蜿蜒曲折,從好幾處穿過保護區。河床乾涸,但植物更加繁茂。儘管如此,我並不覺得這裡的水果樹比尼奧科洛河彼岸多。在大路的坡度開始升高前一兩公里處,我看見在一塊乾枯的大高地外面有幾棵綠色的樹木,至少能見到樹梢。有兩三棵像通常長在水邊的吉貝樹或木棉樹。我朝這些綠叢走去。我發現了一個深深的山谷,顯然在雨季這兒有水,但這時早已乾涸了。植物變化之大實在令人吃驚,高大的木棉樹和山谷上面枝葉繁茂的樹木構成了一個綠蔭天幕。下山時,溫差很明顯。我們攀過懸巖,跨過溝壑,沿河床發現了一條小道,看來還經常有人活動。這裡樹明濃密,1巖峭壁錯落。高大的樹林,無數的飛鳥,這些大自然的財富,使我這個剛經過高地酷熱的人,頓時感到無比舒暢。很難想像。近在呎尺的兩個地區,景色卻迥然不同。我們沿小路走了約二百米,又發現了一個山口,直通一道河谷。那裡仍然是濃蔭蓋地,鬱鬱蔥蔥,但要寬闊得多。我停下腳步,一種悅耳的聲音飄然耳際,這是潺潺的流水聲。數米之外。一股清澈的激流,從長滿蕨類樹木的峭壁上傾瀉而下。就在上面的樹上,有五個新巢。很難想像,除了這個乾枯高地旁邊的奇異河谷,還有什麼更迷人的樂園!
我們整個白天考察河谷,我看見了西非洲的第一隻野生黑猩猩,確切地說,是它的背影。它一見到我,就逃入綠葉叢中。再往下走很遠,河谷變寬,樹木漸少,我們驚跑了三隻呆在水邊的大象。這天晚上,我認真地觀察了周圍的植物,辨認出許多樹木的葉子成果實是可以吃的。在我的想像中,普赫和威廉正在結識其他黑猩猩,將要開始新的生活。河谷的好大一部分還沒有考察,更不用說阿斯裡克山的其餘地方了。事實上,這樣的山谷可能還有許多,若是真有,或許還更為妖嬈呢。我努力克制自己,免得興奮過度,可這裡實在使我太高興太激動了!這個山谷可能就是聖經中所講的「希望之鄉」!
接著是扣人心弦的幾個星期。我在許多樹木繁茂的河谷裡,找到了野生黑猩猩的足跡。這些河谷大都沒有流水,只有一個有水源,還在山坡的另一邊。我在這方面雖然不太內行,但總覺得,與生活在這裡的狒狒以及其他猿猴一樣,黑猩猩也大有東西可吃。我好幾次發現野生黑猩猩,每次都希望能看到蒂娜、奇塔或阿伯特,但均未能接近它們,看清它們的臉。如果我的一隻黑猩猩和它們在一起,那麼可以認為,它已完全恢復了野性。
到2月底,我已徒步考察了阿斯裡克山的大部分地區。為了建立營地或還原中心,我沒有找到比第一天發現的那個河谷更好的地方。雖然還沒找到蒂娜、奇塔或阿伯特的影蹤,但我不能繼續找下去了。3月臨近,我忙於著手進行普赫和威廉的還原工作。一旦我把它們帶在身邊,教它們結識野生黑猩猩,從而也許更容易找到其他三隻黑猩猩。3月的第一個週末,我整理行裝,回岡比亞了。
我不在家時,威廉在散步時變得越來越討厭了。為了收回它從遊客那裡偷來的東西,奈傑爾費盡了心計。因此,在遊客多的時候;普赫和威廉就得留在圍場裡,等晚一些再領它們去散步,至少在奈傑爾有時間的時候是這樣做的。可是散步後,要把威廉帶回來就很難了,因為它或者經過窩棚後面時跑掉了,或者到鬣狗的圍欄內玩去了。
更使人討厭的是,它常去挑逗小羚羊。這些小羚羊受驚時,往往衝向柵檔而把臉撞傷。有好幾次,威廉鑽進了珠雞的窩棚裡,我父親常以養珠雞引為自豪,它們正在成熟,很快就能放到野外去。威廉在它們後面追夠了,由於珠雞身上已無毛可拔,威廉就捉住它們,然後還想殺死、吃掉它們。一句話,它變成了暴徒,誰跟它打交道都惱火。
在我帶黑猩猩去尼奧科洛的前一天晚上,威廉從圍場逃跑了。它先和鬣狗玩了一陣,然後進入藪貓的圍牆裡,殺死了一隻。最後,我把它捉住了。爸爸心疼極了,但顧不得埋怨威廉。但是,這次事件卻促使我下決心立即動身,不再等待了。旅途中,不必把普赫和威廉關進籠子裡。只要在吉普車的後面放上墊子或柔軟的褥子,它們就乖乖地呆在上面了。
在安營之前一切都順利,離營地不遠有一群狒狒。威廉毛髮聳立,追它們去了。可是,當發現狒狒比它起初想像的要多得多時,它只是蹲在峭壁上觀望。普赫看到自己的大哥哥如此勇猛,又不曉得狒狒的厲害,所以就拍打樹枝、跺著腳一躍而上。它身上的毛全都豎起來了。一隻咄咄逼人的大公狒狒立即應戰,向它衝過來。普赫拔腳就往回跑,躲到我的懷裡。它開始明白,新家不像在阿布科那麼安全了。這個晚上,普赫和威廉就睡在我們的行軍床附近的褥子上。
第二天上午,威廉恢復了全部勇氣。聽到一聲尖叫,我趕快從床上跳下來,順著叫聲跑去,看到威廉正在單槍匹馬跟一大群狒狒戰鬥,對付著幾隻成年狒狒的輪番進攻。看見我跑過來,狒狒就四處逃跑了。由於有我在場,威廉壯起膽來,又追上去了。我清楚地知道,狒狒會隨時對它群起而攻之。我抓住威廉,把它拉到車上。
帶著兩隻黑猩猩在一輛吉普車旁邊宿營,有時會出現一些問題。威廉不斷到廚房偷東西,普赫癖好在床單上打滾,或者把被單帶到人夠不著的樹上,丟在樹枝上。這天上午,威廉把最後一點兒水喝光了,濟以我們決定,第一件該做的事。是趕快建立一個基地。
上車後,我覺得越來越不踏實,逕直朝阿斯裡克山開去,想到達那個我已視為己有的河谷。我們準備安營的地方左側有一棵巨大的無花果樹,樹下有幾個掉下來的果子和黑猩猩新拉的屎。威廉彎腰聞了聞,後退一步坐下了。眼睛盯著谷底。我隨著它的目光望去,但什麼也沒發現。
我們很快動身去考察河谷。那兒有許多新鮮的牛屎象糞,但是沒有黑猩猩的任何蹤跡。回來時,普赫打頭。在跨越一根攔在路上的樹幹時,它突然跳了起來,並發出報警的叫聲。我立即把它抱在懷裡,仔細查看樹幹的另一側,發現一條約三米長的蟒蛇,肚子脹鼓鼓的。顯然蟒蛇剛吃了什麼,懶洋洋的樣子。我趕快離開,希望威廉沒看到它,可是它剛過了樹幹,就發出一陣「哇啊啊」的嚎叫,撿起一截粗木頭,朝蟒蛇砍去。木頭落在離蛇幾厘米遠的地方,蛇慌忙朝河邊游去。威廉追過去,停在離它只有60厘米的地方,毛髮倒豎。接著揀起一根枯樹枝,在蟒蛇背上猛擊了一下。蟒蛇立即昂起頭,追蹤著威廉的每一個動作。我裝出非常害怕的模樣,但它毫不注意我的警告。在這緊要關頭,奈傑爾悄悄走上前,抓住它的胳膊,把它揪了回來。
這天夜晚,送它們去睡覺可費了事。它們不肯睡在樹上,死乞白賴要下樹睡在自己的褥子上。我躺在行軍床上,凝視著頭上那棵高大的漿果樹。在入睡前,我發現有兩根平行的樹枝,上面可以給它們搭一個平台當睡鋪。我相信,它們一旦養成在樹上睡覺的習慣,就會感到在地上睡覺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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