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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蘇家客廳裡,化了濃妝、衣著花俏的蘇美俐正捏著蘭花指,坐在沙發上搽指甲油,口中隨著震天價響的音樂哼著流行歌曲,身子並隨著音樂節拍舞動著。

  客廳一如往常的凌亂,到處丟著衣物、玩具,就連矮桌上也堆滿了各色指甲油、零食袋。

  突然間,一陣物品摔裂聲傳來,接著是娃娃的哭聲——

  「媽——」

  美俐驚叫一聲:「娃娃!」旋即跳起來,翹著腳趾,三步並兩步地跑到餐廳。娃娃正坐在餐廳地板上大哭,手上握有一瓶打翻的牛奶,牛奶灑了滿地、滿身。

  看著娃娃那又可憐又可笑的呆模樣,美俐插著腰,忍住滿腔的笑意,斥道:「娃娃!你看你弄的——快起來!」

  娃娃伸出手,可憐兮兮地乞求:「媽媽抱!」

  美俐伸伸舌頭,退了一步。「瞧你那一身,媽媽怕怕,乖,自己起來,去浴室洗洗。」

  娃娃吃力地爬起來,衝向美俐。「媽媽抱抱!洗洗!」

  「不!媽媽怕怕!」美俐咯咯笑著,邊尖叫邊閃躲。

  母女兩個人就這樣圍著餐桌玩起追逐的遊戲來,一個追,一個躲,空氣中滿是她們的叫聲和笑聲。

  詠詠突然拎著一包早點站在門口,氣呼呼地瞪著室內。

  「這是怎麼回事啊?」

  美俐回頭,停下動作,鬆口氣地說:「啊!你回來的正好,快抱娃娃去洗洗,我快遲到了。」

  詠詠邊抱起娃娃,邊嘀咕:「你難道不可以抱嗎?」

  「開玩笑!」美俐吹吹十指。「我的指甲油還沒干呢!」

  詠詠一聽,不禁怒從中來。「媽!難道娃娃在你心目中還比不上你的寶貝指甲?」

  美俐趕忙陪笑道:「哎喲!詠詠,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詠詠,你又不是不知道職業婦女的形象有多重要,我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妝,總不能——萬一弄花了重來,起碼半小時,我今早九點有個重要的約會——」詠詠不悅地打斷她的話。「少來了!媽,台灣職業婦女又不止你一個,人家誰不是事業、家庭兼顧,為什麼你不可以?」

  美俐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也兼顧了呀!」

  詠詠發出一聲冷笑。「你?別說笑了!」她向四週一揮手,續道:「你自己看看,咱們這個家亂得像垃圾場,你有沒有花過一點精神去收拾一下?還有娃娃,她才五歲,你可不可以——」

  美俐皺眉,並以手摀住耳朵。詠詠氣得在她耳邊大叫:「你是個不負責任的媽媽!」

  美俐一聽立刻瞪大了眼,惱羞成怒地放下手,斥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哪裡不負責任了?我沒供你們吃?沒供你們穿?」她氣得向四周亂揮一通。

  「這一切不都是我付的錢?」她的心在淌血……她萬萬沒想到她的親生女兒竟會這樣說她!

  詠詠理直氣壯地貼近美俐的臉,瞪著她說:「媽!你以為光給我們吃、給我們穿,就算盡了母親的責任了?我們是人!不是小貓或小狗,高興的時候拍兩下,抱在手裡玩玩,不高興的時候就踢到一旁去不理不睬!」

  美俐快氣壞了!她也貼近詠詠的臉,回瞪道:「我有時真巴不得養的是隻貓,或隻狗,那麼至少它們還會對我搖搖尾巴、喵喵叫兩聲表示感激。你呢?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不但不知感恩,還反過來教訓我!你簡直連貓、狗也不如!」

  詠詠如受重擊,退了一步,哆嗦著嘴唇,語帶哽咽地說:「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隻貓,或是隻狗,那麼至少我會有個真正的媽媽!」

  「你——」美俐衝向詠詠,作勢欲打她,但手不斷地發抖,遲遲沒下手。

  詠詠緊緊地閉上眼,一臉倔強地抬起頭,她實在是受夠了!一陣沉寂後,娃娃突地大哭出聲。美俐瞪了詠詠一眼,即放下昂揚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抱起娃娃衝進浴室,並用力甩上門。

  好不容易將娃娃清洗完畢,美俐立刻抱著她飛奔出門,就怕耽誤了客戶的時間。

  此時,住在隔壁的紹群、程平正好推門而出,紹群一看見美俐打從自己眼前經過,整個人全怔住了!逕自停下腳步,愣愣的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舅!看什麼?」程平不解。

  紹群回神,指向美俐,喃喃念道:「就、就是她!就是她!」

  「曾舅舅,你真的被抓進警察局?笑死人了!」詠詠邊收拾房間,邊笑道。

  程平半帶開玩笑的說:「詠詠!你還笑得出來,都是你媽——」

  「不,不能怪她,是我自己太魯莽——」紹群連忙代為辯解。

  程平瞇起眼,一臉懷疑地睇向紹群。「咦?舅,蘇阿姨害得你這麼慘,你怎麼還替她說話?喂!你不會真的喜歡她了吧?」

  紹群有些錯愕,但仍勇敢的替美俐說話。「她、她、她不錯呀!」

  「拜託!舅,千萬不可以!她不適合你!」

  「你什麼意思?」詠詠插腰質問。再怎麼說美俐都是自己的媽媽,她可不容許別人詆毀她。

  「詠詠,這不是很明顯嗎?你媽那麼新潮、時髦,我舅舅卻是個大老土——」

  「喂!程平,你真抬舉我啊!」紹群佯怒。

  詠詠馬上發出不平之鳴。「曾舅舅只是有點落伍而已,只要你稍加指點,他馬上可以改頭換面的。」

  「可是你媽滿腦子賺錢,舅舅卻胸無大志——」

  「我不是胸無大志!是甘於平淡。」紹群立即反駁。

  「不管胸無大志也好,還是甘於平淡,反正和向錢看的蘇阿姨是絕對不搭軋的!」

  詠詠不悅地瞪著程平。「程平!你怎麼說得我媽眼中只有錢似的,她拚命賺錢是因為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要是不打拼,我們全家人就餓死了。」

  「是啊!」紹群直點頭。「一個女人家獨自面對人世的冷暖,努力的拉拔兩個孩子長大,這些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像蘇小姐這樣偉大的女性,實在是太難得了。」他邊說,不由得發出一連串歎息。

  「對嘛!我媽如果聽到曾舅舅的這番話,一定又會感動的大哭。」說著,便轉向程平,嘲諷道:「誰像你家有價值十億的土地,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吃喝一輩子!」

  程平頓時感到啼笑皆非。「詠詠,你怎麼說著、說著,就罵起我來了?」

  「我是罵嗎?是事實!你啊!天之驕子,不知民間疾苦!」

  「好!好!算我說錯了,行吧?」程平一臉無辜,舉手作投降狀。「你媽又能幹、又偉大,所以我舅舅配不上她,行了吧?」

  詠詠聽他這麼一說,怒氣才稍稍平息。然而一旁的紹群,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和美俐?這可能嗎?

  紹群終於下定決心頂下熱帶魚店了,他樂於以此為起點,展開在台北的新生活。

  然而,才開工第一天,秀芳就來找他了。她臉頰紅腫,拎著兩隻皮箱,神情哀戚地走進店裡,劈頭就是一陣哭訴:

  「他騙了我!他和她老婆根本沒有離婚!嗚……混蛋東西!我和他——

  吵,他、他居然打我——」她摸著臉上的傷,眼淚便流了出來。紹群有點同情她,又有點不知所措,但仍然關心地問著:「你、你還好吧?」

  「我全身都是瘀青!要不是我跑得快,命都沒有了!嗚——」她抽抽搭搭地哭著,雙手則到處翻口袋,想找出一條手帕來。

  紹群連忙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沒想到她竟抓著他的手大哭起來。

  「我是活該!紹群,當初你對我這麼好,我卻——我對不起你!我該死!」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紹群好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像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現在你有什麼打算嗎?」

  秀芳又是一陣哭泣。「我——我的錢被騙光了,人也——我還能有什麼打算?」

  「你可以回家——」

  秀芳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不!我落到這種田地了,哪有臉回去?嗚——

  我不如死了算了!」

  「不!秀芳,千萬不可以這麼想,你還年輕,一切還可以重新來過。」紹群急切地勸告著,就怕她想不開。

  秀芳抬起一雙淚眼,別具深意地輕問著:「重新來過?可能嗎?」

  「當然可能!只要你有心!」

  秀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我是有心,不過你——」

  紹群一怔。「我?」隨即連忙搖手撇清。「秀芳,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們——」

  秀芳失望地再次流下淚水。「我就知道,你絕不會原諒我!嗚——」

  「秀芳,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紹群著急地解釋著,簡直快慌了手腳。那是表示有希望了?她很高興地抓住他的手。「紹群!我就知道你最好——」

  「等、等等!秀芳,我、我不是——我是說感、感情的事不、不能勉強——」

  「你不要我?」她睜著一雙迷濛淚眼問著。

  「秀芳,這不是我要不要你的問題,而是你才受了傷,情緒不穩定,不要隨便抓個男人就——」

  「你什麼意思?好像我——」她生氣地站起來,轉身欲離去。「放心!我不會死賴著你的。」

  紹群急忙拉住她。「秀芳,別這樣,雖然咱們沒結果,但我心裡始終關心著你,你如果真有困難的話,我一定幫你。」

  「不必了!紹群,你對我夠好了,但這是我該自己獨立的時候了。」

  「好吧!那我留個電話給你。」他將號碼寫在紙條上,交給秀芳。「萬一有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秀芳握緊紙條,勉強擠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我走了,Bye!」隨即走出魚店。

  翌日,詠詠站在程家大門口,猛按電鈴。

  程平睡眼惺忪地開了門。「詠詠?」

  「早!程平,我來不及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上班?」

  程平點點頭。「好!等我換個衣服,你先進來。」

  詠詠一進入客廳,就看見紹群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放著豐富的早點,有包子、燒賣、千層糕……等等。

  「你坐一下,我馬上好。」程平交代完,即走入臥室。詠詠點點頭,接著走向紹群。「曾舅舅,早!」她咽嚥口水,目光掃過桌上的早點。「這全是你做的?哇塞!比飯店還豐富,你真厲害!」

  紹群難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沒、沒什麼啦!小意思。對了,你吃過早點了嗎?」

  「我通常不吃早餐的。」

  「哎!那怎麼行?你沒聽:不吃早點老得快?快坐下吃點!」說著,紹群便拉開旁邊的椅子。

  詠詠笑著落坐,伸手拿根油條吃。「沒辦法呀!我早上三、四點就要出門送報,又要趕去打工,根本沒時間弄——」

  「你媽呢?」紹群很自然地問道。

  「我媽?她晚上睡得晚,早上根本起不來,哪有時間做早點?」

  「這麼說,她也不吃早點?」

  詠詠搖搖頭。「不!平時我送完報,如果時間夠,就會買些早點帶回去,不過今天晚了,來不及買。」

  紹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著桌上的早點,他的眼睛突然為之一亮。

  等程平和詠詠出門後,紹群即迅速將自已從頭到腳打理一番,還慎重其事地抹上發油、打了領帶,模樣雖然整齊清爽,但顯得有些土氣。

  此時,他正站在蘇家大門口按電鈴,手中還拎了一個紙袋,裡面是他今早現做的早點。

  忽然大門打開,已經打扮整齊的美俐背了皮包,正怒氣沖沖地瞪著他,跟在她身後的娃娃則好奇地盯著紹群。

  「怎麼又是你?」她根本不給他好臉色看。

  「蘇、蘇——」他一見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跟前,緊張地又開始結巴了。「蘇你個頭!一大早像瘋子一樣亂按人家的電鈴,你無不無聊啊?」

  「我——對、對不起!」

  美俐氣得大吼:「你給我閉嘴!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你再出現在我面前嗎?」紹群試著解釋:「蘇、蘇小姐,我是程平的舅、舅舅,我現在就住在你家隔壁,說來我們還真是有緣。」

  「有緣個頭!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老遇到你,這麼早你又來幹嘛?」

  紹群倒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我、我給你送早點。」說著,他連忙打開紙袋,由袋中掏出一團壓扁的包子及滴水的破紙杯。

  咦?怎麼會破了呢?紹群一驚,抬起頭,只見美俐閉著眼,已氣黑了臉。

  「滾!」美俐氣沖忡地甩上門,旋即拉著娃娃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他連忙追上去,站在車門邊叫道:「蘇、蘇小姐!我——」

  美俐用力拉上車門,幾乎壓到紹群的指頭,他連忙縮回手,退了一步。轉眼間,車子已揚塵而去。

  安養院中,蘇父神色呆滯地坐在輪椅中揮著手,口中喃喃說著一些無意識的隻字詞組。

  一名看護正在餵他吃稀飯。「來!吃飯了,乖,嘴張開。」

  「美俐!我要美俐!美俐呢?美俐怎麼沒來?」蘇父激動地鬧著脾氣,像個撒潑的孩子。

  看護連忙按住他,並輕聲安撫道:「乖!美俐馬上來。」

  忽地一隻手按住看護的肩膀,她一回頭,看見美俐就站在跟前,不覺鬆了口氣。「蘇小姐,你可來了!他沒看到你,一直吵,連飯也不吃。」

  美俐接過飯碗。「我來吧!」

  她走過去蹲在父親前面,握住他的手,哄小孩似的拍撫著。「爸,我在這!」

  蘇父的雙眼頓時一亮。「美——俐——」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你放學了?」

  「對呀!來,爸,吃飯。」她將湯匙遞到他面前,卻被他用力推開。

  「不吃!不好玩!」

  美俐哄著,一直要將湯匙湊到父親的嘴巴,他卻像小孩般用力吹開湯匙上的稀飯,噴得美俐滿頭滿臉。

  蘇父樂得拍手大笑。「好好玩!哈哈哈!好好玩!」

  美俐苦笑著放下碗,由皮包中掏出手帕擦嘴。

  他突然指著手帕大叫:「小白兔!小白兔!」

  她一怔,隨即領悟父親的意思。她將手帕套在手上,綁成兔子玩偶的形狀,裝著童音對蘇父演起戲來。

  「爸爸好!小白兔美俐來看你,高不高興?」

  蘇父拍手大叫:「高興!小白兔唱歌、說故事!」

  「小白兔只唱歌給乖爸爸聽,爸爸乖不乖?」

  「我乖!我乖!」

  「乖爸爸要好好吃飯哦!」美俐邊說邊示意護十舀稀飯餵父親。「大口吃!」

  「我有吃!」蘇父一邊張口吃著,一邊拍手催促道:「說故事!小白兔說故事!」「好!從前從前,有只小白免叫美俐,她好愛她的爸爸和她的女兒,她發誓要賺好多好多的錢,買一幢好大、好大的房子,讓兔爸爸、娃娃、詠詠,全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半晌,美俐發現父親已睡著,她心疼地擦掉他的口水,並用手指梳著他花白的亂髮,眼中慢慢湧上淚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咬牙告訴自已:一定要在一年內買房子!一定要成功!

  美俐握緊手帕,眼光像失去焦距的鏡頭,呆呆望向那看不見的、遙遠的未來。

  原本坐在窗口彈奏手風琴的紹群,在接完一通電話後,立刻飛奔到附近的公園,他看見神色憔悴的秀芳正坐在噴水池旁邊哭泣。

  紹群焦急地遞上手帕。「別哭嘛!秀芳,有、有話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

  她接過手帕,抹去眼淚。「我——我——有了。」說著,又流下淚水,並將一張醫院檢驗單交給紹群。

  紹群驚愕地看著單子。「已經兩個多月了?秀芳,之前,難、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

  「我哪裡知道!我根本不懂——」她邊哭邊踱腳。「嗚——丟死人了!我要怎麼見人?不!不行,我要拿掉這個孩子!」語畢,她欲起身,卻被紹群按住。

  「秀芳!別、別激動!生命可貴!你不、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孩子在我的肚子裡,我就有權做決定!」

  「秀芳,就因為孩子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怎能忍心不要他?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孩子嗎?」

  「我是喜歡,可是我不能讓孩子還沒出世就被人家笑——」她硬咽得泣不成聲。「笑他是雜種、私生子,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紹群心中一陣不忍,便耐著性子安慰她:「放心!秀芳,現在社會風氣開放,單親小孩比比皆是,沒有人會笑你和孩子的。再說,你年輕又漂亮,也許將來會遇見一個能把這孩子當成親生孩子對待的好男人。」

  秀芳苦笑道:「紹群,除了你,還有哪個男人會這麼好心?」每見紹群一次面,她就愈後悔當初的決定,原來真正的幸福就在跟前,而她卻讓它溜走了。

  「我——」紹群一怔,強笑說:「秀芳,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別只因上過一次當,就對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心。」

  「我真的好怕——」她扭緊手帕,脆弱而無助。

  紹群輕拍她的手,鼓勵道:「別怕!秀芳,天無絕人之路,你就給這孩子一次機會吧!」

  「我——」她遲疑不已。

  紹群只手合十的拜託她:「秀芳,求求你!我代孩子求求你!」

  她歎口氣。「紹群,你知不知道為了你這句話,我要付出多少代價?除了人家背後的議論、當面的嘲笑,更現實的是錢的問題!」

  「放心!秀芳,只要你肯留下孩子,我願意負擔孩子的教養費用。」

  秀芳驚愕地看著他。「不!我不能讓你——」心中感動與悔恨交雜,她當初怎麼會放棄這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呢?

  「秀芳,我說過: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幫你,何況這是救一條命耶!」

  他的態度無此誠懇。

  感動使得她的眼睛再度潮濕了。「紹群!你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

  「這麼說,你答應留下孩子了?」秀芳點點頭。紹群這才鬆了一口氣。

  程平騎著機車,嘴裡咬著一封淺藍色的信——詠詠寫給魏國安的情書。他沿街駛著,忽見路邊一個垃圾筒,便將信投入筒內,然後加速離去。

  忽然間他又停下來,一臉懊惱地回頭看著垃圾筒。

  「shit!」他低咒一聲,車子隨即慢慢退向垃圾筒。

  然後,他探身進垃圾筒找信,口中還喃喃罵著:「程平啊!程平!你真是Bullshit!怎麼會答應幹這種鳥事?真他媽的遜斃了!哼!什麼白馬王子?根本就是他媽的屁!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真不知詠詠看上他那一點?偏還有我這種超級遜貨,答應當他媽的紅娘!唉,真是交友不慎!遜!遜!

  遜——」

  好不容易找回了信,程平立即前往國安的學校,就怕自己又臨時反悔,不好向詠詠交代。

  他在校門口等了許久,忽見國安和一個女孩親密地走進校門,他連忙跟上去。突然間,國安與女孩轉進路邊一叢灌木後面,程平小心翼翼的撥開枝葉偷看,只見國安與女孩正忘我的擁吻著……。

  太差勁了!程平憤而把信撕了,本想把碎片丟向國安,忽又改變主意。他將碎片塞回口袋,匆匆轉身離開樹叢,一方面又堅定地告訴自己:我不會讓任何人糟蹋詠詠的感情的,絕不!

  「蘇小姐!」

  正在辦公室辦公的美俐回頭一看,只見石特助捧著大把鮮花走進公司,引得全公司的同事議論紛紛。

  「你來幹什麼?」美俐的臉色僵硬極了。

  石特助躬身行禮,諂媚地笑道:「蘇小姐,我們總經理為了那天的誤會——」

  「誤會?你說得太輕鬆了吧?」美俐氣憤地瞪著他。「那實在是最卑鄙、下流、無恥、齷齪的勾當!」「蘇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氣,不過我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們總經理,那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我錯了?」

  「不!不!我是說那個主意其實不是我們總經理的意思,而是我——」

  美俐氣得打斷他的話。「你?你這個——」

  石特助連忙接著說:「蘇小姐,我知道你要罵我卑鄙、無恥、下流——」

  「還有齷齪!」美俐接口道,臉都氣紅了。

  石特助微笑著響應:「對,還有齷齪!」

  「你好像很得意?」美俐斜睨著他,滿臉不屑。

  「不!我不得意,只覺得慚愧。我侮辱了你,還害得總經理受牽連——」

  「你少替林偉明撇清了!就算主意不是他出的,他也一樣混蛋!」哼!敢做不敢當!她蘇美俐最瞧不起這種男人了。

  石特助臉色微變。「蘇小姐,你怎麼罵人?」

  「罵?哼!你忘了我還打了他!」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一陣嘩然,私下紛紛議論著。

  石特助努力平息怒氣,強扮出笑臉。「蘇小姐,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在這裡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語畢,即向美俐深深一鞠躬。

  她高傲地仰起頭,毫不搭理他這個仗勢欺人的狗腿子。

  「另外,我也代表總經理向你致歉。」說著,石特助已獻上花東及一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蘇小姐,對不起!」美俐驚愕地瞪大眼,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條光芒璀璨的項鏈,忽地瞥見石特助一閃而逝的鄙夷眼光,她立即警覺地收回手,不屑地說道:

  「怎麼,還想收買我?」

  「蘇小姐,你千萬別誤會,總經理已明白你的為人,怎麼會犯同樣的錯誤?」

  「哦?」美俐指著鮮花和項鏈。「那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了,只是表示歉意。」

  「哼!」美俐眉一挑,諷刺道:「好『昂貴』的歉意!」

  「再貴重的禮物也難以表示總經理的歉意,所以他希望你今晚能賞光,好當面向你致歉。」說完,石特助立即掏出一張請帖奉上。

  她打開,瀏覽一下,臉上浮現笑意。「沒想到林總這麼慎重其事,真令我受寵若驚。」

  「那你答應了?」石特助驚喜的問。

  「我是很想,」美俐頓了一下,接著說:「不過,今晚,我沒空!」說完,她忽然把帖子撕成兩半,連同首飾盒一起塞給石特助。

  「這位先生!你可以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的好意,我蘇美俐心、領、了!」

  「既然這樣,那告辭了。」石特助漲紅著臉,僵硬地點頭離去。

  回到偉明的辦公室後,偉明拿著那張被撕破的請帖,問道:「蘇美俐真的罵我『混蛋』?」

  石特助立在桌前,氣呼呼地說:「是啊!我一直向她解釋主意是我出的,與您無關,可是她——」

  「哈哈!太有趣了!」偉明忍不住大笑出聲。

  「總經理,您難道一點也不生氣?」

  「我這一輩子,認識的女人不知多少,可是你說說看,敢當面打我耳光,甚至把鑽石項鏈丟還給我的,有多少個?」

  「這是她不識好歹!」

  偉明搖頭笑道:「不!她夠性格,我喜歡!」

  石特助驚愕不已。「總經理的意思是——您不放棄她?」

  「放棄?開玩笑!這麼有趣的女人,我怎麼能放棄?不!我打定主意要追到她,而且她愈抗拒,愈令我興奮!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

  他明白情場如戰場,最令人期待的莫不過是遇上一個棋逢敵手的對手,而蘇美俐這個頑固的女人已經激起他潛藏的戰鬥因子,他知道這將是一場有趣且刺激的戰役……。

  俱樂部的貴賓房裡,美俐坐在一個中年男人身邊,她技巧地擋著他的上下其手。

  「陳董,您到底答不答應把房子交給我賣?」美俐好不容易才逮到陳董上酒廊的日子,她可得把握機會說服他。

  陳董把酒杯湊到她嘴邊。「來!你先喝了這杯再說。」

  美俐嗲聲拒絕。「陳董,我已經喝了兩杯了。」

  「對啊!無三不成禮,來!乾了這杯,我一定告訴你。」

  美俐無奈喝下,忽地臉一綠,捂著嘴快步衝出去,眾人相顧失色,而陳董則連忙跟上去。

  他在洗手間找到了正對著馬桶猛吐的美俐。

  「蘇小姐,你沒事吧?」美俐臉色慘白地起身,強笑道:「沒事!我的酒量太差,空肚子喝酒就會反胃,吐過就好了。」

  「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會敬你那麼多酒。」他抓起她的手揉捏著。「別生我的氣啊!」

  美俐不安地抽回手。「我沒生氣,只是不好意思出了洋相,還壞了你們的酒興。」

  「咦?怎麼這麼說?我最懂得憐香惜玉了!你早告訴我,我一口酒也捨不得讓你喝。」說著,他將兩手放在洗手台邊,以便於將美俐圍在中間。

  「陳董!咱們回去——」美俐緊張得用手輕輕推開他,卻反被對方抓住手。

  「急什麼?這邊清靜,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你不是要和我談生意嗎?多少錢,你開吧!」

  「我開?」她困惑不已。「您的房子,應該您出價呀!」

  陳董盯著她曲線皎好的身材突地大笑。「美俐!你別裝傻了,我現在哪有心情談房子?我問的是『你的』價錢!」

  美俐用力推開他。「陳董!您弄錯了,我只對您的房子有興趣!」

  「傻瓜!房子是死的,我可是活的,只要你讓我滿意,要我送你一幢房子也不無可能!」

  「陳董!拜託!我真的不是那種女人!你堂堂一個董事長,我想您該不會強迫一個弱女子吧?」

  陳董一下子冷靜下來。「你真的不願意?」

  美俐點點頭。「我只想幫您賣房子。」

  他含糊地咀咒了幾句,忽地轉身要出去,美俐連忙喊道:「陳董!房子——」「干!明天早上十點你到我公司來,把合約帶來!」

  「謝謝!」美俐吁口氣,含淚說道。

  我一定會成功的!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忽見鏡中的自己:滿臉殘妝、一身狼狽。她連忙以水潑臉,然後抹去臉上的水珠,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抹去什麼似的。

  雙子座女人的率性,常令人誤以為她不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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