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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馬背上男子身形偉岸俊挺,居上黑色披風如鷹展翅,迎風招搖!

  泥地上馬蹄足印清晰可鑒。

  勒韁下馬,水猶寒在蹄印前單膝跪了下來,泥上深陷的足跡道出了他想要知道的訊息——馬背上應有兩人,而其中一人顯然受了傷,否則,他們不會冒死減緩速度共乘一匹馬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望了前方竹林一眼,水猶寒唇角輕輕一扯,躍身上馬,縱馬奔向竹林。

  水猶寒步步為營,不敢稍有鬆懈,然而搜索了半天仍末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這讓他不禁要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了。

  不可能的,猻三既然讓他所傷,猢二必會受其連累,兄弟倆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出這片竹林的,除非他們有通天的本領。

  突然,竹林內有了一絲動靜,水猶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地由背後拔出大刀——

  當水猶寒看清原來是只野兔而欲收手時,發出的刀氣已將野兔劈為兩半,血漾當場。

  可野兔隱身的石塊令水猶寒想起什麼似的,馬上放眼望向四周,才發現地上堆了許多大小相近的石塊!

  突然,第二隻野免躍進了他的觀線內,接著是一大群,紛紛從石塊後方跳了出來!

  水猶寒自卻不妙,他瞪著蜂擁而至的野兔,一邊安撫胯下受驚的馬兒。

  咻的一聲箭聲傳來,水猶寒沉著以對,他手持大刀,翻身躍起,準備擋下背後偷襲的箭!

  可他萬萬料想不到,除了暗箭之後,還得面對頭頂那張猛然撲向他的網,而腥紅的繩結上還有毒!

  看來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不是一箭穿心,就是中毒身亡,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了。

  突然,某樣物體凌空替他擋下了那一箭,水猶寒怔愣之際,幾乎忘了頭上那面毒網,驚覺後,馬上翻身躍離,於是繩網便落在方纔那物體上。

  水猶寒雙腳剛踩上了地,耳畔即傳來猢二得意的笑聲。

  「小子!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那條狗命就暫且留下,咱們後會有期。哈!」

  他們就在附近!

  大刀一收,水猶寒不屈再錯失機會,連忙以哨聲召回馬兒,在上馬的那一刻,他瞥了眼擋下那一箭的物體——

  為什麼又是她?剎那間,他的表情有一絲震驚。

  瞪著血流不止的小傢伙片刻,再望了竹林盡頭一眼。

  最後,水猶寒咒罵了一聲,抱起救了他一命的雪狐,氣惱的策馬朝客棧方向而去。

  「為何要替我擋下那一箭?」水猶寒盯著被褥下的女人良久,冷冷的問。

  「我……就算一箭穿心,也只是痛苦片刻而已,想取我的命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使自己十分希望能就這麼死去,「而我……我只想到你可能會受傷——」

  隨風舞小心翼翼道,卻沒想到那長得好看的男人竟仰頭乾笑二聲。

  「受傷?呵,或許你不相信我和你一樣擁有自愈的能力。」

  「你——」她眨著眼。

  「怎麼?驚訝吧!此刻在你面前的男人已有近百歲的歲數了,而這個身軀是長生不老的,縱使刀槍劃過,除了流幾滴血之外,馬上又會自動癒合,想死都不容易!」是的,想死都不能!

  她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憤世嫉俗?長生不老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但是他為什麼……

  「瞧,就像你一樣,我和怪物又有何差別?」

  眼神瑟縮了一下,她氣極的叫道:「該死!我說過我不是妖怪,為何你就是不相信?」她強忍下淚水。

  「我不得不說,你忽人忽幼狐的模樣,確實救人難以相信。」

  「如果你願意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便不會如此認為!」她真的需要他的幫助。

  水猶寒毫不留戀的冷肅看一張臉起身。「我也說過了,我沒興趣,你自己好自為之。」

  隨風舞見狀心慌不已,因為她有預感,如果這次再讓他走出自己的視線外,那麼再見到他的機會將會很渺茫,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別走!」心裡一急,她連人帶被滾落床下。

  「求求你別丟下我,我需要你的幫助,求求你……」嗚,好痛!

  強忍下傷口那一陣陣的抽痛,隨風舞試圖挽留即將離開的水猶寒,兩行熱淚潸然而下,她不覺握緊雙拳,眼神近乎絕望的鎖住他的。

  眼前女人無助的模樣令他蹙緊濃眉,水猶寒不禁想起自己體弱多病的第一任妻子,他不得不懷疑起某件事來。

  「你難道無法讓自己——」

  「因為一個咒語……但是,少俠可以幫我的。」隨風舞哀求道。

  「我?」濃眉再次蹙起。

  「嗯,能不能請少俠握住小女子的手?」

  聞言,劍眉皺成了一團。水猶寒想到的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而是懷疑她是不是想乘機對自己施展妖術?

  不過水猶寒仍在綠眸懇求的注視下,遲疑地伸出自己的手。隨風舞則在看了他一眼之後,輕輕合上眼。

  當他握住隨風舞的白嫩纖手時,頓時才明白眼前的她有多麼脆弱,他緊盯著她專注的小臉,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看見她蒼白的臉已逐漸紅潤,細弱急促的呼吸似乎也轉為正常。水猶寒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當她睜開眼睛迎上他時,他不禁揚眉。

  「你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任何的不舒服?」綠色的眸底透露著擔憂。

  水猶寒直覺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除了纖手帶來的奇異觸感之外,他並無感受到任何異樣。

  「沒有,不過,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黑眸緊瞅著她的。

  「你的手有股無形的力量,上次當你抓著我的手時,我就已經察覺到它的存在,我知道你能幫助我。」

  他的手?水猶寒退開身去,立於一旁,看著裹著棉被的她扶著床沿,吃力地試圖撐起身子。

  「瞧,我能站了,我終於能以這雙腳站起來了!」

  水猶寒不明白她何以一會兒哭、一會笑的?但是他看得出那張小臉有著極大的喜悅,就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

  如此輕而易舉的一個站立動作,卻是她日夜盼望,卻始終無法實現的願望,這對行動自如的地而言,又怎能體會呢?

  喜極而泣的隨風舞試著踩出一小步,豈知小小的一步對她來說似乎還是有些困難。

  只見嬌小的身軀顛簸的倒向水猶寒,水猶寒首先想到的便是抽身閃開,可他隨即又意識到她可能會撞上他身後那張茶几,迫不得已,他只得出手攪下她,讓她跌迸自己的懷裡。

  霎時,一抹淡淡的清香沁入水猶寒鼻腔,仿如幽蘭般。

  儘管雙掌下的嬌軀裹著棉被,然而他依舊仍能清楚地感受到緊緊壓迫著他的柔軟,以及隱隱散發的溫香!心頭又是一震,水猶寒輕蹙眉頭,不管懷裡的女子是否站穩了腳步,便迅速縮回手,準備擺脫這莫名其妙的一切轉身離去。

  此時,隨風舞感覺到了體內那股熟悉的前兆,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別丟下我。」她又急又慌地扯住打算拋下她的男人,白皙的臉蛋上儘是驚恐與不安。「當今除了少俠你之外,沒人幫得了我,求求少俠……」

  隨風舞急切的想要留住水猶寒,但徒勞無功,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那無情的身影逐漸消失於門外。

  不!她在內心絕望的吶喊著。

  初見那衣裳時,他不由得馬上聯想到那對碧綠的清澄眼眸,為了不讓自己有反悔的餘地,於是他立刻向掌櫃買下了它。

  瞧嫩芽綠的素紗衫將她那張細緻的臉蛋襯托得更為清新脫俗,為此,水猶寒不禁要承認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謝謝少俠的衣裳。」端坐床沿的隨風舞,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潤,感激地低語。

  「它很適合你。」話一出口,水猶寒就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多謝少俠讚賞。」姣美的容顏添上一抹嬌羞。

  「先別急著言謝,你接下來要說的故事若是不動人,我還是會掉頭離去的。」

  水猶寒擰眉開口,語氣陰沉。

  一抹蒼白浮現隨風舞紅潤的臉龐,她不由得吞嚥了下,抬眼小心翼翼的說:「不知少俠對『星月山莊』是否熟悉?」

  星月山莊?劍眉鬆了又攏。「略有所聞。」

  傳說星月山莊的少莊主生性豪邁,劍術精湛,喜好結交江湖俠士,而由星月山莊舉辦的一年一度的「刀劍盟」大會,更是備受外界推祟,江湖人士皆熱情參與。

  不過,星月山莊在十三年前的一個夜裡,一夕之間化為一堆灰燼。

  深沉的哀傷籠罩在隨風舞的嬌容上,她黯然垂眼,「星月山莊的主人隨寒星及其夫人華搖月,便是舞兒的爹娘……爹爹喜好雲遊四海,四處拜會各路英雄豪傑,然而遠遊絕不出一個月的爹爹,在娘身懷六甲之時外出後,卻遲遲有六個月末歸,當娘好不容易把爹爹給盼回來,豈知爹爹竟不知從哪個蠻荒異境帶回了位長相美艷的女人回莊。

  頓了半晌,隨風舞又繼續道:「半個月後,娘馬上察覺到不對勁,因為她發現爹爹變得暴躁易怒,只要哪位下人稍惹得妖艷女子不快,便對下人拳打腳踢,甚至趕出山莊,娘不知向來寬厚待人的爹爹何以變得如此不可理喻,雖然她隱約明白這一切皆因那女子而起,但是束手無策之下,娘也只能暗自垂淚。

  「就在娘幾乎要絕望時,某一天,一名出門買菜的丫鬟在山莊大門外碰上一位正對著山莊搖頭歎氣的佛門中人,而他的一句「妖氣沖天」更讓丫鬟大感驚訝,當下二話不說的跪地懇求高僧一解山莊災厄。原來,此佛門中人法號「法無」,乃得道高僧,他的出現為星月山莊帶來了一線生機,而事實上,高僧不僅替山莊解了厄,還收伏了那妖女,並且讓爹爹認清了事實,打算將那妖女送上火刑台。但是,就在行刑的前一晚,受困的妖女竟由符咒裡脫困而出,從此不知去向,直到——」

  「是她的詛咒讓你人不人、鬼不鬼的?」見她哽咽得說不下去,水猶寒替她接口道。

  咬了咬唇,她輕輕點了頭又繼續說著。

  「日子一久,這件事幾乎就要被大家遺忘了,爹爹和娘也滿心歡喜的期待著第二個孩子的出世,怎知……」淚珠不斷地滾落,濡濕了素紗衫。「七歲以前,我一直是被關在房間裡的,除了爹、娘之外,我從未見過其他人,爹娘明白這是那女人對他們的報復,所以每次來探望我只是一再的自責,甚至愧疚得無法面對我。」

  「那麼十三年前的那場火——」水猶寒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是娘引起的。」咬緊下唇,她抬眼望看他,神情哀怨。「娘不忍心看我這樣痛苦的活著,決心帶我一起離開人世,可終究她還是狠不下心,在最後一刻將我抱出了山莊,而她自己卻……」

  「那你爹他人呢?」

  「爹爹深愛著娘,不願意讓娘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於是追隨娘而去……」

  講到這裡,隨風舞已泣不成聲,積壓於心頭的委屈與心酸決堤而出,席捲了她。

  安慰女人向來不是他的專長,更何況是面對一位哭得柔腸寸斷的女子。

  水猶寒站起身,煩躁地在房裡踱起步來。「可是,我根本不懂奇門異術,更別提能把你從這詛咒中解救出來。」

  他突然想起猻三和猢二那兩名逃脫的惡賊,瞭解到自己很有可能錯失了一次難得的機會,不由得擰緊劍柄。

  他並非行俠仗義的俠士,而是靠著官銀過活的賞金獵人,可此次追捕這兩人完全是為了另一個目的。

  意識到自己的淚水惹得眼前的男人不悅,隨風舞連忙收住眼淚,暫將悲傷擱置一旁。

  「十年前,舞兒在深谷底遇見一位滿臉白鬚的老神仙,老神仙囑咐我別輕言放棄,只要耐心等待,終有一天會出現奇跡的,而這幾年來,我一直是靠著老神仙的這句話,苟延殘喘的活下來……」

  水猶寒盯視綠眸好半晌,「所以,你認為那『奇跡』就是我?」

  隨風舞點點頭,「如今我站立無礙,元氣更是比以往好上數十倍,我幾乎可以確定少俠就是能為我解除詛咒的人,不過,我仍有一件事需要印證——不知少俠背後是否有塊星形胎記?」

  水猶寒聞言不由得一驚,他背上確實有塊星形胎記,而那塊胎記並非天生就有的。

  猶記二十七歲那年,某日,他上山砍柴,卻途中遇上了大雷雨,頓時雷電交加,突然,一道閃電急馳而下,劈中了閃避不及的他,自此,他的背上就多了一塊殷紅胎記,而他平凡的人生亦從那一刻起有了重大改變。

  水猶寒痛苦的表情讓隨風舞因期待而發亮的小臉浮現了一絲不安。

  「少俠?」

  「這位老者該不會碰巧是我所認識的吧?」他只能如此想。

  「原來少俠還是不相信舞兒的話?」小臉露出受傷的表情。

  「不錯,誠如姑娘所言,在下背後的確有塊這樣的胎記,然而就算姑娘真能藉由在下這雙手獲取生氣,可在下仍十分確定本身並無通天的本領,能解開那妖女加諸於姑娘身上的詛咒,或許姑娘該先想清楚,老者可曾提過該如何破除詛咒?」他提出疑問。

  隨風發且刻紅了臉龐。她清楚記得老公公臨走前的交代,可那……她急忙別開視線,心慌意亂地搖了搖首。

  天啊!那種事,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說得出口?

  水猶寒的表情總是冰冰冷冷的,他身上唯一讓人感到親切的就是掛在他頸鬧毛色潔白如初雪的小傢伙。

  水猶寒和雪狐總是形影不離。

  當他高挺俊拔的身軀突然出現在客棧門口,並擋去了大部份的光線時,客棧內的眾人幾乎是立刻的、十分有默契的同時噤口不語。客棧內頓時寂靜無聲。

  掌櫃的首先回過神,「這位客倌,不知你是要住宿還是——」

  「給我來些吃的。」水猶寒冷冷的說。

  黑眸冷漠的掃過眾人害怕的神情,毋需掌櫃多餘的招呼,水猶寒逕自往角落邁去。

  手上的大刀「嘔當」一聲,被擺置於桌面一角。凝結的空氣在瞬閻被打破了,店內霎時又恢復了先前熱絡的景象,大夥兒又高談闊論起來。

  然而空氣中仍存在一股怪異的氣息,有些人似乎比正脫下斗笠的男人更為不自在。

  「客倌,你點的東西全在這兒,不知客倌還需要些什麼?」

  掌櫃瞧見一直乖順的蜷伏在水猶寒頸間的幼狐突然滑落下來,吊掛在水猶寒寬闊的胸膛前,仰頭注視著地。

  「再給我來盤花生。」水猶寒無奈的一笑。

  看見水猶寒冷酷的臉上出現笑容,掌櫃不禁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掌櫃轉頭吩咐下去,自己則還不想離開,繼續盯著那只跳上桌的小傢伙,而它似乎正打算喝酒?!

  小小的爪子未來得及得逞,酒瓶便已讓一隻大手推得老遠。只見小傢伙對著水猶寒發出兩聲嘶叫來表達不滿,然後又悻悻然地爬回他懷裡,蜷縮於衣襟下,只露出一對綠色的眼睛。

  幼狐又呲牙咧嘴的發出嘶嘶叫聲,可這會兒它針對的可是對它露出興趣之色的掌櫃。

  掌櫃連忙將盛滿花生的小碟推到它眼前,果然立刻轉移了它的注意力。

  小傢伙以瓜子熟練的撥著花生殼的模樣,讓人愈瞧愈喜歡,於是掌櫃不禁脫口而出:「這位大爺,你這幼狐實在可愛極了,大爺若願意割愛,老身願出高價買下它,不知大爺意下如何?」

  彷彿聽得懂人話般、幼狐突然抬頭瞪著掌櫃半晌,然後一溜煙的躲進水猶寒懷裡。

  一杯黃湯下肚,水猶寒漫不經心的開口。「對不起,它不喜歡你。」

  迎上那對毫無溫度的黑眸,掌櫃這才明白自己方才問了個多麼可笑的問題,於是慌忙陪笑。

  「大爺,老身是開玩笑的,你可別記在心上啊!老身這就離開,不打擾大爺你用膳了。」說完,拱手作揖轉身欲退。

  「掌櫃的!」水猶寒突然開口叫喚。

  「大爺,你不會將老身的話當真吧!」掌櫃渾身發抖,簡直要嚇暈了。

  「最近鎮上可有什麼怪事發生?」水猶寒自顧自的問。

  「怪事?」掌櫃聞言鬆了口氣,擰眉思索片刻。

  「怪事倒是沒有……不過,聽說陳老三的藥鋪子昨晚莫名其妙的少了幾方名貴藥材。」

  「哦?可知是哪些藥材?」水猶寒劍眉微蹙。

  「這老身就不清楚了,大爺。」掌櫃恭敬回答道,然後一溜煙的便跑了。

  擰眉深思的水猶寒並未察覺到掌櫃的離去,心想會是他們嗎?

  「銀翹草」和「蘭腥根」?假如陳老三所言屬實,那麼急需這兩種藥材之人想必是身中「噬血蘭」之毒,而此乃他研發出來的一種毒物。依此推斷,猢二兩兄弟果然逃命至此。

  倘若他的推算無誤,為了養傷,這兩人昨晚勢必得先在這鎮上待上一晚,然後在今日午後越過小鎮前方的那座山頭,如果他快馬加鞭的話,或許還可以追上他們。

  塵沙飛揚,懷裡的騷動讓縱馬急馳的水猶寒不得不分散注意力的低首關注它。

  只見小傢伙正用它那對綠眸無誤的瞪著他瞧,然後綠眸緩慢的轉變為幾近透明的顏色。

  哦!拜託,千萬別在這時候變身哪!

  瞠目吃驚同時,水猶寒不覺放慢了速度。好不容易挪出一手,只見他迅速地將小傢伙由懷裡揪出,置放於身前,身上的披風猶如黑幕般,遮蔽了那兩道綠光。

  只是一眨眼的光景,水猶寒感覺一對手臂輕輕攬上了他的腰,胸膛又再次溫暖起來……他甚至聽到一聲滿足的輕歎!

  劍眉懊惱的攢起,水猶寒攏緊披風,命令自己不去想此刻懷中抱著的女人是未著寸縷、一絲不掛的。

  水猶寒勒轉馬頭,往方才經過的一間破屋疾馳。

  廢棄的空間裡儘是久無人居的模樣。

  揮開身上糾結的蜘蛛網,隨風舞穿綠衫後,不禁用她那迷人的大眼好奇的瞧起灶房來。

  推開那些滿覆灰塵的柴火,隨風舞好玩的將臉蛋小心翼翼的探向烏漆抹黑的灶口……記得有一次,她不小心闖進了某戶人家,躲在門後正巧瞧見一位年輕婦人在燒柴火——

  想到一半,一聲雷吼嚇得隨風舞反射起身,迎面而下的塵煙讓她禁不住的掩嘴輕咳。

  他似乎很生氣?奇怪,寒哥哥向來是沒什麼情緒表現的。

  不敢稍有遲疑,隨風舞急忙往外跑。

  「寒哥哥,舞兒換好了。」嬌麗的容顏滿是笑意。

  遇見他之前,她不知道什麼是「笑」?但是,現在卻時時可見她漂亮的臉蛋上總是掛著笑,尤其是在面對水猶寒那張「好看」的面孔時。

  縱使兩道劍眉正不耐煩的輕蹙起。

  「舞兒,你——」劍眉改為緊擰,「你的臉怎麼了?」

  「我的臉?」哎呀!該不會是變醜了吧?那怎行,她可不想成為醜八怪。

  「灰頭士臉的,你剛剛又不小心跌倒了嗎?」

  說著,水猶寒不禁看向她隱藏在裙才下的雙腿。

  隨風舞想起方才嗆了她好半晌的煙垢。「是啊!幸好舞兒眼明手快,扶了根柱子,不過也讓那陣咽嗆了我一鼻子灰……」

  直率的語氣裡聽不出有任何一絲心虛,隨風舞抓起衣袖就要往臉上抹,可她細嫩的下巴卻已讓水猶寒抬起。

  眼中閃過輕愕,隨風舞唇角輕輕彎起,靜靜瞧著專心以袖口為她拭淨臉上污垢的男人。

  他的下顎很性格,代表著絕不輕易妥協,她得牢牢記住才是。抿緊的唇十分性感……她忍不住吞嚥了口口水,還有那高挺的鼻樑……

  下巴已讓人輕放開來,但她仍舊忘我的打量著。

  濃眉上方的十字傷痕瞧來既危險又神秘,而濃眉下的一對黑眸更是危險的瞇起。

  「舞兒,難道你沒有控制變身的能力?」

  在遇見這男人之前確實沒有,但是自從接觸過擁有無形力量的他之後,隨風舞赫然發現自己竟也開始能控制這股力量,不過,她還是無法延長變為人身的模樣。

  「舞兒?」

  「對不起,舞兒知道寒哥哥這半個月來一直希望能擒拿那兩人……都怪舞兒,不該在這節骨眼上胡思亂想的。」

  「喔,方纔你在想什麼?」

  哎!那話要是說得出口,自己豈不羞得無地自容?

  「想舞兒如今又能走、又能跳,且不再像塊豆腐似的脆弱,這一切全賴寒哥哥的幫助,我想一定是舞兒太高興的緣故,身子一熱,就突然變身了!」

  話雖如此,但他對她的幫助也只僅於此罷了,她仍舊只能維持人的形態半個時辰而已,時辰一過,她又會是那只喜歡蜷在他頸間的幼狐了。

  「你該向老者問清楚如何破除詛咒的!」水猶寒蹙眉丟下這麼一句,獨自走向門外。

  他是在擔心她嗎?隨風舞心裡有一絲開心,連忙跟了上去,「謝謝寒哥哥的關心。」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盡快擺脫麻煩。」

  聞言,隨風舞不覺停下了腳步,緊盯著他身後的臉不禁黯然。

  為什麼這唯一能拯救自己的男人,說起話來總是這麼無情……

  隨風舞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兌,直到一個包袱塞進了她的手裡。

  「裡頭有一些乾糧和饅頭。」

  「可……可是那兩名惡賊……」纖手下意識的抱緊包袱。

  水猶寒望了遠處那座山一眼,「現在要趕在日落之前越過那山頭似乎太勉強了,咱們先在此空屋歇一晚。

  再說,你也很久沒『人模人樣』的好好吃頓飯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他牽著坐騎離去。

  瞪著黑駒與水猶寒高大的背影,好半晌,灰暗的綠眸又再次閃閃發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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